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代際傳遞經典案例分析》……可萱,你在看這麽深奧的東西啊。”


    二中的高三一班,打扮時髦的女同學歪頭,好奇地湊到了梅可萱豎起閱讀的書前。


    “稍微想了解一些心理學的知識。反正,也沒什麽事情可做。”梅可萱平靜地迴答道,“怎麽了嗎?”


    暖色的陽光穿過茂密的樹叢和薄薄的玻璃,落在她深色的發絲之上,留下一連串亮色的光斑。


    “沒有沒有!”


    女同學看起來對梅可萱頗有好感——梅可萱抬頭,盯著她亮晶晶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才忽然想起來她是個alpha。


    “我隻是覺得你很厲害!心理學一聽就很複雜,像我這樣的笨蛋完全搞不懂呢。”


    ……該說是傻人有傻福麽?


    梅可萱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在書頁邊緣劃著,險些把手指割破了。


    岌岌可危的指尖正泛著微妙的、但還不至於破裂的小疼痛,讓她能夠保持足夠的冷靜和理性,將那些從內心噴薄而出的刻薄話語,硬生生地截斷在喉嚨處。


    梅可萱討厭和alpha相處。


    這群仿佛從出生開始就自帶一層“高等”光環的人看著她的時候,眼睛裏總是閃爍著危險又充滿冒犯意味的光。像是藏匿在高高的草叢間,緊盯羚羊,準備隨時發動進攻的兇猛貓科動物那樣。


    她是omega沒錯,但她不想被任何人狩獵。


    “沒什麽了不起的。”梅可萱低下頭,盯著蔣茉莉親手給她做的書簽,想要轉移注意力,“……隻是我很閑罷了。”


    alpha少女像是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行為自然構成了一種隱秘的冒犯,甚至從不遠處扯來一張椅子,並攏雙腿,乖乖地坐在梅可萱旁邊,探頭去看書上的內容。


    像是被小蟲子齧咬一般的不適感,緩緩升騰了起來。


    梅可萱蹙起眉頭。


    alpha少女則是完全無視她的表情,一字一頓地朗讀著書上記載的內容。


    “……少年a的父親對母親持有過度的占有欲的控製欲,這構成了母親逃離行為(離婚)的基礎邏輯。因而,少年a的潛意識裏,認為父親的愛,以及和父親相似類型的愛,都是失敗的,會被心愛之人拒絕的。他因此習慣性地排斥用這種方式建立親密關係。”


    “現實中,在遭受重大占有行為的失敗後,人遭受的創傷會很容易轉化成兩種比較極端的行為模型:強行控製和過度放鬆……”


    alpha少女昂起頭,對著梅可萱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真的嗎?強行控製我還能理解……畢竟人都不想自己最愛的人離開吧。可為什麽會過度放鬆呢?那不是親手把最喜歡的人往別人懷裏推麽?會那樣做的,隻有傻瓜吧!”


    她湊近了些,偏淺的瞳色在日光下泛出亮晶晶的光澤。


    “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把那個試圖逃離我的愛人牢牢捆住。就算她會因此討厭我,我也不會就那樣輕而易舉地放手。”


    說這句話的時候,alpha少女似乎意有所指。


    梅可萱的目光落在她的胸牌上——


    傅春來。


    她從不會刻意去記和自己沒什麽關係的人的名字。實際上,高中三年,她甚至沒記全班級裏所有人的名字。


    傅春來是高二下學期才轉學來的。梅可萱無意間聽班級裏的人討論八卦的時候說起過她,她家裏好像是權貴階層。是爸爸犯了事,才被暫時下放到這個並不繁華的地區來。


    「那種善弄權術的人,隻要暫時避避風頭,總能順利迴到原來的權力圈的。隻是下放而已——沒什麽大不了。既然沒被革職,就一定還有挽迴的餘地。」


    ……似乎是誰笑著這樣說。不知該說是調侃還是嘲笑的笑聲爆發開來,打擾到了當時正心不在焉地盯著課本,思念長久未見的戀人的梅可萱。


    空氣裏彌散開淡淡的、玫瑰花的氣味。


    那大概是傅春來的信息素——這些惹人討厭的alpha,總會有意無意地用信息素宣告自身的存在,像隨地撒尿的狗一樣無賴。


    “是嗎。”梅可萱起身,合上書,徑直朝著走廊裏走去,“那你絕對是我討厭的類型。”


