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到第三十二顆石精的時候,唐清看到一名穿著與其他鬼差都不同的人從天而降,宣布今日的開采到此為止。


    唐清認出此人應該是一名鬼師,卻不知對方是否是擒住自己的那四人之一。


    豐七十七看到超額完成了兩顆,很是高興。


    隨後就有沒有完成任務的鬼奴被鬼差們從隊伍中拖到那鬼師麵前,鬼師手中捧著一個香爐模樣的法器。被拖出來的鬼奴剛到那香爐前,爐中就飄出縷縷青煙將其包裹住,緊接著那群鬼奴就發出淒厲的叫聲。


    唐清一邊忍耐著這叫聲激起的心中寒意,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鬼奴們自己的靈氣被香爐的煙卷入其中,而後化為一粒粒裹著煙氣的細小圓珠從香爐中落出,掉進等在下方的玉盤裏。


    被過度抽取了靈氣的鬼奴們全身都呈現出將死的灰白色,鬼師一揚手,他們就被鬼差們默默地拖走了。


    在場剩下的鬼奴無一人敢吭聲,紛紛跪倒在地低下頭。


    唐清見狀,也蹲子。


    那名鬼師又在場中巡視了一番才宣布解散。豐七十七立即帶著唐清跟李休返迴之前那個山洞,顯然這就是他們以後的住處了。


    有些話當著豐七十七的麵顯然是不能說的,唐清有些焦躁。


    這時山洞外卻來了一個老婆婆,豐七十七一見她就喊著“八女乃女乃”衝了出去,兩人交談著漸行漸遠。唐清鬆了口氣,轉頭看向李休。


    “你怎麽想?”接觸到唐清的視線,李休問。


    “有人在此地匯集力量想做點什麽。”唐清說出自己之前的猜測,又道:“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之前幾屆進來的人為什麽沒有發現這樣的地方。”


    “也許不是沒有發現,隻是發現的人沒能逃出去。”李休說著,自嘲地動了動叫上的鐐銬道:“一如你我此刻。”


    唐清默然。


    稍作沉默後,唐清又說:“話是這麽講,可我剛才在采煉場裏麵已經特別注意過了,周圍並無如我們一樣的羽士在。總不可能這三百年的時間裏,上一批進入豐都的羽士沒能離開的都死掉了吧?”


    對於她這疑問,李休也認同。


    每一屆進入長思幻境曆練的羽士其構成都很複雜,就算其中一個仙門的人抵死不從犧牲了,也不可能每個仙門的人都那麽有氣節。那這些沒有離開長思幻境,又不在采煉場的羽士們卻是去了哪裏?以能進入長思幻境的修為來說,是絕無可能被認定為鬼塵這種隻能用來祭爐的等級的……


    “豐七十七說,鬼師有三十六名鬼師,四百四十鬼兵。”唐清忽然道。


    “以三千年前仙魔大戰的激烈程度來說,不可能剩下這麽多人。”李休目光一凜,已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說,那些被擒的羽士中有一部分也許跟豐都這些人同流合汙了。”


    唐清苦笑:“畢竟求生是人的本能,不是嗎?為此作出什麽都不奇怪。”


    李休眼中卻泛起淡淡笑意道:“你也是為了求生什麽都能做嗎?”。


    唐清原本想說自己可以,但是靜心想了想後,她搖了頭。即使是為了生存,有些事情卻是她無論如何都不願做的——比如對不知什麽來曆的那些所謂鬼師們搖尾乞憐。


    “我也一樣。”李休說完這話,一時不再言語。


    唐清又伸手碰了碰額頭的鎖魂帖。


    “別亂動,小心這玩意忽然發作。”李休提醒到。


    “我隻是想知道,強行取下會有什麽後果。”唐清想著,忽然說:“問豐七十七的話,他是不會迴答的吧?”


    “那是自然,再怎麽說,他也是豐都這邊的人。”李休不知道唐清怎麽會冒出這與其說是天真,不如說是呆傻的念頭。


    唐清卻不介意對方古怪的目光,欣然道:“既然他不說,那就隻能演一場戲了。”


    豐七十七跟八女乃女乃匯報了今日采煉場裏唐清二人的表現,對方緩慢地點了點頭道:“若是他們安分的話那是最好……豐都鬼民自你之後已很少再有新的人口增加,若是這些外人肯好好做事,大夥也輕鬆些。”


    “女乃女乃。”豐七十七猶豫了一會後,終於說:“一直讓我們做事,說是為了豐都好,可是我們做的這些事到底有什麽意義?今天豐一八二和豐三三六他們都因為沒做好事被鬼師懲罰了,看上去好可憐……”


    八女乃女乃以跟年邁身姿不同的迅猛動作捂住了豐七十七的嘴,壓低聲音道:“噓,我不是告訴過你們嗎?隻要埋頭做事,不要想,更不能問出口,會招來禍端的。”


