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蒼白之中。</p>
“這裏是什麽地方……”</p>
威虎的聲音響起，他連自己的身軀在哪都感知不到。</p>
哪怕修煉了《虛無世界》，也無法避免五感盡失。</p>
“你是誰？”</p>
好幾種聲音斷斷續續，似從遠方傳來，聽得不真切。</p>
“你們是誰？”威虎的聲音響起，“我是威虎，被歌者關押在此地。”</p>
“我們？我忘了自己叫什麽了，我好像很久以前就在這裏了。”</p>
聲音朦朧，略帶沙啞。</p>
“我們？我此地很久了，我一直是一個人，我……，我，你是我聽到的第一縷聲音。”</p>
略帶低沉的聲音響起，說的磕磕絆絆，好似很久沒有說過話般。</p>
“我們？……”</p>
無數的聲音傳入威虎腦海，拚湊出了一個恐怖的事實。</p>
威虎感覺到意識漸沉，拚命催動《虛無世界》。</p>
若是在平時，此地確實是修煉《虛無世界》的絕佳場所，但現在危機四伏，迫切感吞噬了他的平常心。</p>
“不能停下……停下我就完了……”</p>
拚命對抗自己逐漸消沉的意誌，不屈在呐喊，求生的渴望在唿嘯。</p>
不知道過了多久，威虎感覺到太累了，他明明沒有身軀，卻感覺到疲憊無比，若是有風輕輕吹過，說不定他的意識便飄散了。</p>
“不能睡……堅持住，不能睡。”</p>
身處純白的世界，單憑意誌對抗著一片蒼茫。</p>
……</p>
混亂的時空，一頁嶄新的紙散發光芒，可聖潔的身影卻絲毫沒有興致。</p>
“怎麽會這樣？明明已經扼殺了，為什麽曆史沒有恢複？”</p>
祂無法理解，看著這一個字都沒有的紙頁，刻下的文字，卻無法停留一息。</p>
“你確實封印了他？”祂的聲音威壓無比，便是這方天地的主宰。</p>
歌者的表情隱藏在麵紗之下，磁性的嗓音響起：“封印在書裏，是否銷毀書籍永絕後患……”</p>
祂搖搖頭：“若是這次都抹殺不了，那便不能動手了，有兩個家夥還盯著每個時代呢……罷了。”</p>
衣袖一揮，時空拚湊，這方天地遨遊在長河裏，不知道飄向哪個時代。</p>
祂其實還想說，不妨將計就計。</p>
隻是歌者再忠心，祂也不能對歌者講。</p>
威虎在蒼白之中，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已經忘記了時間，隻知道運轉《虛無世界》。</p>
遺忘了《滅世》，忘卻了《言靈》，他的思維單板，隻是在拚命運轉《虛無世界》。</p>
這是他在還能思考前，唯一的選擇，這段意識維持了這個選擇，一直到現在，不知道過了多久。</p>
“我，是誰？”</p>
“我，為什麽在這裏？”</p>
“你，是誰？你聽得到我說話嗎？”</p>
“咦，你好奇怪啊，為什麽隻知道自言自語呢？”</p>
“嗨，自我介紹一下唄，我們做了大餐哦，大家都在等你說話呢，不要在折磨自己了。”</p>
“嘿，這家夥真是個死腦筋，居然還在停留，能出現什麽奇跡啊，乖乖的待在這裏不就好了，我們都在這不知道多久了，不照樣活的好好的。”</p>
“修真界這麽殘酷，拚命迴去做什麽？待在這不好嗎？大家都沒有身軀，隻有思維之間的交流，想快樂就快樂，不想快樂就不說話，你說對不對啊，威虎，來，張嘴，這塊思維蛋糕很好吃的，啊~~”</p>
……</p>
漸漸的，這些聲音不再搭理威虎，威虎還在呆呆得運轉《虛無世界》，他卡在最後一關，始終無法撬動最後一環。</p>
五感由人，自物而念神，五感生心，自理而形氣。</p>
“五感……”</p>
不知道在哪裏的身軀微微地動彈了一下，抖落了滿身的灰塵。</p>
“我，我是威虎！”</p>
一個少年從床上彈起，陽光刺眼，勉強看清了窗外的車水馬龍，聽著貨車的轟鳴聲，目光微動。</p>
“這……我還是失敗了嗎？我已經沉淪了，成為了紙中的圖畫？”</p>
威虎看著這不真切的一切，撫摸著滿是汗臭味的床單，嗅了一下，差點跌下床。</p>
“我的身體怎麽這麽弱？靈氣呢？元氣呢？”</p>
依稀記得功法，可卻發現完全沒有效果。</p>
他揉著胳膊，發現自己居然沒什麽力氣，一張床都捏不碎。</p>
門外，腳步聲響起，很是急躁。</p>
“幹什麽啊，快點起床，上學要遲到了！”</p>
一個少年推開了房門，看上去比威虎年長三、四歲，手裏還拿著鍋勺。</p>
“明明今天是你做飯，居然還睡懶覺，明天後天都是你做飯，記得補上，還不快點起床吃飯！”</p>
少年吼著嗓子，重重地關上門。</p>
威虎沒搞清狀況：“是夢嗎？”</p>
三下五除二解決了一切後，威虎戴著頭盔，坐在一輛奇怪的兩輪座椅後麵，那個貌似是自己哥哥的少年，則是一路狂飆。</p>
“傻小子，你睡傻了啊？你叫什麽名字，我叫什麽名字？你還記得不？”</p>
哥哥嫌棄道，停在一個紅燈前，他轉身看向威虎。</p>
“你書包呢？不帶了？”</p>
威虎還是一愣，沒怎麽理解。</p>
“小虎子，你沒事吧，不會真的睡傻了吧？讓你少看點電視劇，晚上是不是又夢到什麽奇怪的東西了？”</p>
威虎木訥地點點頭，他偷偷從哥哥書包裏看了一眼名字：威軒牙。</p>
哥哥的學校離這還有幾條街的距離，他還在讀初一，哥哥已經是高三了。</p>
被威軒牙無情地丟在校門口，威虎忐忑地踏入了熟悉又陌生的校園，隨著人潮走到初一年級，卻不知道該進哪間教室。</p>
一個女孩見威虎在走廊徘徊，很是疑惑，心中卻暗暗高興。</p>
“喂！”輕快地手掌拍在威虎肩上，威虎急忙轉過身，右手的姿勢卻是有慣性一般衝向前。</p>
“你幹什麽！弄疼我了！”</p>
女孩甩開威虎的手，一臉怒意。</p>
“讓我猜猜，你是不是又沒做作業？要抄嗎？晚上放學幫我打掃衛生我就借你。”</p>
女孩的名字浮現在威虎腦海裏：孟靜雪。</p>
“咋了？你這樣看著我幹嘛？”</p>
孟靜雪發現威虎目光怪異，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會是睡傻了吧？你別告訴我，你忘記帶書包了。”</p>
她發現威虎肩上空無一物，又不像從教室出來的樣子，內心吐槽了一萬遍。</p>
威虎揉著腦袋，歉意一笑，不知道該作何解釋。</p>
……</p>
“我真的是在做夢？也太真實了。”</p>
夢一般的結束了一天，受到了幾個老師的輪流批評後，在學校裏廝混了一日。</p>
威軒牙要上晚自習，威虎循著記憶迴到了家中。</p>
看著陌生又熟悉的一切，有些惆悵：“真是夢啊。”</p>
煮了一杯泡麵，翻看了好多沒見過的東西。</p>
“爸爸媽媽呢，怎麽隻有我跟哥哥……”他清醒了一刻，看著周圍的一切：“假的？是夢？”</p>
一拳揮出，重重地砸在玻璃上，自己的拳頭血肉模糊，疼得在地上打滾。</p>
半夜，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威軒牙洗完澡，探頭探腦摸進了沒開燈的房間。</p>
他瞧見了還沒睡覺的威虎疑惑道：“怎麽了？你的手咋了？”</p>
威虎身軀顫抖，看著威軒牙：“哥，我怕。真的是夢嗎？這是真的嗎？”</p>
威軒牙歎了一口氣，將毛巾放在一邊。</p>
“沒事的，爸媽出去務工一段時間，明年就迴來了。哥馬上就要高考了，沒空管你了，別老是混在外麵，跟那些狐朋狗友少些相處！”</p>
“你也該自己學習了。沒事的，爸媽出去務工的時候你還小，不一直是我帶大的，沒事的，快睡吧，過了這陣子就不想了。”</p>
威軒牙拍著威虎的背安慰道，一臉憂愁。</p>
光陰似水，滴落便不再有。</p>
威軒牙高考發揮正常，即將懷揣著夢想披上戎裝，</p>
