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裏沉默無聲,七絕神君和金羽君已經悄悄退到東方萍的身後,他們的心情也是十分沉重,兩人隻能投給東方剛同情的眼光,其他什麽也說不出來。


    虛無禪師終於打破了這死寂的氣氛,他低喧一聲佛號,合什雙掌,走到東方剛的身前。


    他恭身一禮,道:“東方老前輩,令嬡是非不明血洗峨嵋,貧僧不敢怪罪令嬡,隻求老前輩給峨嵋作主……”


    東方剛頷首道:“事已至此,惟有請掌門人多包涵了……”


    公孫牛適才差點把老命送在七絕神君手裏,正憋著滿肚子的悶氣,這時東方剛把事情推得一幹二淨,頓時牛睥氣又發了起來。


    公孫牛臉色鐵青,上前怒道:“峨嵋雖然流年不利,也不至於倒黴到這種程度,你說得倒輕鬆,難道這十條人命就這樣算了?”東方剛一愣,他沒想到公孫牛能說出這麽一番大道理,他身為武林前輩,自然不能一直袒護自己的女兒,東方剛心頭一沉,一時也不知該解決這件事情。


    七絕神君把眼一瞪,道:“你這條蠻牛,本君沒有宰了你,已經是很客氣了,如論石砥中同本君的交情,這就要你們峨嵋雞犬不寧。”


    公孫牛隻因一時義憤,根本不顧自己死活,他是出了名的牛脾氣,不論你是七絕神君還是天龍大帝,任誰來他都不含糊,他冷哼道:“七絕神君,我公孫牛殺了石砥中該由我公孫牛償命,你們也犯不著來峨嵋逞威風!殺了人就想一走了之,我公孫牛可沒有這麽容易放你們走。”


    說完,身形向前疾掠,當真攤開雙掌擋在大殿門口,恍如守門神似的站在那裏。


    七絕神君冷笑道:“你不惜峨嵋遍體橫屍,盡管攔攔看。”


    他這時恨透了公孫牛,臉色一冷,目泛殺機走了過去,使得殿裏群豪同時麵色大變,紛紛向七絕神君逼攏過來。


    虛無禪師雙目圓睜,怒道:“逆徒,快給我迴來!”


    公孫牛目含淚水,道:“師父,峨嵋數十年清譽毀在弟子一人手裏,我公孫牛死不足惜,但不可使峨嵋淪至萬劫不複的地步。”


    虛無禪師目射精光,怒喝道:“逆徒,這事都是你惹來的,還敢再給峨嵋生事,你若不給我迴來,我現在就把你逐出門牆。”


    公孫牛這時激動異常,他滿臉悲憤,含著淚水道:“師父!”


    他雖然有滿腔的話要說,可是驟然看見虛無禪師發怒,頓時急得熱淚直流,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東方萍這時再也不能保持緘默,她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蓮步輕移,緩緩走到虛無禪師的跟前。


    虛無禪師雙掌合什道:“阿彌陀佛,女施主有何見教?”


    東方萍冷煞地一笑,怒道:“貴派弟子把迴天劍客石砥中打落江裏而死,這又作何解釋?”


    虛無禪師合什道:“石施主擊斃各派弟子,羞辱我峨嵋,這些事江湖上已經人人皆知,女施主怎麽不先思量這事的始末再作道理呢?”東方萍料不到虛無禪師口齒如此犀利,非但不責怪峨嵋公孫牛的魯莽,倒過來反說石砥中的不該,她氣得通體微微顫抖,目中立時湧起殺意。


    她厲聲笑道:“你能證明那些事確實是石砥中所為嗎?”虛無禪師一愣,呐呐道:“這……這……”


    公孫牛身體向前一撲,怒喝道:“我敢證明。”


    七絕神君隨後追了過來,冷笑道:“你這條蠻牛,本君不給你一點顏色,你就不知天高地厚,看掌!”


    他性情最烈,說著當真一掌向公孫牛身上劈去,這一掌發的特別快速,掌指一翻間,掌風已激旋迸射推將而來。


    公孫牛先前已吃過七絕神君不少苦頭,曉得自己要與七絕神君頡頏,那無異是自找難堪,他驟見七絕神君掌勢一發而至,不禁嚇得倒退幾步。


    但這時刻不容緩,他縱是閃避已是無及,公孫牛沉肩大喝一聲,掌緣低下數寸,斜削地迎了過去。


    “砰!”


