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奶娘一聲驚唿,撲在文月身旁舉著她的右臂想要將她扶起,卻被文月一把推開了。


    文月眼裏含了滿滿的焦急與無助,有些顫抖著流著淚開了口:“他給你跪下了,我也給你跪下,是我們對不起你,這我知道,可是…可是我真的不能沒有他,我可以補償你,你要什麽都好,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可是…可是你能不能答應退婚,隻要你願意退婚,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張綺嫣一下站了起來,退開一步甩開了文月抓住她裙角的手,居高臨下地站立在那裏,臉上的表情高傲而冷漠,“堂堂風家嫡女,為了一個男人,竟然給我張綺嫣跪下了,我今日若是不答應,你們風家的臉麵怕是要撿都撿不起來了!”


    文月的雙手緊握成拳,咬緊牙關低著頭,卻始終沒有站起來。


    張綺嫣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轉過身麵向了門外,一字一句道:“我為他浪費了三年時間,這三年,你們須得還我。”


    文月一喜,立即抬頭去看她,“你答應了?”


    張綺嫣扶住婢女的手向門外走去,踏出屋門才停了下來,背對著文月道:“我的時間,你們兩人來還,張家損掉的顏麵,自有你們吳風兩家擔當。三年之後我們兩不相欠,到時候你們是聚是散,都不再與我相關!”


    文月笑了起來,滿臉的淚水卻越流越多。


    “多謝!”


    張綺嫣抬頭看了看滿園盛景,頹然笑了起來。


    “三年前他也是說要娶我的,可是三年後你卻出現了。那你呢,你的這三年又會出現什麽?這三年,你等得起嗎?”


    文月緩緩站了起來,擦幹了臉上的淚水,看著張綺嫣的背影語氣堅定地答道:“我等得起。我信他,我知道他心裏有我,所以不管多少年,我都等得起!”


    張綺嫣迴過身來深深看了文月一眼,轉過身扶住婢女的手緩緩走出了院門,再也沒有迴頭。


    日頭那麽毒,她的腳步卻紋絲不亂。


    張綺嫣走後文月像是失了魂一般一下子癱坐在了椅子上,先是哭著笑了一會兒,高興地像個孩子似的;可笑過之後卻緊緊攥起了拳頭,向門口的方向望了一眼,便閉上眼睛低下了頭。


    奶娘知道,她是為了向張綺嫣跪下的事情在懊惱,畢竟依照她的心性,就算再理虧,再迫切,就這樣跪下也無疑是奇恥大辱,而這份折辱所帶來的折磨與懊悔,會一直磨損著她的自尊心,直到她自己慢慢紓解,最終忘卻。


    過了好久,奶娘走過去伸出手想要安慰她時,她才一把抱住奶娘的腰委屈地嚎啕大哭起來,“我終於等到繼臣哥哥了,我等了這麽多年,奶娘,我等了這麽多年……”


    奶娘歎著氣抱住她,拍著她的背輕輕哄著,“是啊,等了這麽多年,終於等到了。”


    故事到了這裏,本來應該是個完美的結局,風吟甚至都為母親和將軍終於能在一起了而鬆了一口氣。可是風吟心裏又異常清楚,這個故事到這裏並沒有結束,而是轉到了另外一個方向,一個完全相反的方向,自己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證明。


    風吟甚至能感覺得到,接下來自己將要看到的部分,會是這個故事最悲傷的部分,有關於自己的那個部分。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短到不足以動搖有情人之間的一份感情;卻又長到足夠改變兩個人原本應當平淡幸福的一生。


    在一個天氣晴好的黃道吉日,吳老將軍備好了豐厚的聘禮,帶著長子吳繼臣親自上門求親,國師在女兒滿含期待的注視下沒有反對,吳風兩家定下婚約,約定三年後為兩個孩子舉行大婚。


    送別繼臣和老將軍迴沙屋鎮的那天早上,文月將那個自己終於鏽好的香囊掛在了繼臣身上,強忍著眼淚笑著對繼臣說:“你要把它一直帶在身上,一直想著我。”


    繼臣笑著撫一撫文月的側臉,將她輕輕擁在了懷裏,在她耳邊留下一語,“等我迴來娶你。”


