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明說:“我哪知道去?你還有精力關心秦局和蘇隊的關係,”他萎靡地打個哈欠,“我困死了得趕緊補覺。”


    “哎……”高磊提起小茶缸子又灌一口,無奈道:“我倒是想睡覺,可我準備熬通宵喝了三大缸子鐵觀音,現在睡意全無,迴家也隻能躺床上看天花板啊。”


    “誰管你。”


    鄒明擺擺手,留給他個無情的背影。


    高磊看著人陸陸續續都走了,端著不鏽鋼小茶缸又溜迴來,準備跟蘇韞亭和王朋一起去找周德義的家屬坐坐。


    王朋是蘇韞亭指名道姓留下來的,沒走。


    至於衛向晨,他剛來深夏市局,還沒分配住的地方,走無可走。


    最讓人意外的是他們秦局居然也沒走!


    高磊忍不住在心裏給秦展豎大拇指:真是敬職敬業好領導。


    ‘敬職敬業好領導’秦展同誌,起身衝‘乖張狂妄爛學生’蘇韞亭同誌抬了抬下巴,不鹹不淡地說:“記得給我匯報進度。”


    蘇韞亭盯著秦展的眼睛看了一會兒,輕描淡寫地迴:“昂。”


    秦展臉上的表情……


    秦展沒什麽表情,和平時一樣麵癱地點個頭,算是表態。


    這時候,辦公室走進來個高高瘦瘦長相斯文的人,戴副黑邊眼鏡,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向秦展匯報:“秦局,周德義家屬已經到了。”


    匯報的人叫李超,是秦展的秘書,性格非常正經且古板。


    蘇韞亭示意李超帶路,衝秦展撂下句:“走了。”就帶著王朋和衛向晨下了樓。


    高磊杵在原地,笑著在秦展麵前刷存在感:“秦局。”


    秦展看他一眼,“你是不是茶喝多了睡不著?”


    高磊嘿嘿一笑,“有點。”


    秦展嘴角微翹,“那你盯著點,讓大家都別熬太晚,順便給衛向晨安排下住宿。等查問結束,叫蘇韞亭直接來找我匯報審查進度。”


    “成。”


    高磊端著茶缸送走秦展,屁顛屁顛溜達到接待室,蘇韞亭正在詢問周德義的家屬王娟關於周德義被害前的日常瑣碎。


    蘇韞亭:“你老家在三川,是怎麽和周德義認識的?”


    “我男人早年在礦上下井,命不好埋井裏麵去,我帶著兒子到深夏來謀生,是在幹活的屠宰場裏跟周德義認識哩。他脾氣不好得,二十九咯才討到老婆,後來日子過的艱難對他老婆也不好,他老婆就跑咯。我就跟他搭夥過日子噻,也沒有領證,他這個人渾身都是毛病,愛吸煙,家裏整天都是煙氣,還小心眼,對黃濤不好。黃濤說,他吸煙難聞哩要他戒煙,他不聽還要弄死黃濤,拿那麽粗的木頭棒子打黃濤。”王娟操著口濃濃的三川方言,滿臉滄桑的給蘇韞亭比劃著棍子粗細,“我男人死了,兒子是我哩命根子,咋個受得了,就和周德義打了一架帶著黃濤住進廠子裏去咯。一個月前周德義找我認錯,說自己得了肝癌,晚期咯,想跟我和好。我看他這麽大年紀也是怪可憐的,就搬迴來照顧他。”


    蘇韞亭靠在椅子裏,接著問:“周德義遇害前,有沒有什麽特別的,不符合他平時性格的行為?”


    “也沒得啥子特別嘞行為噻。”王娟想了想,說,“哦,最近一段時間,他突然特別愛吃些甜哩東西,算不?”


    “向晨,記下來。”蘇韞亭說完,又繼續問王娟,“周德義死之前的幾個小時,接過一趟貨,你知道不知道?”


    王娟搖頭,“他沒說過買什麽東西。”


    王朋補充:“你再仔細想想?有沒有異地購物或是有朋友親戚給他寄東西什麽的?”


    王娟仔細想了想,還是搖頭,確定地說:“沒有。他花錢、買東西這些事從來不告訴我的,我也沒有問過。不過他死哩頭一天好像跟什麽人打過電話,在電話裏吵吵很久。”


    衛向晨看向蘇韞亭,猜測:“會不會就是和張剛力打的那通電話?”


    王娟問:“張剛力是誰?”


    “我們鎖定的目標嫌疑人。”蘇韞亭說,“周德義的手機,你們帶來了嗎?”


    王娟:“沒…”


    王朋插嘴:“周德義的貼身物品都在局裏,所有通話錄音我們都調取過,沒有找到和人爭吵的通話錄音。”


    蘇韞亭:“他的手機通話記錄會不會被有意刪除過?”


