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島、太陽穀,三十年來,始終在武林之中談虎色變,誰不聞之喪膽,個個抽身欲走!


    那老太婆既不承認是長春島的人,也不否認是長春島的人。


    她寒著臉色道:“我可以帶他走了嗎?”


    說完,不等穀之陽開口,海燕掠波,雙肩微微向後一撤,借勢彈出七八丈遠近。


    這是她臨去秋波,也是她展功示警。


    憑這晃肩疾射七八丈的一點功夫,就不是眼前的人可以辦得到的。


    眼前的人,個個瞠目結舌,誰也不敢出頭攔阻。


    穀之陽十分沮喪,眼看著那老太婆越過群山,轉瞬消失在夜空裏。


    他緩步向王彩雲道:“王姑娘!我們走吧!不然,這兒的一般人,是專門怕強欺弱的!”


    王彩雲神情淒楚,十分哀傷的道:“可是……金大俠他……”


    穀之陽苦苦一笑道:“放心!不會出岔子的!”


    這時,古長卿踽踽的湊上來,陪笑道:“穀公子!那老太婆真的是長春島的人?”


    穀之陽滿肚的委屈,吃了那老太婆的癟,正在無處發泄,聞言不由臉色一寒道:“怎麽?百劍盟是不是要鬥鬥她!”


    古長卿老臉泛紅道:“老朽不過問問而已!”


    穀之陽道:“憑她那一招春滿翠袖,你大盟主還看不出來嗎?這還用問!”


    古長卿的臉上更加掛不住。


    由於古長卿的成名,既是近年的事,而又全仗著心機權術。


    雖然,他已不是吳下阿蒙,表麵功夫也著實下了點苦功,但總脫不了“暴發戶”的氣質,對於當年長春島、太陽穀之事,也隻僅限於傳言而已,至於兩大主流的武功,更加諱莫如深了。


    他厚著臉皮搭訕著道:“假若是長春島重入中原,這就不是老朽一個人的問題,更不是百劍盟的隱憂了!”


    穀之陽冷冷的道:“是誰的呢?”


    穀之陽儼然以武林領袖自居,一本正經的道:“此乃中原整個武林的隱憂,連穀公子你也有一份!”


    “哈哈哈哈!”穀之陽仰天一笑,朗聲道:“你準知道我是中原武林中人?”


    “這……”


    古長卿故作吃驚的一楞道:“你能斷定我不是太陽穀的人?”穀之陽閃閃爍爍的說完之後,對著王彩雲一招手道:“走!”


    “哈哈哈哈……”


    狂笑聲中,他也快如驚鴻乍起,倏的飄出五丈。


    身法之快,肉眼難分,招式之奇,妙到毫末。


    笑聲蕩漾之中,人已消失在五雲山頂。


    古長卿目送穀之陽的背影去遠,不由搓手搔頭,在原地踱來踱去,神情焦急懊喪,半晌無言。


    許久……


    他才住下腳來,對著風雷幫主厲玉道:“厲幫主!假若適才你先下手為強,現在的情勢就完全不同了!”


    厲玉也十分後悔的道:“悔不在當時一斧先給他毀了!”


    “阿彌陀佛!”少林掌門悟能大師許久未發一言。高誦佛號之後,緩步上前,合十道:“古莊主!可否容老衲一言!”


    古長卿不由一楞。


    他竟忘懷了還有一個“外人”在場。


    因此,雙目一凜,麵帶陰笑道:“哦!上人有何指教?”


    悟能大師緩緩言道:“依老衲之見,那婆子的確是長春島的人!”


    古長卿心機固然很深,但對有關長春島或太陽穀的消息,卻聽得進。


    他平心靜氣的按下怒火道:“大師看出了眉目?”


    悟能大師道:“不止是眉目,而且老衲能叫出她的名諱來!”


    古長卿更加傾耳而聽,忙道:“哦!那越發不錯了!”


    “錯不了!”悟能大師道:“若是老衲的老眼未花,她乃是長春島的四大使者之一,位列第三的喬三姑!”


    古長卿追問道:“上人看準了?”


    悟能不住的頷首道:“三十年前,長春島侵入中原之際,貧僧正與家師雲遊訪道,曾在泰山之麓,目擊喬三姑雙袖斃九兇!”


    “九兇!”古長卿故示博學的插口道:“九兇是不是魯東的九大兇人!”


