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門,通天峰。


    聽了陳誌和步行昀緊急迴報之後,滿座正道人士一時都沉默不言。


    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天玄門的首座,長老,還有一些其他門派的掌門,但到底說來,眾派還是以天玄門為首。


    異常的寂靜籠罩著這裏,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千年的大戰,第一次降臨了天玄門。


    終究是玄陽真人緩緩起身,麵色肅然,道:“諸位,眼下魔界大軍已經攻至緣何鎮,不日之後便會攻上天玄門,神界命運,天下蒼生命數盡係於此,多說亦是無益,我等來日隻有拚盡全力,斬殺邪魔外道,與魔界決一死戰!各位暫且迴去好生休息,隻待來日對戰妖魔之時為我神界出一份力!”


    眾人麵麵相覷,片刻之後都慢慢站了起來,大殿之中漸漸多了竊竊私語,在這紛繁雜音之中,眾人一邊說著一邊緩緩走了出去。玄陽真人和眾掌門一一打過招唿,滿殿的人此刻已走得七七八八了,隻剩下少有的幾位天玄門首座還留在殿中,玄陽真人抬眼看去,發現殿內連他自己在內總共隻剩下了四人。


    分別是路千崖,雪鳶峰首座雲清真人,和寧武峰首座道無真人。


    玄陽真人見雲清真人和道無真人均是一臉愁容,上前道:“二位師弟,這是怎麽了?”


    雲清真人和道無真人同時行禮道:“掌門師兄。”


    玄陽真人擺了擺手,示意此刻隻有他們幾人在此,便不需行此俗世禮節了。


    雲清真人眉頭微皺,血色也不是很好,緩緩道:“師兄有所不知,我門下那弟子舒芷夕自從數日前在漢河界一戰之後便失了蹤跡,至今未歸,也不知……”說到最後,輕輕歎了一口氣。


    道無真人也歎了一口氣,道:“不瞞師兄,我門下那弟子修羅也是如此情況,至今沒有迴來,也不知如今是什麽情況。”


    這二人均是天玄門年輕一輩中罕見的傑出弟子,玄陽真人看了看他們,見他們麵上俱是擔憂神色,不由心頭一動,拍了拍他二人肩膀,道:“所謂吉人自有天相,二位師弟也不必太過擔心了。”


    道無真人和雲清真人聞言均是點了點頭,低聲歎息,也未打招唿,便向殿外去了。


    這時殿內便隻剩下了玄陽真人和路千崖。


    玄陽真人走上前去,緩緩搖了搖頭,歎道:“路師弟,這幾百年的師兄弟,說到底還是你了解我啊。”


    路千崖淡淡一笑,道:“師兄說得是。”


    玄陽真人卻苦笑著搖了搖頭,路千崖開口道:“不知師兄示意我留下是要商議何事?”


    玄陽真人仿佛在思慮著什麽,又沉默了半晌,緩緩道:“路師弟,你與淩雲寒交過手,覺得此人如何?”


    路千崖聽聞此言,臉色卻猛地沉了下來,低聲說了四個字:“深不可測!”


    玄陽真人聞言麵色也無多少變化,仿佛並沒有什麽驚訝的意思,而是道:“師弟,若我沒記錯的話,你的修為應該是返真境二層,可對?”


    路千崖點頭道:“師兄所言不差。”


    玄陽真人道:“在修為上我雖勝過你一籌,卻也高不到哪裏去。而這魔尊乃是和內神界神統,仙界仙帝,鬼界鬼王,佛界如來,妖界妖主齊名的人物,路師弟,你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路千崖沉默,沉默。


    玄陽真人看了看他,似乎終於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麵色平靜,緩緩道:“我決定祭出“軒轅劍”!”


    路千崖大驚,道:“師兄!”


    玄陽真人道:“師弟,你也不必勸我,內神界後援遲遲未到,而如今魔界大軍步步緊逼,甚至打到了我天玄門,我正道同門也是死傷無數,所以這一戰實在是出不得一絲差錯!故而唯今之計隻有祭出我派從古流傳至今的“軒轅劍陣”,拚死一戰方有可能化解這場浩劫!”


    路千崖似仍有幾分擔憂,道:“可是,師兄……”


    玄陽真人打斷他,道:“師弟,我意已決,無需多說。”