父母從外歸來，慈愛一笑，卻叩開了威虎的心門。</p>
不大的餐桌上第一次坐滿了四人，威軒牙與父母談笑，而威虎卻像個局外人。</p>
坐在父母對麵，威虎埋頭吃著大餐，腳趾抓地，無數言語湧上心頭，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p>
入夜，嗚咽聲響起，他的淚水浸濕了枕頭。</p>
月光灑下少年的夢，散落在床頭。</p>
“還好是夢，幸好是夢。”</p>
拋棄一切陋習，斷絕了在外廝混的“兄弟幾個”，威虎開始學習。</p>
拚了半條命，以最後一名的成績考入了重高，期待著新生活的開始。</p>
“今天是最後一次值日了，下午放學再幫我打掃一次衛生吧。”</p>
孟靜雪淺淺一笑，遞過一盒小玩意。</p>
威虎接過，用手掂了掂，不重。</p>
“你是保送去一中了嗎？”威虎收拾著東西，問道。</p>
孟靜雪點點頭：“嗯，發揮還算正常。你也不賴啊，從倒數第十變成了正數第十。再說了，附中才成立沒幾年，風評也挺好的，四所重點裏的一所呢。”</p>
威虎的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蹦不出，隻是撓著頭，笑了笑。</p>
夕陽下，威虎去車棚推了新買的單車，步履匆匆。</p>
孟靜雪在過道口等著，炙熱的夏風吹動她白色的校服，右手輕輕挽發，眼神中閃著期待。</p>
過道離校門的距離不到百米，兩人走了兩分鍾。</p>
一個往左，一個向右。</p>
揮手告別，卻不知再見是何年。</p>
“真希望是夢。”</p>
稀裏糊塗了半個暑假，高中入學的軍訓即將開始，哥哥已經在軍校了。</p>
威虎抱著兩大包行李，獨自去學校報道，穿過陰暗的廊道，在狹小六人間的左下鋪，放上自己的被褥。</p>
埋頭收拾一陣，累了坐在床邊，看著新同學身邊的家人，打心底羨豔。</p>
“我叫王盟黎，你叫啥名。”一個壯壯的男生問候道，他的父親將被褥放在威虎的上鋪。</p>
“威虎。”威虎不知道怎麽溝通，隻說了姓名。</p>
一旁的家長笑道：“你爸媽都沒空來嗎？就你一個人啊。”</p>
威虎點頭：“家離的近，就兩條馬路，自己過來了。”</p>
家長掰了一塊橘子給威虎：“自家種的，甜的很！”</p>
又轉頭對王盟黎說道：“高中的同學關係日後一定好，你別不信我，小兔崽子，你給我好好讀書，走了。”</p>
男子走得輕快，像是卸下了一片重擔。</p>
王盟黎翻了個白眼，對威虎擠眉弄眼道：“你也是混道道的吧，瞧瞧，這是什麽。”</p>
一把製式的仿製刀具探出頭，看著質感十分塑料。</p>
威虎看了看自己右手的老繭，瞅了一眼那把刀具：“不混了，沒意思。”</p>
王盟黎沒好氣，拉著威虎逛了圈新校園。</p>
附中是借場地招生的，新的校舍還在造，但威虎他們這屆是輪不上了。</p>
“這操場也太小了吧，我初中的都比這大……”王盟黎吐槽著，看著那小的離譜的場地和老舊的籃球架，“連個足球的場地都沒，爛啊，太爛了！”</p>
威虎不會球類，隻是點頭附和。</p>
軍訓時忽冷忽熱，受了風寒，高燒兩日才退，威虎躺在宿舍的床上，腦海裏依稀憶起了年少的夢。</p>
夢裏風雲激蕩，自己從未生過病。</p>
“是夢啊。”</p>
每日課滿，除了飛奔去食堂，再無感覺到心跳時。</p>
課業的壓力，壓得威虎喘不過氣。</p>
“陪我跑個步嗎？”威虎對著身邊的同學說道，他在嚐試融入他們。</p>
“大男人陪什麽步啊，你自己去就好了啊。”</p>
同學放下手裏的習題冊，瞥了一眼威虎後又再次驗算起來。</p>
不大的操場上。</p>
“幫我們撿一下球，謝謝啦。”籃球落在威虎身旁。</p>
他彎腰撿起，生疏地拋去，引得眾人側目：這麽高的個子，不會籃球嗎？</p>
沒在意眾人的目光，再一次邁出腳步，唯有一直奔跑，他才能感覺到心跳。</p>
威虎時常會羨慕地看著周圍的同學，他們會談笑、會一起吃飯、去聊聊最近發生的趣事，而他永遠插不上嘴，總覺得自己是局外人。</p>
“我，到底是誰。”</p>
他放下心神，不去在意外物，無法融入新生活的壓抑轉變為動力，時刻督促著他前行。</p>
終不是學習的料。</p>
這年，分數暴漲。</p>
“不錯了，夠讀一個還可以的大學了。”父母與兄弟兩個視頻道。</p>
威軒牙指點著弟弟填報誌願，兄弟兩個簡單地聚了聚，</p>
到了夜裏，屋內便又剩威虎一人了。</p>
威軒牙讀的軍校，請假的時間有限，據說這段時間特別緊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p>
假期的空閑跟家裏要了錢，威虎出去了一趟，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是真實的。</p>
嚐試撥了孟靜雪的電話，卻沒有迴音。</p>
他們說她考了很好的大學，去了帝都，填誌願的時候幾個教授一起來勸她。</p>
當初沒有勇氣說的話，此生應該也是不會再說了。</p>
“大學的生活……希望會好一點。”</p>
他沒有放棄，哪怕是一所普通的院校，也一定會碰到好的人。</p>
“好困啊，晚上上號！”</p>
“煩死了，明天怎麽還是一天的課，怎麽連周末晚上都要上課，這也太累了吧……”</p>
室友秦勝煩躁了半天，瞅著課表發呆了一陣，又開起了新的副本。</p>
威虎撇了撇嘴，走出宿舍樓，呆呆地坐在食堂頂樓的卡座。</p>
點了一碗小餛飩，有些懷念高中的叉燒麵。</p>
……</p>
渾渾噩噩了大學四年，除了摸魚啥也沒學到。</p>
隨著大流，放棄了很多東西，迴到家鄉。</p>
“沒事的，你再做一段時間，等我們有位置了，保證你轉正。”</p>
“不行啊，小虎啊，還得再等等，下一個，下一個一定是你。”</p>
“小虎啊，這段時間業績不好，你看老員工那幾個高級職稱的都隻到手千把塊錢。”</p>
做了個實習工被轉試用期的大餅誆了一年後，威虎經曆到了世界的險惡。他意識到，自己其實被哥哥和父母保護得很好。</p>
“下一個！”</p>
在雨天的公交站啃著雞腿，他還不信了！就找不到心儀的工作？</p>
幾年過去，還是如浮萍般沉淪。</p>
難得掙了休息日與高中同學聚了聚，又是匆匆散場。</p>
他們在外都與別人喝酒，唯獨跟威虎出來時從不。</p>
他們以為威虎不會喝，其實威虎酒量很好，千杯不醉。</p>
落寞的背影走在街上，車來車往，威虎感覺他永遠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p>
看向路邊的孩童，腦海裏不禁迴想起年少的夢，自嘲一笑。</p>
“終是夢。”</p>
再次見到哥哥時，威軒牙癱坐自家的沙發上，腳邊放滿了酒瓶，整個人很是消沉，酒氣熏天。</p>
威軒牙的臉上多了傷疤，頭上冒了銀絲。</p>
“要變天了……我親手殺了自己的教官……嗚~嗚。”</p>
“他舉著機密的讀卡，吼著讓我拿穩了槍，他要送我一個特等功……”</p>
酒入腸斷，威軒牙說了幾句糊話。</p>
威虎聽得不明白，但也是第一次見哥哥哭的這麽傷心，還以為哥哥也跟自己做了類似的夢。</p>
威軒牙酒醒後問威虎，自己說了什麽，威虎搖搖頭，說他昨天哭的很傷心。</p>
威虎挎著小包和往常一樣上班去了，隻留下威軒牙在家繼續獨坐。</p>
三年後，哥哥結婚了，新娘是他原本的同學，也算情投意合。</p>
看著恍如昨日的一切，威虎的心安定下來了，他接受了這個世界。</p>
……</p>
生活的指針按時撥動，原以為會直到永遠，平淡一生。</p>
直到，那天。</p>
