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蓬和舒芷夕向上飛了許久,兩人都漸漸覺出不對。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在空中停了下來。舒芷夕道:“有些不對,以我們速度飛了這麽久按理說早就該飛到山崖上了,可現在……”


    羽蓬順著她的目光向上望去,隻見上方雲霧繚繞,仿佛才到半山處一般。但實際上他們還在穀底的時候眼前就是這副場景,眼下飛行了這麽久,卻依然是這般模樣。


    舒芷夕看了看他,忽然道:“我們似乎是在一個結界裏。”


    羽蓬一怔,道:“結界?”


    舒芷夕點頭道:“恐怕是的。”


    羽蓬道:“可我記得我們不是從那片懸崖上……”他忽然一頓,迴想起一個細節來,他分明記得當時是躲在一片樹林裏的,背後根本就沒有什麽懸崖,但那一刻他們卻的確是從懸崖上飛了出去……


    舒芷夕見他神色古怪,不由道:“怎麽了?”


    羽蓬迴過神來,忙道:“沒,沒什麽,沒什麽……呃,我們還是快點想想怎麽出去吧。”


    舒芷夕眉頭微皺,搖了搖頭,道:“如果真是在結界裏的話,就沒那麽容易出去了。”


    羽蓬奇道:“為什麽?”


    舒芷夕道:“要破結界,首先就要找到邊界,然後找到破界的界點,當然,如果修為遠強於布置結界的人,也可以不需知道界點,直接以蠻力強行破之。”


    羽蓬仿佛突然明白了什麽,道:“你是說……”他抬頭看向上空,道:“我們找不到界點。”


    舒芷夕點了點頭,道:“這個結界,有些古怪。”


    羽蓬聞言一時也想不到什麽辦法,他撓撓頭,道:“不如我們還是再向上飛一段再說吧!”


    舒芷夕沉吟片刻,道:“也隻有先這樣了。”


    說罷,兩人禦起仙劍又向上飛去。


    飛行途中,羽蓬看向舒芷夕,隻見她仍是一臉冰霜的模樣,自己突然之間可以禦劍飛行的事情她也隻有最開始稍微驚詫了一下,之後也沒有問過,仿佛這個女子天生就是這麽冷冰冰的。


    羽蓬不由微微搖了搖頭,仿佛感覺到他的目光,舒芷夕也朝這邊看了過來,羽蓬心頭一跳,立刻轉迴去,專心禦劍。


    舒芷夕看了他一會兒,也轉了迴去。


    兩人又這般飛行了許久,終於還是停了下來。


    原因無他,以他們剛才這段時間,莫說是萬丈深淵,就是十萬丈深淵,也早已飛了上去。可現在他們頭頂的高空上,仍然隻有一片白茫茫的霧氣。


    羽蓬和舒芷夕互相看著,一時無言。


    忽然羽蓬驚道:“那是什麽?”


    舒芷夕聞言一怔,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見上方雲氣之中隱約有一些微小的黑色影子閃動,若不細看,還當真難以發覺,倒是羽蓬眼尖,居然發現了。


    那些影子在白色的雲霧中越漸分明了起來,同時耳邊傳來一種奇特而且刺耳的聲音。


    羽蓬頓時想起了鰭淵的叫聲來,不由心頭恐懼,道:“這,這些……是什麽?”


    舒芷夕麵沉如水,盯著上方,緩緩搖了搖頭。


    那聲音越來越近,兩人都知道,這些不知名的東西應該馬上就要衝出來了,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凝神戒備。


    就在這個時刻,一臉嚴肅的羽蓬卻忽然轉過頭,道:“師姐,你的傷怎麽樣了?”


    舒芷夕微微一怔,轉過頭看向他,神色似乎有片刻的惘然,但隨即便恢複如常,她低聲道:“已經不礙事了。”


    便在這時,白色雲霧中那些黑色影子終於衝了出來。直到這時,他們才看清這究竟是什麽東西,兩人不由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從雲霧中飛出的竟然是一隻隻模樣猙獰的黑色蝙蝠,數目之多,一眼看去幾乎遮蔽了整個天際,光看上去便讓人頭皮發麻。


    羽蓬和舒芷夕從小在天玄門中長大,何時見過這等兇物,偏偏這些蝙蝠也不知是什麽異種,獠牙生得奇長無比。兩人一時間麵色都有些蒼白,不過舒芷夕到底是性格冷靜,轉頭向羽蓬道:“這些畜生數量太多,不可力敵,走!”


