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雪兒見他一臉呆滯,癡癡地看著自己,許久也不說話,以為他有什麽事,連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凡,?小凡?”


    羽蓬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美麗臉龐,心卻痛如刀絞,心中有千言萬語,但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突然,一陣巨大的眩暈襲來,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羽蓬獨自行走著,無邊的黑暗中隻有他孤獨一人,沒有時間,沒有感覺,仿佛永恆。


    四周忽然傳來無數的笑聲,他們肆無忌憚地笑著,仿佛也在嘲笑著這個可憐人。羽蓬大叫著向前奔去,手腳並用,四處亂打,像是個憤怒的孩子一般。但四周仍然是一片無邊黑暗,他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做不了。


    那些聲音依然在周圍狂笑著,大聲地笑著,羽蓬終於打累了,累得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無盡的黑暗再次湧來,將他的身影吞沒了。


    像是一瞬間,又仿佛已經過了千年。


    他終於還是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的瞬間,頭頂又是熟悉的圖案,他心中空空的,腦海也一片空白,盯著那頭頂的太極圖案看了半晌,才坐起身,四下看了看,發現這個帳篷之內的陳設也是那般熟悉。


    似乎是自己的帳篷。


    他此刻心中沒有任何想法,麵無表情坐在床上,拉慫著頭。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也沒有穿衣下床的打算,就那麽呆呆坐著,甚至連床頭放著的黑劍他都沒有看上一眼。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帳篷的簾子一陣抖動,一隻白色的狐狸躥了進來,三兩下跳到床來,又躥到他的肩上,正是白狐。


    羽蓬轉過頭看了它一眼,便沒再管它,繼續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


    白狐卻仿佛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一般,伸出舌頭來舔他的耳朵,撓他的癢,可惜羽蓬臉上還是無一點笑容,還是一點也不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白狐又伸出尾巴去撓他的脖子,羽蓬把它從肩頭拿下來,抱在懷裏,輕輕撫摸著它的皮毛,白狐也沒有動,就這般靜靜地趴著。


    一人一狐就這麽安靜地待著,也不知過了多久,也一直未見有人進來,仿佛這個角落早已被世間遺忘。此刻這個世界上陪著他的,不就隻有一把醜陋的黑劍和一隻白色的狐狸麽?


    羽蓬心中空蕩蕩的,隻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


    如果自己現在死了,這世上還有人會記得自己麽?


    會有人為自己而流淚麽?


    他緩緩低下頭去,腦海中閃過高複帥奸詐的招牌式笑容,舒芷夕絕世的容顏,看著魔族墓碑群麵色蒼白悲傷脆弱的靜若,帶著陽光笑容的修羅,最後閃過路雪兒笑顏如花的影子。


    可是,師姐,她會為自己……流淚麽?


    她早已經嫁給了步行昀,原來五年前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羽蓬心中忽然一痛,但不知為什麽這一刻他卻忽然想起了靜若在玄禦大會前夕對他所說的話:隻要你不想輸,你就不會輸!


    連他自己都呆住了,為什麽他會忽然想起這句話呢?


    他抬起頭,卻看見了一身紫衣的靜若坐在床邊,看著他。


    羽蓬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又使勁眨了眨眼,再睜開眼睛,卻看見她美麗的臉龐仍在眼前,甚至還有淡淡幽香,從身側傳來。


    羽蓬這才相信是真的,靜若看了看他,道:“你怎麽了?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羽蓬卻沒有迴答她的問題,而是道:“你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靜若看了他一眼,眼神如水波一般溫柔道:“我來看你的啊。”


    羽蓬見她一臉溫和微笑,看著自己,忽然心中某處沒由來的一動,一時竟然不敢看她,連忙低下頭去。


    但是忽然,他又想起什麽,神色焦急道:“你,你怎麽敢到這個地方來的?”


    羽蓬所在的帳篷是在漢河界北,正道聯盟的大後方,靜若一個魔界女子孤身一人深入到敵方深處,無異於深入虎穴,此刻若是有任何人發現她,便再也沒有逃脫的道理。


    靜若聽了他的話,卻沒有什麽緊張的神色,而是瞪了他一眼,道:“我怎麽不敢來?”


    羽蓬急道:“可是如果你被人發現的話怎麽辦,我是救不了你的……”說到這裏,他忽然一頓,他突然想到若是靜若被發現自己和一個魔界少女狀似親密的呆在一起,隻怕他就是長了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


    靜若見他一臉焦急的神色,心中格外高興,看著他道:“你這是在關心我麽?”