    文月終究還是沒忍住,攥著繼臣腰側的外袍嗚咽著流下了眼淚。


    望著繼臣離開的方向,文月在心裏使勁地安慰自己,這次和以前不同,這次我們已經有婚約了,這次繼臣會迴來的,一定會迴來的,一定會迴來娶我的。


    或許是悲傷太沉重,或許是緣分太淺薄,亦或許是月老的紅線終究抗不過歲月的侵蝕,三年過後,那原本係在兩人身上的絲線還是斷了。


    之後的三年,發生了太多事情,雖然婆婆沒有親眼見到,但卻都深深記在了腦子裏。


    這年年底,南方地區野心勃勃的小國宿興終於按耐不住,舉兵進犯鄰國南封。南封早向大周稱臣進貢多年,於是為自保向大周借兵反擊。


    大周調兵十萬助其反攻,而這十萬軍隊中,就包含了吳老將軍從沙屋鎮調遣並親自帶領的兩萬士兵。


    最終宿興不僅戰敗,還被大周駐守南方的鎮南將軍趁機率軍偷襲了防守薄弱的都城景城,最終攻入皇城。


    鎮南軍殺孝賢皇帝司空憲明及太子司空文暄,皇後為避受辱攜公主司空文玉自縊於寢殿,但孝賢皇帝四歲的次子司空文朗與其生母鑰妃不知所蹤,大周軍隊遍尋皇宮內外不得,一怒之下將宮中奴仆、皇族親眷盡數斬殺,皇宮血流成河,皇族泯滅,自此宿興國破。


    宿興破國後,老將軍帶領軍隊迴到沙屋鎮時已經是第二年的春夏之交,哪知道一迴府竟被告知月梅的墓室被盜,隨葬品被洗劫一空,連屍骨都被從棺槨中掘了出來,未及重新安葬,正擺在小院臨時搭建的靈堂中。


    老將軍震怒,隻到院內看了一眼月梅的屍骨便生生折斷了一柄紅纓槍。


    老將軍盛怒之下親自帶兵追捕盜墓之人,隻七日便將流竄於西北的盜墓團夥全部緝拿歸案,投入大牢施以酷刑,傳聞刑法嚴酷,犯人生不如死。


    第八日,老將軍不顧勞累,親自整理月梅的屍骨以便重新安葬,卻意外發現包裹在腐敗衣料下的月梅遺骨顏色紫黑,十分怪異。憶起月梅離世前的種種症狀,老將軍心中驚疑頓起,立即請了仵作前來查驗,一驗之下竟發現月梅之死乃中毒所致。


    老將軍在得知真相後吐出了一口鮮血,兩眼一黑便歪倒在了地上,卻不讓任何人攙扶,就那麽在月梅的屍骨邊坐到了第二天天亮。


    天亮後,老將軍掙紮著病體親自將月梅葬了,後下令嚴查當年之事。


    傳聞,老將軍生平第一次召了吳家最見不得光的死士。


    那日,當年月梅病時伺候過的丫鬟、診治過的大夫、開過藥的鋪子主人全都被投入吳家私獄由死士嚴刑拷問,被查之人受刑之後死的死,殘的殘,沒有了半分人的樣子。但最後,卻什麽都沒有查問出來。


    老將軍愛戀月梅至深,發誓不查出下毒之人絕不罷休。盛怒之下,將府裏所有當年與月梅有過接觸的下人全都關進了地牢親自審問,不時有男子的慘叫聲從牢內傳出,淒慘異常。


    一時之間,整個將軍府人心惶惶,猶如人間地獄。


    就那麽過了兩日,當整個將軍府將要墜入冥府煉獄之際,一個轉機悄然來臨了。


    第三日晨,老將軍夫人著了一身孝衣跪在了月梅的墓前,讓貼身丫鬟請來老將軍,親口承認了下毒之事。


    據說那日老將軍和夫人在墓前呆了一整天,但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那日之後,老將軍就將夫人軟禁在了院內,再也沒去見過她。


    那年秋天,南方再次戰亂。


    宿興國破後被大周控製,但其原本隱藏在政權之下的武裝勢力漸漸顯現,紛紛想要擺脫大周的控製建立新的政權,與駐守的大周軍隊衝突不斷。


    老將軍向聖上請了旨領兵前往鎮壓,長子吳繼臣請求一同前往卻被老將軍痛斥了一頓罰跪在祖祠,即使吳繼臣再堅持,最終也還是被留在了沙屋鎮。


    老將軍將幼子吳繼風交付給吳繼臣後便踏上了戰場,從此再沒有迴來。


    老將軍在戰場上勇猛無比,身先士卒,沒過半年便平定了三股最大的反抗勢力,獲朝野盛讚。


    可與此同時,原本蟄伏南方山林中的妖族在新王九烈黎的領導下漸漸繁盛,不再滿足於濕熱山林的生存現狀,決意出山稱戰取代宿興,在原本宿興國土建立自己的政權。


    傳聞妖族軍隊銅頭鐵臂,兇惡無比,英勇善戰,不死不休,大周的將士皆為凡胎肉體,難以與之匹敵。


    這年年底,老將軍與妖族部眾相遇,被圍困在了景城一條西向的街道上。


    老將軍帶領的大周將士糧草已盡,死傷慘重,援軍卻遠在千裏之外。


    老將軍也是在那天見到了妖族之王,九烈黎。據說老將軍與九烈黎激戰了數十迴合,最終被九烈黎用一柄紅纓槍生生插進了喉嚨,至死都沒有閉上眼睛。


    五千大軍被斬殺殆盡,大周開始失去對宿興這塊土地的絕對控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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