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鬱筠在審核部門認識的人透露,宋家的新藥果不其然地沒有通過他們的審核。


    被注射藥物的小鼠幾乎死了一半,慘烈的結果讓這種藥物看起來不像抑製劑,反倒更像是毒藥。


    先前鬱筠刻意放出消息,配合著宋呈越的煽風點火,讓宋二伯產生些搶時間的急迫感。


    怕竹音在他們之前推出產品,宋家便在網絡上展開了鋪天蓋地的宣傳。現在產品直接胎死腹中,內部頓時亂成了一團麻。


    鬱筠趁機將宋家產品未過審的風聲在社交媒體上悄悄宣揚開來。暗流洶湧之下,曾經看起來捕風捉影的消息,竟然也多了幾分真實性。


    有短期使用舊強效抑製劑的人產生頭暈乏力的症狀;


    有使用過一段時間舊強效抑製劑的人周期變得不穩定,即使使用了抑製劑,中途還是會出現很強的副作用;


    更有不少長期使用者腺體癌變,性命垂危。


    十幾年的時間,足夠鬱筠搜集到充分的、於宋家不利的消息。這些消息無疑給宋家這艘沉沒中的破敗巨輪添了一份重負,加快了他們覆滅的速度。


    連同一起的,還有周


    周家在和竹音鬧翻後帶著一股想要證明自己的勁,將很大一部分資金放在了與宋家的合作中。雖然不涉及這次的藥物,但宋家自顧不暇,自然也顧不上那一個周


    雪上加霜的是,周家另外合作的新企業,最近也被審查時,爆出了內部衛生狀況不佳的新聞,銷量一落千丈。


    這件事鬱筠也添了把火。他了解到這企業使用不合規的方式對食材進行加工後,便提交給有關部門,還捎帶上了證據。


    現在鬱筠自然也是毫不手軟。這讓原本就顯出頹勢的周家和宋家頓時成了難兄難弟,連找對方的麻煩都沒空。


    某幾場宴會時,鬱筠偶爾看到周靖言。周靖言比先前被趕出家門那段時間看起來頹廢,西裝不再合身,造型不再精致,連始終挺直的背脊都塌了下來。


    他的身邊沒有人,那些圍著他轉的跟班們已然找到新的跟隨者——j市一位新貴。看著他們如出一轍的討好方式,鬱筠不由得有些唏噓。


    有一兩次,周靖言看到了鬱筠。鬱筠從他的眼裏捕捉到一些複雜的神色,他的腳尖在地上尷尬地碾了碾,卻始終沒有上前。


    兩人一個光鮮亮麗地在宴會的中心,一個灰頭土臉地躲在邊緣,仿佛雲泥之別,再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至於覃微微——這人的事情敗露後,徐教授自然是大發雷霆,直接翻出了他從前人為修改造假實驗數據的行徑,提交了學術誠信委員會。


    而他的朋友程玉陽,徐教授雖然留了幾分顏麵,但仍是告訴他,如果不自行申請退學,同樣會被上交委員會。


    程玉陽一開始還不想認,但得知提交委員會後會被吊銷學位後,最終沒辦法,隻好自己乖乖地走了。


    盡管聽起來很殘酷,但當他們視保密於無物,用項目來滿足私心的那一刻,就注定了這樣的結局。


    一切看起來都將塵埃落定,宋呈越的無間道也告一段落。他帶著明盛瀟灑地從宋家撤了出去,徒留宋家自己處理一地雞毛。


    “抱歉啊,二伯。”他的姿態無辜又惡意,“我們公司上下還養著這麽多項目,恕我著實不能將明盛綁在你們這艘船上。”


    宋二伯不是蠢貨。這一係列組合拳下來,他也明白自己著了道。


    於是,某天傍晚,坐在宋呈越副駕的鬱筠接到了宋二伯的電話。


    “鬱筠?”


    宋二伯的聲音嘶啞,穿過話筒傳來。


    “宋總。”鬱筠餘光看到駕駛座上的宋呈越一瞬間變得警惕,“有什麽事嗎?”


    那邊隻剩下唿吸聲,蒼老的、砂礫摩擦般的聲音陰黏地滑過耳廓。鬱筠眉頭皺起,聽到宋二伯沉沉地問:“鬱筠,你們是準備趕盡殺絕了?”


