斑斑拚命扭動掙紮著。安東尼坐在地上,猛地把自己的魔杖也抽了出來,威脅地對著裏斯:“退後,蘭伯特先生。”


    裏斯猛然僵住了,低頭看著安東尼的魔杖。


    “我對你沒有惡意,先生。”裏斯說,仍然緊緊卡著安東尼的口袋。


    斑斑越發淒慘地尖叫起來。


    “放開它!”安東尼要求道,盯著裏斯的眼睛。


    裏斯深吸了一口氣:“你看,我甚至沒有使用繳械咒。”安東尼的魔杖又向上抬了抬,“我可以解釋——這不是一隻老鼠,先生,這是阿尼馬格斯——”


    斑斑終於將頭扭了過來,狠狠咬了裏斯一口。血液立刻滲了出來。裏斯輕輕吸了口氣,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痛苦的神情。


    “我本來還在想……”裏斯低聲說,手指抽動著收緊了,“我本來有很多疑問的,彼得。你為什麽不來找我呢?為什麽伱仍然活著?但是看起來我不用再問了……你們換人了,是不是?”他的語調平穩極了,眼中閃著嚇人的光芒。


    “我恐怕你弄錯了,蘭伯特先生,這不是什麽阿尼馬格斯。”安東尼說,緩慢地將魔杖抵住了裏斯的胸膛,“請放開它,否則它的主人會非常傷心的。”


    就在這時,斑斑猛地一掙。隨著口袋布料清脆的撕裂聲,這隻胖老鼠終於從裏斯不斷收緊的手中逃了出來,慌慌張張地跳到地上,敏捷地躍過幾個空易拉罐,貼著牆根狂奔著。


    “統統石化!”裏斯揮著魔杖,“統統石化!昏昏倒地——四分五裂!”


    幾道魔咒又急又險地從斑斑身邊擦了過去,撞在地麵和牆壁上,塵土飛揚。斑斑跑得更快了,靈巧地閃過掉下來的碎磚塊,繞過一截發黃斷裂的橡膠水管,朝車來車往的大街跑去——


    它突然被幾具搖搖晃晃的老鼠屍體擋住了去路。死於老鼠藥的仍然皮毛完整,被不知什麽動物咬死的則大開著肚子,或者隻是拖著半截身子。


    斑斑吱吱叫著,猛地一蹬地麵,從麵前的老鼠頭上跳了過去。它的後腿被其中一具屍體咬住了,但是它毫不猶豫地繼續向前跑,沿路在粗糙的牆麵上蹭著。


    啪嗒一聲,本來就被咬斷了脖子的老鼠屍體徹底失去了它的腦袋,摔在地麵上,掙紮著爬起來後茫然地打著轉。它的腦袋仍然掛在斑斑的腿上,牙齒牢牢嵌在斑斑鬆軟的皮肉中,隨著奔跑的動作甩動著。


    仿佛狂風刮過,更多細小的骨頭正在空中翻飛著,喀拉拉地組合成更多破破爛爛的老鼠骷髏,湧向斑斑。下一刻,在斑斑絕望的叫喊聲中,骷髏老鼠將超重的老鼠送到了安東尼手中。


    “你可不能跑了。”安東尼嘀咕著站起來,有些歉意地把斑斑腿上的老鼠腦袋扔到一邊,“韋斯萊先生還在等著你呢。”


    與此同時,裏斯正被幾具仍然沾著泥土和垃圾的狐狸屍體按在地上——狐狸的身子被魔咒切成了好幾份,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繩索纏著它們,馬上就要被拉離地麵了——但是在看到安東尼抓住斑斑的那一刻,裏斯的動作靜止了。


    他的脖子露在狐狸威脅著張開的嘴下,但是他似乎毫不在意。


    “把他給我!”他說,語調中不自覺地透出一絲懇求,“拜托,先生,聽我說。我需要——我必須——”


    一聲尖叫打斷了他的話。


    安東尼和裏斯都把目光投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一個潮流青少年打扮的女孩站在裏斯身後,用滿是刺青的手捂著自己的嘴,眼睛睜得大大的。她的視線驚慌地掃過滿地亂竄的老鼠屍體、七零八落但是仍然在活動的死狐狸和安東尼腳邊散落的骨頭,又看了看穿著洗到褪色的巫師袍的裏斯,再落到他手中的魔杖上。


