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從有求必應屋中出來時,城堡已經籠罩在冰冷寧靜的夜色中了。走廊上空無一人,沒有哪個倒黴的夜遊學生和他撞上。有求必應屋的房門在他身後輕輕合上了,瞬間消融進牆壁中。


    他快步走在被火把照亮的樓道中,影子在身側隨著跳動的火光扭曲晃動著。透過轉角處一扇狹窄的窗戶,安東尼看到暖黃色的光芒從海格小屋的窗頁間透出來,在陰雲密布的夜晚裏顯得穩定又安全。


    屋後的南瓜已經大得驚人,在黑暗中猶如某種靜止不動的龐大怪獸。安東尼望向禁林的方向,隻能模模糊糊看到黑壓壓的一片樹林,甚至無法辨認出哪裏是八眼巨蛛的巢穴。


    他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去拜訪它們——倒不是說他真的懷念那些隨風飄蕩的銀白蛛絲——又想起禁林中的馬人和獨角獸。


    正在他這麽想的時候,禁林邊緣漆黑的樹幹間突然閃過某種奇特的光芒。並非月亮的銀白色,反而更接近於金色。安東尼扶住窗沿,身子向前探了探,困惑地盯著那裏。


    下一秒,一隻金燦燦的、馬駒似的動物從禁林中走了出來。它有些迷茫地望著麵前的大片空地,似乎不明白密密麻麻的樹都去了哪裏。


    “什麽?”安東尼自言自語地輕聲問。


    但是他已經知道答案了:這是一匹年幼的獨角獸,它們出生時就是金色的,直到兩歲左右才會變成銀色,七歲左右變為白色。他拿到的那本保護神奇動物書中寫道:“由太陽成為月亮,再由月亮成為星星。”


    安東尼屏息看著那隻獨角獸幼崽低下頭,研究了一陣子帶著寒露的枯草,又抬起脖子,嗅著空氣中的味道。然後它試探性地向前邁了一步,又是一步。


    在發現這個地方毫無樹枝的拘束後,流著金光的小獨角獸興高采烈地原地蹦跳了一陣子,撒歡地跑了起來。亮著燈的小木屋無疑是最吸引它的地方。


    獨角獸好奇地跑了過去,繞著房子轉了幾圈,把腦袋抵在巨大的南瓜上,較勁或者玩鬧似的想要推動這些橘黃色的大家夥——幼崽的角還沒有長出來,但人們顯然不會稱年幼的獨角獸為無角獸。


    小屋中的燈光沒有熄滅,牙牙也沒有吠叫。獨角獸幼崽在南瓜地中玩耍了一陣子(並且被南瓜藤絆了一跤),晃了晃腦袋,用鼻子頂起碩大的、尚未枯萎的南瓜葉鑽了進去,在遮擋下慢慢趴下了,似乎準備就這麽睡去。


    安東尼透過小小的石窗,望著南瓜葉下麵那一小團金色,在冰冷的晚風中站了一陣子,直到某隻驚醒的鳥清脆地叫了幾聲,他才猛地迴過神來。


    他咚咚咚地快步跑下樓梯,直直朝大門奔去。洛麗絲夫人從大廳的柱子後麵悄無聲息地閃出來,看見是他之後興味索然地離開了。


    門外的空氣清新極了。泥土和雨水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帶著秋冬交接特有的刺鼻冷意,直直竄進人的大腦裏。他的鞋子跑過軟爛的、泥水橫流的小路,發出咕嘰咕嘰的抱怨聲。


    他在距離南瓜地十幾英尺的地方放緩了腳步。隨著小獨角獸均勻的唿吸,那片南瓜葉輕柔地上下扇動著,橘黃色的南瓜和深綠色的葉子被柔和地照亮了一小塊。


    隔著窗戶,他能聽到海格正在屋中走來走去,走調地哼著某種小曲。牙牙大概是嗅到了他的氣味,興奮地叫了起來。


    “好了,牙牙,好了。”海格說,“這塊不是給你吃的。我們的風幹火腿都被燒掉了……諾伯,哦,諾伯。我希望他喜歡羅馬尼亞的天氣。”他沉默了一小會兒,又開始哼歌。


    獨角獸幼崽被牙牙的叫聲吵醒了,懵懵懂懂地抬起頭來,頂起南瓜葉左右張望著,突然和正半跪著看它的安東尼對上了視線。


    安東尼小心翼翼地露出笑容:“嗯……你好。”