    公孫牛低呃一聲,身形如紙鳶似的被擊了出去,他身形才震飛而去,空中已灑下一片血雨,眾人隻見他蜷曲身子朝著大殿外麵落去,一個僧人急忙朝殿外奔了過去。


    虛無禪師麵上抽動,痛苦地道:“神君,這樣不嫌太過分嗎?”這個終身尚佛的老禪師,隻因不願卷入江湖是非,而存了息事寧人之心,他深深體會得出,今日上峨嵋山尋仇的無一不是能隻手掀翻武林萬丈波濤的高絕人物,雖然峨嵋身列武林九大門派,但也難和這批人對立。


    七絕神君一掌擊飛公孫牛後,那靜立於四周的十個老和尚目含殺機圍了過來,他們左臂上各尚釘著一片金羽,殷紅的血液汨汨流出,但是,這時卻毫不留意自己的臂傷,隻欲和七絕神君拚命……


    金羽君急忙手捏金羽,和七絕神君並肩立在一起。


    濃濃的殺意彌然散開,充塞於整個神殿裏,東方剛發覺有些不對,其他人也警覺出情形有異,是故群僧與眾英豪同時都在凝耳聆聽著公孫牛摔落地上傳來的聲音。


    事情確實有著意想不到的變化,公孫牛被七絕神君一掌擊飛時,群僧明明看他朝殿外摔去,哪知等了這麽長的時間,非但那奔出去的憎人沒有迴轉,連公孫牛墜地的聲音也沒有聽見,更怪的是神殿裏的眾人俱清楚地看見了公孫牛射將而出的身影,那知在疏神的一刹那裏,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消失了蹤影。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眾人目光紛紛落在大殿門檻外麵的石階上。


    “雁自南來,翅分東西頭向北!”


    這高亢激昂的高唱突然自殿外傳了過來,絲絲縷縷梵唱有如一道箭矢似地射進了每人的耳鼓,震得場中各人麵上同時泛起驚異之色,俱都望著殿外。


    東方剛和七絕神君同時麵色一變,臉上立時掠過一陣陰影,在兩人腦海裏疾快地浮現一件六十年前發生的往事,他倆駭然望著殿外,嘴唇掀動,同時喃喃道:“怎麽會是他!”


    殿外突然蕩起一聲清笑,隻見一個身著藍布長衫的少年,雙手抱著公孫牛緩緩走了進來。


    公孫牛滿嘴鮮血,胸前起伏喘息沉重,那少年在他身上連點幾處穴道,然後輕輕地把他放在地上。


    公孫牛急喘著道:“小恩人,這些你不能放過一個!”


    那少年微然笑道:“我救你可不是替你們峨嵋找場子,隻不過適逢期會,在這裏會會幾位故友而已。”


    東方剛臉色凝重,上前道:“這位小兄台是打哪裏來的?”他心驚這個少年功力奇絕,能在悄無聲息中救了公孫牛,此人年紀輕輕便身懷絕學,這怎不令他暗吃一驚呢?那少年傲然道:“我不是前頭已經說明了嗎!你難道沒有聽見?”


    七絕神君驚懼地道:“你是南海孤雁?”少年恭肅地道:“家師已然作古,我是南海弧雁的第二代傳人。”


    東方剛心頭一陣激動,顫聲道:“令師一代奇人,遽然仙逝著實令人惋惜,東方剛想不到海外一別,竟成永訣,隻是六十年前那件往事已然過去,難道令師臨終前還會為此耿耿於懷嗎?”那少年麵色一冷,道:“那是一場名譽之會,關於當年那件事我不想追問,謹希望南海孤雁重返中原……”


    東方剛勃然色變道:“令師敗於老夫之手,曾發誓從此不履中原,這次你現身神州,與當年誓約徑相背違。”


    那少年冷笑道:“說得是不錯,家師雖敗但時時未忘圖雪前恥,這次我進中原,正是要向天龍大帝找迴那一招之失。”


    東方剛憤怒地道:“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那少年輕笑道:“我是南海孤雁的傳人,仍用南海孤雁之名。”


    東方剛在六十年前力鬥南海孤雁,血戰三晝夜方始贏了一招,當時雙方都是血氣之爭,南海孤雁一招挫敗之後,便發誓在未能思出擊敗東方剛那一招之前,絕不複履中原-步,哪知當南海孤雁終於思出破解那一招時,他已沒有能力再重鬥天龍大帝了。


    東方剛這時心境雖老,卻是雄心未滅,他哈哈一聲大笑,道:“好!老夫就是天龍大帝,你盡可出手。”


    南海弧雁不等他說完,便冷哼一聲,笑道:“我早知你就是天龍大帝,你縱是不說出來,我也要鬥鬥你,否則我遠來峨嵋做什麽?”說完,他身形突然往前一欺,單掌輕輕一拂,便有一股掌風射了出來,哪知他掌勢才遞進一半,便突然收招而退,冷漠地抿唇而笑。


    東方剛一愣道:“你怎麽不動手了?”


    南海孤雁嘴角微曬,道:“我倆相鬥非千招以上不能分出勝負,現在時間寶貴,我想你用那招‘天女散花’,我也用‘神火焚珠’再試試如何?”


    東方剛大怒道:“小子,你是存心報複。”


    南悔孤雁哈哈一笑,道:“小子不敢,隻是家師臨死之前,遺命晚輩必須以這一招勝你,師命難違,隻得從權得罪了。”


    東方剛以天龍大帝之尊,自然不願和一個後生晚輩動手,但南海孤雁的傳人以咄咄逼人之勢,使得這個老江湖實在難以下台。


    他氣極笑道:“很好,我就看看南海孤雁到底教出什麽好徒弟來!”


