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豐撐開眼皮,她擔心不安的樣子就在他眼睛裏,落成兩個小小的倒影。


    季藍想了想,“是你早上遊泳著涼了吧。”


    他小時候生一場病得了肺炎,後來就落下病根子,稍一發熱,就會複發,她記得清楚。


    好在酒店提供日常用藥,季豐吃下後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了許久,季藍在旁邊看著。


    一看到他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珠,她就用紙巾擦掉。


    她窩在一旁,什麽事也不想做了。


    來電鈴聲突兀地響起,被季藍無比迅速地轉換成靜音。


    季豐沒被打擾到,依舊靜靜地熟睡。


    季藍動作小心地爬下床,走進浴室。


    她盯著上麵的“封溫”二字,幾秒鍾過去了,終於接通。


    季藍沒有出聲,等著她先說。


    女人聲音中的溫柔,是她自己從來沒對季豐有過的,這兩個字,在她口中顯得格外好聽,像聽古箏琴弦響起後的迴味。


    季藍看向鏡子裏的自己,正握著不屬於她的手機,貼在耳邊,臉上冰冰冷冷。


    連她都少見這樣的自己,甚至耍了心眼來迴應她:“他睡了,請問你是?”


    不出所料,對方聽到女人的聲音,和這樣的迴答,一時沒有出聲。


    她一定在思索兩件事。


    一件:為什麽會有女人在他的房間,告訴她,這個時間季豐在休息。


    另一件:他已經不再保存她的號碼,所以對方連她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封溫的聲音,再接下來摻雜了別樣的東西,因為季藍刻意捕捉,所以就輕易發現。


    封溫說:“我是季豐的朋友,他不方便接電話嗎?”


    話剛說完,季藍聽到旁邊封誠的聲音,問道:“是季藍嗎?來來,我接。”


    手機被封誠搶去,換成他大大咧咧的口氣。


    “喂,季藍嗎?我和我姐馬上就過去了,你住哪個房間?我讓他們安排在附近。”


    季藍問他:“你姐今天也住嗎?”


    封誠說:“不,她晚上就迴去了,還坐我們上次的大巴。”


    鏡子裏的季藍表情放鬆了一些,說:“那就這樣吧,先不說了,你們快點來吧。”


    封誠故意賤賤的:“嗯,等著我哦!”


    季藍舒了口氣,走出去。


    明知剛才已經把聲音壓得足夠小,她還是擔心有沒有被季豐聽到。


    雖然她並沒有做什麽。


    季豐還保持著剛才的睡姿,她偷偷把手機放迴去,看看手表上的時間,猜想封溫多久能到。


    她私心不希望他們能見麵。


    封溫是紮在她青春期的一根刺,這些年,她早已成長,這根刺看似不見,其實是埋在肉裏,一經牽扯,便隱隱作痛。


    躺在季豊枕旁,季藍無神地盯著天花板。


    白花花的一片,上演的是零零散散的一些往事。


    身旁的這個人啊,她和他認識了二十多年,真正相處過的卻沒多少時間。


    她應該是了解他的,自以為摸得透他的脾性,可是他還有更多的事情在另一麵發生,隻有上帝的角度才能看到。


    封溫,是她了解的最少的。


    恰巧,又是她最最在乎的。


    ☆、第 28 章


    季豐醒來時, 才過去不到兩個小時。


    季藍幫他把被子掖好, 難得溫柔, “再睡會兒吧, 現在還早。”


    最好一覺睡到明天早上吧。


    這樣就見不到封溫了。


    季豐閉了閉眼, 悶著嗓子問:“幾點了。”


    將近17點半。


    他清醒了些,坐起來揉揉頭發, 說:“我睡了這麽久?”


    看到他掀開被子下床,季藍像隻機警的小貓, 緊緊盯著目標,緊張地問:“你要出去?有事嗎?”


    “去汽車站接人,封誠和……”


    他停頓一下, 很快接著說下去:“和他姐姐快過來了, 他沒跟你說嗎?”