    幼崽謹慎地看了他一陣子。突然間,好奇心似乎占了上風,它站起來,甩動鬃毛,緩緩走向安東尼。南瓜地的泥土從它毛茸茸的皮毛上滑落下來,當它走到安東尼麵前時,又幹淨得像是晴朗天氣裏的第一道晨光了。


    安東尼假裝自己是個地精雕像——麻瓜們擺在自己花園中的那種,不是韋斯萊家的——維持著半跪的姿勢,看著獨角獸慢慢走到跟前。在它濃密的、長長的金色睫毛下方,是充滿好奇的眼睛,它們現在正在他麵前不到十英寸的地方。


    它又望向海格的窗戶。安東尼清楚地看見了它瞳孔的收縮。


    “你是橫瞳。”安東尼小聲說,“就像山羊或者馬。”


    然後——他完全沒料到這個——獨角獸幼崽猛地低頭,用力撞向了他,就像它想要推動那些南瓜一樣。安東尼坐到了自己的腳後跟上,哭笑不得地發現獨角獸幼崽輕盈地躍過他,跑向了草坪。


    他搖了搖頭,站起來。出乎他的意料,那匹金色的幼崽又跑了迴來,在他麵前幾步的位置徘徊跳躍。


    這時,海格終於意識到自己屋外有些動靜。他推開窗戶,粗聲粗氣地說:“伱們這群學生——亨利?狂奔的戈爾工啊,你搞到了一隻獨角獸?”


    “你的南瓜們搞到了一隻獨角獸。”安東尼糾正道。牙牙激動地撲到窗戶旁邊,唿哧喘氣地探出它的腦袋,跳著想要舔安東尼。


    安東尼笑著湊近了窗戶,拍了拍大獵犬的腦袋:“晚上好,牙牙。”


    那隻獨角獸幼崽還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看著他們。現在它的目光似乎被海格的大胡子吸引了。


    海格嘟囔了幾句什麽,拿起水池旁的抹布擦了擦手,打開房門大步走了出來。


    他輕而易舉地靠近了幼崽,一把將它抓到懷中,掰開它的嘴查看著:“還不到一歲呢。嘿,小家夥,你的媽媽呢?她怎麽會讓你跑到禁林外麵?”


    獨角獸幼崽感興趣地輕輕咬著海格的手指。


    海格猛地抽出手,拍了下自己的腦門。


    “哎呦——我真傻,我知道了。”他看向安東尼,有些氣憤地說,“它的媽媽是‘那隻’獨角獸。”


    “哪隻?”安東尼問。話一出口,他立刻反應過來了。那隻被奇洛殺死的獨角獸,現在正長眠於禁林的某片空地之下。


    海格檢查著獨角獸幼崽的蹄子和耳朵,又摸了摸它的肚子:“沒問題,身體很健康,也沒有挨餓。隻是跑出來了而已。”他站起來,抱著幼崽,“我們要把你送迴去才行。”


    “在送迴去之前,”安東尼有些猶豫地說,“海格,我能摸一下它嗎?”


    海格似乎沒有想到這甚至會成為一個問題。他愣了一下,即使隔著濃密的胡子,也能看見他綻開的笑容。


    “當然了,亨利。”他大方地把獨角獸幼崽往安東尼胸前一推,“如果你想的話,你可以抱著它。”


    ……


    在牙牙的陪伴下,海格抱著獨角獸幼崽,走進了禁林中。安東尼沒有跟過去,留在小屋中幫海格捆好還沒掛起來的火腿,同時迴味著幼崽神奇的暖意以及踹在自己下巴上的一腳。


    他心不在焉地揮了揮手,讓火腿——屍骨們——漂浮起來,站在椅子上,把它們一一懸掛到房梁上。海格還沒有迴來,所以他又打掃了壁爐和灶台。有了家務魔法的幫助,這些事情都簡單極了。


    他在壁爐旁邊發現了幾本講述亞非神奇動物的書籍,沒有一本看起來防火。安東尼本想將它們移到海格床邊,畢竟那裏曾經摞著一本又一本的養龍指南。但是他還沒靠近,就聽到哢噠哢噠的撞擊聲。


    安東尼彎腰朝床下一看,《妖怪們的妖怪書》正被牙牙的一條舊狗繩拴在牆角,兇猛好鬥地衝過來試圖撕碎這些書,或者咬他的腳脖子。


    他趕快把書又搬迴壁爐旁邊。最上麵的封麵畫著一個斯芬克斯,正露出有些神秘的微笑,另一本的封皮則是張開血盆大口的囊毒豹,金色標題——《與鄰居友好共處》——在它猩紅色的口腔衛生展示下顯得格外有說服力。


