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悶響,羽蓬像是撞在了一麵堅硬無比的牆壁上,被一股無形大力撞飛出去,落在了地麵上。


    他緩緩抬起頭,向前方看去,血紅色的眼眸深處有著淡淡的驚訝。


    就在這時,坑中的黑衣人站了起來,他一揮手,一道極淡的清氣衝出,卻不是朝著羽蓬來的,居然是奔著不遠處的雲修而去。


    雲修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便已被那道清氣襲擊,不過片刻便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撲通一聲摔在地上,昏了過去。


    仿佛是看出了羽蓬的疑惑之意,黑衣人道:“不必擔心,他不過是昏過去了而已,這種無關緊要的小角色,還犯不著讓我取他性命。”


    羽蓬皺了皺眉,此時他眼眸之中雖有紅芒閃爍,身體周圍也環繞著陣陣黑氣,但似乎還存著幾分神智。無論從什麽地方看,雖然人並沒有變化,但是他隱約覺得此刻這個人已經不是先前與他交手那個人了,而且這黑衣人身上先前分明是一種陰冷的氣場,但是現在他聲音洪亮,竟是帶著一股恢宏雄偉之意。他微微眯起眼睛,道:“你究竟是什麽人,來天玄門有何目的?”


    黑衣人看了看他,卻沒有正麵迴答他的話,而是道:“不錯,竟然能將穆白打傷,修為果然進步神速。”


    羽蓬心中一跳,果然眼前此人已經不是先前那個黑衣人了,或者說是另一股精神此時在控製著這個身體。他皺眉道:“你認識我?”


    “黑衣人”低笑了一聲,道:“自然是認識的。”


    羽蓬心頭疑惑更重,聲音不由又大了幾分,道:“你究竟是誰?”


    黑衣人道:“我乃魔尊座下護法。”


    羽蓬一怔,冷冷注視著他,道:“為什麽要襲擊我們天玄的人?”


    黑衣人的麵貌隱藏在黑袍之後,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話卻清晰地,一字一句傳來:“此次魔界進攻神界仍以失敗告終,而此戰之後天玄門雖然已經沒落,但門派之中天賦異稟之人仍然甚多,保不齊數百年後便會成為絕世高手,到時我們再次進攻神界之時,這些人便是一大阻力,倒不如趁現在便斬草除根。”


    羽蓬渾身顫抖,咬牙道:“就為了這個?”


    黑衣人看了看他,忽然道:“你還玩繼續跟我說話麽,你身後那個持離霜神劍的天玄的女弟子就快死了。”


    羽蓬表情猛地愣住,刹那間雙目之中紅芒褪盡,渾身上下的黑氣也重新隱入身體之中,消失不見。他不要命地轉過身向後跑去,似乎忘了自己身後還有一個修為勝過自己的絕大威脅。


    而黑衣人卻也沒有攻擊於他,反而是身影離地而起,緩緩升上半空,他的聲音緩緩從身後傳來:“告訴你吧,那個女子是死定了,縱是神統亞裏歐親至也救不了她,若想報仇,就前來魔界找我!”


    他的聲音迴蕩在這片樹林之中,他的身影不多時化作一道黑芒消失在了天際盡頭。


    羽蓬清楚地聽到了他的話,但是此刻他卻沒有功夫去理他了,這個時候,他的眼中隻有那個身著青衣絕世容顏的冰冷女子。他幾步奔到舒芷夕身前,將手中的乾坤劍插在地上,顫抖著伸出手探了探她的氣息,然後看了看她的傷勢。


    突然,他的身子猛地一震。


    先前事出突然,卻說那黑衣人一擊偷襲本來是奔著自己的心髒去的,若無意外,那一匕首此時必然已經取了他的性命,但舒芷夕卻在最後關頭擋在了他的身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下了那致命一擊。


    先前他隻是點下了舒芷夕身上幾大要穴,暫時延緩止血,並未仔細看過舒芷夕的傷口,這時一看之下才發覺果然如同黑衣人所說的那般,那把匕首竟是直接刺入了舒芷夕心髒的位置,而且整個匕首沒入了四分之三以上,隻怕是將心髒整個都貫穿了。這樣嚴重的傷勢,當真是神仙也難救了,也還是匕首沒有拔出,堵住了傷口,若是此刻將匕首拔出,隻怕舒芷夕瞬間就死。


    羽蓬腦海中轟的一聲,刹那間一片空白,他跌坐在地,神色呆滯。他看著眼前的躺在血泊之中的舒芷夕,這個場景仿佛似曾相識。


    數天之前,也是在這通天峰上,那個紫色的倩影,那個女子也是這般不顧自己性命救了自己。


    但就在這時,舒芷夕卻緩緩地,艱難地睜開了眼睛,道:“羽……羽蓬,扶我起來。”


    羽蓬連忙伸出手將她的身體抱起一些,同時動作小心,避免觸碰到她胸前的那把匕首,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腿上。


