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寧裴去找班主任表示自己願意參加比賽,班主任很驚訝,“是什麽讓你這麽快改變了想法?”


    寧裴垂著眼不說話, 班主任又說:“最近隔壁周厭班班主任讓我問你,他家是出了什麽事嗎?”


    他倆關係一直很好,班主任受人所托,不得不問。


    出乎她意料,寧裴說:“不知道,我迴去上課。”


    他似乎迴避這個問題, 但又不像,畢竟他算得上周厭半個家長。


    寧裴走了, 班主任不再追問,不過一節課過去, 他們班語文老師迴到辦公室, 開始訴苦, “寧裴以前不是很認真聽課的嗎?今天怎麽了?”


    班主任問:“怎麽了?”


    “他在我課上寫論文……我一看, 兩眼一黑, 看不懂。”語文老師還有點委屈, “你說我說不說他?”


    “……那確實有點難。”


    上午過去,幾個老師都反應此事,一個比一個哀怨, 又無可奈何。


    誰讓寧裴成績好, 壓根不需要上課,以前還裝裝樣子, 現在好了。


    中午, 寧裴到食堂吃飯, 剛坐下沒多久, 張讓坐他對麵,“怎麽不和周厭一起?”


    寧裴低著頭認真吃飯,他沒什麽胃口,一小口一小口,張讓不管這些,追問:“平時不是一直都是一起嗎?”


    “也是,最近周厭都不來上課。”張讓像個勝利者,“怎麽了?你們鬧掰了?”


    寧裴終於開口,說給自己聽,“沒有。”


    張讓了然一笑:“你脾氣真倔。”


    寧裴不承認,不否認,離開周厭,他的話總是很少,不願意和別人交流。


    張讓卻很高興,這樣的場景,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隻不過每一次試圖靠近,都被周厭打破,現在,周厭終於不在了。


    可惜他的高興持續沒多久,一個餐盤突然砸在他旁邊,發出巨大的砰的一聲,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唯獨寧裴沒有,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出不來了。


    張讓的筷子掉在地上,他很憤怒,“你有病嗎周厭?”


    聽見這個名字,寧裴機械性的咀嚼停頓,他抬頭,看見周厭拽過張讓的領口,蠻橫無理地罵:“滾,別逼我揍你。”


    寧裴又低下頭去,繼續吃自己的飯,張讓卻忍不了,“憑什麽?這是你家的?”


    周厭心情極差,陰沉著臉,“滾不滾?”


    他把張讓從座椅上拽起來,不用耗費多少力氣,張讓氣勢微弱看向寧裴,選擇妥協:“行,不過你是不是得問一下寧裴願不願意和你坐一起?”


    “怎麽?這座位是他家的?”周厭原封不動把話還迴去,踹張讓一腳,幫助他離開。


    四周全是議論聲,尤其是周厭班裏的幾個人。


    “周厭吃火藥了?”


    “他早上不是來找什麽東西嗎,差點把教室拆了。”


    陸傑瑟縮著脖子:“對,厭哥心情不好。”


    豈止是不好,早上差點把後排垃圾桶附近的幾個男生全給揍了,幸虧班主任拯救了他們,但也因此,周厭喜提叫家長,但他厭哥很酷地沒理,直接走了。


    陸傑有不好的預感,偷偷觀察。


    一直到張讓離開,寧裴都像沒事人一樣吃著自己的飯,仿佛對他來說,這隻是個很尋常的用餐時間。


    趕走張讓,周厭的心情反而更差,他盯著寧裴把平時不愛吃的肉也一並吃進去,終於忍不住:“就這麽迫不及待和別人當朋友?”


    寧裴吃肉吃得有些反胃,動作一頓,呆呆地看向周厭。


    周厭胸口劇烈起伏著,“和好學生當朋友,你忍很久了是嗎。”看見張讓和寧裴坐在一起的時候,周厭的胸腔像被什麽壓住。


    原來,寧裴確實不要他。


    可他還是犯賤地趕走張讓,往這邊坐。


    寧裴沒聽懂他在說什麽,又低下頭去,繼續吃飯,隻不過他覺得這頓飯好漫長。


    “我問你話。”周厭握緊筷子,餐盤裏的飯都冷掉他也沒碰一口,隻死死盯著寧裴,“連話都不願意和我說了?”


