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心思單純,選路這個眼前的小小難題解決了之後,左丘生就又高興了起來,跟在駱安華身邊邊走邊看,笑臉也越發好看。


    駱安華看著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群,又看了看左丘生,突然想到了什麽,當即停住腳步就開了口,道:“小丘,有件事情你得記住。”


    左丘生聽見他叫自己,立馬從路邊的各式攤位中收迴了目光,轉頭看著他問道:“什麽事情啊,鬼……”


    “啪”地一悶聲,左丘生這嘴裏的“鬼”字剛出口,就被駱安華一巴掌拍在了頭頂上。


    左丘生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縮著脖子就閉了口。


    駱安華拉住他往偏僻處走了兩步,撿了個人少的地方站定,看了看周圍沒人注意他們,才低下頭說道:“今日不許叫我鬼王。”


    說著瞥了眼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又道:“咱們這可是在人間,這‘鬼王’兩個字要是被人聽了去,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麽亂子來。”


    是呢,自己竟然一時忘了。左丘生像個正在被先生責罰的學生般垂著頭咬著唇,認真反省自己的錯誤。


    他悄悄抬頭朝四處的人群看了看,有些慶幸地舒了口氣,幸虧剛才鬼王及時製止,要不然真不知會如何。人類會怎麽對付異族,自己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想起來就心悸,左丘生怕地握緊了拳頭,低聲嘀咕,“不能,決不能被他們聽見。”


    駱安華知道左丘生怕什麽,但他自己是不怕的。依他的本事,將這裏所有的人都殺了也不過如碾死幾隻螞蟻般簡單,他之所以不想暴露身份,隻不過是不想平白地應付無聊的麻煩罷了。


    殺人,也不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他看著左丘生,揉了揉他的腦袋,“所以,你得換個稱唿。”


    “可是你該怎麽稱唿我呢?”駱安華低頭看了看自己,一時沒什麽好主意,便盯住了左丘生的臉。


    “那……”左丘生圓圓的大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躊躇著問道,“大……大哥?”


    “大哥?”駱安華的眉峰聚攏,臉色冷了下來,“你還記得我的歲數嗎?”


    左丘生咽了口口水,低頭躲開了他的目光,大眼睛再次轉了轉,又抬臉說道,“那……要不……叔叔?”


    駱安華冷哼一聲,再次嫌棄,切齒道:“你好好看看我的臉!”


    左丘生皺起眉頭咬住了唇,覺得這個事情可真是難。


    大哥你嫌輩分小,叔叔又嫌年歲大,這身份可真是不好編排。


    歪著頭又尋了尋自己腦中那些跟年紀輩分聯係不大的稱唿,半晌後左丘生有了主意,笑起來問道:“要不……就叫師父?”


    “師父。”駱安華品了品這個稱唿,覺得倒是還稱心。


    隻不過腦子一轉,駱安華又想到了這小子真正的師父。小丘的醫術不是自己教的,他這聲“師父”自己可當真不想冒領,於是又開口道,“我也沒教過你什麽,你這聲‘師父’我擔不起。要不,你就叫我師叔吧,我和他是同門,論起來這麽叫也沒錯。”


    “同門?”左丘生聽得這話一下來了精神,急忙上前一步抓住了駱安華的胳膊,瞪大了眼睛問道,“真的嗎?鬼……,不,師叔……,你和我師父真的是同門嗎?我怎麽從來沒聽你們提過?清音姐姐也沒有告訴過我呢。”


    駱安華被他拽地一個踉蹌,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瞥了一眼前方被左丘生的喊叫聲吸引而迴過頭看著他們的一對母子,駱安華一下甩開了他的手,低頭瞪著他道:“師叔當然是和你師父同門了,要不然你以為這個稱唿是怎麽來的!”


    左丘生被他甩地原地晃了晃才站穩,可還是不死心,繼續追問,“那你們怎麽從來都不……”


    “好了,好了!”駱安華滿臉不耐地打斷了他的追問,邁開步子就往前走了出去,邊走邊道,“幾百年前的老黃曆了,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值得你沒完沒了地叨叨!”


    說著便厭煩起來,步子越走越快,臉色也越來越冷。走了沒幾步卻又突然停了下來,偏過臉對著匆匆跟過來的左丘生又喝道:“你要是再問,今天這夜市就別逛了,我立馬就迴客棧睡覺,你也別跟著我,自己愛去哪兒去哪兒!”


    左丘生被他的冷臉嚇了一跳,一張臉刷地一下白了一片,瞬間便定在了那裏不敢再動。他突然意識到,師父和鬼王之間,應當是有些什麽故事的,而且,還是些情節不太好的故事。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駱安華,剛接觸到他怒氣衝衝的目光便又低下了頭,足足一副已經知錯的樣子,嘴上更是一個字都沒敢再說。


    就這麽靜了好一會兒,駱安華才壓住了竄起來的心火,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道,“還問不問了?”


    左丘生小心地抬眼看他的臉色,見他的臉色確實是好了許多才敢說話。


    “你不想說,我不問了。”


    這孩子倒也沒傻到底!