    王朋:“這個……我這兩天隻顧著盯胡鄭楠了,沒想到要去營業廳調取周德義手機通話記錄。”說完,他忙跑出去,很快把周德義貼身帶的物品手機、煙盒、鑰匙、錢包等等都拿了過來,補充道,“大半夜的,有手機也沒用,明天營業廳上班才能調取到通話詳單。”


    蘇韞亭接過手機打開微信,逐一查看周德義的通訊錄好友。


    周德義這個年齡段的人,通訊錄裏基本上就隻有親戚朋友,頭像大多是山水花草,網名除了知足常樂隨遇而安就是花開富貴抬頭見福,蘇韞亭翻看著,突然發現有個網名叫多啦胖次的人,頭像是拎著帶血菜刀麵目猙獰的哆啦a夢,在一堆風景頭像裏特別突兀。


    他打開多啦胖次的聊天窗口,找到聊天記錄。


    顯示總共有三次消息互動。


    一次是本月七號,周德義被害那天上午十點零三分發送的,對話時間很短暫,內容也非常簡潔。


    多啦胖次:問過了,賣不了。


    周德義:那其他零件呢?


    多啦胖次:晚八點,老地方說吧。


    周德義就沒有迴複了。


    前一次,是上個月十五號淩晨兩點四十發的。


    周德義:在?


    對方隔了十幾分鍾才迴複。


    多啦胖次:我和曹華在酒吧,你說。


    周德義:我想明天和你見個麵。


    多啦胖次:晚八點,老地方。


    再之前是上個月三號,周德義病情確診的時候,內容寥寥幾字。


    周德義:你那個實驗,靠譜嗎?


    多啦胖次:放心


    一問一答,就再沒有其他消息內容了。


    實驗……蘇韞亭若有所思,他把手機遞給衛向晨,敲了敲桌麵,“這個人,查一下。”


    王娟攏了攏耳邊黑白摻雜的碎發,問蘇韞亭:“小同誌,你們是不是查到什麽了?”


    蘇韞亭沒迴話,而是淡淡看了眼一直坐在王娟身邊默不作聲的黃濤。


    小夥子平頭國字臉,雖然隻有十六歲,但身形高大魁梧,目測站起來得有一米八以上。


    按理說,這個體格不可能在周德義打他的時候毫無反抗。


    “黃濤?”


    他這一喊,把黃濤嚇的渾身一哆嗦。


    “我……我在。”


    蘇韞亭皺了下眉,根據黃濤肢體反應,他初步斷定,黃濤這個孩子可能性格上有缺陷,平時一定沒什麽安全感。


    “周德義玩微信,遇到不懂的操作,會問你嗎?”


    “他……他……”黃濤搓著手,看上去緊張無措,眼神躲閃遊走,支支吾吾半天,最終看向他的母親王娟求助。


    “他有時候會問黃濤,黃濤都給他說哩。”王娟趕緊替自己兒子迴答,還特別跟蘇韞亭解釋了下,“黃濤以前不這樣,搬到深夏的頭兩年性格都還挺開朗,這幾年也不知道是咋個了,話都不敢說,唯唯諾諾哩,你問他也問不出個啥來噻。”


    蘇韞亭點頭,衝黃濤笑笑,“行,那你們就先迴去吧,有問題會隨時聯係你們。”


    *


    “蘇隊,”王娟和黃濤離開後,衛向晨指著周德義的微信聊天內容裏曹華這個名字,頓了頓,說:“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早上咱們擊斃的那個人,名字也叫曹華。”


    “擊斃?”


    王朋和高磊一聽,頓時來了興趣。


    “你們說的擊斃是什麽案子?這麽刺激?”


    衛向晨翻個白眼,心說我們行台一例擊斃而已,比起你們深夏死五例的冰凍人案,也算刺激?


    想歸想,但和新同事相處,還是要遵循友愛互助原則,所以衛向晨把行台銀行搶劫案給他們詳細講了下,順便也把還沒來得及和蘇韞亭交接的審問過程做了總結匯報。


    “根據抓捕歸案的幾個人口供,曹華是上個月找到他們開始謀劃搶銀行的。有幾個人不同意,覺得搶銀很危險,銀行裏不存現金,錢都在金庫,勸曹華搶銀行還不如劫運鈔車。但曹華認為武裝押運人員身上有配槍更危險,說他事前踩過點,知道搶的那家銀行會轉入一筆五千萬的現鈔。我們根據銀行負責人提供的證詞,核實早晨6點鍾的確由武裝押運送入銀行一筆五千萬的大額現金。”


    “大額現金的申請批調,連櫃台都不會通知,”高磊發表自己的看法,“這個叫曹華的,他是不是在銀行有線人?”


    “沒有!”衛向晨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這種基本常識當時就排查過了,我們又不是傻子。”


    “那他是怎麽提前知道鈔票押送時間的?”王朋也提出質疑。


    “我也想知道。這不是案子查到一半,就被你們秦大局長弄到深夏來了嘛。”


    衛向晨抱怨完看向蘇韞亭。


    他會來深夏,罪魁禍首真不是秦展,是毫無人性拿他當工具人的蘇韞亭。


    “向晨。”蘇韞亭正襟危坐,“打電話給小劉,叫他把銀行搶劫案所有涉案人員詳細信息傳輸過來。”


    “蘇隊,這不合規矩。”衛向晨試圖勸阻,“你現在已經不是行台公安局刑偵隊長了,無權跨省調取案宗……”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兇案發生後,黃金偵破時間是多久?”蘇韞亭冷冷地問他。


    衛向晨幾乎是條件反射:“兩天。”


    “我手底下,沒有掛案待偵這一選項,你現在就打電話,所有越權責任我自己擔。”說完,蘇韞亭起身,看向高磊,“今晚報案的案發現場在哪裏?帶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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