    他似乎忘記,上次寧裴不願意開口,是在知道陳若懷孕的時候,是在害怕自己又要沒有家的時候。


    寧裴張了張嘴,在周厭幾欲把筷子折斷的時候,開口說:“沒有。”


    他很平靜,像往常他們坐在一起吃飯的每個日子,看向周厭絲毫未動的餐盤,“吃飯吧,飯涼了。”


    周厭一怔,寧裴放下筷子問:“要去熱一下嗎?”他起身想要拿過周厭的餐盤,這樣的事情他已經做過無數次了,從年幼時候在周厭家,在陳若和江鈴不在家的時候他們還不會自己做飯的時候,去熱菜,他第一次用微波爐是在周厭家。


    可周厭打斷他:“不需要。”


    他抓住寧裴手腕,滾燙的溫度傳遞到寧裴手上,燙得寧裴一哆嗦,停滯幾秒,寧裴說:“好。”


    他從周厭手中抽迴自己的手,周厭感覺什麽東西流逝掉了,但這個時候他還沒明白是什麽,現在他隻是無法理解地想,還假裝關心自己幹什麽。


    寧裴垂下眼,他吃完了,但沒有走,他等周厭,周厭起身,寧裴握緊筷子,看見周厭走向微波爐的方向,手指鬆開。


    原來隻是不需要他而已。


    他閉上眼,迴想著今天上課還沒寫完的論文,他有很多弄不明白的地方,這些東西僅靠他目前的知識是弄不透的,隻有更高的學府、更好的老師可以幫助他,班主任說的那個比賽,他去參加培訓的話,可以上手進行實驗,這正和他意,學校的實驗室是給課本準備的,完全不夠用。


    一分鍾的時間,周厭頻頻迴頭,看見寧裴閉上眼,他也憤怒地轉過臉。


    飯菜索然無味,甚至發苦,咽進去之後,甚至令人作嘔。


    周厭依然大口大口吃著,吃到吃不進去,他放下筷子,質問寧裴:“你不想看見我?”


    寧裴一愣,睜開眼,“沒有。”


    “那你閉眼幹什麽?”他感覺胃裏翻湧,受不了兩人現在這副模樣。


    寧裴本來想說我在想關於比賽的事情,不過想起周厭並不喜歡他提起關於自己的這些事情,於是改口:“我困了。”


    “是嗎。”周厭盯著寧裴辨別他話裏的真假,隻不過看見寧裴垂著眼,似乎真的在犯困,心頭的怒火奇跡般熄滅不少,心頭發軟,又覺得自己當真犯賤,寧裴這麽想甩掉他這個累贅,他還是想留在寧裴身邊,沉默很久,周厭摸著自己的額頭說:“我發燒了。”


    如他所願,寧裴果然擔憂地看向他,然後坐到他身邊,手背貼上他的額頭,“去醫務室。”


    “不去。”周厭享受寧裴靠近他的時候,也不想再被推開。


    寧裴毫不猶豫:“我陪你。”


    醫務室,校醫見到又是他倆,很驚訝:“你們怎麽又來了?”


    寧裴說:“他發燒了。”


    “你們還真是……”校醫熟練地給周厭量體溫,一看還真是高燒,連忙給他紮吊瓶,又問寧裴:“你要在這陪他嗎?”


