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 大媽們注意力就從案子轉移到眼前的蘇韞亭身上。


    “哎,小夥子,你談女朋友沒有啊?”


    對話內容跳躍跨度有點大。


    蘇韞亭今天穿了一件幹淨利落的白色襯衫, 外套稍顯寬鬆純黑西裝,往人堆一站就是個鶴立雞群, 尤其是瘦削而堅毅的臉笑起來充滿陽光, 比起旁邊長相具有明顯攻擊性的秦展, 他就儒雅俊朗多了,特別招媽媽輩喜歡。


    被女生從小追到大,剛成年親戚姑婆就迫不及待爭相給他介紹對象, 蘇韞亭早習慣了這種對話模式。


    這位熱心大姨, 下麵八成要給他說媒。


    “你要是沒有女朋友,我給你說個媒吧?”


    果不其然!


    “我有個侄女,長得……”


    “他已經有對象了。”秦展把蘇韞亭往後一拽, “走吧, 去複勘一下出租房。”拉著蘇韞亭頭也沒迴徑直上了樓梯。


    大姨惋惜的直搖頭, “這麽好的小夥子, 可惜被別的姑娘搶先了。”


    ·


    樓梯間窗戶尺寸不大,常年無人清潔,玻璃表層蒙著灰塵。


    光線不充足,樓道內顯得比正常小區昏暗狹小。


    蘇韞亭每往台階上走一步,白皙勁瘦的腰線就隨著衣擺微動若隱若現。


    秦展目光落在他髂脊位置淡紫色指痕處,探手將食指按上去。


    蘇韞亭正走著, 忽然腰|下|臀|上|位置被|摸|了一下, 瞬間駐足, 整個肩背緊|繃。


    就連懷裏抱著的山梨似乎也覺察到了他的僵硬,往後縮了縮, 從嗓子裏發出類似|呻|吟|的低嗚。


    蘇韞亭倒抽一口涼氣,迴頭:“你幹嘛!”


    “別出聲。”


    秦展收迴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往上麵看。


    302房門虛掩著,從門縫裏閃過兩次類似人行走的影子。


    樓道裏異常安靜。


    忽然,302房間裏傳出刺耳的鐵皮摩擦聲,咯吱咯吱,就像在鋸什麽東西,聽的人毛骨悚然。


    蘇韞亭蹙眉,迴看秦展一眼。


    “有人。”秦展貼在蘇韞亭耳邊用氣聲指示,“我從入戶門進,你去堵後麵的消防門。”


    蘇韞亭點頭,調頭翻過樓梯扶手,把小山梨輕輕放在身後,扣住了302消防門把手,迴秦展一個ok的手勢。


    秦展點頭,壓住腳步猛地踢開入戶門。


    15平的客廳空空蕩蕩,吊燈忽閃兩下,好像電力接觸不良,發出嗤嗤的電花爆裂聲。


    沒有人。


    秦展警惕的轉向臥室,緩緩轉動門把手,輕輕推開門。


    臥室裏沒有異常,書桌懟在窗角,防盜窗開了一半,窗簾被風吹的微微晃動。窗台鋁合金滑道上有兩道泥水痕跡,一盆鼠尾草斷了幾根花枝。


    秦展提步走過去,探頭往樓下看了一眼。


    一個穿運動裝帶白色漁夫帽的男人正攀著空調外機,跳到了地上。


    “別跑!”


    秦展剛要調頭去追,就聽見蘇韞亭率先喊了一嗓子,接著樓下一大一小兩道黑色身影嗖地向著漁夫帽飛奔過去。


    蘇大隊長動作夠快的。


    秦大局長默默收迴目光,在臥室掃視一圈,走向衛生間。


    眼見著身後的人和狗逼了過來,漁夫帽有些慌,下意識把手往兜裏一揣,緊緊捏著褲兜裏一包東西,用最快地速度往小區下水道井蓋方向跑過去,經過地瞬間,神不知鬼不覺將那包東西扔進了水泥井蓋下麵。


    眼見著就要跑出小區門口時,漁夫帽忽然被一團東西撞到在地,後脖頸瞬間劇痛,流下一大灘血。


    “啊——臥槽!”他猛地揪住咬上自己脖子的小狗,下死勁往旁邊扔去,小狗還未離手,胳膊一麻一疼,頓時沒了知覺。


    “別動!老實點。”蘇韞亭把人死死鉗住單膝壓在地上,騰出手摸了摸山梨的頭,嘴角一咧:“乖兒子,幹得不錯。”


    山梨伸著舌頭一個勁兒在蘇韞亭旁邊搖著尾巴跑,表現的相當|興|奮。


    蘇韞亭掏出電話給衛向晨撥過去,“向晨,是我,你現在立刻帶幾個人來四勘局家屬院,抓到一名嫌疑犯,把人帶迴去審問。”


    沒幾分鍾,一輛依維柯警車停在四勘局家屬院門口。


    “蘇隊。”


    衛向晨和馬輝過來跟蘇韞亭打招唿。


    馬輝看了一眼被銬起來的漁夫帽,隨口問了句:“這犯了什麽事啊?”


