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連小顏姑娘也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拊手笑道:“活該!好教他不能左擁右抱,傷盡了良家婦女的心。”


    這時一陣風徐來,千樹萬葉在搖,好一種寂靜的喧嘩好像趁著小顏的興,也在拍掌稱慶似的。


    龍舌蘭看著小顏笑顏,小呆了一陣,心忖:難怪古人喜歡歸隱田林,放逸江湖,原來,遁入鄉野林間,跟莊稼純樸女子相處,是可以那麽無機無詐、無憂無慮、放開懷抱的……


    ──真是一種放任之美。


    (如果我是男子,那就更樂意啦,有了這小顏姑娘相伴於山林放逸,那真是此生無礙他生罷也!)


    但她迴心一想:晤?這豈不是讓這姓孫的占便宜了?!


    ──還不隻是一個“便宜”:自已和小顏,豈不是兩個紅顏,伴他那麽一個“大色魔”?!


    (我呸!)


    (他就想得美咯!)


    她細忖更不甘心,不料這時際孫青霞看萬樹千葉搖曳著種種寂寞的歡忭,看到小顏天真叫樹都開了花的笑顏,又看到龍舌蘭那傷負了傷但帶傷更豔的臉,那奪目之美比一拳之力更能將他擊倒,在風裏林間,他也想到:


    (哎,我真幸福,一個人帶著如此佳人上路,也算不枉了。)


    (而且還不隻一個美女。)


    (──兩個!)


    (兩個都美:且美態各不同的女子。)


    (真是聽了也教人欽羨。)


    不過他才躊躇滿誌的笑開了,卻又定神細忖一下,事實好像不是這樣子的:


    一,他現在不是旅行。


    而是逃亡。


    ──逃亡是驚險的,隨時都有殺身之危,他有兩個美女在側,要保障她們安全,可不易得很。


    且負擔更重。


    二,這兩個女孩似乎不太聽從他的話。


    若有千依百順的女子相伴歸隱林泉,那自是人間妙事──可是,而今這兩個女子,一個惹了一身麻煩,而且既不聽話,又自恃一身武功,隻怕給他添麻煩多於增歡欣;另一個年幼無知,天真爛漫,也遭人到處追殺滅口,本來也非常服從他的意思,可是,而今已多聽信龍舌蘭的話,隻怕得要費神費力保護她,遠多於她會服侍於他。


    這樣說來,他仿佛不是左右逢源,而是左右為難,簡直是給兩姝挾持了!


    ──看到她們兩人相交那麽好,誰家姐妹倚東風,隻怕自己這一陣風過後,就得要煙消雲散沒人理了!


    (也罷!)


    (遇上這兩個女子算倒黴!)


    (──他總不能在此情此境放棄她們不理!)


    (唉,誰教我是色魔──色魔的定義當是:一切色字當頭,淫字為首,若有美麗女子、紅粉佳人,統統就得讓路、開道!)


    (好吧,就暫且充當這種色魔吧!)


    他這樣思慮,隻好忍受這種“一個大俠帶著兩個美女在山林裏逃亡”的無奈事實了。


    ──那本來是男人夢寐以求的樂事,現在,盡管他有苦道不出,也隻好自得其樂了。


    卻聽龍舌蘭向小顏說:“那也不算是良家婦女。羅靚喜歡勾引男人,唯不及亂,她是喜歡男人對她生情癡迷的那種感覺。


    胡秀外則因其雙親、兄弟姊妹、朋友的婚姻多是不快活,雖歡樂開始,但卻以悲哀結束,尤其遭男人始亂終棄的多,故而她矢誌要玩盡天下男人,為她心中那個遺憾複仇。”


    小顏似乎有點徹悟了:“那仇小街豈不是給她倆玩死?”


    龍舌蘭頗有深憾:“壞就壞在這裏:羅靚、胡秀外,都不幸的對這薄情男子動了真情。”


    孫青霞聽不過耳,冷哼道:“你又怎麽知道?”


    龍舌蘭十分權威的說:“我當然知道。胡秀外、羅靚都是我的好朋友。”


    孫青霞冷笑道:“說來,蘇眉也是你的好友。”


    龍舌蘭聽出他話裏諷刺之意,反唇道:“你是看不順眼仇小街能取代你情聖的地位──你是情聖?嘿!你隻不過是個淫魔!”