    她離開教學樓,朝著小花園走去。


    教室裏沉悶的氛圍讓她不適,傅春來說出的像是蘊含著某些暗示和欲望的話語,也讓她渾身不舒坦。


    她想起溫演珍愛的那位寶石同學。那人大概同她一樣,被人注視和用眼神侵犯的瞬間,都會萌生出難以抑製的煩躁感和恨意。所以溫演有時無意識的行為,才會招致他的不滿。


    就這樣正出神,梅可萱踉蹌一下,險些摔倒。


    穩住身形之後迴頭一看,才發現自己是被一隻身體剛開始腐爛的小鳥絆了一下。


    大概是最近天氣漸暖,它因為逐漸蒸騰起的炎熱一時暈厥,從枝頭跌落,就再也無法醒來。無數螞蟻在它的屍身上爬來爬去,密密麻麻,漆黑一片,像是亂碼。


    一陣風拂來,吹亂了梅可萱的發絲。她抬起手,整理鬢邊的頭發。


    一隻紫褐色的蝴蝶落了下來,直直地撲在死去的小鳥被血染紅的胸口。然後扇動著翅膀,觸須一點一點,在風中微微顫動。


    曾經的某個午後,蔣茉莉在暖洋洋的陽光下,趴在梅可萱的桌子上,昂著頭,眼睫毛被金色的光線照得亮晶晶的。


    「……有的時候,蝴蝶會停留在死去的動物身邊,小梅,你知道為什麽嗎?」


    「蝴蝶居然也食腐啊……」


    「蝴蝶成蟲是蜜食性的生物,但偶爾也會吸取動物屍體內的液體,來補充花蜜裏高度缺乏的無機鹽和蛋白質。」


    「仔細想想,有些惡心呐。」


    「……我倒是覺得,那樣的場景稍微有點殘忍又淩厲的美感。這樣美麗的東西,代表的卻是掠奪、腐爛和死亡。感覺很適合畫成花,或者藝術品的靈感來源之類的?」


    蔣茉莉捧著臉,嘴角的酒窩因為那個淺淺的笑容而顯現。


    蔣茉莉撫摸著她的麵頰,忍不住輕柔地吻上戀人柔軟的嘴唇。


    「是嗎?隻要你開心就好。」


    *


    “這樣的季節,蝴蝶都變得多起來了啊。”


    李岩看向淩存家養在陽台上的植物,和植物周圍紛飛的白色蝴蝶,感慨道。


    ——今天是周日,他是來找淩存拿淩存特意寫給王率的筆記的。恰巧競賽組的老師和成員也都聚集在淩存家,繼續探討整理可能出現的題型。


    “蝴蝶很漂亮……但我討厭夏天。”前來開門的周濛把拖鞋放在李岩麵前,“進來坐會吧,我猜你今天應該不會直接去找王率。外麵那麽熱,還是別去曬太陽比較好。就算不曬到中暑,渾身都是黏黏的汗液也會很不舒服。”


    “好。”這不是李岩第一次來淩存家,以前考前突擊的時候,他們四個人經常聚在這裏或是家庭餐廳,“今天隻有你和淩存嗎?”


    “你為什麽會那麽覺得?”雖然是疑問句,周濛的語調卻變得活潑了一些,聽上去心情不錯,“競賽隊伍的其他人也在……還有老師喊來的外援。我們之前都見過,那位姓霍的律師先生。他當年就是因為競賽國獎,才能加分保送去top1高校的。”


    ……隻是正兒八經的學習會而已。


    和他預估的沒什麽差別。


    李岩想。


    周濛已經沒機會了……和淩存。淩存的目光完全沒落在他身上,過去沒有,現在也不會有。


    高中畢業以後,這兩個人就會像是短暫相交的兩條直線,走向截然不同的分歧。


    而高中畢業前的這段時間,是周濛和淩存最後能夠一起相處的日子了。


    說起來……那位姓霍的大律師先生,是不是也和周濛一樣,對淩存懷抱著一些特別的心思呢?


