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寶來乖乖吃藥。”陳若把剛睡醒的寧裴抱到腿上,寧裴都四歲了,還不樂意主動和人交談,小區外診所的醫生說他這是發育問題,得進行藥物幹預,這藥花了不少錢,可寧裴雖然不樂意和他們交流,性子倒是倔,就是不肯吃藥,怎麽騙都不吃。


    寧裴果然如之前一樣抗拒,他雙眼還沒完全睜開就掙紮著要從陳若腿上爬下去,連到了嘴邊的牛奶都不要喝一口,可惜他腿短,還沒下地就被陳若重新撈了起來,陳若鐵了心要把藥懟他嘴裏,再過半年寧裴就得上幼兒園了,再不會主動開口說話,指不定被人說閑話欺負。


    “吃了有個屁用!花那麽多錢不還是這副死樣子。”恰好這時候陳若的丈夫趙元慶買了早餐迴來,他看見寧裴就沒好臉色,逮著機會就說:“又不是親生的,你看他把你當過媽嗎?要不是你不能生,怎麽我也不能讓你領他……”


    陳若氣得捂他嘴,一個沒留神,被寧裴溜了下去,本想把他再撈迴來,可一看,寧裴衣服沒穿好,小胳膊小腿全都縮在衣服裏麵,逃跑不利索,他就顧不上跑,在那整衣服,睡得亂糟糟的頭發翹起來大半邊,板著一張小臉,可愛得不行。


    陳若一邊笑一邊擰趙元慶胳膊,“就你長嘴是不是!再在裴寶麵前講這個小心我不和你過!”


    “哎你這!”趙元慶沒法,把手裏的早餐放桌上放得桌子都抖了抖,寧裴沒半點反應還在搗鼓自己的衣服扣子,趙元慶幹脆不看他,指著對門跟陳若說:“前幾天你不是說對門有人搬過來,早上我看見人了。”


    “怎麽樣?”陳若是個樂意和鄰居打交道的,再者她平時和趙元慶都要出去上班,以前都把寧裴一個人鎖家裏,可前段時間聽說隔壁老小區丟了孩子,就尋思著讓寧裴去托兒所,但那又是一筆錢,聽說要有新鄰居,陳若就打起了鄰居的主意,要是人有小孩兒就最好。


    “還成吧。”趙元慶故意賣關子,瞥了一眼,寧裴已經把衣服整理好了,正慢吞吞朝浴室走,他冷哼了聲:“我上來的時候那家人就在樓下停車。”


    “還有車啊?”


    “是啊,黑色的,看著可貴。”趙元慶和陳若都是滿臉羨慕,這個時候買得起車的那都是有錢人家,“還領著一小男孩兒,看著跟……一樣大。”


    趙元慶昂頭指著寧裴,寧裴自個兒搬了板凳墊著腳刷牙洗臉,他比同齡人瘦小一些,大約是小時候沒吃過母乳營養不良,陳若給他買了奶粉天天喝都補不迴來,做這遖颩喥徦些看起來費勁,但陳若要真去幫他他也強得不樂意,眼巴巴不配合。


    陳若隻好盯著寧裴怕他摔了,一邊打新鄰居主意:“那咱要不要給對麵打個招唿?以後也有個照應。”


    “我看人家也不像樂意和我們這種人打交道的。”


    “什麽叫我們這種人?我們怎麽啦?唉趙元慶你今天是不是純粹找事兒呢?”陳若擼起袖子擰趙元慶耳朵,寧裴洗漱完畢,臉濕漉漉的沒有擦幹,他努力搬著自己的小板凳往桌子邊走,踩在板凳上爬上椅子,在桌布上擦幹手拿起趙元慶買來的早餐,一步一步有條不紊。


    “裴寶,吃完一會兒姨媽帶你去見新朋友好不好?”陳若懶得再理趙元慶,目標轉向寧裴。


    寧裴一小口一小口吃著饅頭,聽見這話沒什麽反應,陳若繼續循循善誘:“以後你就可以和新朋友玩。”


    見他照舊那副呆愣樣,趙元慶冷哼了聲,終究還是沒挖苦。


    陳若一門心思想結交新鄰居,沒想到這天午後,新鄰居就找上門來了。


    午後家裏就剩寧裴一人在,寧裴每天過得十分單調,他沒有朋友,這老小區小孩子倒是很多,陳若帶著寧裴搬進來那會兒也嚐試著帶寧裴去結交朋友,可寧裴一不會主動開口說話,二不喜歡玩小孩子玩的遊戲,寧願捧著本書坐那兒也不樂意搭理別人,那些差不多年紀的小孩都把他當異類,覺得他無趣又奇怪,久而久之,這附近不僅沒小孩兒願意和他玩,還傳出他是個智障的流言。


    陳若也是在那之後才開始求醫。


    寧裴和往日一樣坐在窗邊的書桌前看書,看的是《十萬個為什麽》,這書是陳若搬家的時候翻出來的,本來準備賣了,誰知道向來看起來對什麽都不感興趣的寧裴抱著書不放,陳若一時高興,就留下了。


    但寧裴年紀小都沒學過字,陳若覺得他看不懂,沒想到寧裴自那之後每日都抱著書不放。


    寧裴扒在桌上認真盯著書頁上的畫,疑惑地歪頭。


    人為什麽會存在?