    他氣得發須飄拂,雙目寒光一湧,盤膝坐在地上,深深吸口氣,雙目緩緩低垂下去,不多時,從東方剛鼻孔裏飛出兩股淡淡的薄霧,由淡而濃,逐漸飄散……


    東方萍看得一驚,道:“爹,你用三昧真火純氣成霧……”


    此言一出全殿皆驚,俱都麵現驚色地望著東方剛,這種內功最高的境界,沒有數十年性命交修是很難辦到的,殿裏的高手俱是識貨之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麽一迴事。


    南海孤雁淡淡一笑,朝東方萍道:“你不要替令尊擔心,六十年前他能勝得家師一招,六十年後也許還能贏過在下,對他的名譽絲毫無損。”


    這少年也真是狂人,他頷首微笑,雙手不斷緊緊揉搓著,此時東方剛曬氣成霧所散發出的絲絲白氣,已驟然逝去,連一點痕跡都不可尋。


    東方剛站了起來,大喝道:“你接著!”


    南海孤雁含笑仰首望天,隻見這空中成串著流下顆顆晶瑩的冰珠,緊緊相連滾落下來。


    這一手當真是駭人欲絕,東方剛非但化氣成霧,還將之變為顆顆般大的冰珠,這種前所未見的奇功一時震懾住全場。


    南海弧雁嘴角上的笑意突然一斂,大喝一聲,緊緊合什雙掌,倏地合了一個童子捧蓮之式,迎著流瀉而落的冰珠捧接過去。


    “嘶!”冰球一落入合什的雙掌之中,立時冒起一股白氣,並傳來一陣叮咚叮咚的落珠之聲,恍如那些渾圓的冰珠激落在銀盤裏似的。


    那些冰珠甫落,南海孤雁的掌心立時幻起一蓬水霧,恍如煮沸的水液,不多時,合什的雙掌裏盈滿了沸騰的水液,掌中的水滾滾沸騰,但卻沒有一滴水流下來。


    南海孤雁雙目圓睜,道:“這一招你輸了。”


    隻見他雙掌一分,那掌中沸騰的水液驟然逝散而去,竟然點滴無存,這種逼力焚水的神技,立時震懾全場,那些峨嵋僧人同時發出了一陣驚唿。


    東方剛臉上掠過一絲黯然神色,他望著殿裏的神龕怔怔地出了一會神,方始歎了一口氣,道:“你果然把三昧真人練得出神入化,老夫深為故友能有你這麽一位傳人而高興,這一場算你贏了,令師當年的誓約從此毀去。”


    南海孤雁傲然大聲叫道:“這一場晚輩僥幸勝了,卻不如理想……”


    “哼!”東方萍見爹爹數十年盛譽毀於一旦,她的心裏不禁十分難過,她本不知南海孤雁是何許人!這時看那少年如此狂傲,頓對一股怒火湧上心頭。


    她冷哼一聲,黛眉深鎖,怒喝道:“你狂什麽?這一場你認為真的贏了嗎?”南海孤雁一怔道:“這是有目共睹,我以體內聚煉精火焚逝掌中冰珠,這本是內家最難練的一著功夫,怎麽……”


    他人本來就長的很瀟灑,這一說起話來,唇紅齒白,臉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笑容,看來他對東方萍倒沒有存絲毫敵意。


    東方萍冷冷地道:“我說你輸了。”


    此語一出立時使場中眾人便是一愣,東方剛到底是武林第一高手,雖然自知這一招在功力上勝過對方,但在技巧上卻失了先機,他深具名家宗師的風度,見愛女如此強詞奪理,不由十分不悅。


    他暗歎一聲:輕道:“萍萍,爹爹輸得心服,你不要多說了。”


    南海孤雁甫來中原,尚未遭遇過真正的敵手,他見東方萍口口聲聲說他輸了,一股少年爭勝之心頓時壓抑不住,他向前跨了兩步道:“你說我輸在什麽地方?”東方萍輕輕卷起羅袖,道:“你以‘肌吸膚收’之法,把水吸進汗毛孔中,認為便可瞞過我的耳目嗎?……你若不服,我這就讓你現出原形來。”


    她皓腕往前輕輕-舒,驕起兩指住南海孤雁的右掌心挾去,隻見她手掌才出,在雙指之間便有一縷勁風襲出,電疾地射向南海孤雁的腕脈上。


    南海孤雁沒有料到東方萍會有這麽高的功夫,隻覺腕脈一麻,自掌心便有-滴滴水珠流了下來。


    他臉色大變,厲喝道:“賤丫頭,你施得可是白龍派的殘魂指?”東方萍身形急晃撲了過來,斜掌向前一劈,道:“你敢罵我!”