    先前那枚名為“熾日”的、昂貴的胸針,似乎並不適合成為朋友間或是前後輩間的禮物,而像是送給戀人的……某種真摯又堅硬的誓言。


    李岩是個對別人的情緒很敏銳的人。


    和王率不一樣,他經常能夠通過一些細枝末節觀察出人心情和遭遇的微妙變化。


    鄰座的女生忽然換了穿衣風格,從糖果到森女,他立刻意識到她暗戀的人或許是前座的文藝少年;經常聊天的朋友給他發來可愛的小兔子表情包,風格和之前的完全不同,他便立刻意識到這位渣男朋友又換了新對象……


    之前修學旅行時,當他發現淩存居然肯把外套借給溫演的時候,就立刻意識到,溫演對於淩存而言,是不同的。而後續半夜拜訪時的見聞,更加讓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淩存所懷抱的那種感情,即便稱不上「喜歡」,也絕不是毫無波動。


    進入房間後,李岩笑著和大家打招唿:“下午好!”


    霍勁羽的目光從淩存身上緩緩移開,落在了他的身上:“你好。”


    “霍律師今天休息嗎?”


    “對,正好沒什麽事,看見張老師發信息問我能不能來幫幫忙,我就過來了。”


    霍勁羽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現在的孩子真不容易啊,連競賽的難度都比我們那個時候難上一些了。裏麵有些題目,我連思路都沒有呢。”


    淩存冷不丁地開口道:“但是,你還是全部都做出來了啊。”


    “不用謙虛啦霍律師!”李岩盤腿坐下,“你可是咱們這塊兒的名人呀!一直都是‘別人家的孩子’那樣傳說級的level……”


    淩存把桌子上的黃皮筆記本遞給了李岩:“喏,給你。記得跟王率說,叫他多複習生物遺傳那塊兒我給他圈的知識點,他上次做的小測卷子錯成篩子了。”


    “收到!”李岩接過,“我蹭會兒空調就走哈,你們學你們的,把我當空氣就好。”


    “你要打遊戲嗎?我房間可以借你用。”淩存起身,帶著李岩上樓,“書櫃上的東西不要動,其他的隨你,睡覺也可以。”


    *


    溫演的周末,是在早上十點多才開始的。昨天放縱地、幾乎機械式排解壓力,打槍戰遊戲到半夜,才勉強找迴了一點兒平日裏生活的狀態。


    和柳真的談話讓他一瞬之間意識到了生活隱含的、並不體麵和光明的一角,而黑暗的東西總是令人戰栗和滿背冷汗。


    房間裏的一切陳設都和往常並沒有什麽不同。


    但溫演清楚地知道,有些東西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他拉開窗戶,深唿吸了幾下。一抬眼,竟然看見霍勁羽就站在不遠處的淩存家的院子裏。


    ……他為什麽會在周末出現在淩存家裏呢?


    霍勁羽摸索著胸口的口袋,習慣性地拿出一支煙,還未點燃,似乎是驚覺自己正站在討厭煙味的淩存的家裏,遂放棄,手指用力地摩挲了幾下嘴唇之後,便轉身折返進入淩存家中。


    溫演那陣溫吞綿軟的睡意一下子褪去了。


    他往外探頭,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但因為角度問題,什麽也看不清。


    最終,糾結幾番之後,他還是換上一身普通的衣服,戴上口罩和帽子,快步走向淩存家門口。


    透過柵欄和玻璃,出現在他視野裏的人竟然是周濛!


    因為角度問題,溫演無法將房間裏的一切布局和人員盡收眼底。


    在確認屋內的人數超過五人後,他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


    卻又看見周濛抬起手,撚走了落在淩存發梢處的一小片花瓣,笑著放在了淩存的掌心中。


    明明知道,周濛那樣的人,在試圖強迫淩存標記他的時候,就已經在淩存心中三振出局了……可還是會感到嫉妒和恐慌。


    因為無論如何,此刻坐在淩存身邊的、在高考前三個月裏時常陪伴著淩存的人是周濛,即便他拿不到入場券,也至少在觀眾席。


    可他好不容易才縮短的、和淩存之間的距離,在那次公園談話之後,一瞬就被拉開到了難以忽視的寬度。


    無助感和控製欲像氣球般膨脹,像蜘蛛一夜之間織出的、碩大的網,卻隻能在空氣中飄搖,隱隱有失控的跡象。


    寶藍色的蝴蝶用力地扇動翅膀,即將掙脫蛛絲的束縛,奔向獨屬於它的熱帶雨林。


    而蜘蛛隻能躲在草叢的葉片之下,祈禱即將來臨的暴雨,不要將它辛苦編製的巢穴徹底擊潰。


    *


    下周一返迴學校的時候,溫演一拉開門,就發現大家的視線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發生什麽了嗎?