    舒芷夕此刻的臉色已經蒼白得幾乎沒有了一丁點血色,而在她的身後,殷紅的鮮血已流淌了一地。


    她的容顏依舊絕世,隻是卻沒有了往日的冰冷,但這個時刻卻似乎來得太晚了,羽蓬看著她蒼白的臉龐,淚水忍不住從雙眼之中流了下來。


    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半空中滴落,不知是不是巧合,正好落入了舒芷夕的眼眸之中,刹那間,仿佛有一道金光從她的眼中一閃而過。


    這個時候了,舒芷夕竟然還對他微微笑了一下,這一笑之下更是美得讓人幾乎窒息,隻是她的臉色卻更加蒼白了,她用從未有過的溫和聲音,柔聲道:“你,你沒事吧?”


    羽蓬怔了一下,隨即淚水更加洶湧地流了下來。原來她剛才便重傷垂死,是為了他才強行撐到這時,但是卻沒有一分力氣起來看他和黑衣人的戰鬥,所以才會如此發問。


    這個平日裏看上去冷若冰霜的女子,這個時候,她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關心他有沒有事。


    他哽咽著道:“沒事……我很好,很好!”


    舒芷夕臉上露出一分放心的神色,低聲道:“那……那就好了。”話剛說完,她突然閉上眼睛,麵上忽然皺眉露出痛苦之色,隨即嘴角湧出許多鮮血。


    羽蓬幾乎已經泣不成聲,他慌忙用自己的手去幫她擦不斷湧出的血跡,但他此刻手忙腳亂,反而弄得舒芷夕滿臉都是。


    舒芷夕忽然抬起左手抓住了他的手,用極其微弱的聲音道:“不用了,我這個傷勢,我自己知道的……”


    羽蓬一邊流淚一邊用力搖頭道:“不!不會的!我一定會救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的!”


    舒芷夕握著他的手掌,淡淡地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


    她突然轉了轉頭,努力地想向一個方向看,羽蓬朝那裏看去,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伸手,不遠處地麵之上的離霜神劍頓時受無形之力牽引,飛到了他的手中,他看了看,連忙將離霜神劍放入了舒芷夕的手中。


    舒芷夕握住離霜,輕輕地撫摸著這柄與自己朝夕相處多年的神劍,臉上露出一分淡淡笑意。她拉起羽蓬的手,將離霜神劍放入了他的手中,然後用力把他的手握緊成拳,低聲道:“從今以後,離霜就交給你了,千萬……,咳……千萬別把它弄丟了。”


    羽蓬用力握著手中的仙劍,點頭道:“我死也不會弄丟它的!”


    舒芷夕麵上露出一分放心的神色,輕輕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仿佛是再沒有了睜開眼睛的力氣,緩緩閉上了眼。


    整個世界,忽然都安靜了下來。


    羽蓬的身子猛地一震,他怔怔地看著她伸向自己的那隻手在半空中無力地垂了下去。


    一陣微風拂過,林間的樹木沙沙作響,許久,羽蓬緩緩伸出手,擁住了她。他將自己的頭輕輕放在她的肩膀上,雙眼無神,目光怔怔地望著前方。


    舒芷夕靠在他肩膀之上,麵色如白紙一般,隻是不知為何,這一刻她的蒼白的臉上神色竟是如此安詳,甚至還帶著一分笑意。


    羽蓬緊緊地抱著她已經冰涼的身體,很用力,很用力。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湧起烏雲,天空上漸漸下起雨來,而羽蓬仿佛渾然未覺一般,依舊跪在地上,擁抱著那早已冰冷的身體。


    雨,漸漸大了起來,淅淅瀝瀝的雨聲充斥著整個世界,豆大般的雨滴打在身上,臉上,甚至都有些疼痛了。但羽蓬依然仿佛什麽也感覺不到一般,依舊跪在已經早已滿是泥濘的地上,擁抱著懷中的她。


    轟隆,一道驚雷閃過天際。


    巨大的金光刹那間照亮了整個天穹,將整個天際映照得如同白晝一般,隻是片刻之後,這光芒便消失不見,一切又重新陷入黑暗。


    黑暗中,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似乎越發大了,整個通天峰都籠罩在一片水霧之中,隻有那個身影在風雨中一動不動,保持著那個姿勢,像是一座雕塑一般。


    這場雨,也不知下了多久。


    隻知道雨停之時,已是傍晚。


    羽蓬全身上下早已被雨水打濕得不能再濕,黑色的長發全都貼在了臉上。忽然,他一直的呆滯神色動了一下,他放開了一直擁抱的手,看著眼前那熟悉的絕世容顏,那張多少次魂牽夢縈的臉龐,心中卻已經沒有了痛楚,又或者是早已因為太大的痛楚而麻木。


    她和他之間沒有千言萬語,卻早已共曆生死,於是他抱起她的身體,抱緊了她的身體,迎著血色的夕陽,走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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