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夏在全國雖然是數一數二發達富庶城市, 但仍舊有非常落後貧窮的村子——封新村。


    幾年前這片區有外地開發商看中村頭的浜河,規劃著想建造個民國風格影視城,賠償了村裏拆遷款, 大家拖家帶口就都去市裏落戶了。


    影視城建到一半,淹死幾個不聽勸告過來夏泳的孩子, 家屬一鬧, 開發商賠了很多錢, 也不知道是資金鏈斷了還是其他問題,就終止了這個項目。


    沒建完的高樓洋行就廢棄在這裏十多年,沒人打理, 周圍十裏八裏也沒個人煙, 藤蔓枝條到處攀爬,建築又都是半成品,搞得這個影視城氛圍陰森森的。


    兩排建築, 一側靠水, 當中有馬路, 現在也被雜草占的差不多了, 馬路盡頭直通的碼頭那停著艘武俠電視裏黃藥師準備殉情的花船外形差不多的船,也沒鍍漆,黑乎乎的,不如黃老邪那艘漂亮。


    透過燈泡微弱光亮,能看到船頭上坐著個人。


    他帶上手套,起來走了一圈, 時不時把晾曬在船上的東西翻個麵, 再抬頭往遠處的主路看看, 那條路上偶爾會有幾輛車,亮著車燈快速開過。


    河麵非常安靜, 偶爾有魚打挺翻出水麵,發出嘩啦的聲響。


    “嘿,郭子,下來抽根煙?”一個穿大褲衩的男人站在船下邊喊他。


    被喊郭子的人停下手裏的動作,摘下手套拍拍手從船上跳下來,接過男人遞給他的煙,蹲在河邊吸了兩口。


    他皮膚黑,個頭也不高,留個鍋蓋頭劉海,很像非洲佬。


    “郭子,上這條船沒有迴頭路,聽哥一句,沒什麽比錢更重要,當初你臨時反悔,報警把我們這幫弟兄都送進局子,老大不也沒說什麽?你看你戴罪立功蹲兩年出來,五哥還不是不計前嫌,拿你當自己人?”


    男人跟他蹲在河邊,吸煙看著平靜的河麵。


    “你那個女朋友本來就是絕症,誰也治不好,把她給胖哥做實驗,沒準過個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胖哥真能把人複活呢?你也能拿著錢還賭債,兩全其美的事。要我說,你就是死腦筋轉不過彎兒來。”


    郭祥靜吸口煙,老實的搓搓眼睛,沒搭腔。


    “你說,你怎麽就聽不進去勸?收不了手了,咱們誰都撇不幹淨,隻能跟胖哥一條路走到黑。”


    男人搖頭歎氣。


    郭祥靜動動嘴唇:“是你們逼我的。”


    “什麽叫逼?”男人不屑,“你出獄後找不到工作,是胖哥讓你在這裏守冷庫,給你錢,你才沒被餓死。錢不是我和張剛力逼你拿的吧?那可是你自己湊上來的。”


    “王奎!”郭祥靜蹭地站起來,“我坐牢,我身上背命案,都是你和張剛力慫恿的,我不想賭,是你們拉我進的賭場,是你們毀了我!”


    王奎撩眼皮,“誰他媽毀了你?”他站起來,足足比郭祥靜高兩個頭,煙一扔,拿食指戳郭祥靜,“我們是把你帶進賭場了,可沒按著你的手去拿牌,你自己不心生惡念,能走到這步?就你這模樣,也就你那個缺根筋短命鬼女朋友拿你當個好人,你就是個屁!窩囊種,慫貨。”


    “我不是!”郭祥靜說著就要還手。


    “你就是!”王奎惡狠狠的,帶著嘲諷,“有本事現在再去公安局告發,就說我們在秀水灣豐新村廢棄影視城搞了個冰庫,裏麵全都是心啊肺啊肝啊腎的,你他媽的敢嗎?啊?”


    郭祥靜瞬間慫了。


    “老子就知道你不敢,你怕再蹲監獄,裝他媽的什麽清高?!”王奎罵地更起勁了。


    他還攢了好多詞準備繼續罵,被手機來電打斷了。


    來電顯示的名字是五哥。


    王奎收收情緒,馬上接起電話,討好道:“唉,五哥,我是王奎,您說。”


    “張剛力在褚川被條子抓了。對條子來說,人際關係最好排查,他們應該很快就會查到你身上。”


    “啊?”王奎嚇得嘴唇一哆嗦,“五哥,我可不想被警察帶去問話啊,你知道我的,我這人不能見警察,我一見到警察就腿軟,什麽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這嘴它不牢把不住門啊。”


    “暫時還查不到你頭上,我先通知你一聲你有個準備,咱們的冷庫要轉移,這兩天胖哥正在聯係金主,爭取把無法繼續保存的器官和角膜出手,你和郭子兩個人趕緊收拾,機靈著點。”


    王奎連連點頭,“我們今晚就收拾。”


    ·


    市公安局


    技偵馬輝把案情綜合梳理一遍,總結:“目前案件進度就是這樣,我們抓獲了涉案人員胡鄭楠、趙六、白毛、鄭宗粵,除胡鄭楠突發心梗死亡,其餘三人均可隨時提審。”


    省廳的周副隊扣上筆帽,點點頭,“根據案情目前基本了解,這個鄭宗粵背後的人體買賣網絡,是一個叫潘五的人在操控。”


    “不準確。”蘇韞亭抱臂,打斷周副隊的分析,“更準確一點,潘五並非真正的操控人,他的背後還有個胖哥。”


    “胖哥?”省廳陳隊滿是眼袋的眼皮猛一抬,“這個人又是誰?”