    寧裴說:“對。”


    校醫樂嗬嗬:“那好,那我去外麵,有事喊我。”


    周厭躺在床上,他從小到大身子硬朗,沒生過病,硬生生扛著,如果不是身體燙得不正常,根本發現不了,藥對他沒太大催眠作用,他偏頭看向窗外,太過沉默,最後轉過臉,盯著寧裴,終於低下頭,“裴寶。”


    寧裴抬眼。


    周厭說:“你趕不走我。”


    寧裴不解他為什麽說這種話,周厭又說:“我不會聽你的話。”


    所以死了和周仁一起欺騙他的心。


    “好。”


    寧裴理解了,他當然知道周厭不護聽自己的話,他幫周厭掖好被子,周厭卻靜不下來,他翻過身看著寧裴:“我不生氣了。”


    既然寧裴答應,那就不會再因為周仁的話而去參加什麽比賽,離開那麽久。


    周厭的脾氣來得快去得快,他想,這肯定是他最後一次主動低頭,下次再吵架,寧裴不低頭,他死也要撐著。


    寧裴又說:“好,你好好休息。”


    他依然很平靜,平靜到兩個人好像又和好了,好像昨天的一切並沒有發生。


    “你留在這。”周厭閉上眼,卻還是不太高興,用沒掛吊瓶的手抓住寧裴的手,“不準走。”


    寧裴沒有應,任由他牽著,過去沒多久,周厭睡著了,他身上的溫度很快降下來,隻不過兩人握著的手還是很熱,寧裴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最後還是沒有把手抽出去,他看向窗外,醫務室的外麵是操場,此刻,有人在操場上打球,追逐奔跑,一切都平靜而又美好。


    一直到周厭醒來,他們都保持著手牽手的姿勢,不過寧裴靠在床邊睡著了,手背上的針已經被拔掉,也被很好地按壓過,周厭艱難地挪動著上半身爬起來,報複性戳了下寧裴的臉,結果這麽小的動靜直接把寧裴吵醒,寧裴睜開眼,“你醒了。”


    周厭嗯了聲,寧裴說:“我迴去上課。”他想問周厭你要留在這睡覺還是怎麽樣,最後還是沒開口。


    周厭不情不願,但他確實一晚上沒合眼,包括消失的那幾天,他不想迴去見江鈴,拿身上剩下的錢在外麵開了房間,結果被周仁再次找上門。


    “行。”周厭再次閉上眼,鬆開寧裴手的同時說:“我晚上去你家睡。”


    寧裴一愣,說:“好。”


    和之前這麽多年一樣,放學後,寧裴在他們班級門口看見周厭身影,周厭已經退燒,恢複了往常生龍活虎的狀態,十分自然地接過寧裴的書包,寧裴腳步頓了頓,沒有搶迴來。


    寧裴騎自行車來的學校,迴去兩個人,就得周厭帶他了,寧裴一聲不吭坐上後座,周厭問:“現在不怕了?”


    周厭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帶過寧裴了。


    寧裴沒有說話,默默抓住周厭的衣擺,像以前一樣,迴家的路上也有一條斜坡,周厭下坡的時候總喜歡加速,心髒的失重感傳來,寧裴睜開眼,感覺風吹進他的眼睛裏,街道兩邊的一切都在後退,他沒有再閉眼,而是看著這些熟悉的建築從眼前過去,一幀一幀,像在心底烙上畫片,要把它們牢牢記在心裏。


    “怕就抓緊我。”


    原來周厭一直知道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寧裴聽他的話,牢牢抓緊,緊接著,周厭站起來,從熙攘的車群中穿過。


    趙樂樂今天迴來早,她在門口蹲守,門打開的瞬間就準備抱大腿,可門後出來的一隻腳並不是寧裴的,趙樂樂一愣,抬頭就看見周厭那張討厭的臉,嘴一癟,然後看見寧裴從周厭身後冒出來,趙樂樂張了張嘴,想說幹嘛又帶這個討厭鬼迴來,可是想起哥哥這段時間一點都不開心,今天好像並沒有不開心了,又把話咽進去,照舊抱住寧裴的腿。


    寧裴把她抱起來,“今天周厭哥哥住我們家。”


    趙樂樂萬分不樂意:“為什麽。”


    周厭一本正經:“因為要和你搶哥哥。”


    趙樂樂瞪大眼睛:“不可以!”


    寧裴垂下眼笑了笑,“他亂說的。”


    “沒有亂說。”周厭糾正,從他手裏抱走趙樂樂,不管趙樂樂怎麽掙紮都沒有用,最後趙樂樂大喊:“媽媽!有人綁架小孩兒!”


