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迴說到三眼神的一句話,招來邵老寨主猜忌。別看邵老寨主禮賢下士,對屬下十分關懷,一副仁厚長者的寬容麵貌,其實他是一個胸襟狹窄的人,跟帝王的心理一樣,十分的猜忌。他認為自己的屬下,隻能對自己忠心,對自己感恩,不可對他人感恩,不然,就是對自己不忠,以後會生異心。因此三眼神對侯三小姐感恩,他感到就不是滋味了!侯三小姐的武功那麽深奧莫測,人也與其武功一樣,也是深奧莫測,不為自己所用,有時還與自己過不去,他已將侯三小姐視為可怕的潛在勁敵。何況侯三小姐還與自己的死敵貓兒山那夥人交情非淺,更為林中飛狐宮瓊花賣命,擋災。而三眼神居然對侯三小姐有感恩之情,怎不犯了他的大忌?


    在邵老寨主的內心深處,他真希望江湖上有這麽一夥武功奇高的鬼臉幫與侯三小姐為敵,最好鬼臉幫人將侯三小姐幹掉,或者兩敗俱傷,那無異給自己除了一個大隱患。可是據他判斷,江湖上不可能有這麽一個不為人知曉的鬼臉幫,反而是轟動武林一時的水月宮人的出現有這種可能。要是真的是神秘莫測的水月宮茜茜公主出現,特意來找侯三小姐比試武功,那後果更為可怕。茜茜公主不但武功奇高,為人機靈怪異,更愛管閑事,好打不平。要是她與侯三小姐比試武功之後,惺惺相惜,結為知友,兩人聯手,極有可能破壞這一次由自己費盡心機召開的武林大會。邵老寨主想到這裏,一顆心不由不寒而栗:那才是真正壞了自己精心策劃的大事。


    邵老寨主對三眼神微微點了下頭:“你能這樣關心侯三小姐的安危,實在難能可貴,我也是十分關心侯三小姐的安危。”邵老寨主這一句已是口不對心了,他跟著又說出一句更是口不對心的話來,“但願侯三小姐碰上的是水月宮的茜茜公主,而不是鬼臉幫的人。端木堂主,你最好立刻四下打聽,看看侯三小姐的情況如何,更要暗中調查,是不是水月宮的人,來到了我們這一帶。至於寨中其他的事務,你不必去理了,我自會吩咐其他人給你打理白虎堂的事。”邵老寨主這麽一說,無異將三眼神調離了這個掌握寨中大權的白虎堂,隻專門去偵察這一件事。這就是三眼神無心的一句話,招來邵老寨主猜忌的結果。


    三眼神仍不知道自己為邵老寨主猜忌而失去了大權,反而認為邵老寨主十分重用自己,連忙應著:“是!屬下立刻去辦。”


    當三眼神轉身離開時,邵老寨主立刻輕輕地對兒子說:“震兒,你更要暗中調查水月宮人的蹤跡,有什麽可疑的人物出現,立刻向我匯報。記住,千萬不可招惹水月宮人。”


    “是!爹!”


    事隔兩天,在一處不為人知道的地方,不露真麵目的黑風教教主,也在傾聽心腹追魂劍獨孤燕的報告。黑風教教主似乎對獨孤燕的這一次行動了如指掌。他冷冷地問:“你看出那鬼臉幫人的武功招式沒有?是哪一門派的武功?”


    獨孤燕說:“屬下看不出來。”


    “你聽不聽出鬼臉人的說話聲,是江浙一帶的口音?”


    獨孤燕不由一怔:“教主怎麽知道?”不禁暗想:難道教主當時也在場?這不可能,自己所帶的人,以及迴龍寨端木堂主所帶的人,自己全都認識,莫非當時教主隱藏在附近一帶,暗中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同時也注意觀察了鬼臉人和那小丫頭對話和交鋒的情景?隻有這樣,教主才能知道。


    教主“嗯”了一聲說:“沒有什麽事能瞞過老夫的一雙眼!不過你放心,老夫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擔心你也像鷹爪王、鎖喉手遭到不測。老夫失去了鎖喉手和鷹爪王,再也不想失去你和推心掌了,所以暗中跟隨著,有事發生,也能及時出手相救!”