星球的天空上陰影密布，一張張怪異的臉龐接連浮現。</p>
“人類，你們太過弱小了，憑著這等低賤的技術也想步入星空嗎？”</p>
一張人臉出現在世界的天空上，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氣息，全球的人們陷入絕望。</p>
“哈哈哈，這等落後的種族正好用來當熱源產熱。”</p>
又一張人臉擠入天空，不是與人類談判，而是與另一位強盜協商。</p>
“嗯，是一顆資源比較匱乏的星球，不過誕生了生命，那等級便不會低，我們新河銀行有意購買這顆星球人類的生存權，探索者們開價吧。”</p>
全球的人們聽著實時談判，經曆了兩年的恐慌。</p>
“那便就這樣成交了，由我們新河銀行接手這顆星球，合作愉快。”</p>
一張醜陋的笑臉，出現在世界的天空上。</p>
“此地的人類聽著，你們沒有自己的建製，所以我們大發慈悲，為你們保留火種，除了少數人傳承文明，其餘的皆為熱源生命，生存權歸我們新河銀行所有。期限為永遠，請立即同意，若是不願，那便死！”</p>
星球上的無數誌士仁人呐喊、不甘，戰火眼看將起。</p>
怪臉鄙夷地看著人類，覺得有些好笑：“若是想奪迴生存權，那便坐到我的對麵來，人類。”</p>
不知道離了多遠，這個生命大手一揮，街上空空蕩蕩，幸存的人們癱坐在地上，一切反抗顯得荒唐。</p>
麵色凝固，一切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閃爍的霓虹之下，唯獨少了城市的主角——人。</p>
威虎呆呆地站在街上，大腦空白：他活下來了？父母呢？哥哥呢？</p>
原本人類還想奮死一拚，可現在這個想法，是多麽的可笑。</p>
無力感湧上心頭，與少年時的夢一樣，他已經不知道那是夢，還是現實了。</p>
唯獨結局一樣：任人宰割。</p>
威虎跪俯在地上，拚命嘶吼。</p>
威軒牙踏著沉重的腳步從高樓躍下，看向威虎：“強大起來，這便是弱小的代價。”</p>
威虎看著臨空而立的威軒牙，產生了某種錯覺。</p>
“這麽多年來，軍方就是在培養你們吧？為什麽不救我們……”威虎無助的呐喊，他第一次產生了恐懼。</p>
這種隨時隨地任人宰割的恐懼超越了死亡。</p>
威軒牙看著不成器的弟弟，淡淡道：“我的特等功隻換了你的命，我的妻兒，我們的爸媽，可沒有一個人活在這。”</p>
“強大起來，否則永遠是任人宰割。”</p>
丟下一張黑卡，上麵閃耀著的名字正是：威虎。</p>
“成為武者，問鼎諸天。”</p>
威軒牙離去，他需要配合國家重建秩序，這是悲慘的開始，卻也是新的時代：浴火重生！</p>
威虎撿起黑色的卡讀，一條條進化的道路展現在眼前，這是唯一的希望。</p>
吃了不知道多少土，流浪在宇宙中。</p>
威虎被刺骨的寒意凍得失去知覺，卻還是達到了他成長的第二站：一顆三等星球，存在宗師級強者的文明。</p>
原生的星球太過弱小，人類接近覆滅，大貓三隻卻還要爭權奪利的樣子，讓威虎心寒，離開了那裏，追尋強大，隻為救出父母。</p>
而威軒牙選擇留在了原生星球，誓要光耀人類。</p>
一身風塵，威虎落魄無比，走過一個攤位，躊躇了半日。</p>
“招募護衛咯，一日一克星辰銅，一個月一克星辰銀，一年一克星辰金。”</p>
“多簽多得，少簽少得，時間不等人咯！”</p>
招募的人族賣力得吆喝著，也不在意有流浪漢擋在身前。</p>
威虎留了心眼，知道簽了一年估計就是賣身契了，但沒有辦法，他窮困潦倒，靠著身體橫渡過來淒慘異常。</p>
“我簽一年的，可否提前預支一些。”威虎笑道，看向那招募的人族。</p>
“你？行嗎？我家主人要的可是強者護衛……”</p>
招募的人族鄙夷地看著威虎，不停得上下打量，對他而已就是商品罷了。</p>
借力境的修為展現，倒是讓招募之人刮目相看了幾分。</p>
“行了，一年的合同。您收好，我家主人就在裏麵，若是想提前預支，你可以去商量一下。”</p>
他順便擠眉弄眼了片刻，拋了一個誰都懂的眼神。</p>
威虎抖落身上的寒霜，運功修複了身軀片刻，走入高樓之內。</p>
“我需要提前預支部分的薪資，算是定金，不然我也不放心你有沒有這個本錢。”威虎說的不卑不亢。</p>
席上的男子看也沒看威虎，做護衛的修士哪有什麽好東西，不過是一些天賦平平的家夥混吃等死的路子。</p>
但他現在需要，那也沒辦法，從手環中拋出一塊星辰銀。</p>
“算是定金，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p>
慵懶的聲音傳入威虎耳朵，有些耳熟，卻想不起來。</p>
“元汮澈！”</p>
威虎脫口而出，倒是驚得席上之人跌落在地。</p>
元汮澈看向威虎，像是看怪物一樣：“你認識我？我這麽有名嗎？我明明是微服出訪啊……”</p>
威虎撓了撓腦袋，年少的夢依稀記得片段，卻又覺得哪裏不對。</p>
兩人一見如故，相談到天明。</p>
跟在商隊去往了一個又一個星球，行走在星盜的刀尖上，威虎的修為漸漲。</p>
“真恐怖，當初隻是借力境，我們吃得下他，可他現在都已經妙遊境了，怎麽還跟著我們的商隊？”</p>
“不知道，據說是主上的好友，我看有什麽秘密。”</p>
“這個我知道，當初他來的時候，樣子可落魄了，窮得響叮當，第一天就去見主上了，結果就拿到了預支的錢。”</p>
幾個人說得有模有樣，沒人知道真相，隻在意是否滿足了自己的獵奇之心。</p>
“少說幾句，他可是能越境對敵的強者，也不看看別人救了你們幾次，若不是他之前拖住幾個星盜，你們早就交代在哪都不知道了。”</p>
一個壯碩的漢子圓場，因為他知道威虎的感知異於常人，不然也不會每次都能提前發現敵人。</p>
威虎靠在金屬飛舟的一側，其他人的話入耳，心中沒什麽波瀾。</p>
他們說的沒錯，而且一克星辰金早已滿足不了他，也是時候離開了。</p>
“你要走了？我的行程還有大半呢，不過你確實一年時間早就超過了。”</p>
元汮澈抓耳撓腮，這才意識到自己平日裏虧待了這位朋友，威虎也是看在兩人的情分上才留到現在。</p>
“這樣吧，你離去的盤纏我給你雙倍的，但你也不能記恨我啊，別忘了我啊，我以後還打算抱你的大腿呢。”</p>
“越階戰鬥的天才修士啊，想想都羨慕，你一定不能忘了我啊……”</p>
元汮澈也沒法子留下他，最後給了威虎一張秘境地圖，算是答謝了。</p>
飛舟在下一個目的地停靠，但兩人已是不會再同路。</p>
“星空不遠，將來再會，各自珍重！”</p>
元汮澈迴望，高喊道，算是真正認了這個朋友。</p>
“再會！”</p>
威虎揮了揮手，吐出一口濁氣，繼續踏上修行之路。</p>
又是十年，剛剛在一座小城裏闖出名氣，威虎第一次看到了新河銀行的招牌。</p>
存款達到一百萬世界幣，才能進入其中開戶。</p>
瞧著手環裏的幾克星辰金，威虎再次感覺到了遙不可及的差距。</p>
“新河銀行……太強大了。”</p>
這是整片星空的第二大財閥，擁有著數不清的資源，而且還一直在滾雪球，勢力一天天漲大，從未停下。</p>
“我提升的速度必須比它們更快，不然永遠救不了父母。”</p>
算著時間，也沒多少日子了，父母年歲已高，他隱隱感覺到了不妙，卻還是抱著一絲希望。</p>
“我需要更強！”</p>
看著元汮澈給的秘境地圖，雖然上麵標注了數百個紅色的危險之地，但他還是咬牙拚了！</p>
變賣了所有的財物，換置了最適合探索秘境的裝備，孤注一擲。</p>
彌漫著黑色煙霧的秘境裏。</p>
威虎小心翼翼地探索，一步不敢踩錯。</p>