    由於心情非常惡劣,她手下絲毫沒有留情,掌勢甫動,澎湃激旋的掌風已如風雷迸發推了過去,直往南海孤雁的前胸撞到。


    南海弧雁身形一閃,暴退數尺,道:“在我踏入中原之前,我以為除了天龍大帝是我敵手之外,就算迴天劍客石砥中了!現在我得重新估計,把你也列入能與我匹敵的對手,適才我體力消耗甚巨,我倆改天再較量較量吧!”


    說完身形一閃,便撲出了殿外,轉眼之間,身影已消逝在靜寂的山林,地上僅留下一灘水跡。


    七絕神君輕輕歎道:“南海孤雁重進中原,事情就不好辦了,可能數十年前那幾件事又要重新波及江湖各門派。”


    東方剛臉上肌肉抽動,道:“南海孤雁我倒不擔心,最令人堪憂的是神水飛龍和神火怪劍,這兩人複仇之心最烈,武功也是最強,既然南海孤雁傳人已經現身了,那他倆不久當可趕來。”


    七絕神君皺了皺眉頭,唱道:“粉麵銀牙白玉兒,臥青草地,望明月……大帝是否尚記得這句歌謠?”東方剛聞聲臉色驟變,道:“神君,你是說玉麵笛聖了?”七絕神君搖搖頭道:“沒有,不過自從大漠鵬城初現之後,江湖上已起一陣新的變動,這些人早在六十年前就想得到金鵬神劍與墨劍兩宗東西,現在石砥中身懷金鵬墨劍,這些人聞風之後定會趕來中原查看究竟。”


    東方剛長歎一聲,沒有說話,在他心裏卻湧起無限的感情,他拉著東方萍向殿外行去。


    虛無禪師幾次欲言又止,望著這些離去的高手竟不敢再加以攔阻,公孫牛雖然憤憤不平,但卻不敢多說一句話,隻能鐵青臉怒視那些逝去的人影。


    “當!”峨嵋山上又響起蕩人心弦的鍾聲,清越的鍾聲衝破了山林的寧靜,那嫋嫋餘音拖著曳長的尾聲逐漸逝去。


    “重來江畔草仍青,人事全非猶憶新,人間恨事知多少?天涯難遣離別情!”


    多麽蕭條啊!曾以詩篇歌頌過的江畔!多麽淒涼啊!曾以微笑映過的江水!斜照夕陽,清冷的晚風徐徐拂過林梢,輕拂過石砥中的臉上,他踏著蹣跚的步子,懷著滿腔愁怨,重迴這埋藏著他歡樂的長江邊。


    青青細柳搖曳著,茸茸小草柔軟地鋪滿地上,浪止夢遠,江邊惟有尋夢者的歎息,幽幽傳向彼岸……


    “尋不迴的記憶,就當成是一個夢幻吧!”


    他時常這樣安慰自己,他也極力想忘掉另一個惡夢,但是他澎湃的心情卻掙脫理性的束縛……


    於是、他追尋過去種種,迴憶夢幻似的往昔,他將感情投射於江水的愁怨發泄於浪濤,將思念遙寄遠方……


    他永遠記得各大門派高手在長江岸邊群起攻擊他,尤其在他跌落江裏的一刹那,他清晰地記得那聲淒厲的慘叫,那是東方萍的聲音,是多麽熟悉的唿喚,如今又在他耳際響起。


    他望著微波蕩漾的江水,腦海中泛起無盡酌往事。


    石砥中凝視著波心的漩渦,喃喃道:“江湖就是一個大漩渦,隻要踏錯一步,便會被卷進那無底的江水裏……這次若不是夏辰星父子救了我,恐怕我早就喂了魚了……哎!他們父子的恩情,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


    他輕輕歎了口氣,雙目泛現淚影,望著浩浩江水,滿心淒涼,惆帳與傍惶……


    “重來江畔草仍青,人事全非猶憶新;人間恨事知多少?天涯難遣離別情!”


    嫋嫋餘音如浪濤拍岸似的迴蕩在他的耳際,石砥中聽得心裏一陣難過,重重疊疊的思念之情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落寞地一聲長歎,迴身望了一個黝黑的少年一眼,這是他恩人的兒子黑鐵。


    他苦澀地笑道:“黑鐵,你爹迴來了沒有?”這黑鐵身軀魁梧,一雙黑瞳閃出茫然的神色,他約有十五、六歲,望著石砥中搖頭笑道:“石大叔,我爹還沒迴來!”


    石砥中嗯了一聲,沒有說話,他能說什麽呢?他能對一個孩子說出自己心靈的痛苦嗎?他沒有辦法開口。


    黑鐵呆立在那裏,過了半晌才道:“石大叔,你吟的這首詩真好聽,就是淒涼了些……”


    他還隻是個孩子,不懂人間冷暖,也不曉得心靈上的那種痛苦,他哪知道這是石砥中悲愴心境的寫照,在這首詩裏,誰又知道石砥中掉過多少相思的淚水……


    石砥中苦笑道:“你能知道淒涼的感覺就不錯!”


