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島主點點頭繼續道:“任何人進入本島,第一門規就是不準與任何男性發生情感,本島禁地,雖三尺之童不得涉足,這一門規你們認為如何?”


    她說到此處停了下來,雙目掃視,七大門徒,三大使者,久久不語。


    “嘻嘻!”長春島主一笑道:“天地尚有二儀,星辰亦有陰陽,假若照本門門規,豈不有違天心,有反倫常,誰還敢踏入本門,本門又何以謀求光大呢?”


    七大門徒聞言,心中全都暗喜。


    然而,她們在未明了島主的真意之前,可不敢擅拿主意!


    因此,仍然是一片沉默。


    長春島主又道:“因此,本島主決定要改變門規……”


    “島主”申大娘上前半步,低聲道:“長春島開山以前,曆代沿傳,若是一旦更改,恐怕……”


    “怕什麽!”長春島主不等她說下去,緊接著道:“門規雖為前人所創,並非鐵定不移,陰陽相濟,男婚女嫁乃人之常情!”


    申大娘忙道:“屬下隻覺得一旦更改,對於島主的威嚴有損!”


    “笑話!”長春島主道:“難道兒女婚配之後,就有損父母的尊嚴?”


    她說著,臉上已微現不愉之色。


    然而申大娘卻不管許多,她依舊道:“屬下追隨老島主迄今,近五十年……”


    “哦!”長春島主冷冷一笑道:“假若沒有這條門規的限製,你此時早應該兒孫滿堂天倫樂極,不比現在好嗎?”


    不料,申大娘十分固執的道:“無論如何,改變門規,屬下以為期期不可!”


    長春島主勃然變色,她沉吟了片刻,突然在鬢際取下一枝金釵令來,一探手拋向三丈之外的石階之上。


    “篤!”


    細細的金釵一聲輕響,竟插入堅硬花崗石板之內,深有寸餘。


    “島主!”


    一聲雷吼,由大殿直到第一進殿門,所有長春島的門人,高喝了聲,全都跪了下去。


    長春島主的人,也由座位上按桌而起,朗聲道:“第二代長春島主傳令本門弟子一體知悉!”


    眾弟子異口同聲的應道:“門下接令!”


    長春島主莊嚴肅穆的又道:“本島男女不親的門規,由現在起,立刻廢除!”


    她說完之後,緩緩坐下,又對申大娘道:“申大娘,你乃本門第一號使者,既知門規如山,難道不知道島主之言就是門規?念你是本門兩代老人,本島主未便深責!”


    申大娘不由退後半步道:“屬下老邁,島主恩典!”


    她口中雖如此說,但眉宇之間,分明有不平之色。


    白冷秋看在眼內,上前恭身道:“為了弟子一己之私,恩師竟廢了本門禁規……”


    “不!”長春島主忙道:“你不要誤會,至於你與金白羽之間的感情,並不在適才本島主所宣布的更改門規之例。”


    此言大出白冷秋的意外。


    另外的六大門徒,三大使者也不由全然不明其故,如墜五裏煙霧之中。


    “冷秋!”長春島主冷冷的道:“天下事不如意十常八九!你不要以為奇怪!”


    白冷秋忙道:“弟子不敢!”


    長春島主又徐徐的道:“金白羽不失為一個俠義男兒,也算一個婦女追求的對象,然而,目前來說,對你是十分不適合的!”


    白冷秋隻羞得粉麵通紅,抬不起頭來。


    長春島主又道:“而今,我還不能斷定你該不該與金白羽接近,但是為了江湖紛爭的情勢,我還希望你能與他經常相見,保持連係!”


    這是一個太過微妙的理由,使人迷惑的說法。


    白冷秋茫然的望著島主,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長春島主不理會這些,她對身後的三大使者道:“天明之時,你們三人同時出穀,除了第三號使者仍然以“白義”的身分出現之外,你二人潛在金陵!”


    喬三姑問道:“屬下等專司何責?”


    長春島主直接的道:“暗暗保護金白羽!”


    這是一個出人意料的命令。


    三大使者固然是莫名其妙,七大弟子也都感到驚奇。


    但是,誰也不敢多言。


    “冷秋!”長春島主口氣十分仁慈,緩緩的道:“我已與金白羽深夜長談,發現他所以對你關懷備至,乃是因為他把你視為他的妹妹!”


    白冷秋點頭道:“弟子知道!”


    “未必!”長春島主搖搖頭又道:“你口裏這麽說,心裏未必是這麽想!”


