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都可以說是無知的,無論學術多麽淵博的人,或者說正是因為到了一定程度,才能夠充分意識到自己的弱小與無知。世界很大,世界外的世界更大,無法接觸到更遠的地方便永遠都是渺小的。


    死神大人從不認為學太多有什麽用,但至少能夠讓他看起來不是那麽無知,也能夠讓他活得好點。因為工作性質的原因,他幾乎去過世界任何一個角落,獵殺過最兇猛的野獸,潛入過最危險的地方。但無論是哪一樣,都沒有哪一次像在那片亡之地一般讓他覺得死亡離他是如此之近,以至於每次想起都會如在耳邊低語般毛骨悚然。


    當然,被撞死的那次不算,因為那時候他已經死了,也就沒有近不近的說法了。


    “在那裏活過一周,你就會得到一個名字。”(——幽靈特工)


    默默體會著空間傳送的輕微失重感,死神大人忽地便想起了那次的感覺也和現在差不多,隻不過是被強迫塞進了一個漆黑的麻袋而已。等到他迴過神來得時候他就已經出現在那裏了,沒有給他任何東西,也沒有任何人幫他,甚至是誰把他送到那裏的他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他習慣性地在鞋裏藏了刀片恐怕早就死在那裏了。想要徒手和森蚺那種怪物級力量搏鬥根本無異於癡人說夢。他的目標,便是從那片雨林中完好無損地逃出去。那時候的他,無疑是獵物,雨林中幾乎任何生物都足以置他於死地。那些做不到的早就被清理出雨林了。優勝劣汰便是大自然最根本的法則,適應者活,不適者死。


    被丟進去的遠遠不止他一個人,他很清楚,至少有十五個人,甚至十六個。但活到最後的隻有一個人,也隻會有一個人。所以死神大人既是獵物,也是獵人。


    抬頭仰望天空,隻有參差斑駁的陽光灑下,密密麻麻的厚葉遮蓋了幾乎整個天空,沒有留下太多的縫隙。側耳傾聽,森林中靜謐得很,隻有偶爾能聽到一兩聲的蛙鳴,以及遠處流水的潺潺聲。


    小心翼翼地深吸了口氣,死神大人感慨著這種熟悉而陌生的死亡氣息,同時把解放程度直接提高到最大。如果可以的話,他一輩子都不會再想來這個地方第二次。但這裏也是他唯一覺得能夠最大限度利用自己優勢來解決戰鬥的地方了。


    雙方的比賽,從進場的一瞬間便開始了。甚至於……直到結束他們可能都不會碰上一次麵。越是複雜的地形便越是死神大人的主場。如果問道死神大人最擅長的事情是什麽,那絕對不是戰鬥,也不是別的什麽,而是逃跑——以及逃跑的副技能隱匿。


    在知道或許會有這麽一場比賽的時候,死神大人便已經開始在準備了。上次他隻帶了一麵小刀片——那甚至連森蚺的皮都割不開,這次他可不會那麽蠢了。


    摸出筆記,取出準備好的全身鎧套在自己身上,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的。說實話這幅鎧甲的防禦力並不強——畢竟是便宜貨,但他並不需要這點微不足道的防禦力,他需要的隻是這玩意兒足夠密封而已。森林裏最可怕的,永遠不是看得到的,而是看不到的。


    這套東西對於死神大人的意義隻在於,撐到他找到對麵的那七個人為止。真到要動手的時候這玩意兒就沒多大意義了,反而會礙手礙腳的。同樣,在這種地方,那把大得誇張的鐮刀對死神大人來說也不過是累贅罷了。他唯一覺得可惜的是,遊戲裏並不能搞到槍械,要是能帶上一把狙擊……不,哪怕是最普通的手槍,他都有自信能兵不血刃地拿下比賽。


    他的槍技……可是比劍技要強上無數倍的啊。


    另一邊。


    “老大,怎麽做?”


