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潮覺得他穿行在一片鬼林裏。睍蓴璩傷


    林子很黑,黑的像夜晚,不,不是夜晚,夜晚還會有星有月,這裏什麽都沒有,隻有盲人一樣的黑。


    沒有光,卻有聲。是毒蛇呲呲的吐信聲,是夜梟的磔磔殲笑聲,是吸血蝙蝠的嘩嘩振翅聲。


    雁潮的心被一隻大手抓住,隨著沉重的拖動步子,撕扯的生疼。


    如鬼魅牽扯的黑霧愈來愈重,狠狠的壓進他的胸腔裏,每一次喘息都在和死神交換條件,


    嘴裏腥甜上湧,鼻管裏流出黏稠的液體,神智一點一點被黑暗覆蓋,死神鋪好一張幹淨柔軟的大床邀請疲累不堪的他躺上去。


    難道這就是地獄的盡頭?


    “雁潮,雁潮。”是絆絆,“絆絆你在哪裏?”睜開眼,卻沒有絆絆,入眼的是一片血紅,紅色的曼珠沙華,像鋪著一條通往地獄的紅毯。


    原來這隻是地獄的源頭。


    雁潮踏上去,腳下厚重黏膩,仿似每一步都踩在血海裏,紅花猙獰,怨怒咆哮,燃起烈烈的火焰,雁潮被紅色的火舌舔吻吞噬,皮膚毛發都被燒灼,焦炙蜷曲,變成焦炭的黑色。


    火焰燃燒到眼睛裏,死神在這片妖豔中起舞,訴說人世的癡嗔怨,罪孽的欲海幾乎要把人的靈魂戳穿,雁潮竟似自己從腳開始一點點被腐蝕化為地上的一灘新血,然後灰飛煙滅。


    紅花淒淒冥唱:“迴頭是岸,迴頭是岸。”


    雁潮沒有岸,麵對瀾清的傷害誣陷他表現的從容淡定堅強,可是他的心肝脾胃肺早就被傷的殘缺不全,不能活,也沒法子活,唯有殊死一搏渡到彼岸方可從新來過。


    雁潮一步一步挨下去,每痛一次他都在心裏念一遍:“瀾清、雲深,今日雁潮受的苦他日必千倍奉還。”


    細雨沙沙如情人的手婆娑著少年,天籟遠歌般聲聲唿喚“醒來,醒來。”


    雁潮睜開幾乎被灼透的雙眼,待那層血色退去,隻見微風細雨裏,曼陀羅華千瓣牽絆,若雪湧雲,直至天邊。


    “好美。”雁潮不知是夢,抑或夢中還有夢。


    “喂,醒來,醒來,快醒來。”


    “是誰在耳邊聒噪,遭了,早課要晚了,怎麽辦,大師兄又要罰打掃茅廁了。”雁潮夢裏恍惚,急著起身,卻偏偏身上綿軟的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他死了嗎?”


    “不會,你看他唿吸綿長平順怎麽會死。”


    “是呀,這麽俊俏的少年郎,死了怪可惜的。”


    “你可是看上他了,舍不得他死?”


    “誰看上他了,小蹄子,在胡說我扯爛你的嘴。”


    是誰?誰在自己耳畔說話,不是二師兄,對,雁潮,你已經被逐出師門,瀾清說你再也不是無為觀弟子,對,我已經不是無為觀弟子。


    雁潮猛地睜開眼,卻見一個大眼秀麗少女正居高臨下看著自己。


    見他醒來,少女蹲下身,小酒窩裏濺出笑意:“小孩兒,你醒了。”


    “小孩兒,你他媽的叫誰小孩兒,看你胸前還是平地上兩個小土包,比小爺的也大不了多點兒,說誰是小孩。”雁潮心裏這樣想可沒敢說出來,他艱難的動了動身子問道:“我這是在哪裏?”


    “台階上。”少女笑意明媚說話也不囉嗦。


    雁潮撐起半邊身子,果然見自己躺在一層漢白玉台階上,再舉目四望,隻見一座曲橋兩邊鑲著白玉欄杆,橋下是碧葉鋪展,白中透著淺碧的水芝花婷婷嫋嫋開的一晌貪歡。


    曲橋,水芝、房屋、廊柱、花草無一不和畫中重疊,雁潮不顧身上的酸痛,蹦將起身,


    “這是無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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