    孫青霞乍聽氣得像墮入了一個金星空間,到處都是火星四冒,幸好小顏把話接了過去:“那她們還是讓仇小街給騙了?”


    “沒辦法,她們定力都不如我。”龍舌蘭感慨萬千的說,“何況,她們因慕江南男子的風流多情,以為他說的是真話,交的是真心,便把身子交給了他。其實江南男子多輕薄,信不得。”


    她補充又道:“雖然,她們不是十分正經的女子,但一旦把身子交出了,也就等同把心也獻給他了──雖然,我不明白她們為何會喜歡上一個個子不高、又造作又自恃又油腔滑舌且又早見禿頂的男子,可是她們對他是真心真意的,這點我可以肯定。”


    小顏幽幽的說:“可是女兒家們就愛這種男人。”


    龍舌蘭很快的瞟了孫青霞一眼:“本姑娘可不喜歡這種剪舌頭的男人──誰要敢騙我,本姑娘就把他命根子也一並剪去。”


    她雖說得狠,但孫青霞傲然道:“我可不會說甜言蜜語,也犯不著誑人喜歡。”


    “所以你是淫魔──”龍舌蘭就愛氣死他,“仇小街才是情聖!”


    小顏卻咕溜溜的說:“怎麽姊姊說到現在,還未說到正題兒,可把人家急煞了。”


    龍舌蘭嘻嘻一笑,“別急,別急,題旨早到了。兩個女子,給仇小街騙了,但她們分別要仇小街起誓:愛她終生矢誌不渝!仇小街發誓當食生菜,中指曲繞著食指,就當天起了個王八翻轉誓,說什麽要是仇某人有負於伊人,就不得好死,五毒入肺腑,五刀穿心身,諸如此類。羅靚索了他毛發膚甲,胡秀外則向他要了生辰八字。”


    小顏奇道:“毛發膚甲?生辰八字?要來作甚?”


    龍舌蘭道:“羅靚精通茅山,胡秀外擅蠱術,她們隻要知曉對方出生年、月、日、時、或有施術對象的貼身衣物、膚發皮屑等物,就可以下蠱施法了。”


    小顏更詫:“有這麽厲害……”


    龍舌蘭道:“仇小街也是不信,故爾隨口說傻話,以為說了沒事。他愛一個拋一個,發誓當發財。他先與胡秀外打得火熱,海誓山盟,矢誌不移,又跟羅靚混在一起,海枯石爛,金石為盟。結果,趁上頭下令調他迴京,他把兩者都拋棄了,又去邊辦案邊覓他的新歡去了……”


    小顏忍不住道:“這種男人!難怪蘭姊你會不喜歡他了。”


    龍舌蘭歎道:“現在天下哪有好男人……鐵二哥是一個,但又太正經八百了……”


    孫青霞聽得隻冷哼了一聲,卻難得並不開聲反駁。


    龍舌蘭不理他,逕自說了下去:“仇小街向她們信誓旦旦的時候,當然說了些重話。羅靚和胡秀外都分別向他要了個‘藥引子’的話語。”


    這口連孫青霞也皺眉道:“藥引子?”


    “對,藥引子。”龍舌蘭說來得意洋洋,像隻剛飛上了枝頭蛻變為鳳凰的美麗驕傲小山雞:“有些藥,服下去,不見有效,必須另服些藥,來激發出它的效用。火藥,沒有藥引子,那不是炸不開來,就是把點火的人一塊兒炸了,所以也得要有‘引子’。時辰八字、皮垢膚發如同藥方子:人以為發膚皮屑,既離了自己身體便與自己無關了,其實不然,它仍然是你身上一部份,它曾附有你的生命、靈魂,還有跟現在組成你身上的每一塊肌骨膚節同聲共息的東西,要是在上麵念咒下蠱,那絕對就能影響這事物的主人──至於生辰八字,亦是如此。人在呱呱墜地的一刹的生年、月、日、時,看來已跟母親脫離了,但那一刻仍影響他一輩子。隻要依據他的命造作法,對該人也一定會有重大的傷害。可是,這些都齊全了,但還是需要一個‘藥引子’,讓這事物和蠱術之間激發開來……”


    孫青霞沉吟道:“……這‘引子’可以是一句話──”


    龍舌蘭笑吟吟的道:“對了。”


    小顏也接著猜測:“可能是一句誓言……”


    龍舌蘭高高興興的說:“對極了。乖乖的,你們都孺子可教也!姑娘我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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