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洛悶哼了一聲,向前撲倒,偏向的魔咒在安東尼身後的牆壁上劃出了深深的刻痕,連帶著半開的小門也被劃成了兩半。金屬的鎖扣嘶嘶腐蝕著,最後鐺的一聲掉到地上,卷曲成奇怪的樣子。


    巨怪提起自己的大腳,狠狠地踩了下去,但是隻踩到了奇洛的袍角。奇洛狼狽地翻身躲過了巨怪,魔杖在空中快速揮舞著,試圖像切下小臂那樣削去巨怪的腿,但是這個大塊頭的腿粗得像一株千年老樹,奇洛隻削掉了它的前腳掌。


    巨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露出骨頭的腳,疑惑地咕噥著,抬起另一隻腳想要故技重施。在它發現沒有前腳掌很難單腳站立之前,安東尼趕快阻止了這具屍體按照它肌肉記憶中的方式戰鬥。


    但是奇洛已經抓住了這個機會。趁著巨怪完好的腿還沒有放下來,他高喊了一聲魔咒,一支照明的火把突然飛了出來,變成一個巨大的火圈,套住了巨怪。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屍體不會再感到疼痛。


    盡管火焰燃燒著巨怪屍體的血肉,它依然像一隻好巨怪那樣,鍥而不舍地追逐著奇洛的大圍巾,想要碾扁麵前的人類。奇洛驚叫著,躲避著在空中嗖嗖揮舞的、燃燒著熊熊火焰的巨怪胳膊。


    在躲避的間隙,他也不忘給安東尼找點事情。牆角處很快堆滿了砂石、碎磚塊、毒蛇和沼澤。一群帶著翅膀的閃閃發光的小鑰匙從破碎的門中飛了進來,像發瘋的鳥群一樣啄著安東尼。安東尼很快發現,除非自己願意安安分分地被埋一會兒,不然就不太可能悠閑地站在一旁圍觀了。


    “哈!”奇洛高聲笑著,將魔杖在頭頂上繞了幾圈,“哈哈!”


    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響,已經被燒得焦黑的巨怪屍體轟然炸開。黑灰在房間中飄飛,嗆得奇洛又咳了幾聲,但是他的臉上充滿著勝利的狂喜。


    “安東尼,安東尼。”他說,指揮著金燦燦的鑰匙圍上安東尼,“我承認我不應該給你一具屍體,這是我的錯誤,但是現在一切都結束了。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幫助,真遺憾,我們不能一直當同事——”


    “一切都結束了嗎?”安東尼反問道。他在心中默默唿喚自己的貓,它不能再睡了,它必須過來。


    奇洛似乎想要給他一個死咒,但是及時停住了。


    “沒錯,亡靈巫師。”他自言自語道,聲音低得安東尼幾乎聽不清,“索命咒應該無效,但是……”他猛地抬起頭來,冷冰冰地說,“為自己擁有幾乎失傳的魔法而沾沾自喜嗎,安東尼?以為沒有人能拿你如何?但是如果你注意到了的話,我也掌握著靈魂的秘密……”


    “在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瘦弱、蒼白、容易欺負的拉文克勞的時候,我把自己鎖在宿舍裏,躲在圖書館的角落裏,從那些古老的羊皮紙和墨水中獲得力量——知識的力量。真可惜,亡靈魔法終於還是要滅絕了。”奇洛說,將魔杖對著自己的左臂一劃,一道傷口頓時出現在他瘦削的手臂上,鮮血湧了出來,覆蓋上他巫師袍上已經幹涸的巨怪血跡。


    即使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安東尼也知道最好立刻阻止他。他曾看過的故事中都有這樣一條原理:如果你的敵人做出了什麽奇怪的行為,又喋喋不休,你最好趁機快點行動,把局麵攪亂。這幾乎是常識。


    於是他舉起手,平攤在奇洛麵前。


    奇洛立刻停下了對自己少年時期受人忽視的追憶,謹慎地盯著他的手。


    很好,奇洛並不知道麻瓜中的通用定理,因為他問:“怎—怎麽?”


    因為這一瞬的結巴,安東尼幾乎又要認為麵前這個瘋狂的男人是“那個”奇洛了。


    “請你給我看看手相。”安東尼說,“我想知道我的死期。”


    然後他在奇洛混合著困惑與嘲笑的表情中猛地握住拳頭:“哦,不用了,我想我自己知道。”


    在奇洛的注視下,仿佛無端吹來了一陣風,一股黑煙從牆角驟然聚起,旋轉著掠過濺著巨怪血液的牆壁,在坑坑窪窪的破損地麵上凝結成一個巨大的身影——被燒焦的巨怪屍體七零八落地站在房間中央,頂在脖子上的腦袋仿佛被燒成了一顆鬼飛球。


    “還是巨怪?”奇洛說,“你迴收利用的效率確實出乎我的意料,但你為什麽認為這會有用?”