    季豐穿著鞋, 迴頭看了看她,問道。


    季藍腦袋別開,冷淡地迴:“沒說。”


    *


    出門前季豐用冷水洗了把臉, 精神清爽些許。


    車子開得很慢,路上車輛非常少,人也不多, 並沒有出現非洲人口泛濫的印象,除了當地人, 就是印度人和華人最多。


    汽車站離酒店不遠,車子停在目的地,季藍雙腿蜷在座椅上, 墨鏡下的雙眼,盯著來來迴迴的行人。


    而露出來的下半張臉像蒙了層冰霜,嘴角耷拉著,怎麽看都和心情愉悅沾不上邊。


    季豐身子湊過來,虎口卡住她的下巴。


    她用力拍上他的手背,聽著都疼,他還是沒鬆。


    季豐把她的墨鏡勾下來,鬆鬆垮垮地搭在鼻梁上,那雙冷而大的眼睛黑梭梭的。


    “讓我看看,這又是怎麽了?”季豐半耷拉著眼皮,打量的眼神掃在她素淨的臉上。


    季藍生怕被他猜到什麽,掂起一個理由:“生了病還要開車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來接什麽皇親國戚。”


    她嘴唇嘟嘟囔囔的樣子,就更顯得柔軟,看得季豐心癢癢,忘記注意外麵的人,隻想往上親一口。


    季藍見他盯住自己嘴巴看,幹脆酷酷地捂住,其實動作傻傻的可愛,就又看見他笑了。


    他病著,親是親不了,低低地問:“能抱一個嗎?”


    季藍有點破功了,別別扭扭地往後麵擠。


    躲開了他的懷抱,躲不開他作祟的大手,緩慢地撫摸在她大腿裏麵的軟肉上,薄薄的打底褲抵不了什麽,隻覺得他手心火熱,讓她全身都癢起來。


    終於受不了,季藍惱羞成怒大叫了一聲,顧不得不開心了,憋不住地笑,命令:“你老實點行嗎?”


    季豐目的達成了,便坐好了,騷擾過她的手扶在方向盤,季藍低頭整理被他弄皺的裙子。


    “封溫漂亮嗎?”她托著腮,看著外麵,冷不丁丟給他這麽一句話。


    季豐語塞,在這種情況下,真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還好。”


    “還好是多好。”季藍又說。


    她話音剛落,視線裏就出現了封誠的身影。


    他背著雙肩包,精神活躍地跳下一輛巴士,四處張望。


    季藍緊盯他的身後,果然又見封溫扶著車門下來。


    以前自己比她矮了些,現在她們個頭是差不多的,身材也是。


    她的頭發比印象裏短了很多,壓在一頂棒球帽下。


    季豐也看見他們了,提醒她下車。


    季藍表示自己就要在裏麵等著,要去你自己去。


    季豐對她說變臉就變臉的脾氣早已習以為常,下去衝他們招了招手,他走到車頭,等對麵姐弟倆一起走過來。


    季藍注意著封溫的神情,看得出,她是打心眼的高興。


    封溫坐到後麵,摘下背上的背包,季藍迴頭看著她,打了聲招唿。


    封溫沒留意車裏還有一個人,打量起季藍的樣子,好似在努力迴想什麽。


    封誠和季豐也上了車,恰巧封溫也終於想起來,驚喜地說:“這就是藍藍嗎?太長時間不見,差點認不得了。”


    她說著,笑意盎然地看向一旁的弟弟。


    封誠靦腆地低著臉,輕咳一聲。


    季藍心思都在封溫身上,沒留意到他,倒是前麵的季豐透過後視鏡,把封誠的反應瞧得一清二楚。


    他又側過臉看了看季藍。


    眼裏的黑色深深的,又是以往孤涼的樣子。


    一路氣氛愉快,季豐和封溫二人的狀態,真的隻是一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點也不尷尬,也沒其它的東西。


    表麵上,真的應了那句話,分手之後還是朋友。


    但是封誠,今天在自己姐姐麵前,對季藍沒那麽多話了,少見地變得內斂起來。


    到了酒店,封誠開了間房,上去放東西。


    餘下他們三人等在水榭旁邊的餐廳。


    麵對麵的,季藍更加看清了封溫的樣子。


    以前她就是中學的校花。


    她的長相不是標準的美女,但是很有味道,很耐看,氣質出眾,一舉一動都是溫溫柔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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