    羽蓬這時哪裏會有任何異議,立刻點頭,兩人一同禦劍,以最快的速度向下飛去。


    天際之上,蝙蝠群仿佛很久沒有見過活人一般,眼見到手的美餐就這麽溜走,自然不肯放過,頓時一聲唿嘯,黑壓壓的一片一同跟著羽蓬他們追來。


    羽蓬到底是剛才能夠禦劍,在空中幾次都站立不穩,差點從劍上落下來。還好黑劍與他心靈想通,控製起來得心應手,不然若是換一件兵器,隻怕羽蓬早就摔下萬丈深淵成了一灘爛泥。


    不過繞是如此他依然比舒芷夕慢上不少,他迴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隻見漫天的蝙蝠如同黑雲一般,已經追到了身後不到百丈處。


    舒芷夕看得出來羽蓬飛行並不熟練,眼看便要被蝙蝠群追上,一咬牙,反向朝羽蓬飛去。


    羽蓬見舒芷夕飛到自己麵前,急道:“你飛迴來做什麽!”他剛說出這句話,立刻就怔住了。


    因為舒芷夕拉住了他的手,然後帶著他繼續在空中一個轉彎,繼續向前飛去。


    “要死一起死。”


    舒芷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有幾分冰冷,就連這話語也是冷冰冰的。


    但與自己的手相握的那隻柔軟的手掌上,所傳來的那份淡淡的溫度,卻是那麽真實。


    羽蓬呆呆地看著前方她近在咫尺的身影,耳邊唿嘯的風聲,身後蝠群刺耳的叫聲,一切都仿佛離他遠去了,他的腦海中隻迴蕩著她剛才對自己說的那句話。


    他心底某處,仿佛被什麽東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兩人就這麽在空中快速地飛馳著。但即便如此,身後的蝠群和他們的距離仍然在不斷縮小著,若是被它們追上,羽蓬絲毫不懷疑,他們一瞬間就會被吃得連渣都不剩。


    他迴頭擔憂看了一眼,向舒芷夕道:“這樣下去,我們遲早還是會被追上。”


    舒芷夕沒有迴答,但不知是不是錯覺,羽蓬仿佛感覺到她握自己的手又緊了一分,然後悄然加快了速度。


    羽蓬咬了咬牙,仿佛下了什麽決斷,突然用力掙開了舒芷夕的手,停了下來。兩人飛行速度本就極快,他這片刻停頓,舒芷夕已衝出幾十丈遠,羽蓬隻看到遠處她迴過頭來,滿臉驚愕。


    羽蓬平靜地望著她,臉上緩緩地露出一絲笑容。


    身後的蝙蝠群速度極快,轉眼間便靠近了羽蓬,羽蓬再沒有絲毫猶豫,用黑劍在手掌上一劃,頓時開了一道大口,鮮血源源不斷的湧出。


    眼看身後的蝠群便要追上他,他將手中黑劍一拋,懸浮在空中,跳了上去,在空中一個翻騰,朝相反的方向禦劍而去。


    全速飛行中,他張開手掌,流出的鮮血在空中劃出一條鮮血之線,那些黑色蝙蝠似是聞到了血腥味道,紛紛掉頭,放棄舒芷夕,朝他追來。


    羽蓬迴頭看了一眼,見蝠群果然都朝他追了過來,那一刻心頭竟有了一絲欣慰。隨即,他的神色猛地變得堅定,用盡全力禦劍向前飛去。


    不過他的修為到底還是太低,不過一柱香功夫,蝠群已然追了上來,羽蓬已經把修為發揮到極致,用盡了自己所有力量,但仍然無法逃脫。


    就在他心慌意亂之際,撞在了一棵巨樹的樹枝上,當即便失去平衡,從黑劍上跌落下來,筆直向下落去。


    無數黑色嗜血的蝙蝠見此場景,頓時大喜,化作一條黑色洪流,向著那個下落的身影撲去。


    羽蓬人在半空,隻覺得耳邊風聲唿嘯,狂風幾乎吹得他睜不開眼,但他仍然看到了無數黑色的蝙蝠朝自己飛來,他知道當它們飛到自己麵前的時候,自己就離死不遠了。


    我,就要死了麽?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從天際往下看,隻見無數麵目猙獰的黑色蝙蝠漸漸追上了那個少年,包圍了他。


    然而就在這時,黑色蝠群中心,忽然一個陌生的聲音響了起來。


    “唉……”一聲歎息,“沒想到這麽快我又得出手了。”


    隨著這話音落下,一片黑色之中,一點毫光猛然亮起,隨即迅速擴大,所過之處蝙蝠紛紛如冰雪般消融,消失不見。不消片刻,原先遮天蔽日的無數黑色蝙蝠就被這白光消滅得幹幹淨淨,不留下一絲痕跡,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然後一個透明的光圈籠罩著已經昏迷的羽蓬,緩緩下降,最後落在了地麵。


    而羽蓬靜靜地躺在地麵上,對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全然不知。


    一個黑色的光影忽然出現在他的身邊,看輪廓似乎是個男子,但他的身影始終籠罩在一片光芒之中,麵容和衣著都看不真切。


    他默默地看著羽蓬,天際唿嘯之聲傳來,黑劍破空而至,停在了他的身前,靜靜懸浮著。


    黑色人影靜靜注視著黑劍,許久,他緩緩伸出手,握住了它。一刹那,黑劍上黑色褪盡,又再次化為了銀白色仙劍,劍身上騰起光芒萬丈,不可逼視。


    “老朋友,真是好久不見了。”那黑色人影輕輕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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