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演發現了一件說不上多有意義,但讓他很在意的事——


    淩存養的金毛犬芒果,好像對虞美人的花粉過敏。


    現在,它正蔫蔫地趴在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抽動鼻子,連平日裏最愛護的、淩存專門給它求的那個掛在項圈上的平安符都大剌剌地攤在地上。


    他低頭看了一眼表:今天是8月6日,淩存的生日。


    兩人的生日離得很近,但畢竟溫演早出生了幾天,這“兄弟”裏的“兄”,就這樣輕飄飄地落在了他頭上。


    ……但沒人敢主動把“弟”蓋在淩存頭上就是了。


    連張雲間和溫良,都是笑嗬嗬地說倆孩子是同齡人,分什麽哥哥弟弟的,多生分呀。因而成功避免了淩存因為這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情炸毛。


    “難以置信。”


    淩存靠在沙發上,手臂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溫演用鐵勺子挖出西瓜中央那塊最甜的瓤,遞到淩存嘴邊。等到對方習慣性地、毫不客氣地吞掉之後,才問:“什麽?”


    “難以置信,”淩存看向他,表情很微妙,“你居然比我大。”


    大什麽?什麽大?


    溫演的腦袋宕機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說年齡:“啊,但是這個,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吧……”其實取決於淩峰和溫良來著。


    小存在這樣的事情上也會有好勝心啊。


    “小存你……希望比我更大一些嗎?”


    “啊?那不是理所應當的嗎。我隻想做哥哥,沒興趣做別人的弟弟。”


    “那,”溫演定定地看向淩存,麵色平靜到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哥哥。”


    淩存咀嚼西瓜的動作驀然停滯。


    片刻之後,他猛地咳嗽兩聲,把頭埋進垃圾桶裏。


    溫演汗顏:“……有這麽惡心嗎?”


    “不是——”淩存抽了張紙擦嘴,“你這家夥,怎麽突然襲擊啊?”


    臉紅紅的。


    哦,原來是害羞了。


    “我的生日禮物呢?”淩存朝溫演伸出手,“你不會沒準備吧?”


    “當然準備了,我不會忘的。”溫演把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遞到淩存手裏,“但是小存,你現在就拆嗎?不等晚上許願完?”


    “反正今天一整天都是生日,什麽時候拆都沒差吧……”


    淩存一麵說,一麵拉開那個淺藍色的蝴蝶結:“這麽小的盒子,是飾品嗎?”


    淺藍色絲絨的盒子裏,裝著一枚菱形的掛墜。


    被打磨得熠熠生輝的天青石為主,無數閃耀著光芒的鑽石為輔,共同構成了掛墜的主體。


    仔細看,天青石的裏麵還有紅色寶石打磨的、花朵形狀的縮片。


    “誒……挺不錯的嘛。”


    “有比霍律師送你的胸針好看嗎?”


    淩存疑惑:“和他有什麽關係啊。他送的那個太貴了,我放我媽那裏了。”


    溫演的手不知不覺地搭上了對方的手,指尖輕輕摩挲著:“我給你戴上吧?這個體積很小,不會妨礙你打球的。”


    “哦,好。”


    淩存全然沒有注意到溫演內心的小九九,隻覺得對方因常常練習打磨珠寶而變得厚實粗糙的指尖劃過頸部皮膚時,帶來些許癢意。


    黑色的繩襯得皮膚愈發白皙,溫演的目光順勢落在淩存的脖頸上。


    幾日前留下的痕跡早已消退,他暗戳戳宣告占有關係的媒介因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給淩存戴上自己親手打磨的項鏈這件事,還是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仿佛兩人脖頸上佩戴著的掛墜互為引線,足以將各自的人生捆綁束縛在一起一般。


    *


    溫良和張雲間畢竟是成熟的社會人,各自有工作。逢閑總出門旅行,倒也方便了家裏兩個人肆無忌憚地親熱。


    從客廳沙發到陽台的躺椅,從廚房料理台到狹小的浴缸,從餐廳的長桌到咯吱作響的雙人床下鋪……


    甚至是閃著曖昧紫光的love hotel和停在無人經過的鄉野上逼仄的悍馬後座。


    足夠瘋狂,足夠酣暢淋漓。


    時光飛逝,夏日的暑熱還未消失殆盡,暑假的餘額卻先見底了。


    一同快要見底的,還有兩人高中時立下的百次之約。


    “你能不能別撩撥我又不做。”


    淩存太陽穴處的血管突突的,強忍著想給環抱著自己的溫演一拳的欲望,他近乎咬牙切齒地說。


    “但是,隻剩下三次了誒。”


    溫演的聲音含含糊糊的,像得了皮膚饑渴症的人一般不願放棄接觸。


    “我們之前說好的,約定到期了就要做迴‘家人’……但是,我……”


    淩存歎了口氣,灼燒的興致在他的體內翻騰著,偏偏此刻心情惆悵,讓他無心去想那檔子事。


    溫演說的沒錯,隻剩三次了。


    一旦到期,就意味著夏日情熱日常的終結。


    說不難過、完全舍得,是假的。


    他沒遲鈍到完全察覺不到自己的心意——尤其是,人的身體其實根本不會說謊,他並不是縱欲的人,更不隨便。而能夠勾起他欲望的人,他絕不可能對對方丁點好感都沒有。


    ……但現在說這些,也隻會徒增煩惱。


    在沒找到能夠解決問題的方法之前,任何煽情的話語、不舍的表現,都是一種重負。


    會鮮明地增加到對方身上的重負。


    溫演自然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麽。他很想說自己什麽都不在意,但淩存顯然在意很多。


    所以隻能帶著安慰性質地,在淩存的耳廓留下蜻蜓點水一般的輕吻。


    “大學我打算住宿舍,不迴來住,你怎麽說?”


    淩存覺得自己需要脫敏——第一步是遠離過敏原。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在學校裏住,上課更方便,不用來迴奔波,可以把更多的時間用在專業課的學習上。


    法律專業可是很辛苦的啊……要背山一樣多的東西,實習也很麻煩。


    “在家住吧……我不喜歡和別人住在一起。”溫演垂眸道,“除了你。”


    “哦。”淩存其實是有點開心的,但並沒有表現在明麵上,“那你記得每天晚上溜芒果。”


    溫演想起那隻和自己相性不合的狗,表情一下子僵住了:“……誒?”


    “誒什麽誒,交給你了,別磨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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