    蘇韞亭起身,從衛向晨手中接過手機,遞給陳隊,“在死者周德義的手機微信中,我們調取到這個人。”他指著那個提著刀一臉兇狠表情哆啦a夢頭像,“多啦胖次,在鄭宗粵最後一次和潘五電話交談中,潘五提到過胖哥這個名字。”


    他看了衛向晨一眼,衛向晨馬上打開鄭宗粵和潘五通話的錄音。


    ‘答應你的,一分都不會少,這幾天胖哥讓我們先收手,最近不適合碰頭,等過十天半個月,條子那邊安靜了,我會再跟你聯係。’


    在座的幾位省廳老刑警麵麵相覷。


    衛向晨又重新把錄音放了一遍,著重在第二句上。


    ‘這幾天胖哥讓我們先收手,最近不適合碰頭。’


    省廳刑警老馬分析:“看來,咱們得把主要矛頭對準這個胖哥了。”


    蘇韞亭笑了笑,“前輩分析的很有道理,不過以我們現在掌握的信息,根本無法得知這個胖哥是誰,除非潘五落網。可是,潘五一旦落網後,我們還有機會抓住胖哥嗎?”


    他的疑問可以說是非常犀利。


    在座的省廳幾個刑警包括陳隊在內,臉色都沉下來。


    如蘇韞亭所說,潘五和胖哥聯係密切,如果潘五落網,胖哥勢必會采取行動跑路,到時候關於胖哥的任何信息都沒有,等他們從落網的潘五嘴裏把信息敲出來,那胖哥人早不知道跑世界哪個旮旯了,案件一旦涉外,再想抓捕,難上加難。


    蘇韞亭神情發沉,“這個案子,五年前我和秦老師就接觸過,有一定的了解。我的意思是,不打草驚蛇,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爭取通過潘五這條線索,一舉擊潰整個人體買賣組織以及它背後的整張交易網,徹底絞斷他們的國內市場,杜絕人體器官走私和非法人體實驗。”


    陳隊點點頭,表示讚同他的意見。


    陳隊一同意,其他人自然沒有意見,也紛紛附和,“那就這樣製定行動計劃吧。”


    開完會,考慮到除周副隊外其他三人的年紀已經沒法和小年輕比,一路舟車勞頓再休息不好身體吃不消,盡管陳隊一再表示自己身體硬朗,還能通宵熬夜加班,仍然被市局活躍氣氛三人組中的兩位下屬客客氣氣的送去市局招待處休息了。


    臨走,高磊還迴頭衝蘇韞亭眨個眼,意思說:真有你的,刮目相看啊,省廳的老古董都被你震懾住了,真不愧是我頂頭上司,挺你!


    比起高磊拍馬屁,馬輝更實在點,問蘇韞亭和秦展:“秦局,蘇隊,你們吃早飯了沒有?要不我給你們帶點吃的迴來?”


    秦展剛想說不用,蘇韞亭已然開口:“給我帶個卷涼皮。”說完,他忽然想起這裏是深夏,估計沒有這種小吃,正打算換個能買得到的,那邊馬輝手指在眉毛上一碰,“收到!”轉身跟著高磊出去了。


    秦展靜靜看著蘇韞亭。


    感受到來自身旁某秦姓局長意味不明的眼神,蘇韞亭緩緩轉身,“……你這是用什麽眼神在看我?”


    “什麽眼神?”秦展說。


    “不太正經的眼神。”蘇韞亭坐下來,挑挑眉毛,帶著些挑逗的意味。


    “不太正經的眼神……是種什麽眼神?”他微微換個姿勢,動作變動不大,卻完全和之前的感覺不一樣了。


    很多時候,秦展整個人都很規整,一絲不苟,即便是坐著站著也特別的緊繃,在別人眼裏從來沒有放鬆之類的形容詞能安放在他身上。但這會兒,辦公室裏人都走光了,他以一種稍微斜倚的姿勢和蘇韞亭對坐著,有種穿著製服的斯文敗類感覺。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細微的在外人幾乎根本就看不出來的變化,落在蘇韞亭眼裏,格外擴大,腦子裏開始浮現出各種亂七八糟少|兒|不|宜|的畫麵,仿佛那不正經眼神的主人跪|壓|在自|己|身|上,光是用眼睛,就把他|輕|薄|了個遍。


    蘇韞亭一拍腦門,腦子裏畫麵戛然而止!


    他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不由暗自感慨:蘇韞亭啊蘇韞亭,你可真是太久沒好好|擼|一|發,都開始饑不擇食了,連秦老師都敢肖想!你真是飄了呀!男人你都能接受了,這麽瘋狂的嘛?!


    秦展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動了動嘴唇。


    “你怎麽了?”


    蘇韞亭捂著額頭,迴神,“我沒事。”


    目光相對,蘇韞亭好不容易壓製下去的畫麵再次上頭,剛才還隻是幻想,這下直接蹦出和秦展同|床|共|枕|那晚的畫麵來了,秦展光|滑|而|堅|挺|的|脊|背、胸|腹|肌|肉|結|實|的線條,還有那兩個他上手|摸|過|的子|彈|疤|痕……


    真要命!


    蘇韞亭把目光從秦展臉上挪開,撇過頭去小聲嘀咕:“臥槽,我不會是彎了吧?”


    秦展饒有興致的看著他,“你說什麽?”


    蘇韞亭肩背繃的四直:“……”


    “蘇隊!”


    衛向晨猛地衝進辦公室,自從來了深夏,他好像一發從槍|口打出去的子|彈,不管到哪裏都是橫衝直撞火急火燎。


    “剛剛接到秀水灣民眾報案,昨晚秀水灣下邊的豐新村,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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