    白冷秋忙道:“弟子心裏常自警惕,恩師明鑒!”


    “是嗎?”長春島主依然搖頭,繼續的道:“這是一個極為奇異的事,假若為師的看的不錯,你並不能控製你自己的意誌,因為,我從你言語行動之中,已告訴了我,最明顯的是你的眼睛,更說明了你心中要說而不敢說的話!”


    “唉!”


    她說到這裏,又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才道:“凡事都不是人力可以決定的!你應該有接受失敗的勇氣!”


    白冷秋心頭有一股冷颯颯的感覺,口中卻道:“弟子謹遵恩師的令諭!”


    長春島主不說什麽,隻沉聲道:“紫鵑!你也打點出穀,仍迴綺羅春!玉蟾,你陪冷秋星夜趕迴金陵,最好在金白羽未到之前,搶先一步迴秦淮河!”


    她吩咐已畢,施施然的站了起來,淡淡一笑道:“也許,今晚的決定使長春島勃然而興,為宇內武林的第一門派,也許,長春島就在我這一代煙消雲散,但是,這些都不是我們可以預料的……”


    她的神情有一種使人茫然的感覺。


    “天已黎明!”她望著東方的曙光,揮手道:“大家分頭遵令去吧!”


    直到她的背影轉入屏風後麵,一眾弟子還在竊竊私議,對這位島主的突然改變門規,以及這些令人莫測高深的分派,都感到如墜五裏煙霧之中。


    口口口


    秦淮河水,靜靜的東流。


    巍巍鍾山,默默的依舊。


    金陵,卻是表麵靜肅,而骨子裏隱藏著動亂。


    那動亂,像一大準一大堆的炸藥埋藏在人們不知的地方,隻要有一點星星之火的點燃,勢必要發生驚天動地的爆炸。


    金白羽到了金陵,便有了這個感覺。


    因為,他既不似前幾次的到處看得見三山五嶽的江湖麵孔,也沒聽到什麽風聲。


    最奇怪的是,沒見到王彩雲,也沒見到穀之陽。


    王彩雲像個幽靈似的,從前,會不知不覺的找上金白羽的門來。


    穀之陽更神秘莫測,如同附骨之蛆,甚而金白羽想擺脫也擺脫不掉。


    現在金白羽迴到金陵城,已經整整的一天了。


    依舊是安安靜靜。


    這是一個反常的現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征候,像夏季暴雨將來之前的沉悶,悶得人喘不過氣來。


    其實,金白羽最為焦慮的,還是如何找到悟非大師,認為這是目前當務之急。


    隻有找到了他,才能解脫自己胞妹的師門的約束,也可以救出被劫去的白冷秋。


    天涯茫茫,到哪兒去找呢?


    唯一的線索是去叩問碧雲寺的方丈和尚。


    想念既起,出了店門,信步沿著河堤走去。


    迎麵,一位老蒼頭,趨上幾步向前路側一讓,十分恭謹的道:“金相公!許久未見!”


    金白羽一見,不由一怔,忘記答話。


    那老蒼頭輕咳了一聲,又道:“相公忘記了老奴?”


    “噢!”金白羽不由尷尬的道:“你是白義!對啦!因為……因為你麵孔很像一個人!太像了!所以……”


    白義也同樣的一怔,忙道:“啊!像一個人?男人還是……哦!看!我老糊塗了當然是男人!是嗎?相公!”


    “哈哈哈!”金白羽真覺得好笑,接著道:“說也不信!真的不是男人!地地道道的女人!”


    白義有些不安,搖頭道:“相公真會說笑話,哈哈哈!”


    他幹笑了兩聲,然後走上兩步,神秘的道:“相公!這兩天你要特別小心!”


    “白義,”金白羽以為綺羅船上又發生了什麽事情,失聲的道:“又有人找到你們船上了?”


    “小的船,特地停在很遠的河上!”


    白義說:“並沒有發生什麽事!”


    金白羽奇怪的道:“那為何你說要我小心呢?”


    “這!”白義一頓道:“小的是說相公的氣色……”


    “氣色?”金白羽不由道:“我心中有事!”


    “哦哦!”白義不再多說!躬身道:“小的多口!”


    金白羽忙道:“不!不!等我的事有個眉目,再到船上看你!也許我不須到長春島,就可以把你們小姐找迴!”