    黑鐵愣愣地道:“石大叔,我看你好像有心事。”


    石砥中恍如觸電似的,全身一陣劇震,這孩子雖說沒念過多少書,但卻非常聰明,有著超越常人的觀察力,石砥中級力克製自己激動的情緒,道:“你說我有什麽心事?”黑鐵想了想道:“你好像在懷念一個人,並且還是個女人……”


    “女人?”石砥中喃喃道:“女人,不錯,她是一個值得懷念的女人!”他的心好似被針尖戳了一下似的,他覺得心裏淌著血,一種無言的糾纏,深深纏繞著他……東方萍的身影如電光石火般突然浮現在他的眼前,也倒映在水麵上。


    黑鐵睜大眼睛道:“她是誰?你是不是很喜歡她?”石砥中痛苦地一思忖道:“他還是個孩子,這些事怎能告訴他呢!雖然我很想找一個人發泄我心頭的創傷,但是,我怎能使一個孩子的心靈蒙上陰影呢……”


    他急忙轉變話題,道:“黑鐵,我那天教你的功夫練得怎麽樣了?”黑鐵臉上流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把腦袋一拍,道:“石大叔,你不說我還真忘了呢!那天你教我那招‘老樹盤根’,小三子、李小武……他們都打不贏我了,通通向我舉手投降……”


    到底還是個孩子,當有了一樣新本領便喜歡在同年齡的朋友麵前炫耀。


    石砥中聞言雙眉緊緊一蹙,道:“黑鐵,我教你功夫是讓你作防身之用,不是要你去和人家打架,要知武學之道,首在於修身立德,而非恃技鬥強逞雄,否則難以練得登堂人室……”


    黑鐵見石砥中生氣的樣子,不禁急道:“石大叔,我以後不敢了!”


    石砥中麵色稍緩,輕歎道:“你先迴去吧!我要在這裏多站一會兒……”


    黑鐵嘴裏滿口答應,身子卻動也沒動一下,他茫然望著石砥中,嘴角掀動了半天,才惶恐地道:“大叔,古聖賢有曰:‘學以致用’我們學了武技而不去用,那豈不是和聖賢遺教相違悖?”石砥中詫異地望著黑鐵,一時倒被問住了,他發覺這孩子的思想早已超越他的年齡,沉默良久方歎了口氣,沉痛地道:“我不是不要你用,而是要用在值得用的地方,假如若有人要製你於死地,那麽你當然奮起抵抗,否則你必死在對方手裏,不過玩刀者必傷於刃,你還是要深以為戒。”


    黑鐵沉思了半晌,好像是聽懂了,他含笑道:“我曉得了,大叔,我心裏有種感覺……”


    “感覺?”石砥中愣愣地咀嚼著這兩個字。


    是的!他這時心靈感覺到空虛,是飄渺的也是痛苦的,他詫異地看著黝黑臉龐的黑鐵,自從落江獲救之後,他還是第一次和這個純樸的孩子說這麽多話,哪知黑鐵每句話都深深觸動他心裏的創痕……


    石砥中輕歎道:“你說你的感覺如何?”黑鐵囁嚅道:“這些天來,我察覺大叔不是一個普通人,你從不談自己的往事,總是沉默地徘徊在江邊,我知道你心裏有許多事情,隻是你不想說出來也不願別人去提起它,我也知道你即將要離開我們了……”


    最後那一句話低微得幾乎使人聽不清楚,但卻非常的感傷,這孩子說到這裏,目中已潸然滴下了淚水,他急忙把目光轉開,不敢望向石砥中,緩緩低下了頭。


    石砥中十分感動,電快地忖道:“這孩敦厚誠摯,雖與我僅有短暫時日相處,卻已建立深厚的感情,這種誠摯的情感在我心裏,將永遠留下甜密的迴憶……哎!珍貴的友誼……”


    他的臉上有種離別的傷愁,苦笑道:“黑鐵,暫時的別離並不是永訣,這對我們友誼是沒有絲毫損害的,也許有一天我會離開江湖和你們父子重聚在這個令我難忘的地方。”


    黑鐵瞪大眼晴,詫異地道:“石大叔,江湖是什麽?”“江湖……江湖……”


    這兩個字在他心裏不停翻滾,他想說出江湖的詭譎機詐,但對方僅是個初解人事的孩子,縱然為他解釋也很難讓他理解,況且石砥中實在不願意讓黑鐵這麽早就去麵對複雜的人生。


    石砥中正覺得不知如何向黑鐵解釋的時候,他的目光忽然瞥見從江的彼岸蕩來一隻小舟,舟上僅有一個梢公和一個身穿灰布長衫的女子,梢公輕輕搖著櫓漿,濺起翻濁的浪花,那姑娘獨自凝立在船頭上,迎著清風,滿頭的發絲向肩後流瀉飄拂,癡癡望著天邊,竟然不言不動。


    小舟緩緩激濺水浪前進,向這方馳來。


    石砥中的目光漸漸凝聚,不眨地望向那個少女,他全身突地一顫,在他的目光裏,立時閃現出這個少女的容貌,而在他心裏也同時掀起感情的波瀾。


    他愕愕驚望著馳來的扁舟,腦際電忖道:“是她,我要不要見她呢?”這個意念沒有消逝,那激起水浪的小舟已經靠近了江邊,隻見那個少女輕輕走上江堤,低著頭向石砥中這邊走來。


    這少女頭垂得極低,非常落寞地走著,那蒼白的麵頰上帶著一層淒涼的嫣紅,她恍如不覺有人在凝望她,更不知這個正望著她的人竟是石砥中。


    石砥中想迴避對方也已不及,他身軀微顫,但卻沒有移動腳步,隻是轉動地凝視著對方的臉靨……


    “果然是她!”