這裏是宗師級強者才能踏足的地方，他一個超凡級生命，此地還是過於兇險。</p>
可為了父母，他拚了！一切能讓自己強大的力量，都要為自己所用！</p>
經曆艱險，碰上詭異之事，斷了半截胳膊，終於在一片祥和的溫泉上空，取到了一份大帝的傳承，獲得了隨身的修行空間。</p>
喜極而泣，他終於有機會踏上強者之路了。</p>
這麽多年，他還是會做夢，在夢裏，他總會覺得哪裏不對。</p>
這裏不是他想要的世界，或許他的情感終不是那般強烈，他總有錯覺：這才是夢。</p>
可夢醒了，還是覺得朦朧，一股失落之感後，還是會鉚足了勁繼續修行。</p>
修行的日子很快，快到忘記了時間。</p>
再看一眼日子，他知道父母哪怕步入出凡境怕也是壽終了。</p>
一個滿臉風霜的男子跪在星空之中，朝著家鄉的星球重重磕頭。</p>
可淚水隻打濕了自己的臉，不知順著星空飄向何處去了。</p>
“孩兒立道，隻為蒼生！”</p>
“吾之大道，護佑蒼生！”</p>
洪鍾大呂，整片星空都聽到了如此恐怖的夙願，震動不止。</p>
半日四境，準帝之劫瞬息而至，流著血淚，他站在星空之中，沒有在意從無盡遠處投來的目光。</p>
“吾道！蒼生！”</p>
一念時空，星空退避。</p>
“你可知，此事違背了天道！蒼生豈是你說說的？”</p>
一位大帝虛影勾勒，站在威虎身前，怒意隱隱。</p>
兩掌相換，竟是不相上下。</p>
“怪物！你明明隻是剛剛踏足入道境！怎麽會如此之強！”</p>
又是一招傾天，星空顫抖，威虎卻是輕易地撫去。</p>
四目相對，兩人竟都是忘了言語。</p>
壓抑的氣氛持續了三息。</p>
威虎閉眼，淡淡道：“事到如今，一切都該結束了。”</p>
“你在夢中，我亦在夢中，可吾之道，不在蒼生……”</p>
“吾道！求索！不立蒼天！”</p>
空間碎片混亂，一切清明。</p>
蒼白的世界露出它本來的麵貌，空無一物。</p>
唯有一棵巨大的世界樹占據整片空間。</p>
數不清的深綠色藤蔓垂下，包裹著一位位天驕，做著永不停歇的夢。</p>
《虛無世界》如有靈般漂浮在威虎身前，勾勒出一位偉大的身影。</p>
他曾立道，隻為蒼生。</p>
“你的棋力不夠，你的道也不困住我。”</p>
威虎看向他，眼中有著敬意，但更多的是警惕。</p>
這位武者目光銳利，說著不知道多少歲月前的話。</p>
“我的傳人啊，你可知，那送我哥哥特等功的教官，便是我背後的棋手，我跳脫棋盤時，才得以見到他的真麵目。”</p>
武者唏噓，那些歲月對他而言隻是一瞬，但卻永遠無法撫平傷痕。</p>
“那是我的過去，是我忘不掉的一切。”</p>
“後來者啊，你還記得當初得到《虛無世界》時，我的告誡嗎？看來你已經忘了。”</p>
“你不是天材，可一目十行，三日大帝；不是智謀無雙，可一朝舉棋，半步定天下。但正是這樣的資質和心性，才是我想要的人！”</p>
威虎皺眉，看向那像程序一樣的虛影。</p>
“那我便再問你一次！你是否願意，背負吾之一切，問鼎諸天？是否願意，為這蒼生鳴不平？”</p>
穿著骷髏鎧甲的武者看著威虎，好似他站在那便是世界。</p>
威虎深吸一口氣，搖搖頭：“我隻是被時代洪流裹挾的修士，我有我的道，你無權左右我的信念。”</p>
“若是我力有餘，自然願意幫前輩完成夙願，但就我現在的處境，談什麽鴻鵠之誌？”</p>
“《虛無世界》從一開始便在我所用的功法之中，雖然在那一刻與你結緣，但你應當知曉，我們不是一路人，終不會站在同一個陣營。”</p>
武者像是蘇醒過來，踏出一步，氣勢如虹。</p>
“修行若隻是為了一己私欲不管蒼生，有何意義？”</p>
“何為虛無？乃這世間無用武之地，吾才放得此心向虛無！從你領悟了《虛無世界》開始，你便有了不可能放下的宿命。”</p>
“你若是想放棄，大可以留在這裏啊。這裏多好啊！你擁有一切，一念金山銀山，美人成群。可你願意留在這嗎？”</p>
威虎看向越來越近的武者，沒有絲毫動搖：“你駁不倒我，你所算計的一切，終究是一場空。”</p>
“口口聲聲為蒼生，身體力行求功德。你也不過是釣名沽譽之輩。”</p>
武者愣住了，看向威虎，笑得突然：“好好好，那我便看看，你如何贏。到頭來，你還不是淪為某人的棋子？我可以讓你現在脫離棋盤，可你卻不願，隨我的正道站在世人這邊，又有什麽不好？”</p>
威虎搖搖頭：“這不是我想走的路，也不是你一開始走的路，你，瘋魔了。”</p>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為什麽，你們都要選我？”</p>
這是威虎藏在心裏的話，很久了，一直不理解。</p>
這被擺弄的命運，他厭倦了。</p>
沉默了片刻，武者的目光漸漸靈動，像是自亙古投來，恢複了清明。</p>
武者目光怪異，好似在看一件珍寶：“因為，你是未來，你決定了曆史的未來。當然決定了未來的人很多，你是其中之一，但就目前來講，你是其中溢彩最盛的。”</p>
“我的道看來是左右不了你了，希望你的道，能夠出彩。”</p>
威虎默然，扭了扭頭，望向這白茫茫的世界，心中複雜。</p>
“謝謝。”</p>
一切破碎，如柳絮飛揚向遠方。</p>
威虎醒來，功法運轉從藤蔓中掙脫而出。半趴在地上，看向這一片蒼白的世界。</p>
“終於……醒來了。”</p>
內心複雜，又如幻境般經曆了別人的一生，但自從東陵大帝開始，他對別人的修行之路基本免疫了，之所以能蘇醒，還是因為道不同。</p>
《斷骨法》滲出絲絲綠意，滋養的身軀。</p>
他站在一棵龐大的樹下，望著眾多被困此地的天驕，內心複雜。</p>
“他們原本也是決定未來的人嗎？居然有這麽多人被困在這。我若是真的沉淪了，怕也是永遠困在這了。”</p>
一陣後怕，可想到歌者的手段，他還是覺得無力反抗。</p>
《言靈》之力爆發，他看到自己在一張紙上。</p>
“那我現在所處的時空，便是這種紙內了。”</p>
有了判斷後，接下來的行動還是一頭霧水。</p>
感知著自己體內的好運金鵬，金色的小金鵬有隱隱發黑的趨勢了。</p>
“這就是反噬嗎？”可威虎又覺得哪裏不對。</p>
三大力量循環顯現，匯聚成第四循環，威虎要在此用出《言靈》前五頁的力量。</p>
全力爆發，哪怕有《斷骨法》抵抗反噬，還是渾身浴血。</p>
此等死局，《言靈》便是唯一的破局之法了。</p>
“如何脫困！”</p>
一張棋盤浮現，正是《言靈》第五頁的內容。</p>
上麵纏繞著細線，凝聚出畫麵，還有自己的形象捏出手勢。</p>
一切皆立於棋盤之上。</p>
“言靈·落子！”</p>
棋盤變幻，凝聚成一隻金鵬，雙眼閃著兇戾的紫黑色，冰冷地看著威虎。</p>
威虎腦袋一激靈，看到了真正的死局。</p>
“戾！”</p>
金鵬的叫聲從他體內傳出，他的身上漸漸長出羽毛。</p>
“奪舍？！”</p>
他看到了無上拓印的反噬：奪舍！這居然是金鵬誕生的方法。</p>
“乖乖躺下比較好，從現在開始，我便是你了。”</p>
冰冷的聲音從他體內傳出，正是小金鵬。</p>
“我金鵬一族才是瀾界真正的主人，你們人族算什麽東西。成為我的養料吧！”</p>
威虎的意識被吞噬，所有的循環崩解，變成一隻金目褐喙的巨獸。</p>
金鵬的背上閃著金色的光澤，正是威虎化為的土壤。</p>
“真不錯，不枉我養了你這麽久。”</p>
金鵬的翅膀微動，在一片蒼白的天空劃出一道口子，通往不知名的時空。</p>
翅膀揮動，無影無蹤。</p>
……</p>
不知道在哪一個時代。</p>
一位身披鎧甲的武者敲著棋盤，淺露笑意。</p>
“可是，我還是影響了你，不是嗎？”</p>
“你的夢，才剛剛開始呢……”</p>