    然後,她和站著的安東尼對上了視線。她的眼中滿是驚恐。這個女孩稍微向後退了一步。


    “我什麽都沒有看見……”她說,“我什麽都沒有看見!”緊接著,她猛地轉過身,狂奔起來,尖聲喊道,“救命!誰來救救我!那條巷子——”


    下一秒,裏斯已經朝那個女孩舉起了魔杖。安東尼的心猛地一沉。


    “不!”他厲聲說,瞪向裏斯。狐狸們撲了上來,安東尼也撞向了裏斯。


    與此同時,震懾術已經讓裏斯唿吸一滯。斑斑在安東尼的手中翻著白眼,不聲不響地暈了過去。


    安東尼壓下裏斯握著魔杖的手臂,連帶著將對方整個人都撞歪了,裏斯喊出來的魔咒這才真的傳到他的耳中:“昏昏——”


    裏斯的頭已經砸在了牆角的啤酒瓶上。


    他的目光鎖在安東尼手中攥著的斑斑身上,嘴唇挪動了幾下,最終不甘心地暈了。


    安東尼垂下頭看了他一陣子,站起來。


    在這條堆滿屍骨的偏僻小巷中,他的身邊是灰塵仆仆、滿身傷痕的裏斯,手裏是憑空多添了傷痕的斑斑,不遠處大概還有個驚恐尖叫的青少年。他口袋裏的老鼠強身劑已經被壓碎了,順著衣服滴滴答答地向下流。


    “呃……”安東尼說。


    ……


    “天啊!”麥格教授倒抽著氣,打量著安東尼床上的人,“這是怎麽迴事?”


    貓看了她一眼,在飄絮的枕頭上優雅地伸了個懶腰,從窗台跳出去了。


    在麥格教授進來之前,它正在因為安東尼沒有如約帶迴來酒而大發脾氣,而安東尼在可可的幫助下驟然扛著一個活物出現在臥室的事實隻能讓事情變得更糟。


    “我擔心我惹禍了,米勒娃。”安東尼愧疚地說,反手把門死死關上,“我和這位先生打了起來,被麻瓜看到了。”


    “亨利!”


    “我知道,對不起。”安東尼說,“但是如果我能為自己辯護的話,我要說對方的責任比我大。我隻是帶韋斯萊的寵物去神奇動物商店——你知道,它之前受傷了——他就衝出來說那隻老鼠是阿尼馬格斯。”


    “這不可能。”麥格教授斷然說,“韋斯萊家已經養了那隻老鼠很久很久了,沒有哪個有理性的人能忍受被人當作寵物這麽久的。再說了,阿尼馬格斯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變形術,所有想要嚐試阿尼馬格斯的人都需要在魔法部登記才能獲得正確、合適的看護。我不記得有誰的阿尼馬格斯形態是老鼠。”


    安東尼點點頭:“我也告訴蘭伯特先生他肯定弄錯了,但是他根本聽不進去。”


    “蘭伯特?”


    “裏斯·蘭伯特。我也不確定這是不是他的真實姓名。”安東尼說,“他是神奇動物商店的員工——曾經是,他現在被辭退了——但是我知道他以前用過其他名字,那時他是咿啦貓頭鷹商店的店員……天啊,這說起來太複雜了。”


    麥格教授快步走過來,打量床上的人。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陣子,抿著嘴抽出魔杖,在對方的頭上輕輕敲了敲。


    安東尼眼睜睜看著對方的黑頭發褪色成了某種灰白色,也變得更短了。


    麥格教授低聲念了句咒語,抓著自己的袖子在對方臉上用力地抹了抹,對方蠟黃的皮膚水洗般溶解了,蒼白而帶著皺紋的麵孔露了出來。安東尼和麥格教授都看到了他臉上的傷疤。


    “怎麽會……”麥格教授低聲說,“萊姆斯!”


    她的目光困惑地在床上的男人憔悴的臉和安東尼之間轉了個來迴,又把注意力放迴打著對方打著補丁的袍子和瘦削的身體上。


    “萊姆斯·盧平。”她告訴安東尼,“他看起來過得不太好……他的頭怎麽了?”


