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睜開眼睛。眉間的五行睜天眼終於圓滿。


    目所能及的一切,麵目全非。


    碎裂的大地,崩塌的山峰,毒龍潭早已不知所蹤,滿地的碎石和石塊相間。根本不知短短的一炷香時間,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坐在一處石塊上,薛海施施然的張開手。手心處是那六個妖主的妖丹。圓鼓鼓的散發著奇異的香味。


    毫不猶豫的吞入體內,周身血氣大作。以金丹境界難以想象的法力加速煉化。


    不過兩個時辰,天邊的日頭漸漸西陲,薛海再次睜開而來雙眼。


    然後,他露出了怪笑。


    “果不其然,六枚妖丹所分化的靈氣和法力,血舍利一絲一毫都吸收不了。”


    薛海怪笑著站了起來。有失落,更多的卻是興奮。


    “我這身所學,不敢說後無來者,卻是前無古人。難道我以超出了修道界普遍的定義?開辟出了另一條路?”


    恍惚間,臉色微變,薛海心中閃過那銀色的五行睜天眼,以及另一個和尚模樣的自己。心中沒來由的一沉,眼中血光閃爍不定。


    “莫非我如今的情況,和那次有關?”


    “但不管如何,至少我看起來仍舊隻是一個金丹一層的境界。實力上卻幾乎不屬於金丹境了。”


    抬頭看了看漸漸發紫的天際,知曉時間不等人,薛海立刻散去本體,化為血霧湧上天際,轉眼間就變為一片遮天蔽日的血雲,氣勢洶洶的往北邊殺去。


    ……


    鬆洲以北,原純陽門舊址。


    原本是鬆洲領頭門派的純陽門在功德殿的多次進攻和圍剿下,漸漸式微。輪為不入流的三六門派。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其中底蘊,並不比一些二流門派差。


    如今整個鬆洲十八個大小不一的門派,以及一些有名的散修都大多匯聚在這純陽門。


    遠遠看去,本是青山綠水,宛如仙境的純陽門,被各色道袍,形形色色的道門中人所分成一塊一塊的陣營。


    期間遁光閃爍宛如流星,奇珍異獸不勝枚舉。比之當年純陽全盛之時還勝三分。


    熱鬧如此,以至於純陽山門外,一些臨時搭建的靈場熱鬧非常,人人臉上都帶著興奮和同仇敵愾。


    因一外敵而被迫團結一致,鬆洲修道中人放下恩怨過節,口中連喚道友之聲溢滿山野。大有大同鬆洲,抵禦外敵的熱血沸騰,豪氣幹雲。


    身穿杏黃色道袍,一縷長須,豐神如玉的一老道,正帶著十幾個練氣的晚輩,行走於這處一夜之間建立而起的靈場。


    如此明亮的道袍,偌大的鬆洲也隻有幽篁穀的門人才會穿戴。


    純陽門式微之時,幽篁穀隱隱有成為鬆洲第一門派的勢頭。行走間,路過的各門派道士都飽含敬畏的作揖行禮。一些擺攤販賣的散修也都點頭哈腰,滿臉獻媚。


    以至於身後這些練氣的幽篁穀門人,都挺起胸膛,內心暗爽不已的紛紛還禮。


    隻有領頭的這位老道,心裏真是開心不起來。


    幽篁穀現任衝天峰峰主,殿內長老之一的文洪文長老。可以算的上是一位最為典型的修道中人。


    出身於魏國凡人平民。家裏遭了土匪,成了孤兒的他被幽篁穀的上代衝天峰長老看中,引入門內。


    天賦一般,悟性愚鈍。甚至大字不識的他青年時期,本想著找個機會申請雲遊道士下山,憑借幾手道法也能混個酒足飯飽,衣食無憂。但是憑著刻苦的修煉,竟然讓他突飛猛進,年僅35就衝擊練氣九層大圓滿,被他師父多番讚許。