……</p>
“這裏是什麽地方……”</p>
威虎的聲音響起，他連自己的身軀在哪都感知不到。</p>
哪怕修煉了《虛無世界》，也無法避免五感盡失。</p>
“你是誰？”</p>
好幾種聲音斷斷續續，似從遠方傳來，聽得不真切。</p>
“你們是誰？”威虎的聲音響起，“我是威虎，被歌者關押在此地。”</p>
“我們？我忘了自己叫什麽了，我好像很久以前就在這裏了。”</p>
聲音朦朧，略帶沙啞。</p>
“我們？我此地很久了，我一直是一個人，我……，我，你是我聽到的第一縷聲音。”</p>
略帶低沉的聲音響起，說的磕磕絆絆，好似很久沒有說過話般。</p>
“我們？……”</p>
無數的聲音傳入威虎腦海，拚湊出了一個恐怖的事實。</p>
威虎感覺到意識漸沉，拚命催動《虛無世界》。</p>
若是在平時，此地確實是修煉《虛無世界》的絕佳場所，但現在危機四伏，迫切感吞噬了他的平常心。</p>
“不能停下……停下我就完了……”</p>
拚命對抗自己逐漸消沉的意誌，不屈在呐喊，求生的渴望在唿嘯。</p>
不知道過了多久，威虎感覺到太累了，他明明沒有身軀，卻感覺到疲憊無比，若是有風輕輕吹過，說不定他的意識便飄散了。</p>
“不能睡……堅持住，不能睡。”</p>
身處純白的世界，單憑意誌對抗著一片蒼茫。</p>
……</p>
混亂的時空，一頁嶄新的紙散發光芒，可聖潔的身影卻絲毫沒有興致。</p>
“怎麽會這樣？明明已經扼殺了，為什麽曆史沒有恢複？”</p>
祂無法理解，看著這一個字都沒有的紙頁，刻下的文字，卻無法停留一息。</p>
“你確實封印了他？”祂的聲音威壓無比，便是這方天地的主宰。</p>
歌者的表情隱藏在麵紗之下，磁性的嗓音響起：“封印在書裏，是否銷毀書籍永絕後患……”</p>
祂搖搖頭：“若是這次都抹殺不了，那便不能動手了，有兩個家夥還盯著每個時代呢……罷了。”</p>
衣袖一揮，時空拚湊，這方天地遨遊在長河裏，不知道飄向哪個時代。</p>
祂其實還想說，不妨將計就計。</p>
隻是歌者再忠心，祂也不能對歌者講。</p>
威虎在蒼白之中，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已經忘記了時間，隻知道運轉《虛無世界》。</p>
遺忘了《滅世》，忘卻了《言靈》，他的思維單板，隻是在拚命運轉《虛無世界》。</p>
這是他在還能思考前，唯一的選擇，這段意識維持了這個選擇，一直到現在，不知道過了多久。</p>
“我，是誰？”</p>
“我，為什麽在這裏？”</p>
“你，是誰？你聽得到我說話嗎？”</p>
“咦，你好奇怪啊，為什麽隻知道自言自語呢？”</p>
“嗨，自我介紹一下唄，我們做了大餐哦，大家都在等你說話呢，不要在折磨自己了。”</p>
“嘿，這家夥真是個死腦筋，居然還在停留，能出現什麽奇跡啊，乖乖的待在這裏不就好了，我們都在這不知道多久了，不照樣活的好好的。”</p>
“修真界這麽殘酷，拚命迴去做什麽？待在這不好嗎？大家都沒有身軀，隻有思維之間的交流，想快樂就快樂，不想快樂就不說話，你說對不對啊，威虎，來，張嘴，這塊思維蛋糕很好吃的，啊~~”</p>
……</p>
漸漸的，這些聲音不再搭理威虎，威虎還在呆呆得運轉《虛無世界》，他卡在最後一關，始終無法撬動最後一環。</p>
五感由人，自物而念神，五感生心，自理而形氣。</p>
“五感……”</p>
不知道在哪裏的身軀微微地動彈了一下，抖落了滿身的灰塵。</p>
“我，我是威虎！”</p>
一個少年從床上彈起，陽光刺眼，勉強看清了窗外的車水馬龍，聽著貨車的轟鳴聲，目光微動。</p>
“這……我還是失敗了嗎？我已經沉淪了，成為了紙中的圖畫？”</p>
威虎看著這不真切的一切，撫摸著滿是汗臭味的床單，嗅了一下，差點跌下床。</p>
“我的身體怎麽這麽弱？靈氣呢？元氣呢？”</p>
依稀記得功法，可卻發現完全沒有效果。</p>
他揉著胳膊，發現自己居然沒什麽力氣，一張床都捏不碎。</p>
門外，腳步聲響起，很是急躁。</p>
“幹什麽啊，快點起床，上學要遲到了！”</p>
一個少年推開了房門，看上去比威虎年長三、四歲，手裏還拿著鍋勺。</p>
“明明今天是你做飯，居然還睡懶覺，明天後天都是你做飯，記得補上，還不快點起床吃飯！”</p>
少年吼著嗓子，重重地關上門。</p>
威虎沒搞清狀況：“是夢嗎？”</p>
三下五除二解決了一切後，威虎戴著頭盔，坐在一輛奇怪的兩輪座椅後麵，那個貌似是自己哥哥的少年，則是一路狂飆。</p>
“傻小子，你睡傻了啊？你叫什麽名字，我叫什麽名字？你還記得不？”</p>
哥哥嫌棄道，停在一個紅燈前，他轉身看向威虎。</p>
“你書包呢？不帶了？”</p>
威虎還是一愣，沒怎麽理解。</p>
“小虎子，你沒事吧，不會真的睡傻了吧？讓你少看點電視劇，晚上是不是又夢到什麽奇怪的東西了？”</p>
威虎木訥地點點頭，他偷偷從哥哥書包裏看了一眼名字：威軒牙。</p>
哥哥的學校離這還有幾條街的距離，他還在讀初一，哥哥已經是高三了。</p>
被威軒牙無情地丟在校門口，威虎忐忑地踏入了熟悉又陌生的校園，隨著人潮走到初一年級，卻不知道該進哪間教室。</p>
一個女孩見威虎在走廊徘徊，很是疑惑，心中卻暗暗高興。</p>
“喂！”輕快地手掌拍在威虎肩上，威虎急忙轉過身，右手的姿勢卻是有慣性一般衝向前。</p>
“你幹什麽！弄疼我了！”</p>
女孩甩開威虎的手，一臉怒意。</p>
“讓我猜猜，你是不是又沒做作業？要抄嗎？晚上放學幫我打掃衛生我就借你。”</p>
女孩的名字浮現在威虎腦海裏：孟靜雪。</p>
“咋了？你這樣看著我幹嘛？”</p>
孟靜雪發現威虎目光怪異，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會是睡傻了吧？你別告訴我，你忘記帶書包了。”</p>
她發現威虎肩上空無一物，又不像從教室出來的樣子，內心吐槽了一萬遍。</p>
威虎揉著腦袋，歉意一笑，不知道該作何解釋。</p>
……</p>
“我真的是在做夢？也太真實了。”</p>
夢一般的結束了一天，受到了幾個老師的輪流批評後，在學校裏廝混了一日。</p>
威軒牙要上晚自習，威虎循著記憶迴到了家中。</p>
看著陌生又熟悉的一切，有些惆悵：“真是夢啊。”</p>
煮了一杯泡麵，翻看了好多沒見過的東西。</p>
“爸爸媽媽呢，怎麽隻有我跟哥哥……”他清醒了一刻，看著周圍的一切：“假的？是夢？”</p>
一拳揮出，重重地砸在玻璃上，自己的拳頭血肉模糊，疼得在地上打滾。</p>
半夜，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威軒牙洗完澡，探頭探腦摸進了沒開燈的房間。</p>
他瞧見了還沒睡覺的威虎疑惑道：“怎麽了？你的手咋了？”</p>
威虎身軀顫抖，看著威軒牙：“哥，我怕。真的是夢嗎？這是真的嗎？”</p>
威軒牙歎了一口氣，將毛巾放在一邊。</p>
“沒事的，爸媽出去務工一段時間，明年就迴來了。哥馬上就要高考了，沒空管你了，別老是混在外麵，跟那些狐朋狗友少些相處！”</p>
“你也該自己學習了。沒事的，爸媽出去務工的時候你還小，不一直是我帶大的，沒事的，快睡吧，過了這陣子就不想了。”</p>
威軒牙拍著威虎的背安慰道，一臉憂愁。</p>
光陰似水，滴落便不再有。</p>
威軒牙高考發揮正常，即將懷揣著夢想披上戎裝，</p>
父母從外歸來，慈愛一笑，卻叩開了威虎的心門。</p>
不大的餐桌上第一次坐滿了四人，威軒牙與父母談笑，而威虎卻像個局外人。</p>