    他嘴唇嚅動,低低呢喃著,這輕微的低語,幾乎僅有他自己能夠聽到,他的心頭頓時下沉,就像那葉扁舟蕩向茫茫的江心。


    黑鐵惶恐地揮動他的手臂,急急大叫道:“石大叔,石大叔,你是不是又犯病了?”石砥中被這焦急的唿喚驚醒,他急忙收迴失神的目光,迴頭望著黑鐵,在那淒涼的目光裏,充滿孤獨的憂傷,他輕輕翕動嘴唇卻也不說出一句話來。


    那個剛剛要擦身而過的少女聽得黑鐵的唿喚,突然煞住步子,但她卻沒有立時轉過身來,隻是佇立不動,恍如要再證明剛才唿喚聲中的那個人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人。


    石砥中驟見這個少女停下步子,立知她已發覺了自己,他想上前招唿,可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他僅能輕輕歎了口氣,拉著黑鐵的手,輕聲道:“黑鐵,我的病已經好了!”


    那少女全身一震,柔細的身軀突然一陣顫抖,她緩慢抬起臉來,目光已停留在石砥中的臉上。


    在那雙清澈的眼眸裏,泛現晶瑩的淚珠,她荒然望著石砥中,兩滴眼淚珍珠似的從她麵頰上滑落了下來,她的心裏掀起驚濤巨浪,那過去的種種重新在她腦海裏曆曆如繪地閃了過去……


    她哽咽道:“砥中,這不是夢吧!”


    石砥中盡量平複自己心中的激動,他低沉地道:“這不是夢,隻是人們偶然的遇合……”


    當他的目光瞥及西門婕手裏那串佛珠時,他不禁歎了口氣,他見到西門婕尚蓄著滿頭長發,迷惘地在她臉上掃視著,好像在尋找什麽似得……


    “你出家了?”西門婕搖搖頭道:“沒有,師父說我與佛無緣,成不了佛門中人,所以未曾為我剃度,隻因我一心向佛是故手拈佛珠,可是……”


    她愁眉深鎖,目框盈淚,那臉上的淒涼神色,看得石砥中心裏一陣難過,總覺得造成西門婕這一生在愛情的波折下存了出家的念頭,是件太殘酷的事情。


    他黯然道:“你這又是何苦?”西門婕淒愴地道:“你永遠不懂女人的心,它雖是難以捉摸,但惟有對愛情是絕對不變的,當把愛情交付給一個男人時,女人就像自縛春蠶般,永遠不變心……”


    石砥中見黑鐵愣愣地注視著他倆,他不願在孩子麵前透露自己的往事,他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道:“這個交給你爹,趕快迴去吧!”


    黑鐵目中淚水泉湧,接過信道:“石大叔,你真的要走了!”


    石砥中摸著黑鐵的頭,黯然道:“我在這信裏說得很明白,你迴去就知道了!”


    黑鐵把淚水一抹,輕輕地道:“我和爹都曉得留不住你,鐵兒不敢存太多希望,隻希望你能偶而來看看我。”


    說完含著激動的淚水,轉身如飛似的奔去,那句頗堪玩味的話,隨著他奔去的身影消逝於江邊。


    石砥中愣住了,西門婕也愣住了,這孩子的表現是多麽感人肺腑,這份珍貴誠摯的友誼,著實是令石砥中感動的。


    石砥中臉上流露出離別的淒涼,歎道:“在我一無所失時,總覺得心靈上永遠是空虛的,但自從我遇見他們父子後,我空虛的心靈又漸漸充實起來。”


    西門婕苦笑道:“人的感情有時候在患難中產生,有時候在平靜中培養,也有的時候是在痛苦及歡笑中滋長……當有了感情之後,你將會願為感情去掙紮、努力與奮鬥……但是,當你脫離人群而成為隱士之後,在冷僻無人的地方,你又會懷念這些珍貴的感情與友誼,思索過去的一切,懺悔你在人生旅途上所做的每一件錯事……”


    石砥中深覺西門婕說的話頗含佛理,他澈悟道:“你好像對人生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


    西門婕淒笑道:“每當我站在佛龕之前,我首先想到的是你,如果不是命運的作弄,我相信我會得到你,因此我憎恨命運之神,也永遠遺憾我遭遇到的坎坷。”


    石砥中怕引起西門婕太多的傷感,道:“這些都是早已過去的事情,我們不要再談了。”


    西門婕指向前方那個莊嚴的古刹,道:“我就住在那個尼姑庵裏,你若沒事,我們何不去再多談一會……”


    石砥中見她眸中流露出企盼的神色,他實在不忍違拂她的盛情,隻好勉強笑道:“不太方便吧!”


