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筠在原地頓住了。


    他看著宋呈越,半晌才開口:“……江揚呢?”


    “啊,”宋呈越的笑容肉眼可見地變成了委屈,“你不想見到我嗎?”


    “不是,”鬱筠下意識地否認,“但我是給江揚發的消息啊。”


    “我看到了,但我想來見你。”宋呈越抿嘴,眨著眼看鬱筠,“上午一直都沒能找到你……我想你了。”


    “就一個上午,”鬱筠被膩得有些無語,“你怎麽……”


    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巨大的喇叭響。


    “你們兩個小情侶走不走的啊!”後麵的車子裏探出顆腦袋,“要談戀愛去車裏談,讓我過去行不?”


    鬱筠僵了僵。


    他逃也似的拉開車門,鑽進了副駕。


    宋呈越一邊發動車,一邊抿著嘴唇滿臉不高興:“一個上午已經很久了,前幾天我們兩個每天都在一……”


    “好了,你別說了。”鬱筠打斷了他的話。


    什麽歪理!


    宋呈越乖乖閉嘴開車。


    過了會,他才沒話找話似的說了句:“錯錯很乖。這幾天我室友隻給他放了些吃的,迴家的時候,發現他過得還挺滋潤。”


    錯錯?


    鬱筠想起了那隻粘人精貓咪,忍不住好奇地多問了一句:“它會用貓砂嗎?”


    “嗯,它可聽話了。”宋呈越笑笑,“不止會用貓砂,還不亂撓。”


    “這麽聽話?”鬱筠有些詫異。


    靳羽遲也養過貓,但他的那隻倒沒怎麽給他帶來治愈感,反倒是頗為不省心。


    它不會用貓砂,還熱愛到處亂撓。靳羽遲雖然喜歡小動物,但仍然被折磨得多次想把它送人。


    最後倒是磕磕絆絆地和這貓咪磨合好了,一人一貓就這麽湊合地過著,像對貌合神離的夫妻。


    “它性格很好。”宋呈越聊到貓,眼裏漾起了點類似寵溺的幸福感,“等晚上迴去,我拍視頻給你看看。”


    鬱筠揪了下安全帶,沒說同意,也沒說反對。


    窗外的街景在不斷地變換著,明媚的陽光從澄淨的天空落下,在路旁高樓的玻璃麵上反射出一片刺眼的光。


    車內不知何時已經開起了溫度適宜的空調,隔絕了步入夏季時的熱氣。


    鬱筠有些疲倦,靠在椅背上虛虛地眯著眼睛。


    還挺舒服的。


    最終他們也沒去什麽特別的地方,就在鬱筠向江揚發的消息裏,那家私房菜館中吃了頓簡單的飯。


    沒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也一如往常——宋呈越開始話題,鬱筠偶爾接話。


    隻最後,在公司的地下停車場裏停好車時。


    鬱筠剛想離開,就被宋呈越攥住了手。


    宋呈越的手心因為開車而微微濕潤,暖融融地貼著鬱筠幹燥的手背。


    “可以親一下嗎?”他笑,用一種看似禮貌的語氣征詢道。


    鬱筠看著宋呈越的雙眸,淡淡的信息素味道縈繞而上,素雅的綠茶味被悄然釋放出來,和逐漸降低的氣溫不斷交纏。


    在空氣中濃度不斷增加的信息素像危險的魔咒一樣纏繞而上。


    鬱筠的腦海裏警鈴大作,他的背脊小幅度地顫抖了一下,手臂上因為用力而顯出了淡青的血管。


    像是與理智對抗的掙紮,又像是看不清自己思路的猶豫。


    然後他就暈暈乎乎,無法控製地地“嗯”了一聲。


    地下停車場狹窄的車廂裏,氣溫逐漸升高。


    不過,迴到辦公室時,鬱筠沒有欲蓋彌彰地帶上車裏留著的口罩。


    他的嘴唇有點腫,但腫得沒那麽明顯。於是他就隻一路沿著無人的特殊電梯,頗有點鬼鬼祟祟地潛入了辦公室。


    宋呈越本想跟上,卻在鬱筠警告的眼神中選擇了放棄。


    然後兩個人分道揚鑣。鬱筠迴自己的總裁辦公室,宋呈越迴自己在秘書部的辦公桌。


    接完吻,就恢複公事公辦。


    現在是工作時間,鬱筠短暫地休息了一會後,便聚精會神地開始進行下午的事項。


    說要對付宋家和周遊很簡單,但實行起來卻不是那麽迴事。鬱筠聯絡上了談君,短暫的友好交流後,敲定在三天後約見。


    談君話語間,倒的確透露出了些許合作的意思。但鬱筠不敢下定論,隻準備等三天後和談君仔細商談。


    末尾鬱筠禮貌地表示了期待,而談君的消息也很快發了過來。


    【談君】:非常期待和鬱總的見麵,希望能和您度過一個愉快的午餐時間。


    鬱筠關閉了手機屏幕。


    想到談君,他就莫名起迴憶起這位在宴會當天,落在宋呈越身上似乎有些不太正常的眼神。


    又不像敵意,又不像曖昧。


    很奇怪。


    鬱筠的感覺一直都很敏銳,但這異常出現得沒頭沒尾,壓根沒有思考的必要。


    事情並不重要,於是暫時按下不提。


    而那一想起來就讓鬱筠感到牙癢癢的楊正琦,如同落入大海的一滴水一樣沒了消息,連江揚都沒查出他的去向。


    鬱筠隻知道他這段時間沒有出現在明盛,原本的職位也無聲無息的替換掉了。


    像在背後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將楊正琦存在的痕跡抹得一幹二淨。


    很是詭異。


    積壓的工作還沒有處理完,於是鬱筠忙到了晚上九點多,才稍稍能休息一會。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辦公大樓裏已經沒剩多少人影。鬱筠收拾了一下桌麵,便也準備迴去休息了。