坐在父母對麵，威虎埋頭吃著大餐，腳趾抓地，無數言語湧上心頭，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p>
入夜，嗚咽聲響起，他的淚水浸濕了枕頭。</p>
月光灑下少年的夢，散落在床頭。</p>
“還好是夢，幸好是夢。”</p>
拋棄一切陋習，斷絕了在外廝混的“兄弟幾個”，威虎開始學習。</p>
拚了半條命，以最後一名的成績考入了重高，期待著新生活的開始。</p>
“今天是最後一次值日了，下午放學再幫我打掃一次衛生吧。”</p>
孟靜雪淺淺一笑，遞過一盒小玩意。</p>
威虎接過，用手掂了掂，不重。</p>
“你是保送去一中了嗎？”威虎收拾著東西，問道。</p>
孟靜雪點點頭：“嗯，發揮還算正常。你也不賴啊，從倒數第十變成了正數第十。再說了，附中才成立沒幾年，風評也挺好的，四所重點裏的一所呢。”</p>
威虎的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蹦不出，隻是撓著頭，笑了笑。</p>
夕陽下，威虎去車棚推了新買的單車，步履匆匆。</p>
孟靜雪在過道口等著，炙熱的夏風吹動她白色的校服，右手輕輕挽發，眼神中閃著期待。</p>
過道離校門的距離不到百米，兩人走了兩分鍾。</p>
一個往左，一個向右。</p>
揮手告別，卻不知再見是何年。</p>
“真希望是夢。”</p>
稀裏糊塗了半個暑假，高中入學的軍訓即將開始，哥哥已經在軍校了。</p>
威虎抱著兩大包行李，獨自去學校報道，穿過陰暗的廊道，在狹小六人間的左下鋪，放上自己的被褥。</p>
埋頭收拾一陣，累了坐在床邊，看著新同學身邊的家人，打心底羨豔。</p>
“我叫王盟黎，你叫啥名。”一個壯壯的男生問候道，他的父親將被褥放在威虎的上鋪。</p>
“威虎。”威虎不知道怎麽溝通，隻說了姓名。</p>
一旁的家長笑道：“你爸媽都沒空來嗎？就你一個人啊。”</p>
威虎點頭：“家離的近，就兩條馬路，自己過來了。”</p>
家長掰了一塊橘子給威虎：“自家種的，甜的很！”</p>
又轉頭對王盟黎說道：“高中的同學關係日後一定好，你別不信我，小兔崽子，你給我好好讀書，走了。”</p>
男子走得輕快，像是卸下了一片重擔。</p>
王盟黎翻了個白眼，對威虎擠眉弄眼道：“你也是混道道的吧，瞧瞧，這是什麽。”</p>
一把製式的仿製刀具探出頭，看著質感十分塑料。</p>
威虎看了看自己右手的老繭，瞅了一眼那把刀具：“不混了，沒意思。”</p>
王盟黎沒好氣，拉著威虎逛了圈新校園。</p>
附中是借場地招生的，新的校舍還在造，但威虎他們這屆是輪不上了。</p>
“這操場也太小了吧，我初中的都比這大……”王盟黎吐槽著，看著那小的離譜的場地和老舊的籃球架，“連個足球的場地都沒，爛啊，太爛了！”</p>
威虎不會球類，隻是點頭附和。</p>
軍訓時忽冷忽熱，受了風寒，高燒兩日才退，威虎躺在宿舍的床上，腦海裏依稀憶起了年少的夢。</p>
夢裏風雲激蕩，自己從未生過病。</p>
“是夢啊。”</p>
每日課滿，除了飛奔去食堂，再無感覺到心跳時。</p>
課業的壓力，壓得威虎喘不過氣。</p>
“陪我跑個步嗎？”威虎對著身邊的同學說道，他在嚐試融入他們。</p>
“大男人陪什麽步啊，你自己去就好了啊。”</p>
同學放下手裏的習題冊，瞥了一眼威虎後又再次驗算起來。</p>
不大的操場上。</p>
“幫我們撿一下球，謝謝啦。”籃球落在威虎身旁。</p>
他彎腰撿起，生疏地拋去，引得眾人側目：這麽高的個子，不會籃球嗎？</p>
沒在意眾人的目光，再一次邁出腳步，唯有一直奔跑，他才能感覺到心跳。</p>
威虎時常會羨慕地看著周圍的同學，他們會談笑、會一起吃飯、去聊聊最近發生的趣事，而他永遠插不上嘴，總覺得自己是局外人。</p>
“我，到底是誰。”</p>
他放下心神，不去在意外物，無法融入新生活的壓抑轉變為動力，時刻督促著他前行。</p>
終不是學習的料。</p>
這年，分數暴漲。</p>
“不錯了，夠讀一個還可以的大學了。”父母與兄弟兩個視頻道。</p>
威軒牙指點著弟弟填報誌願，兄弟兩個簡單地聚了聚，</p>
到了夜裏，屋內便又剩威虎一人了。</p>
威軒牙讀的軍校，請假的時間有限，據說這段時間特別緊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p>
假期的空閑跟家裏要了錢，威虎出去了一趟，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是真實的。</p>
嚐試撥了孟靜雪的電話，卻沒有迴音。</p>
他們說她考了很好的大學，去了帝都，填誌願的時候幾個教授一起來勸她。</p>
當初沒有勇氣說的話，此生應該也是不會再說了。</p>
“大學的生活……希望會好一點。”</p>
他沒有放棄，哪怕是一所普通的院校，也一定會碰到好的人。</p>
“好困啊，晚上上號！”</p>
“煩死了，明天怎麽還是一天的課，怎麽連周末晚上都要上課，這也太累了吧……”</p>
室友秦勝煩躁了半天，瞅著課表發呆了一陣，又開起了新的副本。</p>
威虎撇了撇嘴，走出宿舍樓，呆呆地坐在食堂頂樓的卡座。</p>
點了一碗小餛飩，有些懷念高中的叉燒麵。</p>
……</p>
渾渾噩噩了大學四年，除了摸魚啥也沒學到。</p>
隨著大流，放棄了很多東西，迴到家鄉。</p>
“沒事的，你再做一段時間，等我們有位置了，保證你轉正。”</p>
“不行啊，小虎啊，還得再等等，下一個，下一個一定是你。”</p>
“小虎啊，這段時間業績不好，你看老員工那幾個高級職稱的都隻到手千把塊錢。”</p>
做了個實習工被轉試用期的大餅誆了一年後，威虎經曆到了世界的險惡。他意識到，自己其實被哥哥和父母保護得很好。</p>
“下一個！”</p>
在雨天的公交站啃著雞腿，他還不信了！就找不到心儀的工作？</p>
幾年過去，還是如浮萍般沉淪。</p>
難得掙了休息日與高中同學聚了聚，又是匆匆散場。</p>
他們在外都與別人喝酒，唯獨跟威虎出來時從不。</p>
他們以為威虎不會喝，其實威虎酒量很好，千杯不醉。</p>
落寞的背影走在街上，車來車往，威虎感覺他永遠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p>
看向路邊的孩童，腦海裏不禁迴想起年少的夢，自嘲一笑。</p>
“終是夢。”</p>
再次見到哥哥時，威軒牙癱坐自家的沙發上，腳邊放滿了酒瓶，整個人很是消沉，酒氣熏天。</p>
威軒牙的臉上多了傷疤，頭上冒了銀絲。</p>
“要變天了……我親手殺了自己的教官……嗚~嗚。”</p>
“他舉著機密的讀卡，吼著讓我拿穩了槍，他要送我一個特等功……”</p>
酒入腸斷，威軒牙說了幾句糊話。</p>
威虎聽得不明白，但也是第一次見哥哥哭的這麽傷心，還以為哥哥也跟自己做了類似的夢。</p>
威軒牙酒醒後問威虎，自己說了什麽，威虎搖搖頭，說他昨天哭的很傷心。</p>
威虎挎著小包和往常一樣上班去了，隻留下威軒牙在家繼續獨坐。</p>
三年後，哥哥結婚了，新娘是他原本的同學，也算情投意合。</p>
看著恍如昨日的一切，威虎的心安定下來了，他接受了這個世界。</p>
……</p>
生活的指針按時撥動，原以為會直到永遠，平淡一生。</p>
直到，那天。</p>
星球的天空上陰影密布，一張張怪異的臉龐接連浮現。</p>
“人類，你們太過弱小了，憑著這等低賤的技術也想步入星空嗎？”</p>