    漁夫帽抬頭,“誰他媽知道?你們憑什麽抓我?我就是一路過的,你們上來就放狗咬人,警察就可以無緣無故抓人啊?”


    衛向晨說,“別急,一會兒跟我們去局裏調查一下知道問題了。你要是沒事肯定會把你放了。”


    “你們說抓人就抓人?你們說什麽就是什麽啊?”漁夫帽一臉不服,“我犯什麽罪了?”


    “非法私闖民宅。”蘇韞亭擦幹淨手上沾的血,隨手把染血的紙巾扔進旁邊垃圾桶,“說,為什麽去案發現場陳璐的家裏?”


    “我不知道你說什麽,我到這個小區送外賣,路過7號樓被你的狗咬了,你還給我帶上這玩意兒,”他哐哐晃著手銬,“你憑什麽說我私闖民宅?”


    蘇韞亭剛要讓衛向晨和馬輝把人先帶迴局裏,褲腿突然被輕輕一扯,蘇韞亭低頭,山梨正用牙拽著他的褲腿一直搖尾巴。


    “山梨,怎麽了?”他蹲下來,摸了摸山梨的頭。


    山梨鬆開他,汪汪兩聲,撒腿就跑,跑了大概百來米,停在一個水泥下水道井蓋旁來迴轉圈,跑了幾圈再度迴頭衝蘇韞亭又叫了幾聲。


    蘇韞亭徒步走過去,一提褲腿蹲下來,從井蓋的縫隙裏往下看了看,“馬輝,打電話給城建局環衛,讓他們過來清理下水道。”


    漁夫帽一聽要清理下水道,頓時嚇得手腳冰涼,額頭沁出一層冷汗。


    蘇韞亭讓衛向晨和馬輝在這裏守著,抱著山梨重新返迴302。


    “老秦,你這邊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發現?”剛進門,蘇韞亭就喊秦展。


    “沒什麽新發現。”秦展從衛生間出來,摘下手上的一次性橡膠手套,“屍體砌在水泥牆裏好幾個月,平時房間都在正常打掃,而且看上去陳林霞和陳璐可能都有點潔癖,不管是衛生間、臥室、客廳還是廚房,到處都一塵不染,就連衣櫥裏的衣服、衛生間裏牙刷毛巾的擺放還有廚房調味料和碗筷,都放的非常規律,幾個月前可能遺留下來的線索,已經很難再有痕跡可尋。”


    “昨天,把屍體挖走後,我和向晨跟著技偵已經全部查看過,也是這個結論。”蘇韞亭揉了揉揉眉心,話鋒一轉:“剛才你看到那個從三樓跳窗跑出去的人沒有?”


    “看到了。”秦展活動一下腕關節,“人抓到了?”


    “嗯。一會兒帶迴局裏審問。不過……”


    “怎麽了?”


    “山梨咬了他脖子,可能一會兒要麻煩你給陸院長打個電話,讓他帶劑狂犬疫苗來市局。”


    秦展頷首示意知道了。


    陳璐已經死亡,陳林霞也不在家,居然還有人會跑來案發現場晃蕩……蘇韞亭抱著手臂,明明在思考對方闖進案發現場的動機,臉上神情反倒意外的平淡。


    “蘇隊!蘇隊!”衛向晨手裏攥著一個白色紙包闖了進來,“蘇隊,我們在下水道裏麵發現了這個,你看看。”


    蘇韞亭正側身抱臂倚在玄關隔斷架子上想事情,聽到衛向晨的聲音,他緩緩抬頭把視線轉向門口。


    衛向晨也在這個時候,看到了站在蘇韞亭身後的秦展,立刻規規矩矩的喊了聲秦局。


    秦展頷首,示意他繼續說。


    “哦,這個。”衛向晨往前走兩步,將手掌在蘇韞亭麵前攤開,掌心裏紙包已經濕了一半,紙包裏麵包的是些白色粉麵狀顆粒。衛向晨帶著隔絕手套,將那些粉麵特地和蘇韞亭拉開了一些距離,“技偵不在,沒辦法對成分進行準確分析。不過,看著像我們上次在秀水灣廢棄影視城查獲的鹽|酸|氯|胺|酮。”


    蘇韞亭默默看著秦展,把抱在懷裏的山梨往前一推,“老秦,這孩子是個當警犬的好料。”