    寧裴始終思考不出答案。


    他正出神,窗戶突然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陳若出門前怕寧裴悶沒把窗戶關實,一個沙包順著窗戶被砸了進來,砸在了寧裴的書上。


    寧裴嚇了一跳,他個子矮,本來就是扒在桌上看書,被這麽一嚇,一條腿亂蹬,把用來站著拔高的小板凳給踢翻了。


    他被迫掛在了書桌上,有些茫然地迴頭看地麵,努力伸腿去夠小板凳,可怎麽也夠不著,他隻能去看地麵。


    可書桌到地麵對他的距離來說太高了。


    他不敢跳。


    漸漸的,寧裴的手酸了,他扒不住了,也不敢動,癟著嘴,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要落不落。


    就在這時候,樓下傳來聲嘶力竭的喊聲:“二樓有沒有人!”


    寧裴一愣,手一鬆,從桌上摔了下去,屁股著地,終於沒忍住哭了起來。


    “那裏是傻子家!”


    “對!他不會理你的!”


    “傻子?”周厭努力仰頭看著二樓的方向,“我看你們才是傻子!都接不住沙包!”害得他把沙包扔樓上去了。


    周圍幾個小孩兒被他罵得瞬間眼淚汪汪,扭頭邊跑邊罵:“你才是傻子!他才是傻子!我不是!我要告訴我媽媽!”


    等他們跑遠了迴頭再看,周厭人都不在那了。


    寧裴從地上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撫平被他拖累一起摔下來的書,他坐在地上一邊哭一邊壓書角,突然間聽見有人敲門。


    “有沒有人!開門把我的沙包還給我!”周厭可喜歡那個沙包了,那是奶奶給他做的,搬家的時候他就來得及拿了一個。


    周厭拍門拍得手心疼,屋裏沒半點動靜,心想是不是真沒人在,他人矮,剛才哪裏看見窗邊有人,把沙包扔上來也不過是想在大家麵前炫耀一番自己多厲害,還是頭一次扔這麽遠,一邊忍不住覺得自己天生神力,一邊又鼻尖泛酸。


    他最喜歡的沙包,奶奶又不能再給他做第二個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麵前的門突然被打開,他的沙包被不明物體扔了出來。


    那不明物體頭發亂糟糟哭得滿臉通紅,沙包倒是準確扔進他懷裏,還把他砸得摔倒在地上,周厭大少爺脾氣上來,正要發火,卻摸到沙包上有什麽可疑的黏液。


    他摸了一手,突然愣住,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晚上陳若先下班迴來,寧裴沒出房間她也沒太在意,寧裴平日就這樣不喜歡出來,剛把米淘上,門鈴就響了起來。


    陳若問了句是誰去開了門,沒看見人,卻聽見稚嫩的孩童聲:“阿姨!你能不能幫我洗一下我的沙包!被你兒子弄髒了!”


    陳若低頭一看,一個穿著衛衣的小男孩,長得眉目漂亮,一雙大眼睛萬分真誠,不由疑惑:“你說裴寶嗎?他弄髒了你的東西嗎?不可能呀。”


    這裏的孩子陳若都認識,這生麵孔估計就是新鄰居的孩子,陳若正愁沒法無緣無故上門,趕緊把人領進屋:“哎你先進來坐著,我去喊裴寶。”


    原來他叫裴寶,真娘炮的名字。


    周厭裝作一副乖巧樣,看這阿姨的樣子也不像是會懲罰小孩的模樣,可他準備的一肚子進屋計劃又都不需要了,周厭用袋子裝著自己的沙包放到沙發上,沾了一手鼻涕的仇他不可能不報。


    陳若給他倒了水,又去房間門口喊寧裴。


    平日不到飯點寧裴是絕對不會出來的,可今天陳若可真喜出望外,她才喊了兩句就聽見屋裏有動靜,不由想難不成寧裴真把人家東西弄髒了,那可是好事!


    她正想著,房間透出一條縫隙來,寧裴探出來半個腦袋偷偷看沙發那裏。


    周厭就得意地朝他昂下巴。


    寧裴看都不看他,開門,一瘸一拐地出來,怯生生朝陳若伸手,喊:“姨媽……”


    那聲兒都是顫抖的。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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