    獨孤燕慌忙感激地說:“多謝教主對屬下關懷之恩。”同時暗暗慶幸自己一切依照教主的吩咐行事,沒有自作主張。獨孤燕這個老江湖,何嚐不知道暗中監視和暗中保護,是一件事的兩種說法。他不能不裝出感激之情,不然更遭到教主的疑心,招來殺身之禍。


    教主點點頭:“這次你表現很好,沒引起別人對你的注意,也沒人在暗中尾隨你們的行蹤。”


    獨孤燕又慌忙說:“這都是教主平日教導屬下的結果,這說明教主的英明偉大,屬下隻是小心翼翼按教主的吩咐行事而已。”


    “唔!很好!你既然聽出鬼臉人是江浙一帶的口音,難道沒想到江浙一帶,誰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武功?”


    “屬下感到,除了水月宮人,恐怕沒人有如此快如閃電的奇高武功。至於說到公孫世家的劍法,屬下以為,屬下的追魂劍法,一點也不在公孫世家之下,哪怕是公孫不凡,屬下也不會看在眼裏。”


    “你看,鬼臉人的武功,是不是水月宮人一派的武功?”


    獨孤燕遲疑了一下說:“不是!”


    黑風教教主在麵具裏一下睜大了眼睛:“不是?你怎麽知道不是?”


    “不瞞教主說,屬下過去曾與水月宮的人交過鋒,一般來說,水月宮的男女,善長的是不可思議的劍法,輕功也非常的好,但絕沒有鬼臉人如此匪夷所思的身法與掌法。盡管鬼臉人出手快如電閃,行動如鬼魅,但與水月宮的人武功套路,是迥然不同。何況有如此招數能隨心意而發,恐怕除了水月宮宮主和水月宮的茜茜公主有這樣的境界外,其他人都沒有。可是與小丫頭交鋒的鬼臉人,卻是一位中年男子,而不是茜茜公主,更不會是水月宮宮主上官無極了!”


    若論武學造詣,獨孤燕比三眼神更勝一籌;若論見識,也比三眼神廣闊。的確,獨孤燕是江湖上少見的使劍上乘高手。三眼神善於偵破疑案,武功卻不過是一般的高手。獨孤燕原是京師直魯一帶的大盜,犯案累累,加上輕功極好,別說各地的官府捕快們無法追蹤緝拿,就是一些武林的俠義高手,也不是他的對手,喪身在他的追魂劍下實在不少。後來,他招惹了水月宮人,成為了水月宮人的追殺對象。在一次與水月宮人的交鋒中,他刺傷了對手,自己也身受重傷。在逃命時,幸得一位蒙麵人出手相救,這個蒙麵人就是現在的黑風教教主。黑風教教主不惜以自己體內的真氣,將他從閻王殿中拉了出來。他為了報答教主的救命的大恩,隱姓埋名,追隨教主,成為了教主身邊最為信任的人——近身武士,終身以死相報。京師直魯大盜,一下在江湖上消失了,江湖上傳聞,他已為水月宮人除掉,再也不在人間。


    黑風教主聽了他這一番話,一時沉吟不語,暗想:既然不是水月宮人,那就不是什麽茜茜公主找侯三小姐比試武功了。他十分相信獨孤燕所說的話。驀然間,他又想到一個可怕的人物來,問獨孤燕:“那個鬼臉人,會不會是水月宮公主的丈夫公孫不滅?”


    獨孤燕又搖搖頭:“不是!”


    “哦?你敢這般肯定?”


    “因為屬下也曾見過公孫不滅的武功,說得不好聽,公孫不滅借武門的武功,詭異、刁狠、歹毒,幾乎招招誌在取人性命,給他擊中,就算不死也重傷殘廢;不似鬼臉人的武功,極為正道,誌在製敵而不是取人性命,有點近似佛門的武功,比黑豹的武功還來得仁慈,就是給擊中,也不至於重傷致殘。”


    “哦?世上竟有這等的武功?”


    “屬下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武功。可惜他出手太快,屬下看不清是什麽招式。要不是那小丫頭狡黠如狐,快似鬼魂一般的身法,其他人簡直接不了鬼臉人的一招半式,就是上乘高手,也難以接上他十招。”


    “鬼臉人的武功竟這樣的驚世駭俗?”