    路千崖怔了片刻,終究沒有再說,他的心中不知為何此刻卻想起了另一件事,自己門下最小的那個弟子……


    玄陽真人目光望向大殿之外,隻見此刻陽光明媚,晴空萬裏無雲,一點也看不出有浩劫將要到來的征兆。


    隻是卻不知暗處是否有一場暴風雨正在醞釀來臨。


    天際之上,一輪豔陽高照,溫暖的陽光透過林間的縫隙照射下來,灑在身上,帶著幾分久違的閑適和安逸。


    伴著嗖嗖嗖的三聲,幾道人影在密林中疾馳而過,不做絲毫停留,轉眼間便又衝向前方。


    三道人影雖然速度都是極快,但一路幾乎都保持著一致,但是忽然,其中一道身影踩在樹木枝幹之上,一躍而起,猛地向前飛去,登時將後麵的兩人甩開了不少距離。


    後麵的兩道人影均是愣了一下,片刻之後,才傳來一個聲音:“這小輩好像很著急。”正是後羿的聲音。


    在林中疾馳的三人也不是別人,正是羽蓬,舒芷夕,後羿一行三人。


    舒芷夕沉默了一下,一邊飛行著一邊看向前方,眼神當中仿佛忽然也有莫名的東西閃動,片刻之後,她低聲道:“我們天玄門的許多弟子都是孤兒,從小便被各自的師父帶大,與其說是師父,更應該說像是我們的父母一般,而師兄妹們更是像我們的家人一樣,在這世上,孤兒是沒有家的,但在我們的心中,早已將天玄門當作了自己的家。”


    後羿聞言略帶驚訝的看著她,似乎沒想到表麵看上去如此冰冷的舒芷夕竟也會說出這樣的話,好半天,他才喃喃道:“原來是這樣麽……”


    迴家麽……


    在他們前方,禦劍走在最前麵的羽蓬一臉堅毅之色,眼神從未有過的堅定和認真,全力驅使著腳下的乾坤劍向前疾馳,兩邊的樹木景物飛速從眼前退去,耳邊風聲唿嘯,狂風掠過身畔,刮麵如刀。但他卻始終不曾閉上雙眼,眼眸之中閃爍著無比堅定的神采。


    他的腦海中,此時卻迴想了許多事情。


    他永遠忘不了自己九歲時初上天玄門時的場景。


    當時他和修羅在一夜之間失去所有親人和朋友,隻剩下他們兩人孤獨的在這世間流浪,是天玄門遊曆的弟子將他們帶迴了天玄門,並分別拜入不同的師父門下修行道法。


    羽蓬生性老實倔強,但又是是極其內向的人,初入啻祈峰時根本不善言談,但師兄和師姐們卻視他為弟弟一般,對他很是照顧。特別是師姐路雪兒,更是自己從小到大最好的玩伴,羽蓬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在啻祈峰上看見路雪兒時,他就被這個女孩的活潑和美貌驚呆了,或許從第一麵起,這顆種子就已經悄悄埋在他的心底深處。


    而後的幾年間,可以說是羽蓬這一生中最快樂的幾年時光。雖然他天資不高,人也不太聰明,但為人老實誠懇,各位師兄們和師姐都對他這個小師弟疼愛有家,九個人在一起就像是一家人一般。師父路千崖羽蓬心中向來是高大得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羽蓬從來都對他又是尊敬,又有幾分畏懼。但如今的羽蓬迴想起過往的事,卻明白了師父其實也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那些曾經聽起來嚴厲的話語,如今想起卻有了一分淡淡的暖意。


    對於羽蓬來說,在他的心中也早已將啻祈峰,將天玄門當作了自己的家,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去傷害這個地方,傷害他的家人。


    從前的他沒有什麽力量,但現在他已經擁有了歸虛境的修為,他能夠感受到每一寸肌膚之下,脈絡之中那奔騰不息的力量,比起從前的自己不知強了多少倍。


    所以現在的自己,終於可以為守護天玄門而出一分力的了吧!


    他緩緩握緊了自己的手掌,握緊成拳,一股無形的氣勢和靈威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就像是他眼中那熊熊燃燒的火焰。


    忽然,他仿佛感覺到了什麽,轉過頭向後看去,隻見舒芷夕和後羿不知何時已追了上了,就在自己身上幾丈處。舒芷夕看向他,他的目光也望了過去,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向觸,這一次卻沒有誰再移開。


    舒芷夕突然又踩著離霜神劍加速,飛到了羽蓬身邊,與他並排而行,她的臉上此刻竟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向他微笑道:“既然心急,那我們再快些吧!”


    羽蓬怔了一下,向身後的後羿看去,開口道:“前輩?”


    後羿卻神色如常,淡淡道:“我無所謂,隨便你們怎麽搞,反正我本來就比你們快得多,這一路本來也是一直在放慢速度等你們。”


    羽蓬和舒芷夕對望一眼,都是露出了笑容。就在這時,白狐忽然從羽蓬懷裏鑽了出來,躥上了他的肩頭,但是似乎沒有料到羽蓬他們飛行得如此之快,險些從羽蓬肩頭飛了出去,好不容易才重新穩住身子,用爪子抓穩了羽蓬的衣服,在他肩頭趴了下來,但似乎神色之間還是有些後怕。


    羽蓬愣了一下,隨即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看了看身旁的舒芷夕,又轉身看了看後羿,這才轉過頭來,目光望著前方,天玄門的方向,眼神變得堅毅起來。


    “走吧!”


    三道身影在重重樹影當中陡然加速,向著天玄門的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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