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子明去拜見師傅,講起太上老君的變化。


    師徒二人對麵而坐,陷入沉思中。


    良久之後,桑子明喟然長歎:“師傅,您說修真的意義是什麽?人為什麽要修真?如果連清淨無為的老君都失去了清淨,那麽修真界還剩下什麽呢?”


    春秋老仙抬頭望天,默然無語。


    桑子明接著道:“弟子自幼開始修煉,進入學宮讀書,開始學習仙文,一上來學到的乃是儒家的浩然正氣,後來到了仙界我才發現,儒門的浩然正氣不知道去了哪裏,就連儒門領袖孔夫子,也成了天帝的附庸。師傅,您說這世界是怎麽了?”


    春秋老仙低頭望著他,說道:“儒門從來就沒有獨立過。夫子也隻是普通的仙帝,算不得頂尖的大帝,在五老帝君麵前,他能做什麽呢?


    在為師看來,修真的意義在於探索新的領域,研究複雜的天道,我對於修煉的興趣,遠大於稱王稱霸!我對成神,也沒有太大的興趣。


    我走上修真路,是為了追求自由。


    自由是多方麵的,首先是解脫壽命的限製,自從進階金仙之後,已經實現了。


    其次是不受別人的製約和打壓。上林苑現今還受到多位大帝的打壓,這不是我想要的,必須擺脫這種狀況。


    再次是超脫天道的自由。這一條最難達到。天道像一張網,人就像水裏的魚。掌握的天條越多,獲得的自由越大。


    但是如果說,要想獲得真正的自由,隻有成為古神一條路,而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必須吞噬大量的修真人,特別是自己的弟子和朋友,那麽這肯定是一種悖論!等於套上新的枷鎖,絕不是真正的自由!


    為了獲得自由,反而套上更大的枷鎖,這不是荒謬的笑話嗎?


    與其這樣,我寧願躲在上林苑,陪著弟子家人逍遙自在,何苦違背自己的心意呢?


    修真人當不忘初心。子明啊,你走上修真路的初心是什麽?”


    桑子明靜靜的迴味昔年的經曆,他想到了早年的師傅陸九淵,想到對方所傳的“心學”大法,其中有七層境界,明心見性,心即是法,言出法隨,畫地為牢,宇宙便是我心,我心便是宇宙,萬物皆備於我。


    當年還覺得這些東西很有道理,如今迴過頭來反思,他赫然發現,心學大法修煉到最後,跟成神有什麽區別呢?


    如果成了盤古,成了這方宇宙唯一的神,豈不是達到了“宇宙便是我心”,“我心便是宇宙”,“萬物皆備於我”嗎?


    想到這裏,他的心裏忽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惶恐。


    “師傅,弟子修煉的初心,隻是為了活著。弟子當年剛剛成人,祖父早早離開了,我一個人留在荒穀城,周圍不單有妖獸,還有陰鬼肆虐,要想活下去並不容易。我得到兩位夫人蓮香和秋嬋的陪伴,一路奮力掙紮,才走上長生路。弟子並沒有掌控天下的心思,從來都沒有這種想法!”


    春秋老仙點點頭:“為師也是一樣,從原荒界起步,最早進入的宗門,名叫‘金丹宗’,那是一個很小的宗門。我不想一個人走上長生路,寧願帶著一幫好友,一起努力往前走。如今上林苑這些仙帝和仙王,都是跟著我一路走過來的。


    苗雲娟,莊雲清,寧雲芝,是我的師姐,吳眉兒是我的師妹,郭真人是我的師傅,鄭天平算是師叔,蔣雲木,方雲劍是師兄弟……這些人都是從金丹宗開始,跟我走了數百萬年。


    為師唯一的心思,就是帶著這些熟悉的人,親人和朋友,門下弟子,逍遙自在,超脫於天地之間,不受別人欺負。


    如果說為了成神,必須將這些人都吞了,那我寧願自己離開,去別的宇宙成神,將這方天地留給他們。臨走之前,我會將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佛祖,天皇,人皇……所有對上林苑構成威脅的大帝全部打死!我要剿滅所有成神的種子,然後才會離開。


    當然,我不希望走到這一步,不希望太上老君和那些大帝發瘋,逼著我做出殺人的舉措。畢竟老君,佛祖,天皇,人皇,這些人都是修真界的前輩,為人族做出了貢獻,也曾是我的師傅,若非處於無奈,我不願與他們為敵。這也是為師麵對追殺,一味躲藏,不肯還手的原因。”


    聽了這番話,桑子明的心裏倒是好受了一些,因為他經曆過鎮元子吞噬弟子的威脅,萬一師傅春秋老仙也走上這條路,他心裏會很難受。


    桑子明不是傻子,他還有十具分身,大都在外界遊走,即使師傅忽然發狂,想要吞噬弟子,頂多吞了他的本體,沒法將他的分身一網打盡。


    春秋老仙雖然創出了“天道枷鎖”,但目前還無法大範圍施展,不可能吞下桑子明的所有分身。


    比較而言,太上老君傳出來的“三清化一氣”,倒是讓許多大帝收斂分身和化身,方便老君一口吞下去了!


    桑子明並未將分身桑玄融合,而是讓他將弟子黃琪留下,然後去宇宙的邊緣尋找機會。


    他有了一套金書,總共四百九十卷,合計四十九萬大道。


    他還學會了“天道枷鎖”,掌握了“煉星之法”,可以將一顆顆荒星煉化,融入自己的洞天,借此研究成神大道。


    按照師傅春秋老仙的說法,成神之路也可能有許多條,直接吞噬別的仙人雖然簡單,但是有悖於天理和人倫。


    他想嚐試各種方法,看看能不能走出一條新路。


    這方世界已經很大了,外界還有更多的宇宙,世間究竟有多少星辰,誰也說不清楚,或許等他吞噬了一萬顆無人星球之後,忽然走通了成神之路,那也是有可能的。


    他拜春秋老仙為師,並不需要凡事都跟師傅一樣,他已經是二十五階大帝了,該當有自己的路數。否則師傅留下了《仙藏春秋》,他又給世間留下什麽呢?


    當然,話又說迴來,如果一方宇宙隻允許有一位神,又何必要考慮別人的感受?就算像師傅一樣,費盡心機寫出《仙藏春秋》,又準備留給誰呢?難道說招收大量的弟子,讓他們修煉自己留下的心法,隻是為了方便吞噬不成?


    站在這個角度來說,要想不被別人吞噬,就要有自己獨特的東西,讓人家想吞也吞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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