    這個灰黑色的巨怪形狀的東西像趕開蒼蠅那樣拍走飛來的火焰,將叮叮當當的鑰匙隨手攥成了一團廢料,而紅色的魔咒徑直從它的手掌中穿過了過去,徒勞地打在背後的牆上。奇洛的臉色終於變了。


    他看了看安東尼,張開嘴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是很快露出痛苦的表情,一言不發地將自己的血液撒到了地上。


    “我用活人的血肉詛咒你……”奇洛說,看起來突然很不舒服。地麵上的血液沸騰起來。


    他繼續快速念道:“我用被亡靈魔法驚擾的骸骨詛咒你。”話沒說完,他就因為骨灰巨怪砸過來的磚頭而頹然跪在地上,然後被巨怪揪著袍子甩在牆上。


    “在——咳、咳、死亡的見證下——”


    “——什麽都不會發生。”安東尼接話道,狠狠將蘋果堵進奇洛的嘴裏。


    他閉上眼睛,靠在牆壁上,感覺自己又不受控地鋪張開來。但是這次他放任亡靈魔法帶著自己鑽進那個靠魔法維持的寬廣軀體,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


    他環顧房間,試圖找到一個趁手的武器。他記得自己應該有個東西,非常好用,自己可以把它揮得唿唿生風。但是他沒有找到適合的東西。


    於是趁著那個味道奇怪的東西癱在地上,他抬起自己的腳,不假思索地踩了下去。


    “殺死他!”在突然發出的爆炸聲中,他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這樣說。他覺得它說得對極了,因為自己就是打算這麽做的,這具身體渴望著這樣做。


    突然,他發現周圍似乎發生了什麽變化。他費力地向下踩了踩,發現那個癱在地上的東西已經不見了。


    “在死亡的見證下!”那個東西顫聲喊道,“我要從這片屬於生靈的土地上驅逐你!”


    他費了些功夫,才注意到那個奇怪的家夥正用手中的小細木棍——哦,他想起來了,他應該也有個類似的東西,但是更大、更沉重、更漂亮——指著一具……呃,屍體。那個屍體給他的感覺很熟悉,好像他其實屬於那裏。


    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記得那些布料穿在身上的感覺,可是這不應該。一隻好巨怪是不穿衣服的。


    在那根小細木棍中射出一道暗黃色的光芒時,奇洛哈哈大笑,巨怪正著迷地盯著不斷晃動的天鵝絨晨衣,而晃動的晨衣口袋中爬出來了一個小小的、透明的灰色身影,靈巧地縱身一躍,抱住了飛來的魔咒,一口吃了下去。


    巨怪中的那個東西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情緒——真奇怪,除了巨怪熟悉的憤怒,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情,令他想要把房間砸碎,把一切砸碎,立刻讓對麵的人付出代價,他必須要付出代價——


    他蔓延出去,包裹著那具軀殼裏的東西,狠狠一拽。按照他的經驗——他什麽時候有這樣的經驗——那個東西應該會順順利利地滑出來,就像牡蠣的肉脫離它無用的蚌殼,然後順著他的咽喉塞下去,充實他的……類似腸胃之類的東西。


    但是這個牡蠣發出了尖叫。


    “不!不!”牡蠣肉尖厲地叫道。


    他皺起了眉,又拉了一下。真是奇怪,就像吸在輪船底部的藤壺一樣,這個聞起來其實不怎麽好吃的東西把自己牢牢扒在這個世上。


    “快走,你這個傻瓜!”那個高亢的聲音叫道。


    他把那個東西——那個無法拽出來的玩意——抓在手中,舉起來仔細看了看。那個東西麵色驚恐,顫動著,聞起來從不太好吃變成了難吃,一直到令人反胃。他這時才注意到,這個東西非常奇怪,有一半像是變質了,而另一半還尚可食用。但是變質的酸水此時流了出來,徹底敗壞了他的食欲。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很小的一聲“吱吱”。


    在他的腳下,有個很小的東西,很親切的東西,正親熱地抱著牆角一個紅色的圓球狀東西。它的胡須抖動著,小爪子飛速地撫摸著那個缺了一小口的東西,將上麵的灰全都抹了下去。


    “安……安東尼……”牡蠣的殼張開了嘴,艱難地說,“求、求你……”


    ……


    在他主人的催促下,奇洛狼狽地跑過一條條走廊,一間間房間。即使安東尼對著他揮了揮手後,便隻是呆呆地坐在原地,注視著那隻恐怖的老鼠,他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主人,我上不去——我上不去——”他在魔鬼藤中哭泣道,“幫幫我,主人。”


    尖厲的聲音怒喝道:“廢物!”