    “正是!”悟能點頭道:“那時,她風姿綽約、明豔照人,才廿多歲,如今卻……唉!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她畢竟也老了!”


    古長卿好奇的道:“那時她的功力修為,已到了適才大袖一揮的火候嗎?”


    悟能正色道:“莊主!適才她是牛刀小試而已,以她的功力來說,隻怕……”


    他目掃在場諸人,然後合十道:“隻怕在場各位,擋不了喬三姑的一招!”


    在場之人半信半疑,都怒目向悟能大師瞪著。


    “老衲失言!”悟能大師已察出眾人對他有不滿之色,忙著含笑道:“絕不是老衲故作驚人之語,喬三姑她們四大使者,乃是僅次於長春島主以下的高手!”


    古長卿心知悟能大師不是危言聳聽,點頭道:“想來不同凡響,不然長春島也就沒有可怕之處的了!”


    悟能大師又道:“聽適才各位之言,對於青衣修羅金白羽,似乎都有圖謀之心!”


    古長卿擔心的,正是這一點。


    因此,他試探的道:“大師有何高見!”


    悟能道:“貧僧以為千萬不可!”


    “噢!”古長卿一愕道:“為什麽?”


    悟能大師輕咳一聲,慢條斯理的道:“青衣修羅乃是中原武林的惟一高手,四大魔尊中的首號人物,值此長春島重現江湖,中原武林急需人才之際,除他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古長卿冷冷一笑道:“大師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悟能大師道:“莊主指教!”


    古長卿冷森陰沉的道:“本盟主覺得他不能算是中原武林一脈,乃是太陽穀來的,也是中原的心腹之患!所以……”


    不料,悟能大師緊接著道:“那就更加不能對他加害了!”


    古長卿不解的道:“又是為何呢?”


    悟能大師道:“長春島來自海上,太陽穀出於大漢,兩派水火不容,若能同時出現,正是中原武林之福!”


    他緩緩走了幾步,又十分感慨的道:“當年若不是他們兩派的刀量互相抵銷,隻怕中原武林已不堪設想了!”


    在場諸人,一時都默然不語,深為所動。


    古長卿沉思良久,忽然大聲道:“悟能大師!你的話看似有理,實際上,乃是一篇腐懦之論!”


    悟能含笑道:“施主的意思是……”


    古長卿麵色一沉道:“先滅太陽穀,後滅長春島!”


    悟能大師搖頭道:“難!難!”


    古長卿煽動的道:“中原武林不容許外來的力量侵入,更不能讓長春島或者太陽穀君臨中原,在場各位,更不能看他們的眼色,尊他們為盟主。”


    悟能大師道:“話雖如此,隻怕力有未逮!”


    古長卿道:“有力使力,無力使智!”


    悟能淡淡一笑道:“古莊主的意思是不擇任何手段?”


    “對!”古長卿大言不慚的道:“叫他功力高如天齊,也難逃本盟主的妙計!”


    悟能大師不以為然的道:“隻怕為天下人恥笑耳!”


    “悟能!”古長卿勃然變色,指著悟能大師道:“中原之內,就隻有你這種假道學的敗類,才怕太陽穀、長春島!”


    悟能大師乃八大名門正派的宗師,焉能忍得下這等當麵叱喝。


    他不由雙眉一揚道:“古莊主!你把老衲當你的手下嗎?”


    古長卿怪眼一翻,對著風雷幫眾人、血盟幫的三大高手,以及身後百劍盟的劍士揮手道:“先把老禿頭宰了,免得漏了風聲!”


    悟能大師再也忍不住大怒道:“古長卿!你要造反了!”


    “本莊主就要造反!”古長卿與平時判若兩人,振臂一吼道:“上!”


    數十人雷吼聲中蜂擁而上,幾十件兵器,全都對著悟能大師。


    悟能大師雖是一門宗師,眼看這等情勢,也不由心頭大震。


    他手中拂塵一倒,冷冷而笑道:“狼子野心,古長卿!你的猙獰麵孔,真的全都露出來了!”


    古長卿森顏厲色的道:“不走這一步,你也不知道古某的厲害!”


    “果然厲害!”


    山頂上一道人影如虹飄到。


    穀之陽去而複返,話落人到,對著古長卿道:“大莊主!你這兩麵人果然心狠手辣!”