    陳若從廚房鑽出來,“你們玩,晚飯馬上好。”


    這頓晚飯其樂融融,除了趙樂樂萬分不樂意和周厭一張桌子吃飯。


    吃過飯,寧裴把床收拾好,他的床比周厭的小,睡兩個人實在擁擠。


    周厭打開手機,全是周仁和江鈴發的消息,他全部選擇全部刪除,眼不見心不煩,打開遊戲,寧裴瞥了一眼周厭新買的手機,進了浴室。


    雖然開了遊戲,周厭卻沒什麽心思玩,聽著浴室的水聲,稍微玩了一會兒就心煩意亂,最後還是翻出張卷子。


    寧裴從浴室出來,看見周厭坐在書桌前手中拿著隻在轉,垂下眼,爬上了床。


    聽見聲音,周厭終於從痛苦的解題中解脫,迴頭問:“睡這麽早?”


    寧裴嗯了聲,“明天要早起。”


    “明天不是周末?”沒寧裴看著,周厭沒心思寫,更何況這幾天他落下那麽多課業,腦子裏更是排斥,幹脆丟了筆也去洗了澡。


    房間裏開了空調,不冷也不熱,寧裴合上眼聽著水聲,不一會兒就是開門聲,然後身邊的床陷下去,一條手臂橫到他身上,寧裴睜眼,抓住周厭的手腕,不用周厭用力,自己滾進周厭懷裏,輕聲說:“晚安。”然後閉上眼,沉沉地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有完全亮,寧裴的手機亮了起來,有人給他發消息:【車到校門口了】


    寧裴準時醒來,推開周厭沉重的身體,周厭沒被他吵醒,但是依然習慣性地想要抓住他,在睡夢中說:“再睡會。”


    這迴,不像從前很多次故意被抓住一樣,寧裴躲開了,他輕手輕腳下床,很快穿戴整齊,把書桌整理好,又把整理好的包從櫃子裏拿出來,到房門口,他盯著周厭看了好久,最後關上房間門,一聲不吭地離開。


    他想,他去平靜一段時間,再迴來的時候,他就可以再和周厭像從前一樣,平和地相處下去,不要再難過,也不要再讓周厭難過。


    周厭是被趙樂樂戳醒的,趙樂樂非常不樂意有人霸占哥哥的床,趴在床頭戳著周厭的臉,被周厭一把抓住手指,然後哇地一聲,哭了。


    周厭力氣實在是太大了,好痛好痛,趙樂樂一邊哭一邊喊:“你虐待兒童!”


    周厭的起床氣正要發作,一睜眼看見趙樂樂那張哭得全是鼻涕眼淚的臉,寧靜片刻,忍了又忍,“你怎麽在這。”


    趙樂樂抽抽搭搭:“我不在這在哪兒!”


    “裴寶呢?”房間裏除了他和趙樂樂沒有其他人。


    趙樂樂抽泣:“哥哥走啦!”


    周厭一頓:“走了?”周末,又不用上課,走哪兒去?


    “哥哥沒有告訴你嗎?”趙樂樂掰迴一局,得意洋洋:“可是哥哥告訴我了!他去參加比賽啦!要去一個半月!”


    周厭不可置信地愣住,他懷疑自己理解有誤,畢竟趙樂樂說話口齒不清,他問:“他去哪了?”


    趙樂樂不哭了,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不是說了嗎,去參加比賽啦!好大的比賽!媽媽說,如果贏了,哥哥就可以去大學了!”


    周厭突然覺得自己耳鳴,大概是聽錯了,大概是趙樂樂重複錯了,寧裴已經答應他,怎麽出爾反爾。


    “周厭哥哥,你知道大學嗎?”趙樂樂很向往。


    所以,他還是覺得自己是累贅,所以假裝答應自己,欺騙自己,甚至連離開都不告訴自己。


    怕自己阻撓他?


    周厭突然笑了一下。


    怎麽每個人都一樣。


    趙樂樂哇了聲:“是很好的地方嗎?”