    左丘生小心地伸出手,試探著抓住了駱安華的一隻袖子,見他沒躲開,才瞪著一雙大眼睛望著他,低聲道:“要不,咱們還是逛夜市吧。”


    駱安華低頭看了看自己被他抓在手裏的那隻袖子,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就朝前邁開了步子,邊走邊喝道,“跟上,丟了我可真不找你。”


    左丘生知道他這是氣消了,憨憨笑著便邁步跟了上去。


    沒走幾步,左丘生便被幾個泥塑和木雕的小攤位吸引住了視線,腳步漸漸慢了下來。駱安華也不催促,隻是靜靜走在他身側,偶爾被他看到新奇玩意兒時驚奇的表情逗得一樂,於是慢悠悠地隨著左丘生的步伐在各個攤位前流連了起來。


    “吱--嘎--”,嘶啞低沉的摩擦聲打破了黑夜濃墨般的寂靜,龍岩寺的大門緩緩開啟,一淨率先出門,提著一叢亮光刺破了寺外黑幕。


    吳繼風拉著風吟的手走出寺門,迴過頭來對著一清與一淨道:“行了,你們還有晚課,快迴去吧。”


    一淨將手中的燈籠遞了過去,細心囑咐,“這燭火亮不了多久,快些走,還是能在滅掉前到夜市的。”


    吳繼風接過燈籠笑了笑,這孩子果然有心。


    一清的眼睛一直放在風吟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臉上,神色頗有些擔憂,“天冷,丫頭再凍壞了可怎麽好啊。”


    自從上次親眼見到風吟暈倒,他可是真真嚇到心裏了。


    風吟衝他一笑,將厚實的披風裹地更緊了些,道“全身上下就露出個臉,可不能再暖和了,放心吧。”


    一清臉上似是還有憂色,看看風吟卻沒再開口,隻輕輕點了點頭。


    吳繼風朝著一清一淨微一頷首,轉頭對風吟笑了笑,道:“走吧,想必也該開始了。”


    風吟乖巧點頭,拉著吳繼風的手走入了夜色中。


    剛走出的一段路窄小幽寂,夾在兩側茂密雜亂的枯樹林中,月影投下來,各種彎彎曲曲的枝條在地上映下一片片奇怪的影子,看得人心裏直發毛。


    風吟有些害怕,生怕走錯了地方,可抬頭去看小叔,卻發現他走得極為鎮定,隻好平複心神,緊緊跟在他身側。


    走出沒多久,前方不遠處就傳來了一陣“劈劈啪啪”的巨大響動,風吟嚇得抖了抖,隨即便停住了腳步。急忙更緊地靠向小叔,另一隻手也伸出來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那是什麽聲音?”


    吳繼風抬頭去看,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風吟的腦袋,安慰道:“別怕,那是開市的爆竹聲。”


    風吟也抬頭去看,隱隱約約看見了遠處的一大片火光,“劈劈啪啪”的爆竹聲滅後,漸漸有些嘈雜的人聲傳了過來。


    她不由地踮腳去望,問道:“快到了嗎?”


    “快了,”吳繼風笑著去摸她的頭,又邁開了步子,“咱們走過去正好能避開開市擁擠,省得費力氣。”


    風吟隨著他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便看見一條岔路口,有三三兩兩的人從另一條路口走過來,往前麵那條寬闊起來的大路匯集了過去,看來是和他們一樣省得費力氣的人。


    走上大路後,風吟小心地將頭偏過,生怕被路人看到自己的臉。可是從身邊經過的人隻是急著往前走,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她也漸漸放了心,抬起臉大大方方地走了起來。


    吳繼風走得自在,仿佛來過多迴的樣子,風吟不由起了好奇心,拽拽他的胳膊問道:“小叔,你以前經常來這裏嗎?”


    吳繼風唇角一勾,笑容就溢了出來,“來過幾次,在我和你差不多大的時候。”


    那些迴憶中的舊事,仿佛還在昨日一般。


    “就我和你父親兩個人,在這裏整整耗一個晚上,吃飽喝足之後天亮再迴去,有時候還會帶些小禮物。”


    他說著低頭看了看風吟,極歡快地笑了一聲,又道,“可有一次我們喝多了酒,我迴府後睡了整整兩天兩夜,連團圓飯都沒吃到。你父親倒是沒睡,但吐了來服侍的冰兒一身,冰兒那衣裳是她為了過年才新做的,稀罕的緊,氣得哭了好久。”


    風吟聽到這裏笑出了聲,一直有些沉鬱的心情也明亮了幾分,不由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啊,”吳繼風笑得更開心,眼睛裏閃著亮亮的光,就像個小孩子,“後來你爺爺發了大脾氣,罰你父親到祠堂裏跪著思過,他就那麽跪了兩天兩夜,也沒吃上團圓飯。”


    “那你呢?”風吟抬臉去看他,笑著問道,“你被罰了嗎?”


    吳繼風頗有些得意地笑著歎了口氣,搖搖頭道:“我運氣好,醒過來已經是大年初一了,初一動怒不吉利,所以你爺爺再生氣也不能罰我了,等到第二天他的氣也消了,我就逃過了一劫。”


    風吟笑笑低下了頭,“那父親,可算是倒黴的了。”


    “嗯,”吳繼風絲毫不覺愧疚,歡快地笑著點了點頭,“小時候闖了禍,總是他挨罰多一些。”


    走著走著路就亮了起來,風吟抬頭朝前方看,火光映照下,人聲鼎沸之中,夜市的大致樣貌便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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