    古長卿頓時臉上變色。


    因為,他知道眼前之人,連自己算上,可真都不是穀之陽的對手,忙陪笑道:“穀公子!你沒走!”


    穀之陽冷冷一笑,頷首道:“在下還有一位朋友沒走,我是來帶他的!”


    古長卿沒會過意來,順口道:“誰?”


    穀之陽徐徐的道:“悟能大師!”


    說著,分開重圍,一拉悟能大師道:“咱們一塊走!”


    口中說著,越過眾人,揚長而去。


    口口口


    群山此起彼落,一色的冬青樹,蒼翠欲滴。


    山的深處,青翠濃蔭之中,矗立著一塊兩三丈高的大石,雖是天然生成,卻像人工磨的一般平整。


    大石上刻著三個六七尺大的行書,很清楚的看得出是“長春穀”。


    轉過大石,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外麵恁怎的也看不出來。


    原來別有天地,曲曲折折的石板路,兩側的垂柳枝葉低垂,不抬手也可以攀得到。


    垂柳的後麵,有一條淙淙小溪,淺水在石頭鋪成的河床上流出叮咚的清響。


    這條石板路,就是沿著小溪築起來的。


    小路的盡頭,是一個就著原來的削岩,鑿成的一個月形門。


    進了門,更加妙了。


    瑤草奇葉,仙禽麋鹿,自由自在。


    居然像宮殿似的,五六進的樓台,隱在萬綠叢中,真算得世外仙居、洞天福地。


    靠近最後的倚山之處,有一排三間精舍。


    這時,精舍內一片寂靜。


    忽然……


    白影一線,分花拂柳,專找隱蔽之處,向精舍中淌進,動如狡兔,美妙輕盈。


    眼看已到了精舍門外,欲進又止。


    “什麽人?”不料,精舍的外麵,沉聲一喝,穿出一個半老徐娘,四下盼顧。


    那半老徐娘,十分矯健,一身淡綠勁裝,提著柄長劍,雙目閃閃發亮,顯見功力不凡。


    她遊目四顧……


    一陣山風吹過,花分柳搖。


    綠衣徐娘冷冷一笑道:“白姑娘!我已看到你了!”


    白影由花叢內現身而出,敢情是秦淮河綺羅春畫舫上的白冷秋。


    白冷秋一臉的愁容,不勝哀怨,忸怩的苦笑道:“杜姨!他醒來沒有?”


    叫杜姨的綠衣徐娘抿嘴一笑道:“他,他是誰,誰又是他呀!”


    白冷秋更加羞得粉麵紼紅,柳腰輕擺,低垂粉頸道:“杜姨!你取笑我,我不來了!”


    “哈哈哈……”


    杜姨低笑連聲道:“啊!你問的是“青衣修羅”金白羽!”


    白冷秋道:“除了他,這精舍之中還有誰?”


    “唉!”杜姨喟歎了一聲,十分淒愴的道:“白姑娘!我看……這事你還是少管的好!”


    白冷秋不由一震道:“杜姨的意思是……”


    “白姑娘!”杜姨低聲道:“島主的性情不用我說,你是知道的,本島的第一禁令,就是不準門下人等談情說愛!”


    白冷秋忙道:“杜姨!你誤會了,我到這裏來,乃是……乃是為了好奇……”


    “白姑娘!”杜姨正色道:“我杜姨是過來人,你瞞不了我!”


    “噢!”白冷秋不由自主的退下台階,忙道:“如此說,我就離開,杜姨!難道你要拿我去見島主?”


    杜姨搖頭道:“你末奉令諭,私到精舍,要是拿你去見島主,就等不到現在了!”


    “多謝杜姨!”白冷秋心神稍定,訥訥的道:“我……實在也是想看看他的傷勢!”


    “夠嚴重的!”


    杜姨道:“不過,他一連九個對時,卻吃下去八顆本島的聖藥,總會很快複原的!”


    白冷秋一雙眼睛睜得更大,不大相信的道:“真的!那……麽說,島主是很重視他!”


    “是的!”杜姨點點頭道:“這很難說,究竟是什麽道理,目前還看不出!”


    “杜姨!”白冷秋低下頭來,楚楚可憐的叫了一聲,然後才緩緩的抬頭,一雙淚眼盯在杜姨的臉上,充滿了乞求,充滿了希望。


    杜姨不由暗歎了一聲道:“白姑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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