    安東尼有些心虛地說:“撞到玻璃啤酒瓶了。”


    麥格教授抬頭看了他一眼。安東尼尷尬地聳了聳肩。


    “這可不應該。”麥格教授喃喃道。安東尼能看出她的腦海中正在想象自己揮舞著啤酒瓶——就像巨怪揮舞木棍一樣——砸在盧平的腦袋上。


    他覺得自己需要多透露一些:“他撞到牆角的瓶子了……嗯,在此之前,他受到了三條狐狸的糾纏,還近距離遇上了我的震懾術……”


    “你的什麽?”麥格教授問。


    安東尼小聲說:“震懾術……我是個亡靈巫師,米勒娃。”


    “謝謝你,我幾乎忘了這個呢。”麥格教授嚴厲地說,“你怎麽可能和他打了起來,亨利?我簡直無法想象……”


    “就像我說的,他想要韋斯萊先生的老鼠,我拒絕了。”安東尼迴憶道,“他的態度非常奇怪……就像他說的那樣,他對我確實沒有什麽惡意。但是他一直精神失常般要求我把斑斑給他,所以在那個麻瓜看到我們之後,我下意識地覺得他可能會傷害到她。”


    麥格教授瞪了他一眼,麵皮繃得緊緊的,沉思了一陣子。


    “萊姆斯是我認識的人中和精神失常離得最遠的那種。”她最終說,“但是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遇見他了……布萊克的背叛還有詹姆和彼得的死對他的影響一定很大……”


    “我真希望你能看到當時的情景——”安東尼突然頓住了。


    “怎麽了?”


    “等等,詹姆和彼得的死?”安東尼疑惑地說,“我記得蘭伯……這位盧平先生堅持稱唿斑斑為彼得,還問它為什麽活著。”


    麥格教授高高地挑起了眉毛:“什麽?”


    “是的,他一直管那隻老鼠叫彼得,就像在稱唿一隻穿著藍夾克的兔子。”安東尼說,“彼得是誰?”


    床上的人突然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下一刻,他的眼睛猛地睜開了,警惕地打量著天花板,手已經伸向懷中的魔杖。


    然後,他半支著身體,側過頭看到了旁邊的安東尼和麥格教授。盧平微微閉了閉眼睛,鬆開魔杖,支撐著自己靠到床頭。


    “天啊。”他說,“好吧,下午好,米勒娃。”


    麥格教授沒有說話,嘴唇擔憂地緊緊抿著。


    “別告訴現在已經不是下午了。”盧平微笑道,又把目光轉向安東尼,“先生,真不好意思……我猜你已經知道了,但是,我是萊姆斯·盧平。”他補充道,“真名。”


    “亨利·安東尼。”安東尼說,“很高興見到你。”他看到盧平正在摸自己後腦勺上的大包,“以及,對不起,當時我太著急了。”


    “很高興見到你。”盧平笑著說,不以為意地放下手,“我可以知道那隻老鼠去哪兒了嗎?我記得你抓到它了。”


    “就在外麵。”安東尼說,“辦公室裏。”


    麥格教授終於出聲問道:“萊姆斯……那是彼得?”


    “哦,你們知道了?”盧平說,站了起來,“恕我失禮,安東尼先生。我需要先看看他。”他溫和地補充道,“我記得他非常擅長逃跑。”


    “你能確定嗎,萊姆斯?”麥格教授說,但是她已經快步走到了安東尼的臥室門口,一把打開了門。


    她的眼睛銳利地掃視著安東尼的辦公室:“在哪裏,亨利?”


    “辦公桌上。既然有人對它窮追不舍,我覺得最好還是對它上點心。”安東尼說,跟在他們身後,“別擔心,我相當肯定它逃不走的。”


    “亨利,阿尼馬格斯仍然具有人的智慧……”麥格教授說,然後停住了腳步,“哦。”


    在他們麵前是個非常精致的倉鼠跑輪,碩大的斑斑擠在裏麵,顯得非常逼仄。它正用牙將金屬欄杆咬得嘎吱作響,但是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怨靈老鼠正趴在一摞書上,兢兢業業地守著它。


    看到麥格教授和萊姆斯·盧平出現在它的麵前,斑斑似乎更加驚恐了。它吱吱尖叫著,發瘋地啃著欄杆,絕望地試圖用爪子撥開用魔咒鎖上的跑輪門,但是跑輪甚至沒有晃一下。


    怨靈老鼠跳下書,似乎想要教導斑斑如何使用跑輪一般,立起自己相比之下小巧很多的身子,抓住欄杆,使勁撥動了跑輪。


    跑輪緩緩旋轉起來,帶著斑斑在裏麵一圈又一圈地翻滾著。它尖聲叫著。


    “我的倉鼠跑輪非常堅固。”安東尼平靜地介紹道,“我的家具大多十分堅固,因為我有一隻脾氣不太好的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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