    羽蓬呆了一下,點頭道:“嗯……”


    靜若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明豔動人,這般看著他。


    羽蓬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一紅,撓了撓頭。


    過了一會兒,他才猛地驚醒,道:“啊!你還不走,一會兒我師父他們多半就要來了。”


    靜若道:“你這是趕我走麽?”


    羽蓬一時語塞,道:“我沒……”


    靜若看見他窘迫的模樣,不由又是撲哧一笑,頓時這個帳篷仿佛都因為她的笑容而多了幾分光彩。羽蓬靜靜看著,不知為何有種溫暖的感覺,頓時把心中的苦悶也忘了。


    過了片刻,靜若才收了笑容,道:“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剛才怎麽了,那個樣子。”


    一提到這件事,羽蓬情緒又低了一些,也沒有迴答,緩緩搖了搖頭。


    靜若看著他,許久,忽然拉起他的手,起身便要走。羽蓬訝道:“去哪?”


    靜若笑道:“跟我走就是。”說著,便拉著他下了床,出了帳篷,奔了出去。白狐輕叫一聲,也跟著他們跑了出去。


    他們一路跑出去,羽蓬感受著自己手中那柔軟的手掌,看著前方近在咫尺的那個窈窕身影,心中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不知為什麽,此刻他覺得就是全世界都欺騙他,但拉著他奔跑的這個女子也不會。


    天際,一輪孤月高懸,灑下淡淡清輝,照在他們身上,溫柔如水。


    原來這時是半夜,怪不得沒有人來探望自己。


    羽蓬出了帳篷,看見了天色,才發現了這一點,心中頓時好過了一些。跑著跑著,他忽然感覺到了什麽,轉頭往後看去,果然隻見白狐還跟在身後,一直跟著他們跑著。


    在全世界都遺棄他的時候,隻有這隻白狐願意安靜地陪在他的身邊。羽蓬輕輕地笑了一下,伸出手去,白狐一躍而起,沿著他的手臂三兩下躥上了他的肩頭。


    兩人一狐,就這般在月光之下,無邊的大地之上,一同向著前方奔跑著。


    羽蓬一邊跑的時候抬起頭,望著天空中,但見夜色如墨,繁星點點。又低頭看了看肩頭的白狐和自己身前那奔跑著的美麗女子。


    這一刻我這一生都會記得。他想。


    第六十四章未來


    他們一路從營地的邊緣跑過,一路上沒有驚動任何人,便離開了這裏。


    靜若拉著他在岸邊坐了下來。


    羽蓬抬起頭向前看去,隻見在月光的照耀下,整個河麵仿佛也變作了晶瑩的藍色。河水一眼望不到邊際,無數浪頭卷起下一刻又沉沒下去,巨大的轟鳴聲迴蕩在耳邊,仿佛永遠也不會停止奔流。


    兩人並肩坐著,白狐安靜地趴在一旁。靜若看著他,道:“羽蓬,你有沒有想過今後做什麽?”


    羽蓬轉過頭看了看她,緩緩搖了搖頭。


    “一直修行,然後成為這個世間的最強的人。”羽蓬看著眼前不停流動的河水,道:“我從來也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靜若道:“那你……”


    羽蓬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說出來你該笑話我了。其實我一直以來的夢想是成為一個被世人所銘記的英雄,我希望今後的人們在提起這個時代,這段曆史的時候會記得這個世上曾經有過我,這個世界我曾經來過,僅此而已。”


    靜若看著他,許久,才輕聲道:“你會成功的。”


    羽蓬看著她臉上認真的神色,忽然一怔。他卻想起了七年前在啻祈峰上,舒芷夕也跟他說過同樣的話。


    他緩緩點了點頭,兩人都不再說話,隻是靜靜看著眼前奔騰的河水,耳邊迴響著巨大的轟鳴聲。


    在這一刻,兩界的大戰,神族與落雲族千萬年的恩怨似乎都早已被他們拋在了腦後。


    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了他們二人。


    “羽蓬,你說人真的會有轉世麽?”