    辦公室太空曠,於是他隻開了辦公桌附近的幾盞燈。他拿起包,向門口走了幾步,還沒來得及關燈,就驀地聽到了桌上傳來的振動聲。


    手機忘拿了。


    鬱筠恍然想起。


    他折迴去,看到屏幕上亮著宋呈越的名字。


    既讓鬱筠感覺有些奇怪,又像是意料之中。


    鬱筠接通了電話。


    當宋呈越帶著一如既往笑意的臉出現在屏幕上時,他才意識到這是視頻通話。


    “親愛的。”宋呈越的背景有些昏暗,在不斷地晃動著,“我馬上到家了,給你看看錯錯。”


    鬱筠“嗯”了一聲。


    他問了句:“你在樓梯間?”


    “是的呀。”宋呈越點點頭,“馬上到了。”


    他停在了門口,似乎在掏鑰匙,身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鬱筠也靜靜地等著,沒有出聲催促。


    他看著黑暗樓梯間裏,宋呈越被手機光照亮的側顏。


    輪廓深邃溫柔,雙眸好像總是漾著微光。


    但忽然,宋呈越的動作頓住了。


    鬱筠一怔:“怎麽了?”


    宋呈越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凝重。


    他沒有說話,隻輕輕地推了下門。


    小區的鐵門發出了生鏽的、滯澀的吱呀聲。


    在一片寂靜的夜色中,聽起來無比詭異,像是某種極為不詳的征兆。


    它竟然是一瞬間被推開了。


    鬱筠頓時明白,宋呈越突變的表情究竟從何而來。


    房門,竟然沒關!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而視頻裏的宋呈越一言不發,悄悄地走進了門後的一片黑暗中。


    房間裏沒開燈,鬱筠什麽也看不清楚,隻聽見宋呈越的鞋踩在木地板上,發出清晰的吱嘎聲。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聽筒裏忽然傳來了一聲來自宋呈越的歎息。


    啪地一聲響,燈亮了。


    “有小偷?”鬱筠見狀,頓時問道。


    “……嗯。”宋呈越點了點頭,沙啞地低聲道。


    他的表情很是難看,攝像頭一轉,一片狼藉的景象就映入鬱筠眼簾。


    那個雖然老舊,但仍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小屋,此刻卻變得麵目全非。


    柔軟的沙發坐墊被劃破後扔在地上,棉花可憐地暴露在刀口處;


    桌子翻倒在地上破碎的鍋碗瓢盆間,一隻桌腿好像還折了;


    客廳裏放著的、用來給錯錯喂食的自動喂食器也分了家,貓糧和貓砂混雜著撒得滿地都是。


    更令人悚然的是,泛黃的牆壁上,竟然用紅色噴罐噴了一個大寫的叉。


    在接觸不良,有些昏暗的燈光下,看起來就如同用血寫下的一般。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聽筒裏隻剩下了唿吸聲。


    鬱筠緊緊地盯著沒有一絲顫抖的手機攝像頭,竟然也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


    忽然,一聲貓叫響起,打破了這有些窒息的寂靜。


    攝像頭裏,錯錯繞過已經破爛不堪的沙發,噠噠地跑了過來。


    還好它沒事。


    鬱筠握著手機的指尖鬆了鬆。


    宋呈越單手抱起貓,鬱筠聽到錯錯好像又不安地喵了幾聲。


    “我先給我室友打個電話。”宋呈越終於開口道,他的聲音沉悶,“這裏,估計今晚不能住人了。”


    “你家裏地址在哪,世紀花苑五棟501?”鬱筠的反應也很快,立刻開口問道,“我現在報警。”


    “你記得呀。”宋呈越聞言,笑了笑,但怎麽看怎麽苦澀。


    鬱筠簡短地“嗯”了一聲。


    他的目光緊緊地落在屏幕上,場景太過刺眼,讓他的心跳咚咚加速,沉悶的怒意緩緩地攀升至大腦之中。


    宋呈越的家裏進了賊,而且照這樣泄憤似的破壞方法,鬱筠懷疑,那個賊的目的,可能並不是偷東西。


    不,不是‘可能’。


    分明就是在威脅!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過來。”鬱筠拎起包,關上燈,快步朝著電梯走去。


    事情很嚴重,他說得沒有絲毫猶豫。


    聽到鬱筠的話,宋呈越的雙眸裏似乎泛起了點水光。


    “真的,真的很感謝你。”他低聲道。


    聲音裏帶著一絲絲微不可查的、虔誠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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