    可當他將疑惑的視線反投迴去的時候,大家卻紛紛錯開目光,仿佛害怕沾染到什麽不好的東西一般。


    直到他在座位上坐下,才有人舉著手機,仿佛不怕事大一般問他:“喂,溫演,論壇上說的那件事是真的嗎?”


    “……什麽事情?”


    學校的匿名論壇——一個像是裝滿了各種糟糕透頂的發泄嘔吐物的垃圾場。


    但偶爾,裏麵也會出現一些足夠攪動滿城風雨的八卦。


    比如,多年前山火事件失蹤的守林人陳靖再次迴到了小鎮。


    比如——


    “你初中的時候差點被排球隊的教練侵犯的事情啊?”


    拿著手機的男生,臉上露出了怯生生的、又夾雜著幸災樂禍、期待、緊張和溢滿惡意的身軀。


    “還有你小時候也被守林人帶上過山裏的那間小屋的事情。報紙上的匿名小孩是你嗎?那把燒掉了半座山頭的火是你放的嗎?”


    赤裸裸的、仿佛鋥亮的屠刀在砧板上揮動劈砍的響聲。


    “……迴答我嘛!隻是一些八卦而已!就算是假的你也說一聲嘛——不要不說話!說起來,原來beta男性也會遇到這種事情嗎?我還以為隻有omega會——”


    令人頭皮發麻,也令人牙酸。


    “夠了!”


    坐在溫演旁邊的李岩忽然出聲嗬斥道,原本亂糟糟的、吵鬧的教室,一下子安靜到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聽得見。


    “你不覺得你有點過分了嗎?論壇上的謠言很少嗎?難不成每一條發出來的都是真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八卦,值得你去這樣惡意地戲弄攻擊一個相處了好幾年的同班同學嗎!”


    振聾發聵。


    那個起哄的男生沒想到李岩這樣的階級上層人員竟然會為了透明人溫演出頭,一下子亂了陣腳,變得肉眼可見的慌亂。


    “……我隻是問問嘛,你怎麽知道我不是為了辟謠才來確認的呢?為啥非把我想得那麽壞啊。而且就是因為有疑似視頻,我才好奇的啊,又不是故意來惹他的!”


    他的拇指立刻按在畫麵上的播放鍵上,那個原本應該出現在錄像帶和檔案袋裏、被永遠塵封的器材室裏的罪惡事件,像是原本被凝滯又重歸自由的時間那般,開始流動。


    “這個難道不是你嗎?”


    男生仿佛有了底氣,趾高氣揚地靠近溫演。


    在階級頂層的淩存和周濛都離開教室這個階級金字塔後,新的二層人員迅速補齊了他們的空缺,成為新的人上之「人」。


    或許是站在了更高的位置而喜不自勝,以至於得意忘形,這個男生愈發表現出一種迫切想要證明自己是個有力量的、充滿壓迫性的領導者的心情。


    而力量和權威的屠刀,需要用犧牲品的血來洗煉。


    這個世界上,永遠隻有「替罪羊」,而沒有「替罪狼」。歹徒隻會揮刀向弱者,而在班級這個弱肉強食的小森林裏,被排除在所有人之外、沒有任何人情鏈接的「透明人」,是最沒有威脅、也最不會得罪人的選擇。


    “隻要我掀開你的衣服,看看你的身上有沒有那些釘子留下的痕跡就好了。很簡單的,如果那是謠言,隻要看一下,謠言就不攻自破了吧?”


    溫演淡淡地看著他,像是隔著鐵欄杆看一隻乞討香蕉、用石塊擊打路人的猴子。


    他還沒開口,身旁的李岩就先拍了桌子站起身,弓起的背脊上肌肉蓄力,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座魁梧的小山。


    “喂,真的過分了!”