    豐七十七眼中露出慌張和不讚同。


    八女乃女乃見了,更是心焦地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鬼師雖然說這些事都是為了豐都好在做,可是為豐都好不等於為我們好,他們也是為鬼主辦事……我等在鬼主庇佑下活於這混亂的空間裏麵,能保住一口氣就不錯了,多的什麽都不要問,不要說,不要管,記住了嗎?”。


    豐七十七見八女乃女乃蒼白了臉瞪大眼睛的樣子如同被什麽附身了一般,嚇得連連點頭。


    捂住他嘴巴的手這才撤開。


    被豐七十七忽然冒出的逾矩問題驚嚇到,八女乃女乃也無心再跟他說什麽了,立即吩咐道:“你還是趕緊迴去看著那兩個外人,雖說有鎖魂帖控製著,但他們這樣的人最是難以馴服,以前多少被擒的外人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地拚了一死,這兩人也難保不會如此。”


    “嗯,我會盯著他們。”豐七十七乖巧應了,一路跑迴山洞。


    八女乃女乃看著這孩子跑遠,眉宇間全是愁緒。也許她不該讓豐七十七去看管那兩個外人,這才一天的時間,豐七十七就受影響了……但是看管這些實力強勁的外人卻可以減少豐七十七受罰的機會,讓他過得好些……


    “唉,一切都是命啊”歎著氣,八女乃女乃其實有時也會想,若是自己在當初那場大戰中死了的話,現在會不會更輕鬆些?


    但這一切也隻是想想罷了,事實上,她仍要拖著這老邁的身軀,苟延殘喘地活下去……


    豐七十七順著熟悉的道路在亂石中穿梭,很快就跑到居住的山洞口。


    而後他便聽到山洞中唐清正痛苦地哀叫著。


    心下一驚,豐七十七急急忙忙衝進去,就看到唐清抱著頭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除了不斷申吟外,連唿吸都弱下去了。


    “這、這是怎麽迴事?”豐七十七焦急地看向顯然也是束手無策的李休。


    李休深吸了口氣道:“師妹她,剛才坐著坐著忽然說要把頭上的鎖魂帖撕下來,我來不及阻止,就變成現在的局麵了。”


    豐七十七聞言跺腳轉起圈圈來,邊來迴走動邊要哭了似的說:“鎖魂帖一旦貼上就不能取下的,如果強行要取得話,帖子立即就會在你腦中生根抽取你全身的靈力,到死方休,根本無法可解她、她是活不成了……我該怎麽向鬼師交代?嗚嗚……”


    原本在地上縮成一團的唐清忽然停止動作。


    豐七十七還以為她已經斷氣了,卻見她好端端沒事人一般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


    “咦?”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豐七十七隻發出了一個音。


    “居然是這麽陰毒的東西,那幾名鬼師……我記下了。”唐清咬牙說完,拍了拍豐七十七的肩道:“跟你開玩笑逗你玩呢,我沒事。”


    少年“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麵對這被自己嚇了一跳又忽然安心,一時間緩不過情緒來哭得大聲無比的豐七十七,唐清也跟著手足無措起來,而一旁李休早將頭扭開,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唐清沒哄過人,最終隻得默默地走到角落裏坐下,等豐七十七自己哭完。


    也幸虧這采煉場也許施了什麽法術,鬼師們自信內中的鬼奴逃不掉,所以晚上都沒人巡視,不然豐七十七鬧出的這動靜就該給唐清他們招來**煩了。


    不過……此時真的是晚上了嗎?


    這長思幻境裏就如猗天蘇門的極夜之地一般,永遠都是黑漆漆的天空,根本難分日夜。


    唐清在腦海中將早些時候在外麵時看到的景象過了一遍,一無所獲。蒼巽能找到辦法進入這鐵桶般的采煉場嗎?感覺到這夥伴離自己的距離越來越近,唐清既是期待,又是擔憂。


    在兩種情緒交雜的情況下,她不知不覺間竟然睡著了。


    這一次,唐清做了一個夢,夢裏再度出現她讓清河洞天認主時曾於她夢中現身的那名麵目不清的男子,而對方這次卻是站在采煉場裏,也沒有看唐清,隻是沉默地看著采煉場中流淌的那條長河。


    唐清看到他手指微動,似乎在掐算著什麽。


    鬼使神差地,在沒有任何根據的情況下,唐清卻忽然覺得她知道了這個人是誰。


    然後她有些茫然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蘇則已……”


    男子迴過頭來,唐清第一次看清了對方的長相,疏朗清俊的容貌,眉宇間有一絲隱藏得很好的狂妄。


    他朝唐清揚眉一笑,唐清驀然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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