    “以屬下看來,他幾乎同教主一樣,同樣是驚世駭俗。”


    黑風教主沉吟不出聲了,暗想:難道世上真的有這麽一個可怕鬼臉幫?它是以往就有,還是第一次亮相江湖?為什麽他們不向其他人下手,偏偏向侯府下手而挑戰侯三小姐這個小丫頭?他們是與侯府有怨?還是想擊敗侯三小姐,從而想揚名江湖,驚震武林?黑風教主對鬼臉幫的行動,幾乎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鬼臉幫人搶劫侯府,挑戰侯府小丫頭的真正意圖是什麽?會不會成為自己爭奪武林的可怕勁敵?出現一個侯三小姐,已夠黑風教教主頭痛了,現在又憑空跳出了這麽一個鬼臉幫,其神秘之處,不下於自己。


    黑風教主最後說:“今後你要多注意鬼臉幫人的活動。”


    “是!教主!”


    “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能暴露了自己。”


    “屬下知道!”


    其實,鍾離雨隻是一時的好奇好勝,要與小神女比試一下武功而已,隻因為不讓小神女知道,才鬧出了這麽一個“鬼臉幫”來。但這樣一來,卻將邵家父子和黑風教的人弄得手忙腳亂,緊張起來,興師動眾,四下去打聽了。這正是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正當邵家父子和黑風教主聽報告、詢問事情經過、打發人去暗中調查時,小神女和穆家姐妹他們在聽泉山莊,早已商議好今後的行動計劃,要挖出挑動江湖上仇殺的大黑手——黑風教出來。他們便分頭外出行動了。


    因為小神女和小三子常在一起,已引起了江湖上人的特別注意,所以這次行動,他們不在一起了,由一陣風帶著小三子,再轉到貓兒山一帶,去追蹤殺害丐幫姚長老、武當山雲道長的真正兇手;慕容白和穆婷婷,老怪物和小芹這兩對夫婦,去參加迴龍寨的武林大會;聶十八和穆娉娉不露麵,暗中相助一陣風和小三子,護著他們的安全,以免他們遭人暗算。單是一陣風,根本就不需要人保護,但小三子就不同了,擔心在調查中若與一陣風分開時,易招神秘莫測的黑風教人的襲擊。他們懷疑,黑風教人極有可能就隱藏在貓兒山一帶,說不定殺害姚長老、雲道長的真正兇手,就在那一帶出沒。他們一明一暗,很有可能將兇手引出來。


    小神女和鍾離雨夫婦,卻到寶慶府一帶活動。寶慶府的所在地是邵陽縣南麵的高霞山,便是邵家父子發祥地根據地了。迴龍寨坐落在高霞山深處的一個險要山峰中,曆經十多年的經營,迴龍寨現在是寨中有寨,寨外有寨,山峰上,屋宇連成一片。看來迴龍寨有一位高人,會奇門之術,所有房屋布局,都按奇門中的九宮八卦而建築。寨裏寨外,道路錯綜複雜,形成了一座迷宮,一般武林人士,要是闖進了迴龍寨,便不能辨認東西南北方向,給困死在迴龍寨中,束手就擒。


    迴龍寨不遠的地方,有一處熱鬧的小市鎮,名為迴龍鎮,坐落在山中的咽喉之處,不論從任何方向要去迴龍寨,非經過這小鎮不可。小鎮的商店,是應有盡有,茶樓、酒館、賭揚、妓院、當鋪,以及各式各樣的商店,一應俱全,甚至比邵陽縣城還熱鬧。市鎮雖然不大,卻有如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賭場、茶樓、客棧、妓院,自然由迴龍寨人一手經營,或者與邵家父子關係密切的人經營和打理,由迴龍寨的青龍堂維護治安,正因為它有賭揚,治安又非常好,所以不少的富豪子弟、大商巨賈,都來迴龍鎮賭博,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不愁受到生命的危險和財物給人偷竊。要是有人敢在迴龍鎮上為非作歹,進行搶劫盜竊、殺人放火,必然遭到青龍堂人的嚴懲追殺。哪怕就是迴龍鎮四周百裏之內搶劫路人和來往旅客的,青龍堂的人也負責追蹤、賠償,將行兇者就地正法,不會使人有任何損失。不然,遠方的人就不敢來迴龍鎮經商和玩耍了。


    其實迴龍鎮是高霞山中的一座賭城,因賭而帶旺了各式各樣的行業。何況高霞山有不少風景名勝之地,一些文人雅士,也跑來迴龍鎮住下,四處觀賞高霞山的風景美色,興之所至,也加入賭博玩玩,或到青樓裏與名妓飲酒作樂,自認為風流瀟灑,不拘小節。