一張人臉出現在世界的天空上，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氣息，全球的人們陷入絕望。</p>
“哈哈哈，這等落後的種族正好用來當熱源產熱。”</p>
又一張人臉擠入天空，不是與人類談判，而是與另一位強盜協商。</p>
“嗯，是一顆資源比較匱乏的星球，不過誕生了生命，那等級便不會低，我們新河銀行有意購買這顆星球人類的生存權，探索者們開價吧。”</p>
全球的人們聽著實時談判，經曆了兩年的恐慌。</p>
“那便就這樣成交了，由我們新河銀行接手這顆星球，合作愉快。”</p>
一張醜陋的笑臉，出現在世界的天空上。</p>
“此地的人類聽著，你們沒有自己的建製，所以我們大發慈悲，為你們保留火種，除了少數人傳承文明，其餘的皆為熱源生命，生存權歸我們新河銀行所有。期限為永遠，請立即同意，若是不願，那便死！”</p>
星球上的無數誌士仁人呐喊、不甘，戰火眼看將起。</p>
怪臉鄙夷地看著人類，覺得有些好笑：“若是想奪迴生存權，那便坐到我的對麵來，人類。”</p>
不知道離了多遠，這個生命大手一揮，街上空空蕩蕩，幸存的人們癱坐在地上，一切反抗顯得荒唐。</p>
麵色凝固，一切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閃爍的霓虹之下，唯獨少了城市的主角——人。</p>
威虎呆呆地站在街上，大腦空白：他活下來了？父母呢？哥哥呢？</p>
原本人類還想奮死一拚，可現在這個想法，是多麽的可笑。</p>
無力感湧上心頭，與少年時的夢一樣，他已經不知道那是夢，還是現實了。</p>
唯獨結局一樣：任人宰割。</p>
威虎跪俯在地上，拚命嘶吼。</p>
威軒牙踏著沉重的腳步從高樓躍下，看向威虎：“強大起來，這便是弱小的代價。”</p>
威虎看著臨空而立的威軒牙，產生了某種錯覺。</p>
“這麽多年來，軍方就是在培養你們吧？為什麽不救我們……”威虎無助的呐喊，他第一次產生了恐懼。</p>
這種隨時隨地任人宰割的恐懼超越了死亡。</p>
威軒牙看著不成器的弟弟，淡淡道：“我的特等功隻換了你的命，我的妻兒，我們的爸媽，可沒有一個人活在這。”</p>
“強大起來，否則永遠是任人宰割。”</p>
丟下一張黑卡，上麵閃耀著的名字正是：威虎。</p>
“成為武者，問鼎諸天。”</p>
威軒牙離去，他需要配合國家重建秩序，這是悲慘的開始，卻也是新的時代：浴火重生！</p>
威虎撿起黑色的卡讀，一條條進化的道路展現在眼前，這是唯一的希望。</p>
吃了不知道多少土，流浪在宇宙中。</p>
威虎被刺骨的寒意凍得失去知覺，卻還是達到了他成長的第二站：一顆三等星球，存在宗師級強者的文明。</p>
原生的星球太過弱小，人類接近覆滅，大貓三隻卻還要爭權奪利的樣子，讓威虎心寒，離開了那裏，追尋強大，隻為救出父母。</p>
而威軒牙選擇留在了原生星球，誓要光耀人類。</p>
一身風塵，威虎落魄無比，走過一個攤位，躊躇了半日。</p>
“招募護衛咯，一日一克星辰銅，一個月一克星辰銀，一年一克星辰金。”</p>
“多簽多得，少簽少得，時間不等人咯！”</p>
招募的人族賣力得吆喝著，也不在意有流浪漢擋在身前。</p>
威虎留了心眼，知道簽了一年估計就是賣身契了，但沒有辦法，他窮困潦倒，靠著身體橫渡過來淒慘異常。</p>
“我簽一年的，可否提前預支一些。”威虎笑道，看向那招募的人族。</p>
“你？行嗎？我家主人要的可是強者護衛……”</p>
招募的人族鄙夷地看著威虎，不停得上下打量，對他而已就是商品罷了。</p>
借力境的修為展現，倒是讓招募之人刮目相看了幾分。</p>
“行了，一年的合同。您收好，我家主人就在裏麵，若是想提前預支，你可以去商量一下。”</p>
他順便擠眉弄眼了片刻，拋了一個誰都懂的眼神。</p>
威虎抖落身上的寒霜，運功修複了身軀片刻，走入高樓之內。</p>
“我需要提前預支部分的薪資，算是定金，不然我也不放心你有沒有這個本錢。”威虎說的不卑不亢。</p>
席上的男子看也沒看威虎，做護衛的修士哪有什麽好東西，不過是一些天賦平平的家夥混吃等死的路子。</p>
但他現在需要，那也沒辦法，從手環中拋出一塊星辰銀。</p>
“算是定金，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p>
慵懶的聲音傳入威虎耳朵，有些耳熟，卻想不起來。</p>
“元汮澈！”</p>
威虎脫口而出，倒是驚得席上之人跌落在地。</p>
元汮澈看向威虎，像是看怪物一樣：“你認識我？我這麽有名嗎？我明明是微服出訪啊……”</p>
威虎撓了撓腦袋，年少的夢依稀記得片段，卻又覺得哪裏不對。</p>
兩人一見如故，相談到天明。</p>
跟在商隊去往了一個又一個星球，行走在星盜的刀尖上，威虎的修為漸漲。</p>
“真恐怖，當初隻是借力境，我們吃得下他，可他現在都已經妙遊境了，怎麽還跟著我們的商隊？”</p>
“不知道，據說是主上的好友，我看有什麽秘密。”</p>
“這個我知道，當初他來的時候，樣子可落魄了，窮得響叮當，第一天就去見主上了，結果就拿到了預支的錢。”</p>
幾個人說得有模有樣，沒人知道真相，隻在意是否滿足了自己的獵奇之心。</p>
“少說幾句，他可是能越境對敵的強者，也不看看別人救了你們幾次，若不是他之前拖住幾個星盜，你們早就交代在哪都不知道了。”</p>
一個壯碩的漢子圓場，因為他知道威虎的感知異於常人，不然也不會每次都能提前發現敵人。</p>
威虎靠在金屬飛舟的一側，其他人的話入耳，心中沒什麽波瀾。</p>
他們說的沒錯，而且一克星辰金早已滿足不了他，也是時候離開了。</p>
“你要走了？我的行程還有大半呢，不過你確實一年時間早就超過了。”</p>
元汮澈抓耳撓腮，這才意識到自己平日裏虧待了這位朋友，威虎也是看在兩人的情分上才留到現在。</p>
“這樣吧，你離去的盤纏我給你雙倍的，但你也不能記恨我啊，別忘了我啊，我以後還打算抱你的大腿呢。”</p>
“越階戰鬥的天才修士啊，想想都羨慕，你一定不能忘了我啊……”</p>
元汮澈也沒法子留下他，最後給了威虎一張秘境地圖，算是答謝了。</p>
飛舟在下一個目的地停靠，但兩人已是不會再同路。</p>
“星空不遠，將來再會，各自珍重！”</p>
元汮澈迴望，高喊道，算是真正認了這個朋友。</p>
“再會！”</p>
威虎揮了揮手，吐出一口濁氣，繼續踏上修行之路。</p>
又是十年，剛剛在一座小城裏闖出名氣，威虎第一次看到了新河銀行的招牌。</p>
存款達到一百萬世界幣，才能進入其中開戶。</p>
瞧著手環裏的幾克星辰金，威虎再次感覺到了遙不可及的差距。</p>
“新河銀行……太強大了。”</p>
這是整片星空的第二大財閥，擁有著數不清的資源，而且還一直在滾雪球，勢力一天天漲大，從未停下。</p>
“我提升的速度必須比它們更快，不然永遠救不了父母。”</p>
算著時間，也沒多少日子了，父母年歲已高，他隱隱感覺到了不妙，卻還是抱著一絲希望。</p>
“我需要更強！”</p>
看著元汮澈給的秘境地圖，雖然上麵標注了數百個紅色的危險之地，但他還是咬牙拚了！</p>
變賣了所有的財物，換置了最適合探索秘境的裝備，孤注一擲。</p>
彌漫著黑色煙霧的秘境裏。</p>
威虎小心翼翼地探索，一步不敢踩錯。</p>
這裏是宗師級強者才能踏足的地方，他一個超凡級生命，此地還是過於兇險。</p>
可為了父母，他拚了！一切能讓自己強大的力量，都要為自己所用！</p>