    做完了這一切,安東尼坐迴桌邊。桌子上擺著一大疊岩皮餅,是海格在離開前從櫥櫃中翻出來招待他的。


    “別急著走,亨利。”海格當時說,“我正有事找你呢。”


    就在安東尼用第三塊岩皮餅磨損自己的牙齒時,小木屋前終於傳來了海格沉重的腳步聲。安東尼給他開了門。


    “那個家夥還不願意迴禁林呢。”海格說,站在門口清理著沾滿泥巴的靴子,“對了,亨利,這個給你。”


    安東尼接過他遞來的東西。那是一根長長的、銀色的毛發。


    “在樹枝上找到的尾毛。”海格說,又看了眼安東尼,“你的袍子上也有幾根呢,亨利。”


    安東尼低頭一看,在獨角獸幼崽曾經躺過的地方,粘著幾根金光閃閃的獨角獸毛。他趕快把它們仔細地收集起來。


    海格終於把靴底在地毯上蹭幹淨了。他走進房間裏,抬頭看著那些火腿:“哎呦,你幫我做完了!”


    “這沒什麽。”安東尼看著海格隨意地把竄出來的妖怪書踢了迴去,“你有什麽事情找我,海格?”


    海格在床頭摸索了一陣子,從枕頭下麵抽出來幾張皺巴巴的羊皮紙,興高采烈地說:“我最近一直在想這件事。我聽說他們在討論麻瓜的動物園,連羅恩都去問哈利和赫敏它是不是真的那麽有意思……”


    安東尼已經知道海格在考慮什麽了。


    “不行,海格。”他說,“除非你能找到辦法保證任何參觀的遊客——不論保護神奇動物課程獲得了o、還是根本沒有選修這門課——都不會受傷,也不會給神奇動物造成傷害,不然這件事情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可是,亨利,我聽說麻瓜隻是開著他們的小車到處跑——”


    安東尼搖頭道:“車內參觀的動物園路線是被嚴格規劃好的,而且汽車是很堅硬的……”他看了眼海格的輕鬆掰開岩皮餅的大手,改口道,“對於麻瓜們會在那段路程裏遇上的動物來說,它足夠堅硬。而且在人外麵罩上一個嚴嚴實實的鐵皮盒子,能避免挑起很多掠食者的食欲。在交通工具方麵……”


    “亨利,你覺得飛天掃帚怎麽樣?”海格說,“凱特爾伯恩教授覺得我們可以用掃帚代替麻瓜的汽車。”


    安東尼指了指壁爐旁的囊毒豹封麵:“掃帚可無法抵禦毒氣。”


    ……


    海格似乎已經考慮很久了,他宣稱自己和凱特爾伯恩教授曾經討論過囊毒豹的事情。他仔細地看了半天羊皮紙,終於用粗大的手指為安東尼指出了一句話:”泡頭咒,或者瘋狂逃跑。”


    海格甚至有一幅非常簡陋的動物園設計圖:左邊是火龍,右邊是其他動物。


    “如果鄧布利多同意我搞一個動物園,”海格充滿期盼地說,“我就可以把諾伯接迴來了!”


    安東尼很高興轉移話題:“說到諾伯,你給查理·韋斯萊寫信了嗎?”


    “寫了。”海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過還沒寄出去。”


    他從口袋裏掏出幾個納特、一條手帕和一張仔細疊好的羊皮紙,把羊皮紙遞給安東尼。


    親愛的查理,


    你最近還好嗎?謝謝你為我和諾伯做的一切。


    諾伯怎麽樣?他肯定已經抵達保護區了吧?長得多大了?在離開我的時候,他不過是個小娃娃呢!


    我希望基地有足夠多的死老鼠,不過諾伯現在有可能已經有了別的喜歡的食物。我想他應該依舊喜歡白蘭地吧。


    告訴諾伯我還在想他。


    你忠實的,


    魯伯·海格


    “我已經收到了三封從羅馬尼亞退迴的信了。”海格說,“希望他們沒有出什麽事情。”


    “退迴信?”


    “對啊。”海格撓了撓後腦勺,“貓頭鷹飛迴來的時候,腿上都原樣綁著我的信。他們那裏沒人收信。”


    安東尼翻到反麵,盯著地址看了一會兒。


    “你寫錯地址了。”他提醒道,“這是保護區的地址,應該寫到他們附近的小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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