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華月雖然還沒躍上馬,但他那匹紫馬好像通靈似的,長嘶一聲,一腳向他蹬來。


    這一下,要是踢出的是人腳,無論是誰的腳,孫青霞必定已加以提防。


    不過,他縱再精警,也斷料不到,向他偷襲的是一隻馬腳。


    一匹紫馬的腳。


    這馬仿佛會武功。


    這一蹄竟往孫青霞的臉部踹去!


    這一迴,孫青霞也吃了一驚。


    這一腳來得好快!


    他持劍的手往臉上一橫一格,啪的一聲,這一蹄就正著在他的橫肘上!


    這一刹間,孫青霞可以立時運功震斷馬腳。


    可是他沒有這樣做。


    他無意要傷害任何動物,更從不會主動去傷害這麽一頭有靈性的馬。


    所以他隻接下這一腳。


    軟接。


    ──而不是硬接。


    “波”,塵土飛揚。


    馬腳之力,出奇的大。


    孫青霞借力忽退。


    他連退三步。


    他惟有退,才不致震斷馬蹄。


    ──馬,畢竟是無辜的。


    它隻是有靈性。


    它隻因忠於它的主人。


    他不想弄斷它的腿,盡管它攻擊了他。


    他卻借這一蹄之力,退,手上的軟槍借力一扯,餘華月的十字槍立時握不住了。


    脫手。


    但同一時間,為了接下這一馬蹄,孫青霞的劍尖也離開了餘華月的咽喉一下,移開了大約三尺。


    移開了一下便夠了。


    離開了三尺那就十分足夠了。


    餘華月立時反擊。


    那匹馬踢出一腳,同時展現了腰鞍上的一截槍。


    金色的槍。


    餘華月一手抄著。


    槍在手裏。


    金槍。


    他手法之快,真像隻妖怪。


    他這手槍可有個名堂,就叫做:


    紫馬金槍!


    紫色的馬。


    金色的槍!


    他的槍法很特別。


    他一共連攻孫青霞五招。


    五招都用槍尖。


    他的槍尖──最尖最銳的部分,疾點飛刺。


    那是槍法中的“點字訣”。


    他的槍法也正是:


    點槍訣。


    點點點點點。


    每一槍都點刺孫青霞。


    金光燦爛。


    槍花耀眼。


    可惜無功。


    因為他遇上了孫青霞。


    隻因他的槍對上了孫青霞的劍。


    如果說有功,那便是:他淩厲的槍法終於逼出了孫青霞的劍法──孫青霞的劍法有二種功法和一種殺法。


    “功法”常用,“殺招”卻極少施展,因為用不著。“功法”有二:


    一是“心猿功”。


    一是“意馬法”。


    他一向很少使出他這兩種獨門絕技。


    他幾乎不需要使用這種獨家的劍法。


    但而今他用上了。


    他先使的是“意馬劍法”。


    隻見他東刺一劍、西刺一劍。


    這一劍不是刺向餘華月什麽要害、任何部位。


    而是刺向虛。


    攻向空。


    ──劍擊虛空之處。


    然而他第三劍才刺向餘華月。


    餘華月以“點槍訣”反刺孫青霞的劍。


    槍尖劍尖齊相遇。


    槍比劍沉,勁猛力大,一般而言,兩兵相擊,劍必折。


    但劍尖還未觸及槍尖之前,槍尖已然歪了。


    因為劍之尖已發出了一通銳勁。


    這股銳勁破劍而出,甚至比劍還利,比劍尖更尖。


    這當然就是:


    劍氣!


    劍未到。


    劍氣先至!


    “波”的一聲,劍氣打在槍尖上。


    槍尖一歪。


    ──盡管槍尖之力遠比劍尖強大,但槍尖卻遠比不上劍氣強勁。


    槍尖為劍氣所激歪,劍尖卻趁隙直取餘華月之咽喉。


    餘華月馬上應變。


    他一向應變奇急。


    奇和急。


    ──奇與急其實是兩迴事:


    奇是出人意表。


    急是快。


    餘華月絕對具備這兩種能力。


    他欲退。


    但背有紫騮馬。


    他隻好向左急閃。


    他一閃,忽大叫一聲。


    他左耳突然噴出一道血霧,奇跡地出現了一道血口子。


    他一痛,卻臨危不亂,且反應更奇。


    更急。


    更隨機。


    他馬上向右挪。


    他不明白他為何會受傷,但既然左邊中伏,他立即便向右騰。


    他閃得快。


    所以他左耳隻一道輕傷,入肉不深。


    他的身法極敏捷,隻一扭身,已避到了左邊。


    他快,可是,沒有用。


    他左肩膊又炸起了一道血雨。


    他吃痛,且不明,隻叫了一聲。


    他已連受二劍。


    更可怕的是。


    那一把發青的劍已迴來了。


    ──就像魔鬼來重訪他的靈魂。


    不過,他寧願遇上魔鬼也不願意遇上這把劍。


    以及這個持劍的人。


    劍狂。


    人魔。


    劍又重行抵住他的咽喉。


    無論他怎麽躲、如何逃,都沒有用。


    這把劍好像天生就要擱在他喉核上,就看他自己是不是天生就得要死於這把劍下。


    他可不願死。


    他現在可明白過來了。


    孫青霞東劃一劍、西劃一劍,劍招雖過,劍刺個空,可是劍勁、劍意還留在那兒,劍鋒雖去,劍勢不改。


    當第三劍攻來,不管他往左閃、還是向右避,都得撞上這凝留在空中的劍氣。


    他一旦撞上去,就形同引爆了這兩記在空中醞釀的劍勁。


    是以他受了傷。


    濺了血。


    到底還是沒避開那追命、要命的一劍。


    ──但究竟這一劍仍隻指著他喉嚨,沒刺進去。


    (他在等什麽?)


    餘華月看進孫青霞的眼睛裏,在那深寒碧澈的瞳仁裏他見到兩個正在恐懼中的自己。


    他再次受製於孫青霞的劍下。


    這時際,給打飛出去的程巢皮又翻身爬起,飛身上馬,策騎飛奔而至。


    他向孫青霞撞來。


    ──他一再受挫,仍要采取攻勢。


    仍要拯救餘三當家!


    黑騎。


    黑槍。


    以及黑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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