    “這叫趕盡殺絕?”鬱筠冷冷地反問,“隻是把你們做過的事情清算一遍,就承受不了了?”


    宋二伯嗤了一聲。


    他大約真的不在乎這些事,隻當成自己能使用的正當手段。“成王敗寇,”他拽了句文縐縐的話,“沒人會在乎輸家的苦衷。”


    “可”鬱筠打斷,“這次你輸了。”


    宋呈越已經自覺地將車停在了路邊。


    他聽到從聽筒裏泄露出的聲音,挑挑眉,神色莫名地笑了笑。


    宋二伯久久未曾應答。


    “鬱筠,我承認,你是個很聰明的後輩。”半晌,他才說道。


    “但你不明白……”他短促地笑聲,“手腕再強硬,腦子再聰明,你還有宋呈越,都隻是兩個普通人。”


    “普通人怕生老病死,擔心自己的安危。”他語帶威脅,“鬱筠,兔子急了也咬人。做人留一線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目的昭然若揭。


    鬱筠的唇抿成一條直線,漂亮的眸子看起來有些冷。


    “您自便。”他說。


    他剛想繼續說下去,那邊就湊過來一隻宋呈越的腦袋。


    “拜您所賜,”他笑眯眯的,但眼神深處卻藏著陰寒之意,“我們現在,已經沒有可以讓您用來威脅的人了。”


    此話一出,對麵的唿吸聲頓時變得憤怒起來。


    “你們好自為之。”


    宋二伯語氣冰冷地說。


    還沒等鬱筠開口,電話就被“啪”地一聲掛斷,徒留嘟嘟的忙音。


    鬱筠放下手機,轉頭睨了宋呈越一眼。


    “你插什麽話?”他淡淡地問。


    “看他不爽嘛。”宋呈越聳聳肩,眼裏滿是笑。


    他見鬱筠一副無言以對的模樣,眨眼:“我繼續開車了。”


    鬱筠沒轍,隻好又靠迴座椅。


    他們這樣的生活已然持續了許多天。宋家的事情基本得到解決,宋呈越忙碌的生活也告一段落。於是,這人逮著空閑就來找鬱筠,死皮賴臉地想要和他見麵。


    有時是吃飯,有時是打著商談的借口。總之,今天鬱筠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到宋呈越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的時候,他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該吃飯了,小筠。”宋呈越眼巴巴看他,“一起嗎?”


    然後他們就坐在了同一輛車上。


    鬱筠斜斜靠著椅背,窗外的陽光一會會地晃著他的眼。他有些困,但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隻半合著眼,思緒亂飄。


    “還是要小心點。”宋呈越的聲音驀地傳來。


    “……嗯?”鬱筠下意識地應了聲,因為方才走了神,他的聲音聽起來是沙啞的,還有點軟。


    “要小心點。”宋呈越語氣卻少見地嚴肅,“我二伯雖然真的很不擅長經營藥企,但論起這方麵的手段,卻隻多不少。”


    “當年我爸媽的事情,他做得幾乎是天衣無縫。”他認真地說,“如果他真的打算動手……你想想,之前楊正琦的事情。”


    “雖然現在他手上的勢力和當年比起來已經縮水了很多,想像我父母那時,把一件轟動慘烈的案件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但讓我們的身上發生一些無法挽迴的事情,還是可以做到的。”


    “小筠,他們在暗處,我們在明處。”


    ……楊正琦。


    迴憶起這個名字,鬱筠不適地皺眉。


    “我明白。”他點下頭,“我會注意的。”


    “不隻是注意,”宋呈越叮囑,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緊緊地繃著,“小筠,你一定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我二伯手底下不幹淨,我準備想辦法把他送進去。在塵埃落定之前,你一定要小心,一定一定要小心。”


    宋呈越說了許多個‘一定’。


    如臨大敵的姿態,讓本就在乎這件事的鬱筠警惕之心更濃。“我知道你的意思。”他讓宋呈越安心似的說道,“也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一定要記住。”宋呈越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眉宇間滿是陰霾,“我真的……不想你出事。”


    鬱筠的眼睫動了動,心跳悄悄加快。


    他仰頭一靠,閉上眼睛,精致漂亮的側臉像折射著陽光的冰山一樣瑰麗脆弱。


    “不會的。”他平靜地說,“我會注意,不會出什麽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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