經曆艱險，碰上詭異之事，斷了半截胳膊，終於在一片祥和的溫泉上空，取到了一份大帝的傳承，獲得了隨身的修行空間。</p>
喜極而泣，他終於有機會踏上強者之路了。</p>
這麽多年，他還是會做夢，在夢裏，他總會覺得哪裏不對。</p>
這裏不是他想要的世界，或許他的情感終不是那般強烈，他總有錯覺：這才是夢。</p>
可夢醒了，還是覺得朦朧，一股失落之感後，還是會鉚足了勁繼續修行。</p>
修行的日子很快，快到忘記了時間。</p>
再看一眼日子，他知道父母哪怕步入出凡境怕也是壽終了。</p>
一個滿臉風霜的男子跪在星空之中，朝著家鄉的星球重重磕頭。</p>
可淚水隻打濕了自己的臉，不知順著星空飄向何處去了。</p>
“孩兒立道，隻為蒼生！”</p>
“吾之大道，護佑蒼生！”</p>
洪鍾大呂，整片星空都聽到了如此恐怖的夙願，震動不止。</p>
半日四境，準帝之劫瞬息而至，流著血淚，他站在星空之中，沒有在意從無盡遠處投來的目光。</p>
“吾道！蒼生！”</p>
一念時空，星空退避。</p>
“你可知，此事違背了天道！蒼生豈是你說說的？”</p>
一位大帝虛影勾勒，站在威虎身前，怒意隱隱。</p>
兩掌相換，竟是不相上下。</p>
“怪物！你明明隻是剛剛踏足入道境！怎麽會如此之強！”</p>
又是一招傾天，星空顫抖，威虎卻是輕易地撫去。</p>
四目相對，兩人竟都是忘了言語。</p>
壓抑的氣氛持續了三息。</p>
威虎閉眼，淡淡道：“事到如今，一切都該結束了。”</p>
“你在夢中，我亦在夢中，可吾之道，不在蒼生……”</p>
“吾道！求索！不立蒼天！”</p>
空間碎片混亂，一切清明。</p>
蒼白的世界露出它本來的麵貌，空無一物。</p>
唯有一棵巨大的世界樹占據整片空間。</p>
數不清的深綠色藤蔓垂下，包裹著一位位天驕，做著永不停歇的夢。</p>
《虛無世界》如有靈般漂浮在威虎身前，勾勒出一位偉大的身影。</p>
他曾立道，隻為蒼生。</p>
“你的棋力不夠，你的道也不困住我。”</p>
威虎看向他，眼中有著敬意，但更多的是警惕。</p>
這位武者目光銳利，說著不知道多少歲月前的話。</p>
“我的傳人啊，你可知，那送我哥哥特等功的教官，便是我背後的棋手，我跳脫棋盤時，才得以見到他的真麵目。”</p>
武者唏噓，那些歲月對他而言隻是一瞬，但卻永遠無法撫平傷痕。</p>
“那是我的過去，是我忘不掉的一切。”</p>
“後來者啊，你還記得當初得到《虛無世界》時，我的告誡嗎？看來你已經忘了。”</p>
“你不是天材，可一目十行，三日大帝；不是智謀無雙，可一朝舉棋，半步定天下。但正是這樣的資質和心性，才是我想要的人！”</p>
威虎皺眉，看向那像程序一樣的虛影。</p>
“那我便再問你一次！你是否願意，背負吾之一切，問鼎諸天？是否願意，為這蒼生鳴不平？”</p>
穿著骷髏鎧甲的武者看著威虎，好似他站在那便是世界。</p>
威虎深吸一口氣，搖搖頭：“我隻是被時代洪流裹挾的修士，我有我的道，你無權左右我的信念。”</p>
“若是我力有餘，自然願意幫前輩完成夙願，但就我現在的處境，談什麽鴻鵠之誌？”</p>
“《虛無世界》從一開始便在我所用的功法之中，雖然在那一刻與你結緣，但你應當知曉，我們不是一路人，終不會站在同一個陣營。”</p>
武者像是蘇醒過來，踏出一步，氣勢如虹。</p>
“修行若隻是為了一己私欲不管蒼生，有何意義？”</p>
“何為虛無？乃這世間無用武之地，吾才放得此心向虛無！從你領悟了《虛無世界》開始，你便有了不可能放下的宿命。”</p>
“你若是想放棄，大可以留在這裏啊。這裏多好啊！你擁有一切，一念金山銀山，美人成群。可你願意留在這嗎？”</p>
威虎看向越來越近的武者，沒有絲毫動搖：“你駁不倒我，你所算計的一切，終究是一場空。”</p>
“口口聲聲為蒼生，身體力行求功德。你也不過是釣名沽譽之輩。”</p>
武者愣住了，看向威虎，笑得突然：“好好好，那我便看看，你如何贏。到頭來，你還不是淪為某人的棋子？我可以讓你現在脫離棋盤，可你卻不願，隨我的正道站在世人這邊，又有什麽不好？”</p>
威虎搖搖頭：“這不是我想走的路，也不是你一開始走的路，你，瘋魔了。”</p>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為什麽，你們都要選我？”</p>
這是威虎藏在心裏的話，很久了，一直不理解。</p>
這被擺弄的命運，他厭倦了。</p>
沉默了片刻，武者的目光漸漸靈動，像是自亙古投來，恢複了清明。</p>
武者目光怪異，好似在看一件珍寶：“因為，你是未來，你決定了曆史的未來。當然決定了未來的人很多，你是其中之一，但就目前來講，你是其中溢彩最盛的。”</p>
“我的道看來是左右不了你了，希望你的道，能夠出彩。”</p>
威虎默然，扭了扭頭，望向這白茫茫的世界，心中複雜。</p>
“謝謝。”</p>
一切破碎，如柳絮飛揚向遠方。</p>
威虎醒來，功法運轉從藤蔓中掙脫而出。半趴在地上，看向這一片蒼白的世界。</p>
“終於……醒來了。”</p>
內心複雜，又如幻境般經曆了別人的一生，但自從東陵大帝開始，他對別人的修行之路基本免疫了，之所以能蘇醒，還是因為道不同。</p>
《斷骨法》滲出絲絲綠意，滋養的身軀。</p>
他站在一棵龐大的樹下，望著眾多被困此地的天驕，內心複雜。</p>
“他們原本也是決定未來的人嗎？居然有這麽多人被困在這。我若是真的沉淪了，怕也是永遠困在這了。”</p>
一陣後怕，可想到歌者的手段，他還是覺得無力反抗。</p>
《言靈》之力爆發，他看到自己在一張紙上。</p>
“那我現在所處的時空，便是這種紙內了。”</p>
有了判斷後，接下來的行動還是一頭霧水。</p>
感知著自己體內的好運金鵬，金色的小金鵬有隱隱發黑的趨勢了。</p>
“這就是反噬嗎？”可威虎又覺得哪裏不對。</p>
三大力量循環顯現，匯聚成第四循環，威虎要在此用出《言靈》前五頁的力量。</p>
全力爆發，哪怕有《斷骨法》抵抗反噬，還是渾身浴血。</p>
此等死局，《言靈》便是唯一的破局之法了。</p>
“如何脫困！”</p>
一張棋盤浮現，正是《言靈》第五頁的內容。</p>
上麵纏繞著細線，凝聚出畫麵，還有自己的形象捏出手勢。</p>
一切皆立於棋盤之上。</p>
“言靈·落子！”</p>
棋盤變幻，凝聚成一隻金鵬，雙眼閃著兇戾的紫黑色，冰冷地看著威虎。</p>
威虎腦袋一激靈，看到了真正的死局。</p>
“戾！”</p>
金鵬的叫聲從他體內傳出，他的身上漸漸長出羽毛。</p>
“奪舍？！”</p>
他看到了無上拓印的反噬：奪舍！這居然是金鵬誕生的方法。</p>
“乖乖躺下比較好，從現在開始，我便是你了。”</p>
冰冷的聲音從他體內傳出，正是小金鵬。</p>
“我金鵬一族才是瀾界真正的主人，你們人族算什麽東西。成為我的養料吧！”</p>
威虎的意識被吞噬，所有的循環崩解，變成一隻金目褐喙的巨獸。</p>
金鵬的背上閃著金色的光澤，正是威虎化為的土壤。</p>
“真不錯，不枉我養了你這麽久。”</p>
金鵬的翅膀微動，在一片蒼白的天空劃出一道口子，通往不知名的時空。</p>
翅膀揮動，無影無蹤。</p>
……</p>
不知道在哪一個時代。</p>
一位身披鎧甲的武者敲著棋盤，淺露笑意。</p>
“可是，我還是影響了你，不是嗎？”</p>
“你的夢，才剛剛開始呢……”</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