    羽蓬怔了一下,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如果我轉世了會變成什麽樣子?”羽蓬自己也不由思考起這個問題。


    靜若仿佛想到了什麽,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羽蓬轉過頭疑惑地看著她,她一邊笑一邊道:“但願不要像現在這麽呆就好了。”


    羽蓬頓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她笑了一陣,才慢慢止住。


    他們都不知道,世上當然有轉世,而且他們在神界的這一段路隻不過是千百世輪迴中的一小段而已。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靜若將頭靠在了羽蓬的肩頭上。羽蓬一驚,腦海中刹那間一片空白,卻沒有動,甚至心中還隱隱有一絲歡愉,便任由她靠著。


    微風拂過,輕輕地吹在他們身上。月光清冷而溫柔,灑在他們身上,如同女子的手一般溫柔。


    沒有人注意到,旁邊的白狐注視著他們,眼眸之中緩緩亮起了妖異的紅光。


    暗空冥淵。


    數百名魔族戰士聚集一起,將一人圍在當中。


    中央處一名白發老者,神態自若,輕撫胡須。若是羽蓬在此,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這個老者正是在雲來客棧對自己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最後說自己是救世主的那個神秘老者。


    對峙的情況隻持續了一小會兒,不多時,突然周圍的人群一陣湧動,從後方讓出一條路來。


    一個腳步聲緩緩在空曠而巨大的深淵中迴蕩起來,這個人走得很慢,但這聲音每響一次,整個深淵便仿佛也跟著震動了一次。


    噠,噠,噠。近了。


    那個身影終於走近了,越過了人群,走到了瑪雅洛世的前方。


    這個身影仿佛有著無盡的威嚴和重壓,整個深淵忽然安靜無比,沒有人敢再說話,莫名的壓力充斥著整個空間。


    “你——是誰?”那個身影不緊不慢,緩緩開口道。


    一直神色淡然的瑪雅洛世此刻卻忽然皺起了眉頭,他已猜到了眼前的人是誰。


    “瑪雅族人,瑪雅洛世。”他道。


    “哦。”那人答了一聲。


    黑暗中忽然亮起一束紅光,向瑪雅洛世飛來,速度之快,轉眼間便已飛至麵前。瑪雅洛世目光一凝,一揮袖袍將那道紅光擊飛。


    紅芒在半空中倒轉方向,不知在黑暗中飛行了多遠,擊在深淵盡頭的山壁上,隻聽得轟隆一聲巨響,整個深淵的地麵都仿佛震動了一下。


    瑪雅洛世被反震之力逼得硬生生向後退了三步,麵色一變。


    那黑暗中的人緩緩道:“瑪雅天族之人,你也是屬於神界的,如今正值兩界大戰,你卻敢來暗空冥淵,膽量不小。”


    瑪雅洛世稍稍運氣,平複了一下體內的真氣,頓了頓,才道:“你是這一代的魔尊淩雲寒?”


    黑暗中的人沉默了片刻,道:“正是本座。”


    瑪雅洛世搖頭歎道:“這一代的魔尊可真是厲害。”


    黑暗中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隻聽淩雲寒冰冷的聲音道:“謬讚了,我的修為和這一代的如來普世還相去甚遠,恐怕隻與神統亞裏歐相當而已。”


    瑪雅洛世沉默片刻,道:“恐怕亞裏歐還沒你厲害。”


    淩雲寒道:“這我就不知道了。還是快些說一說你今天來這裏的目的好了,我不想浪費時間。”


    瑪雅洛世撫了撫花白的胡須,點頭道:“既然魔尊如此直爽,我也就不兜彎子,一萬二千年前,我族先輩瑪雅洛名川和瑪雅天運曾為探天機而進入暗空冥淵,至今未歸,此行便是來尋找這二位前輩迴歸故裏。”


    淩雲寒沉默了下來,仿佛在思索迴憶著什麽,過了一會兒,他才道:“我想起來了,既然你是為這個而來,那便迴去吧!”


    瑪雅洛世也不惱怒,隻是道:“哦,敢問魔尊為何?”


    淩雲寒淡淡道:“你說的這二人萬年前誤入深淵之下的“輪迴幻境”,妄圖窺探天機,結果反而被困至今,“輪迴幻境”乃是天地六界間最大的秘密之一,不遇有緣之人便不出世,如此你應該明白,我也幫不了你。”


    瑪雅洛世身子一震,驚道:“什麽?輪迴幻境,怎麽會這樣?”


    淩雲寒道:“現在你明白了,你是救不了他們的,迴去吧!”說罷,他便轉身離去,重新融入了黑暗當中,周圍的魔族也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轉眼間,這片地方便隻剩下了老者瑪雅洛世一人。他在原地站了許久,終於是搖頭長歎一聲,轉身離開,身形化作一道白光向上飛去。


    忽然,他想起了在前些日子在雲來客棧遇見的那個身懷“救世”之象的少年,看來該是去找他的時候了。


    或許,“未來”就全係在那個少年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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