    周厭翻身下床,差點把趙樂樂掀翻,趙樂樂哇了一聲,又要哭了,周厭沒有搭理她,連衣服都沒有換就出了門,聽見動靜遖颩喥徦的陳若趕緊從廚房過來,心疼地抱起趙樂樂:“怎麽了這是?周厭哥哥欺負你了?”


    趙樂樂扭著眼睛搖頭:“沒有,但是周厭哥哥把哥哥的睡衣穿走了。”


    陳若感到奇怪,拍了拍趙樂樂後背,不過孩子之間的事情,她也懶得管。


    周厭進了一家網吧,開了一台機子,卻是握著鼠標在電腦麵前發呆,好久,登錄的遊戲賬號界麵,又跳出來一條信息,來自戰隊的邀請函。


    寧裴破例提前半個月進入培訓基地,和他同一期的都是大學生。


    “目前高中部的培訓還沒開放,我們也不太放心你一個人住,所以隻能安排你和高年級的同住。”帶他的老師推開宿舍門,寧裴聞到屬於陽光的味道,也看見一個人坐在下鋪位置,對方因為突然有人開門而被嚇了一跳,帶隊老師也沒料到這個時間還有人在宿舍,說了聲抱歉。


    那人站起來,笑了笑說沒關係,轉而看向寧裴:“你好,你就是他們說的那個高一生吧?”


    他朝寧裴伸出手,見寧裴愣神,自我介紹:“我叫薑鶴,是n大的學生,我們未來可能會是同學,所以你也可以喊我師兄。”


    薑鶴很明顯是個自來熟,除去周厭,寧裴少和人打交道,他垂下眼淡淡說了聲,“你好。”


    見他沒有要做自我介紹的意思,薑鶴也不在意地提議:“你要去熟悉一下實驗室嗎?我可以帶你去參觀,我們的課還有兩個小時才會開始,這期間我們可以在食堂就餐。”


    見狀,帶隊老師欣然同意,比起來,薑鶴更加熟悉這裏,畢竟人家從初中開始就來這裏培訓,初中讀了一年就跳高中,高中讀了兩年,跳了大學,算起來,也比寧裴大不了多少,同齡人又是同興趣愛好的人之間應該會更有共同話題,“那寧裴你的意思?”


    “我都可以。”寧裴看著薑鶴放在床邊剛剛看的那本書說。


    “你想看看嗎?”薑鶴注意到他的視線,把那本書遞到寧裴麵前,是之前周仁送給寧裴的那些書中的其中一本,寧裴垂眼,好像到哪兒都有周厭的影子,他搖頭,謝過薑鶴好意,沒有再說一句話。


    好在薑鶴話多,領著寧裴出了宿舍樓,又去實驗大樓,實驗室的門都緊閉著,薑鶴給他解釋,“這個基地是專門為了我們這些天才創建的。”


    寧裴眼皮一顫。


    薑鶴的話並不假,也不自負,他隻是很平靜地陳述事實,“n大很適合你,我在你來之前就看過你的資料,如果這次比賽你贏了,我很希望你可以來n大。”


    “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薑鶴一笑,“你有什麽喜歡吃的東西嗎?我相信你坐了這麽久的車肯定累了,不然怎麽會聳搭著一張臉這麽不快樂。”


    寧裴一愣,說:“沒有。”


    “那沒關係,這裏食堂很豐富,你一定會找到你喜歡吃的。”薑鶴並不在意他的沉默,像看待一個弟弟一樣,帶著寧裴去食堂,去每個窗口問他有沒有想要吃的。


    盛情難卻,寧裴終於還是選了幾樣不討厭的食物,薑鶴笑:“你這麽喜歡吃辣嗎?”