    ·


    從發現毒|品之後,案情開始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刑偵隊、技偵隊,就連隔壁的禁|毒大隊瞬間都參與進案件的調查。


    白色粉末是藏在陳林霞家中的,警方不得不把還在住院鎮定情緒的陳林霞作為重點嫌疑對象進行拘留。


    衛向晨和馬輝剛迴市局,就開始了對漁夫帽喬天亮的審問。


    之前冰凍人案中查到的毒品,來源渠道還沒有線索。


    他們在拾裏場抓到的那批社會小混混,購買毒品是采取的非接觸交易,他們把錢固定打入一張銀行卡,過十天半個月,就會在自己的車裏、小區舊衣物迴收箱、共享單車車座下等等各種場合,拿到毒|品粉末。


    這種交易手法,致使警方無法鎖定具體交易地點,追蹤進展十分不順,鎖定的那張銀行卡,在去銀行調取信息的時候,銀行卡已經銷戶,查詢到開戶人姓名後,在戶籍網追蹤,發現銀行卡是用死人身份信息注冊的。


    由於不可抗力因素,線索中斷。


    這次意外又發現了一包毒品,謝遇知在衛向晨和馬輝審問喬天亮的時候,直接就闖了進去,脫口就問:“說實話了嗎?”


    “那包東西不是我的,那紙包上有我的指紋嗎?你們警察不要亂說話我告訴你們。”


    喬天亮仍然還在死鴨子嘴硬。


    另一邊,民警經過走訪,已經排查到了魏星、劉宇飛他們供認的那個給他們錢指使他們輪|奸|陳璐的中年男人。


    “原來在一家外貿公司做保安,因為監守自盜被老板開除,後來一直是無業遊民,偶爾打零工接點私活,在工地上搬搬扛扛,做和泥上灰那種力氣活。我們是在工地上把人抓獲的。”


    民警一五一十認真報告。


    蘇韞亭點個頭,“有沒有供認?”


    “供認了,他就是個中間人,真正給他錢讓他去找人輪|奸陳璐的人是孫瓊。”民警說,“就是被害人男朋友張揚的母親。”


    蘇韞亭愣了下,“什麽?”


    民警點點頭,“沒錯,就是張揚的母親孫瓊。”


    “老秦,這個張揚他媽是不是有點心理變態……”蘇韞亭迴頭看向秦展,驀地住腔。


    秦展臉色冷得有些可怕。


    “人不是在拘留所?去提了按照流程審問。”秦展麵無表情地看了民警一眼,“你去吧。”


    民警明顯也覺得辦公室裏氣氛緊張壓抑起來,正想找借口溜走,秦展一發話,他瞬間鬆了口氣,轉身消失在門外。


    “老秦……你……”


    覺察到秦展的情緒變化,蘇韞亭不太確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沒事。”秦展擺擺手,神情疏離,“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你去看看衛向晨那邊怎麽樣了吧。”


    蘇韞亭:……


    操,這人怎麽突然這麽別扭?冷豔高貴給誰看呢?


    前一秒還小心肝小寶貝的眼神看著他,下一秒就給他上演你走開我不想看見你的虐戀情深?


    情緒變化這麽快的嘛?


    他看著秦展,要不是看在秦展今天給他買了兒子的份上,他絕對已經開口問候秦展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


    “行吧。”蘇韞亭強忍著沒開口罵人,衝秦展擺擺手,頭也沒迴的走了。


    直到蘇韞亭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外麵,秦展才站起身,活動一下筋骨,徑直走向刑偵審訊相反的另一邊的審訊室。


    ·


    孫瓊撞上秦展居高臨下審視自己的銳利目光,有一瞬間因為害怕心律失常。


    “你知不知道,這麽做可能會毀了你兒子張揚?”


    秦展的聲音很涼薄,像一坨三九天的寒冰。


    “他是我的,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孫瓊臉色蒼白,想盡量表現的鎮定,但卻掩飾不住發顫的聲音,“他怎麽可以背叛我喜歡上陳璐那個小妖精?這世上沒有人能把我兒子從我身邊搶走。我為了他放棄事業放棄了一切,他怎麽能為了別的人背叛我?!”


    “你有沒有想過,”秦展倏地挑起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表情,“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受過多年高等教育,有可以自己選擇人生的權利?”


    “他有什麽權利?他沒有!”孫瓊似乎受到極大刺激,蹭地起身聲音歇斯底裏起來,“我不會讓陳璐把他從我身邊搶走的,我寧可他死了,從萬丈高樓上跳下去,摔成肉泥,我也不會讓別的女人把他搶走!”


    民警忍不住輕聲吐槽了一句:“一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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