    西門婕搖搖頭道:“沒有關係,那裏隻有一個老師父和我,她去化緣了,現在隻有我一個人……”


    說完,當先領路和石砥中徒步行去。


    遠山朦朧,萬家燈火,絲絲縷縷的炊煙嫋嫋消逝於空際,太陽最後霞光已自大地消逝,躲進雲端裏……


    西門婕領著石砥中踏上石階,推開早已破爛不堪的尼姑庵大門,古庵雖然寂靜無聲,卻有種祥和肅穆的感覺。


    石砥中隨著西門婕繞過大殿,來到一間靜舍之前,微弱的燈光搖曳著光芒從房中透射出來,使得兩人修長的身影倒映在地上。


    西門婕滿臉詫異地道:“房裏的燈怎麽燃上了!”


    “是我!”


    房裏傳來一個男子粗獷的聲音,那半掩的房門輕輕啟開,隻見有一男人背著身子坐在書桌前,這人身穿藍布長袍,正低頭聚精會神翻閱桌上的那本舊書,雄偉的背影驟然出現在西門婕眼裏,她嚇得全身一震。


    這男子低頭看書,竟似不理會兩人的來到。


    西門捷顫悚地道:“東方玉,你怎麽找來的?”東方玉緩緩轉過身來,那雙眼睛裏充滿敵意,但也隱含著淚光,他朝石砥中一望,臉上立時浮現詭異的神情。


    他長歎了一口氣,道:“婕妹,這些年來,我幾乎一直都在找你,總算讓我找到你了……”


    西門婕冷冷地道:“你找我做什麽?”東方玉全身驚顫,臉色驟然變的蒼白,他苦笑道:“婕妹,你難道不知道我深愛著你嗎?”西門婕心神劇震,身軀搖晃幾乎穩不住自己的身子,她急忙扶著石壁,輕輕喘了口氣。


    她冰冷地道:“我知道你愛我,但我不會和你在一起了,因為我心己死,我已看破了世間的一切……”


    當東方玉聽到她那種冰冷的語氣,心中登時一冷,他日思夜想,足跡踏遍任何西門婕可能去過的地方,都沒有找到她的蹤影,每天都沉浸在相思的痛苦裏,他年紀雖尚很年輕,但因日夜思慕著西門婕,而顯得蒼老,他的心境也是悲哀淒涼的。


    他惶恐地道:“婕妹,你真的不懷念過去?”西門婕淡然道:“時間會衝淡愛情,現在我的心裏隻有古佛青燈,這虛無塵世間的情孽對我而言都是虛偽的、自私的……”


    “不!”東方玉痛苦地道:“我是愛你的,婕妹,在這些年裏,你不知道我是何等痛苦,每當夜闌人靜,我會對著天空唿喚你的名字,總希望能用我的聲音喚起你心靈的共鳴,把我對你的愛遙寄遠方,對宇宙自然傾訴出我的愛意……”


    愛情使人變得特別軟弱,它會使你忘去自尊,不顧一切盲目地追尋……


    石砥中見東方玉如此癡情,確實有些感動,也很替他感到難過,可是愛情是一絲也勉強不得的,雖然西門婕曾把感情移注在東方玉的身上,但是她的心底還是為去忘記石砥中的影子。


    西門婕覺得東方玉癡情得確實使人感動,他話聲裏顯露出來的愛,縱是鐵石心腸也會深受感動,況且她心裏也不時想起東方玉以往對她的那番情意。


    她淚殊迸激滾落而下,泣道:“玉哥哥,你為什麽要找我,為什麽呢?”東方玉滿目淚水,道:“我愛你,婕妹妹,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刻忘記你,我曾發過誓,不管你對我如何,我都要得到你。”


    西門婕突然心頭一冷,目光倏地瞥向桌上那本大乘經易佛經。


    她急忙安定心神,忖道:“我的感情當真這麽脆弱嗎?我難道會被這幾句話而感動嗎?我的心早已凍結,愛雖能溶化我卻也能毀了我,與其將來痛苦倒不如現在就迴絕他,免得造成以後雙方更加痛苦……”


    這個意念電光石火一閃而逝,她堅決地把臉一沉,冰冷地道:“東方玉,你迴去吧!我不會接受你的愛,你我塵緣已了,不要自招痛苦……”


    東方玉不寒而栗抬起頭來,思緒紊亂如麻,他不知西門婕何以會如此堅決地拒絕他,到底是為了什麽?莫非是因為石砥中……


    頓時,攻上心頭的寒意使東方玉清醒了過來。


    東方玉眼角微微瞥向石砥中,隻見他正茫然望著屋頂,好像正在沉思,也好似在嘲弄著自己。


    憤怒的烈火在東方玉心中熊熊燃燒起來,他目中閃過怨毒的神色,恨恨地盯著石砥中。


    東方玉冷冷地道:“姓石的,你可心滿意足了!”