    寧裴選的全是辣食,他迴過神,才驚覺,這些都是周厭喜歡吃的。


    寧裴默默吃著,嗯了聲。


    他們吃過午飯,薑鶴本來想帶寧裴去參觀圖書館,不過沒時間了,負責他們的老師來通知,讓寧裴去上課,薑鶴隻好遺憾放人。


    說的上課是指進實驗室,那扇上午看見的被關緊的門在寧裴麵前打開,老師說:“注意這裏的每一樣東西,沒有允許,都不要碰。”


    寧裴混亂的心,終於平靜下來,他踏進實驗室,說:“好。”


    接下去的日子,薑鶴和寧裴沒有過多的交流,因為寧裴的每一天似乎比他還要充實,每天都在圖書館和實驗室往返,聽老師提起,他在進行自己的實驗,真是厲害。


    不過晚上,薑鶴頭上的光又亮了,他用書敲了敲床柱子,終於忍不住:“你每天都在看手機,卻沒有和別人聊天。”


    寧裴關掉手機。


    薑鶴問:“你在等誰的消息嗎?”


    “是。”寧裴不否認。


    但並沒有消息。


    周厭一條消息都沒有給他發。


    周厭現在在幹什麽?


    “你很在意的人嗎?”


    “是。”寧裴承認。


    “那你為什麽不主動發?”薑鶴實在好奇。


    寧裴再次打開手機,盯著自己和周厭的聊天框,“我怕他不理我。”


    “你也會怕?老師說你今天差點把實驗室炸了。”薑鶴真心佩服他,自己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雖然自負,知道自己很厲害,卻亦步亦趨。


    寧裴沒有再說話,他閉上眼,幾分鍾後又睜開眼,給周厭發消息:我學到了很多新東西。


    他想和周厭分享。


    也想告訴周厭,他睡不好,周厭不在,很不習慣,不過這些都沒必要說。


    很快,周厭迴了:是嗎?


    寧裴說:是。


    他果然已經可以很平和地和周厭說話。


    不過在這之後,周厭沒有再迴複,寧裴也沒有心思去管,白天的學習耗費了他太多精力,他抱著手機漸漸睡了過去。


    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之後,寧裴變得更忙,不僅要和同級生一起培訓,還要單獨上課,單獨做實驗,他每天晚上都晚迴宿舍,有幾天甚至沒有迴來,薑鶴太佩服他了,偶爾會給他帶夜宵。


    而比賽的日子也很快來臨。


    對很多人來說緊張又刺激的比賽,對寧裴來說似乎隻是個普通的小實驗,薑鶴在台下看著寧裴戴著護目鏡平靜地進行每一個步驟,進行自己的演講,贏得所有人的掌聲。


    寧裴從台上下來,看了眼郵箱信息。


    來自n大生物研究院辦公室。


    半個月前,寧裴終於通過實驗論證了自己的理論,完成了他的論文,他把論文投到了n大生物研究院,也就是薑鶴掛在嘴邊的,說很適合寧裴的地方。


    不過,寧裴隻是請求對方幫忙認證自己的理論是否正確,沒想到對方給他的迴複是:希望能麵見,同時發來了一份擬錄取通知書。


    寧裴困惑,在一旁等候他的薑鶴瞥見,笑了聲:“那群老頭總是這樣。”


    寧裴疑惑地看向他。


    “如果你願意和我當校友的話,你可以答應見麵,他們會給你寫推薦信,不用多久,你就可以成為大學生。”薑鶴給他解釋:“雖然是研究院的擬錄取通知書,但這是真實有效的,相當於學校的錄取通知書。”


    “我沒有報考。”


    “我知道,這是一種手段,就像每年的高考狀元都會被幾個學校輪番轟炸爭搶,你不樂意嗎?”


    寧裴垂下眼,“不。”


    薑鶴一愣,有些無奈,不過不再多說,他看得出寧裴比他有主見多了。


    寧裴迴宿舍收拾東西,他叫的車已經在外麵,早上的時候趙樂樂已經給他打過電話,小孩子一邊哭一邊祝福他生日快樂,問他什麽時候迴來。


    比賽的時間卡得剛剛好。


    臨走之前,寧裴有些不舍,迴去之後,沒有實驗室給他用了。


    送他到門口的薑鶴見狀,拍了拍他的腦袋,“希望我們可以大學見。”


    寧裴一愣,除去周厭,他從來沒和別人這麽親密過。


    他偏頭躲開了。


    薑鶴哎呀了聲,“這麽小氣。”