    “謝謝相公!”白義一躬到地,逕自去了。


    金白羽看著他去處:心想:“天下竟有這等相像之人,這白義無論從什麽角度看,太像長春島三大使者之一的一個!”想著已到了碧雲寺。


    誰知,方丈老和尚也已出寺雲遊去了。


    他快快的迴到客店,已是初更時候:心中煩悶,便提早入睡,不知多久……


    忽然——


    一陣衣袂之聲,將他驚醒。


    星光反映在窗子上,分明有一個瘦高的人影,在對麵屋頂出現。


    金白羽剛才驚醒。


    但見他人影揚手拋出一件彎彎曲曲的竹枝似的,目標正是自己房子的紙窗。


    突然,斜刺裏兩道銀光,閃電而至,一射那瘦高的人影,一射彎曲的竹枝。


    “嗤——吧噠!”


    “啊——”


    輕脆一響,夾著刺耳驚魂的慘叫。


    瘦高人影驚鴻而起,彎曲竹枝應聲落地。


    接著,一道瘦鶴似的人影,斜地飛出,身法奇快,一掠而過。


    這一連串的變化,真所謂說時遲那時快。


    金白羽反應之快可說無可比擬,但一則是一時看得呆了,二則他並沒想到這突發的情況因何而起。


    等到他穿出房來,但見銀河耿耿,寒星疏落,兩個人影早已消逝無蹤。


    院落中,靠近自己的窗下,卻有一條其細如索,長可尺餘的綠蛇。


    綠蛇的頸端,穿著一枝細小的銀釵。


    “這……”


    金白羽頓時悟過來:心忖:“敢情是要暗算我,從這既細又長、蛇頭是三角形的上麵看,必然是奇毒無比的東西,來人的手段可算得毒辣無比……”


    “可是,那發出銀釵的是誰?”


    這是一個謎?


    正在他沉思之際……


    “金兄!”穀之陽忽然劃空而至,人在半空,已用密語傳聲功夫低叫道:“這幾天怎會不……咦!”


    他的“見”字尚未出口,人已落在當場,見到地上的毒蛇,失聲一唿,接著道:“蛇魔秦波!”


    金白羽正在摸不著頭腦,他心知穀之陽對江湖之事大半了解,忙道:““蛇魔”秦波?穀兄!“蛇魔”秦波是誰?”


    穀之陽道:“就是這蛇的主人!”


    說完,四下巡視一遭,反問道:“金兄!人呢?你沒把他留下來!”


    金白羽臉上一紅道:“不但沒留下他的人,而且這蛇也不是我射下來的,你瞧!”


    “銀釵!”穀之陽凝視著那已黑下大半截的銀釵,不由微笑道:“金兄!你好像與女人有緣,不過!恕小弟冒昧,我斷定這位女人,一定不太高明!”


    “不!”金白羽道:“此人出手之快,認穴之準,堪稱第一流,憑這細小的蛇頭,當時又在最少五丈之外……”


    “嘿嘿!”穀之陽笑道:“功夫也許是一等一,人品卻未必!”


    金白羽急欲知道援手的人是誰,忙道:“穀兄碰見他了?”


    “沒有!”穀之陽笑著道:“從銀釵上看,乃是老年婦女所用之物,而且既不名貴,又不精致!小弟是妄加判斷而已!”


    金白羽苦苦一笑道:“穀兄所見不錯!關於“蛇魔”秦波,穀兄一定是知之甚詳了?”


    穀之陽道:“他是中原武林之中首屈一指的老毒物,據說他住的蛇峽之中,搜羅了天下奇毒異種的怪蛇,不下數十萬條之多!”


    金白羽應聲道:“夠嚇人的!”


    穀之陽又接著道:“蛇身七條顏色不同的,被人稱為“七彩毒龍”,這條就是其中之一!”


    金白羽不由興趣橫生的道:“什麽七彩毒龍?”


    穀之陽如數家珍,緩緩的道:“青竹、赤練、黃鏢、銀線、黑瓢、烏殼、紫傘,合起來稱為“七彩毒龍”,乃是秦波的一絕,也是武林中聞蛇膽寒的毒物!”


    金白羽道:“此人不憑真功實學,卻仗著毒物橫行,真正是死有餘辜!”


    穀之陽道:“傳說,每一條七彩毒龍,都是百中挑一!”


    金白羽笑道:“百中挑一!怎麽挑法!”


    穀之陽道:“是把一百條同樣劇毒的蛇養在一起,它們自相殘殺相互為食,最後剩下的一條,不挑而中選……”


    金白羽大悟道:“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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