    於是在師父的悉心栽培下,不過50之齡的文洪一舉晉升築基,成為幽篁穀又一位長老。


    刻苦修煉,避開紅塵。文洪雖然如今將近百歲,性子卻還有些像青年,一股子的熱血幹勁。


    所以昨日在純陽門偏殿內,各派掌門和代表討論作戰安排的時候,就推舉誰來當盟主的問題開始了熱鬧的爭吵。


    看不過眼,文洪便提出帶門內弟子外出巡邏,以此避開這些惹人厭的爭吵。


    “唉……”


    無心看路邊吆喝不斷的商鋪,文洪心中一股怒氣淤積不散。


    “薛老魔塗炭生靈,竟敢屠遍鬆洲,犯下天大罪過。可這些掌門和長老本應該團結一致,合力斬妖除魔。卻自己縮在那屋子裏,爭權奪利,勾心鬥角?真當他們吃定了那薛老魔不成?”


    文洪又歎了口氣,很是沮喪。


    抬起頭放眼望去,隱約能夠看到遠處的河邊,屍橫遍野,臭氣熏天,慘絕人寰。這裏卻太平升歌,好不熱鬧。又怎能不讓文洪心寒,心焦呢?


    因為他明白,那薛海不是白癡,有勇氣敢坐下這等事情,必有依仗。這點他懂,各大掌門也肯定明白。但是大家都視而不見,而是專注在如何躲避責任,以及爭取門派最大的利益問題上。


    “莫非,薛海這廝,料定了我們終究不過一盤散沙?”


    一念至此,文洪頓時感到一股寒氣衝入腦後,隱約的恐懼在漸漸放大。使得他不敢再往下想。


    “劉道友,這次斬魔大典,正是我輩出頭之日!據說此魔手下圈養上千小鬼小妖,嘯聚山頭。和那些妖怪打得火熱。到時候一番惡戰在所難免,劉道友要保重啊!”


    “誒,除魔衛道,本就是我等道門宗旨,自然是迎頭而上,毫無推遲的。但聽楚兄所言,那魔頭原先身為道門弟子,還是此地純陽門的弟子。卻出去修煉魔功,勾結妖怪。簡直是我道門之恥!”


    “兩位說得對!貧道在世俗的家人都死於這魔頭的邪法之下,是可忍孰不可忍!虧那魔頭還自稱得了正道道統?呸!”


    “薛老魔就算魔功再高,我等又有何懼?別忘了,這次我們十幾個門派合流,光是這陣勢嚇都能把他嚇死!也就他手底下收複的妖兵妖將麻煩些,諸位同道到時候可有得操心了。”


    “好說,薛魔頭此人吾雖不恥,但是金丹境界擺在那,貧道愛莫能助。但是貧道行走天下數十年,斬妖除魔何以百計?區區千把小妖,且看到時貧道神威便是!”


    “說得好!”


    “張師兄果然人傑也!”


    旁邊的登天樓裏,一些門派的練氣道士高談闊論,指點江山。恨不得挖了薛海祖墳泄憤。迎來一眾道士的喝彩。


    文洪看得連連搖頭。可身後的幽篁穀弟子都一副認同的模樣,更是讓文洪歎息不已。


    “上千小妖?那薛海獨來獨往,全靠他自身神通,又哪裏來的小妖?這番話出去,就算鬆洲群妖不幫薛海,都要被逼著幫上一把了吧。”


    這位文長老覺得實在待不下去。見眾弟子各個浮想聯翩,心下怒火大起,立刻揮手道:“看什麽?你們身為幽篁穀的弟子,當要做出榜樣!別讓他人看了笑話!走,雖師伯我去封鏡台巡邏,這邊不要看了。”


    “是……”


    眾弟子響起窸窸窣窣的應是聲。頗有些戀戀不舍的看著這熱鬧的市集。


    畢竟這些年輕人修道以來,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穀內度過,太久沒有沾上這些世俗氣息了。


    隻是他們轉身飛遁,在市集內眾多低階道士羨慕的目光中離去。沒有人注意到南邊的天際,漸漸泛起了一絲血紅……


    不是火燒雲的通紅,更不是夕陽的橘紅。


    而是如血一般,讓人不舒服的暗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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