    在他尚未恢複的主人的幫助下,奇洛終於注意到和那些已經散落在巨怪房間中的鑰匙一起的飛天掃帚,驚恐地折返迴去,騎著掃帚飛出了活板門。豎琴的音樂已經停了下來,那隻該死的三頭犬對著他又吠又咬,他覺得整個霍格沃茨可能都要醒來了。


    “我們——我們還迴去嗎,主人?”奇洛顫聲問。


    “迴去?”他的主人,偉大的伏地魔,氣急敗壞地說,“你想再被那隻貓撓一遍嗎,蠢貨?快走!”


    “可是——安東尼——魔法石——”


    “魔法石隻是最好的選項,但是不是唯一的選擇。”伏地魔說,“現在,走!”


    奇洛尖叫了一聲,幾乎要從掃帚上掉下去了。


    “因為你違背我的意誌,也因為你的失敗,我不得不懲罰你。”伏地魔聲音殘忍地說,“如果你再一次讓我失望……奎裏納斯,你不會希望有那一天的……”


    “是,主人。”


    奇洛臉色蒼白,衣服上沾滿他自己和巨怪的血液,在溫柔的晚風吹拂下,從霍格沃茨中飛了出去。在月光下,黑湖上驟然泛起一個巨大的漣漪。巨烏賊正悠然自得地用觸手拍打著岸邊,時而撿起散落的石頭,玩耍般砸向自己的頭頂。


    ……


    “你沒事,是嗎?”安東尼伸出手,逗弄著心疼蘋果的老鼠,不解而慶幸地說,“你為什麽沒事呢?”


    老鼠終於不再檢查這隻不再完美的完美蘋果,抱著安東尼的手指,小聲說:“吱。”


    安東尼突然發現自己又能感受到老鼠的情緒了。那不是警鈴一般的驚恐,而是一種平靜的欣喜。


    他困惑地搖了搖頭。有什麽東西發生了變化,但是他現在來不及去仔細感受了。他很累,而且非常掛念自己的貓。


    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他突然從老鼠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親切舒服的情緒。然後,從門中走進來一隻薑黃色的生物——一隻薑黃色的死物。


    貓的耳朵壓得平平的,甩著尾巴,厭惡地看著周邊糟糕的環境,似乎完全不想讓自己順滑的皮毛和幹淨的腳底碰上這些灰塵和血液。


    “你知道嗎,自從有了皮毛,你變得裝腔作勢了很多。”安東尼對它說。


    貓不滿地甩了甩尾巴,從門口直接跳到了安東尼的膝上,躍過那些碎石塊和屍體,將爪子牢牢勾進他亟需清理一新的晨衣中,為它增添了一道需要修複如初的傷口。安東尼摸了摸它,依舊涼得像冬夜的月光。


    “我不明白。”安東尼說,將老鼠和貓都摟緊了。他發現自己依舊無法明白貓在想什麽。


    他抱著它們站起來,猶豫地看了看兩扇門。破損的那扇通向迴去的路——在他收拾自己的過程中,他想奇洛正是從那扇門中逃走了;而他背靠的完好的那一扇,據說背後藏著永生的秘密。


    他低頭看了看兩雙亮晶晶的死亡眼睛:“我承認我有一點好奇心,但是……”


    “但是這樣的動靜是不是太大了一點?”一個圓滑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安東尼抬起頭,看見斯內普大步走了過來,他的背後跟著帶著發網的麥格教授。


    “亨利,你……”麥格教授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環視著整個房間,看起來就像剛剛被人粗暴地從睡夢喊醒,“我想我們需要去一趟校長室。阿不思在等著我們。”


    “如果我有幸知道的話……”斯內普說,“你打算怎麽解釋這一切,無辜的無害的安東尼教授?”


    安東尼幫老鼠撿起了蘋果,說:“我猜,我隻是追著兔子,然後掉進了兔子洞。愛麗絲確實什麽都沒做,不是嗎——她隻是沒有睡午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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