    男生的行為無異於在挑釁舊日的頂層。或許新晉級的這些人,會覺得脫離了多角關係的抱團——尤其是脫離了和淩存的綁定後,李岩的地位不可避免地會下降。


    王率也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敏銳地周旋著:“還有一分鍾就上課了,你們確定要在老師麵前吵嗎?”


    “……”兩方聞言雖然沒有偃旗息鼓,但都各退一步,憤憤轉頭。


    “你不敢證明給我看,一定是心虛吧!”男生離開後座之前,還惡狠狠地對溫演這樣說道,“說明那個帖子裏說的事情都是真的,你是個反社會人格的精神病,還出賣身——”


    溫演猛地踢翻了缺席的前座的空桌,打斷了男生的話語。多日以來積蓄的煩躁,在此刻山洪暴發,衝垮了他精心維持多年的壩口。


    “滾。”


    李岩從來沒見溫演這般模樣。


    平時,這人總是佝僂著背、沉默寡言,毫無存在感,和空氣都沒分別。


    然而此刻,他怒目圓睜,眼神淩厲,像是暴風雪中饑腸轆轆的狼,或是撕裂獵物咽喉前一秒殺氣畢露的獅虎。


    男生被他嚇得後退了好幾步,臉一下子白了。


    他絕沒想到,自己想要立威,卻一上來就踢到了鐵板。


    “叮叮咚咚——”上課鈴在這時適時響起。


    老師一臉懵地走入教室,判斷了基本的情況之後,喊道:“你們兩個,都跟我去一趟辦公室!”


    *


    下課後,李岩麵色陰沉地走到競賽集訓隊的教室,把周濛叫了出來。


    “論壇那事,是你幹的吧?”


    周濛眨了眨眼睛,純良道:“……什麽?”


    “別裝傻,那個錄像隻可能是你放出來的。”李岩停頓了一下,加重語氣,“那種很私密的東西,怎麽想都不會有無關人等能拿到。”


    “發出視頻的賬號和我沒關係。那個帖子我看了,不全是謠言嗎?”周濛笑著說。


    ——可論誰都知道,謠言這樣的東西,信的人夠多,就足以把它變成真實。


    人並非以人為本質,而是周圍所有人觀點和看法的化身。


    “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比較好噢。臨近高考的時間點,想必班裏的大家壓力都很大吧?如果溫演得救,一定要有人成為新的被攻擊對象,就算是你,也沒法幸免於難。人的惡意可是很可怕的,鋪天蓋地,如同洪水一般無法控製。你和我都很清楚,不是嗎?”


    “……但這不是你霸淩溫演的理由。淩存他和你根本沒——”可能。


    “那又怎樣?事到如今,你以為我還會在乎那種事嗎?他不喜歡我,和我有什麽關係?我隻是想要待在他身邊,直到最後一刻。”周濛反問道,“倒是你,把你的心思和小秘密都收好吧?你不想讓那個人知道吧?”


    李岩的背脊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微笑著的周濛。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喜歡王率吧。你的私密帖子,我作為管理員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噢。”周濛看著他,眼神冷了下去,“如果你敢亂說話,或是暗示淩存什麽的話,我就把那個帖子的內容發給王率看。刪帖也沒用,我已經截圖了。真奇怪啊,alpha居然會喜歡alpha——你真是奇怪的人。王率那樣的性格,要是知道你對他有那樣的想法,一定會覺得很惡心的吧。”


    “你!”李岩一時語塞,冷汗直下。


    “……所以,為了你的幸福,和我的幸福,還是保持沉默吧。”


    周濛靠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沉默者不是幫兇。”


    窒息感上湧入喉,汗液如雨而下。


    李岩的喉頭滾動了幾下,最終不甘地趨於靜止。


    *


    李岩迴到教室的時候,狂亂的心跳和煩躁的心情依舊沒有平複。


    溫演和那個挑釁他的男生已經迴來了。老師讓他們兩個人都寫800字檢討,明天上交。


    溫演撐著麵頰看向窗外陰沉的天。一聲雷鳴過後,暴雨如注。


    從那天開始,在少數人的刻意調動節奏,和多數人的推波助瀾和漠視下,一場無聲無息的霸淩和孤立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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