    聽到下屬這麽問,領頭男子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抬頭看了看天空,沉聲道:“撐起防護罩,直接用魔法鋪開一條路來。”他就算再蠢,也反應過來對方的打算了。明顯是希望靠地形來磨死他們。可惜,法師最不怕的就是陣地戰。


    他依舊清晰地記得,在比賽開始前的晚上,蓮單獨找到了他……


    “老大,往那邊推進?”剛才的下屬又一次問道。


    領頭男子打斷了自己的迴想,開始思考起來。他忽的發現,似乎這種地形對他們來說並不怎麽有利。用鷹眼術一類的法術是絕對找不到的,樹葉太密集了,就算是其他手段也很難在沒有先決條件下找到對方。


    “向前。”最後,他沉著地下了命令。


    “是。”


    領頭男子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巨大古樹後,便跟著手下離開了。他已經注意到了,這裏並不是單純的森林那麽簡單,應該會有不少的生物。但他並沒有感受到什麽危險的氣息,也就是說,這裏的生物再怎麽強也不過是普通生物罷了。他們完全沒理由害怕。


    隻是……他怎麽也拂不去內心的不安。


    他們可是七個人對付一個人啊,想太多了吧。他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把自己的魔力注入到撐起的防護罩中,他盡量讓自己不去想那麽多。他不可能輸,也絕不能輸。


    “一切……都是為了大人……”他用沒有任何人聽得見的聲音低聲喃喃道,同時輕輕地攥緊了拳頭,最後無力地放開。


    鬥獸場裏,進場的死神們已經零零落落地坐在高大看台上,饒有興趣地望著中央的直播。其中坐在最下層的,也是離著場地最近的地方,坐著一共四個人——冥王、蓮、露娜,以及坐在露娜旁邊低聲抱怨著什麽的少女。


    與蓮、露娜大人相同的是,少女身上穿著的也是樣式相差無幾的黑色長袍,隻是比起露娜大人的要更加保守一些,全身上下幾乎沒有露出一寸肌膚,卻不可思議地透露出一種神秘感來。


    如果死神大人在這裏的話,肯定會非常驚訝。因為如果單從背影上看,這名少女與露娜大人幾乎一般無二,瞳色與露娜大人一樣也是漆黑如墨。隻有正麵打量的時候才能發覺出明顯的不同。如果說初見時的露娜大人更像是一朵玫瑰,顯得高貴而冷豔的話,那麽少女便更像是風鈴草,優雅素麗,使人眼前一亮。


    隻是實際上露娜大人一點都不高冷,在死神大人麵前脫下了高高在上的麵具後,更像是一位需要他慣著寵著的大小姐,少女心十足。隻是,她又如何呢?


    恐怕也隻有露娜大人才知道她的這位摯友也與她一般表麵一套裏麵一套了。她們兩個相同點非常多,比如說所在的部門都非常閑,愛好一致,直到之前都沒有侍從,就連外表其實也差得不多,更多的隻是氣質上的差別。如果不是露娜大人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確是獨生女的話,恐怕會覺得自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姐姐了。


    是的……姐姐。露娜大人知道,她這種性格絕對是姐姐沒跑了。


    摯友在她旁邊嘮叨著,不知為何平常都習慣了的露娜大人突然開始想念起死神大人來。她覺得如果是死神大人的話應該會有辦法讓自己好過一點吧。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死神大人正在屏幕上不緊不慢地移動著。


    “對了,露娜。你什麽時候收了侍從了?你不是一直都覺得沒什麽必要麽?”少女嘮叨完才忽地想起還有這麽一件事,剛才注意力都在那誇張至極的賭注上了。那兩件東西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來的啊。


    “也許是心血來潮吧。”露娜大人笑了笑。


    少女仔仔細細地看了露娜大人一眼,最後老老實實地感慨道:“你變了啊。”


    “或許吧。”露娜大人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


    “那我是不是也去找一個比較好呢?”少女歪頭問道。


    “撒,試試看才知道。不過肯定不會比我的仆人優秀就是了。”露娜大人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還是相當有料的。


    “那麽自信?”少女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屏幕上的死神大人,忽然笑了起來,“姑且,我就期待一下好了。如果他贏了,這賭注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呢。”


    她們是摯友,自然的也會同仇敵愾。並不奇怪,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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