    寧裴沒有說話,上了車才和他說再見,薑鶴聳了聳肩,等車走了,感覺有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抬起頭卻隻看見基地對麵被廢棄的空空蕩蕩的房子,薑鶴眯了眯眼,憑借良好的視力發現門口似乎有個未拆封的蛋糕,他走過去,發現還真是沒拆的蛋糕,盒子造型還挺獨特,居然是本書的樣式。


    不知道被誰扔在了這裏。


    “哥哥!”寧裴一迴家,趙樂樂就伸著手要抱,不過家裏沒人,陳若和趙元慶都去上班,難得把趙樂樂一個人留在家裏,陳若還給他發了短信問他什麽時候能到家。


    寧裴抱起又重了不少的趙樂樂,拍拍她的後背,“中午想吃什麽?”


    “蛋糕!”趙樂樂十分興奮,抱著寧裴不撒手,不停地蹭著他:“哥哥生日快樂!”


    寧裴被她逗笑,還未來得及同意,手機鈴聲急促地響了起來。


    是江鈴的電話。


    “寧裴,你迴來了嗎?”江鈴痛苦地問。


    寧裴一愣,“迴來了。”


    “你可以幫我勸勸阿厭嗎?”江鈴不知道周厭到底是怎麽了,兩個月之前,周厭突然不再搭理她,江鈴以為他還在因為她和周仁離婚的事耿耿於懷,沒有再多管他,她知道周厭脾氣,除了寧裴,誰管他他都能一點就炸,和她一個德行。


    直到剛才,江鈴迴家拿文件,發現周厭的東西全都放在客廳,江鈴嚇壞了,以為周厭要跟著周仁走,一問之下才知道,周厭要去打什麽遊戲。


    江鈴說:“他說要辦休學,要去隔壁市打遊戲,我勸不住他,為了防止他跑,我把他反鎖在家裏了。”


    江鈴蹲在地上,不知道兒子什麽時候有的這種念頭,她這些年對周厭疏於照顧,也自責過,可更多的她是想給周厭提供更好的生活,也包括寧裴的。


    她聽見裏麵的踢門聲,砸東西的聲音。


    寧裴怔了幾秒,“我馬上就來。”


    掛掉電話,趙樂樂眨巴眨巴眼:“你要走嗎哥哥。”


    寧裴摸了摸她的腦袋:“對,要去找周厭哥哥。”


    趙樂樂癟了癟嘴,忍住眼淚,她知道哥哥每年都要和周厭哥哥一起過生日,都不願意和她一起,趙樂樂萬分不舍:“那好吧,你要早去早迴。”


    寧裴把她抱迴自己房間,“你睡一覺哥哥就迴來了。”


    “好吧。”趙樂樂很聽話地閉上眼睛。


    江鈴蹲在門邊,裏麵已經安靜下來,她看著手機消息,全是工作上的,問她什麽時候迴公司,文件拿到了嗎,什麽時候可以開始會議,江鈴揉了揉剪短的頭發,終於看見寧裴從電梯出來,鬆了口氣。


    寧裴跑著過來,江鈴不和他多說,開了門,拜托他:“阿姨要迴公司了,拜托你了。”


    這次的會很重要,不能拖延。


    寧裴還未作答,江鈴就整理好頭發,整理好衣服,朝著電梯跑去。


    寧裴無法,隻能開門進去。


    他已經很久沒來周厭家,居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客廳亂糟糟的,周厭的書都扔在地方,壞習慣還是如此,除此以外,還有兩個大箱子,陣仗真大,搞得像搬家。


    周厭坐在沙發上背對著他,不知道在和誰發消息,劈裏啪啦地打字,聽見聲音,他冷笑:“怎麽了,舍得放我走了嗎?還是準備把我鎖房間裏?江鈴,你所謂的對我好,隻有這麽自私的行為是嗎?”


    寧裴腳步一頓,“是我。”


    他大概真的很久沒看見周厭了,周厭頭發長了好多,遮住了耳朵,也瘦了,轉過身的時候,周厭眼裏還有震驚,握著手機,死死盯著寧裴,問:“你來幹什麽?”