    石砥中一怔,收迴失神的雙目,道:“東方兄,你這是什麽意思?”東方玉冷哼道:“你不要以為曾經救過我一命,便可挾恩淩人了,我東方玉恩怨分明,有朝一日我會報答你的恩情,但是現在我希望你能滾離這裏……”


    石砥中不知東方玉何以會如此深恨著自己,他愣了一愣,道:“東方兄,我石砥中給人好處從不希望人家報答我,你這種口吻,實在令人難以忍受。”


    東方玉嘿嘿笑道:“你可以不要忍受,傳聞你已得到那柄名貴的金鵬墨劍,今天我東方玉願以項上人頭見識見識你的神劍……”


    西門婕急忙上前道:“東方玉,你這是幹什麽?”東方玉見她臉色蒼白,他倒不敢魯莽,先是深情地望了她一眼,然後退後一步,道:“婕妹,這是我與他的事,請你退向一邊。”


    西門婕沒想到東方玉心胸如此窄小,竟然因為自己拒絕他的愛意,而遷怒到石砥中身上,她驟然覺得心頭劇痛,深為東方玉惋惜。


    她冷漠地道:“不準在我這裏動手!”


    東方玉突然大笑道:“你當然不希望我動手,誰都知道石砥中是你的愛人,我東方玉算得了什麽,隻不過是個……”


    “呃!”


    西門婕痛苦地低吟一聲,她沒有想到一個情場失意的人心胸會如此狹窄,使她掩麵輕泣,東方玉這句話深深傷害了她的自尊心,一時滿腹的委屈隻有在哭泣中發泄出來。


    東方玉顫抖地道:“婕妹,請你原諒我!”


    石砥中輕歎道:“你這種話太傷她的心了,她就算愛你,衝著你這種態度她也不會迴心轉意的……”


    “你滾!”


    東方玉怒吼一聲撲了過來,大喝道:“你滾得遠遠的,這裏不要你插嘴!”


    積鬱在心底的那股恨意愈來愈濃,竟使他喪失理智,他認為石砥中奪去西門婕,霸占了他的愛人,這次若不是石砥中又出現,也許西門婕早就迴心轉意了。


    石砥中被罵得勃然大怒,他冷冷地道:“東方玉,我的心情並不見得比你好,你做的事情我都可以原諒,獨對這一句話絕不能饒恕你……”


    東方玉大喝道:“你不滾,我趕你滾!”


    他說到最後一個字時,電快向前躍了過來,雙掌一合,喉間低吼一聲,坐馬沉身,雙掌住外翻出。


    隻見一股炙人的氣體,翻翻滾滾向石砥中襲了過去,這股熱浪有如燒紅的炭火,迸激勁強,波旋湧來。


    石砥中臉色驟變,電忖道:“這是什麽功夫,怎麽這般霸道?看這種威勢很像是‘天雷神掌’,我自從出得鵬城後,從未用過在鵬城裏習得的那些神功,今天我何不試試!”


    這個念頭他在腦中還沒閃過,那股炙人的熱浪已罩滿石砥中的身上,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身形向空中一撥,踏前數尺,大喝道:“來得好!”


    石砥中喝聲甫落,右手一翻,隻見他輕輕地一揚手掌,掌緣斜削,劈出一股淡黃色的氣體迎了上去。


    掌勁冷冰,恍如寒凍的冰氣迸發出來。


    “砰!”


    一冷一熱兩股掌風交擊在一起,發出一聲砰的巨響,兩人身形電快分開,各自暗驚對方這手從未見過的神奇功夫。


    石砥中長歎一聲,道:“東方玉,你空有這身功夫,如果不走正途,將會自毀前程……”


    東方玉冷笑道:“我這功夫練來是專門對付你的,石砥中,我承認以前武功不如你,但是現在……嘿!很難論雌雄了。”


    西門婕上前擋住東方玉,哽咽道:“東方玉,你不要以為練得絕世神功,就可目中無人,縱然你武功天下第一,若沒有好的品德也難稱雄江湖……”


    東方玉驟聽西門婕如此說,登時一愣,他深情地癡望西門婕一眼,在他眸裏閃爍一抹幽怨的神色。


    他淒涼地笑道:“婕妹,我要在你麵前打敗石砥中,讓你曉得東方玉,並不是想橡中那麽差勁,婕妹,請你讓開!”


    “叮當!”


    西門婕正想答話,忽然自夜空裏傳來一陣叮當的輕微響聲,絲絲縷縷飄進每個人的耳中。


    “叮當!叮當!叮當!”


    清晰的輕微叮當聲,有節奏地響著,在夜深之時聽來更加悅耳,石砥中臉色微變,輕輕道:“這是什麽聲音?怎麽會在這裏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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