    寧裴不知道該怎麽說,江鈴是讓他來勸周厭不要一意孤行的,但他並不打算勸,周厭有自己的想法,想做什麽,想去哪兒,都是自由的。


    他張了張嘴,還未說話便被周厭嗆聲打斷,“來看我笑話?”


    不懂他何出此言,寧裴皺了下眉,“不是。”


    不過這一幕落在周厭眼裏,顯然隻是說謊,想想也是,寧裴以前總是給他下套,他多麽心甘情願,現在呢。


    周厭笑了,“是嗎?還是你也想說,我沒有用,想法幼稚,會一事無成?”


    他咄咄逼人,寧裴一時語塞,了解他大概誤會什麽,等他說完,開口:“是江阿姨讓我來的。”


    這話又點燃了周厭不知道哪根神經,越發悲涼,他哦了聲,“難怪。”


    寧裴自己怎麽會來。


    周厭笑,“那個人是誰?”


    寧裴不解,“誰?”


    周厭自問自答:“沒關係,不用告訴我。”


    又問:“你想勸我什麽?”


    寧裴眨了眨眼,“江阿姨都是為你好,你別惹她生氣。”


    周厭問:“好的,還有嗎?”


    寧裴直直和他對視:“你想做什麽都沒關係,但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別在別人麵前亂扔東西。”


    周厭笑:“好的,你太煩了,這些都要說,還有嗎?”


    寧裴很難得這麽平靜,平靜到他們好像隻是在進行日常的對話,他看著周厭逐漸厭煩的表情,聽著周厭越發冷淡的言語,最後說:“沒有了。”


    周厭說:“好的,那你以後別再管我了,你可以走了。”


    寧裴說:“好。”他蹲下去,把那些書撿起來,看見其中還有自己給周厭做的,不過好像被撕掉了,他無所謂地笑了笑,把書放迴茶幾上,又幫周厭把兩個行李箱放好,就像年幼時候很多個陳若迴家的晚上,他需要迴家了,不過這次,周厭沒有像以前一樣戀戀不舍了,他甚至連最後的眼神都沒有留給寧裴,而是低頭玩著手機。


    關上門之前,寧裴說:“一路順風。”


    周厭滑動的手指突然一頓,關門聲變得震耳欲聾,震得他心髒直直下垂,他不受控製地朝門口看過去,聽著外麵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張了張嘴,想問寧裴為什麽不挽留自己,那個人到底是誰,他比自己更好是嗎,可最後還是蹲到地上,控製不住地隨手抄起一本被寧裴整理好的書想扔,動作停在半空中,書又被重重放迴去。


    周厭把腦袋埋進膝蓋間。


    寧裴平靜地出了門,給江鈴發消息說:對不起。


    然後把電話卡拔掉,扔進樓下的垃圾桶,刪掉用來和周厭聯係的聊天軟件。


    陽光應該是很溫暖的,寧裴抬頭,感覺有點冷,於是他加快速度跑迴家,這段路有點遠,跑了好久。


    趙樂樂在他床上睡覺,不過沒有睡著,看見寧裴進來,連忙爬起來,寧裴把她抱起來,問她:“可以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嗎?”


    趙樂樂不理解為什麽,但還是很懂事地出去,還替他關上門。


    隻不過沒一會兒,她聽見裏麵傳來嗚咽聲,好像有人在哭,趙樂樂急了,不明白哥哥為什麽會突然哭,她隻好不停地敲門。


    寧裴沒辦法不搭理她,隻好出來,捂住趙樂樂的眼睛,語氣很平靜,也不像哭過,他很平常地告訴趙樂樂:“我去洗個臉,我們一會兒出去吃飯。”


    趙樂樂眨了眨眼,“好吧。”


    她又跑進寧裴房間,擔憂地在房間裏轉來轉去,看見垃圾桶裏有一張照片。


    她撿起來,發現是哥哥很喜歡的那張和周厭哥哥的合照,趙樂樂不解地歪了歪腦袋,把照片擦幹淨,又放迴了寧裴枕頭底下。


    一定是不小心掉的。


    作者有話要說:


    周厭你老婆沒了o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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