    正因為這樣,迴龍鎮才熱鬧非常,燈火簫聲徹夜。反而早上辰時之前,市麵冷冷清清,行人稀少。迴龍鎮是深山處一座不夜的賭城,有人一夜成豪富,有人一夜傾家蕩產,隻落得賭場給他幾十文銅錢,打發他迴家,或者淪為奴仆。


    這個在邵家父子直接統治下的所謂治安極好的繁華熱鬧小鎮,其實是有錢人家的歡樂窩、銷金地,更是罪惡、苦難的深淵,貧苦百姓的可怕陷阱。正所謂十賭九輸,一夜暴富的寥寥無幾,更多的是傾家蕩產、賣兒賣女、流浪街頭,或者投河上吊,或者成為亡命之徒,在異地成為搶劫殺人的兇犯。他們固然不敢在小鎮百裏之內為非作歹,一出百裏之外,他們就窮兇極惡了。賭場最大的贏家,就是邵家父子,要不,他父子兩人怎能揮金如土、豢養那麽多手下與奇人異士?何況迴龍寨在各處的堂口,都有大小不同的賭場,他的財源更是滾滾而來。


    這個所謂正道上的俠義人士,其實是江湖上最大的黑社會人物。隻不過給他一副假麵孔蒙騙了。他解囊相助、仗義疏財、慷慨大方、禮賢下士、重金招聘各處的英雄豪傑的錢財,都是他巧取豪奪得來的財富,與侯府的行善不可同日而語,更與幽穀大院從事生產、經營正當商業有天淵之別。


    最近幾天來,這個深山中的繁華、熱鬧小鎮更為熱鬧了,出現了不少三山五嶽、奇形怪狀、服裝各異的江湖人物,有和尚、道士、尼姑、行僧、乞丐、富豪、秀士、儒生、翩翩少女、倜儻公子,以及占星卜卦的相士與賣藝的藝人,或者是道岸貌然的長者、神態兇惡的武士,神秘莫測的方外人與江湖上的遊俠、浪子、刀客、劍士和風塵女子。


    他們的性格、作風更各有不同,有的冷漠淡然,有的熱情似火,有的神態飄逸、和藹可親,有的麵容猥瑣、令人生厭,有的豪爽大方、出言無忌,有的麵容古板、如古老石山、不苟言笑。他們都是各處的英雄豪傑、俠客義士和一方霸主,以及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的高手或掌門人。


    他們都是接到了迴龍寨的武林帖,紛紛趕來參加盛會。盡管離武林大會還有幾天的日子,他們還是三五成群,四六結隊相繼前來。最先趕來的是丐幫的金幫主,率領五位長老和一批高手。他們誓要為慘死的姚長老報仇雪恨,掃平貓兒山。跟著是武當掌門人雲風道長,帶了武當七劍而來,也是要向貓兒山討迴人命。


    至於各地群雄和少林、峨嵋等門派,有的是礙於邵家父子的情麵,有的是仗義而來,有的是帶著親人曾為七煞劍門人殺害的仇恨而來。他們曾經追蹤七煞劍門的餘黨多年而不可得,現在聽聞林中飛狐宮瓊花竟然在貓兒山占山為王,紛紛相約趕來了。桂北、湘南、黔東的各處群雄,惱怒、仇恨貓兒山人搶劫了他們的財富,殺害了他們的親人,憑自己一人的勢力,難以與貓兒山抗衡。現在迴龍寨發出武林帖,聲討貓兒山,哪有不趕來參加?


    也有的人是希望自己和門下弟子,見識各處的英雄豪傑,瞻仰中原九大名門正派掌門人的風采,攀下交情,增廣見聞,使自己學武有所收益,更希望在有名的高手中討教幾招而來。但更多的人,是為趁熱鬧而來。有不少的人,沒有得到武林帖,認為這是武林十多年來難得的一次盛會,也聞風而來。他們大多是一些江湖上賣藝的人、卜卦術士和不出名的刀客劍士、獨來獨往的遊俠。所以一時間,這個深山小鎮,出現了眾多的奇形怪狀,三山五嶽的人物。當然,他們是得不到迴龍寨人的接待的,隻好各自找地方居住。


    不但是這個深山小鎮出現了眾多的江湖人物,就是邵陽城中和高霞山四周的一些鄉村小鎮,也出現了不少的武林中人。有的路經這裏前往迴龍寨,有的是就在當地住下,等待武林大會的召開再趕去。他們之中,絕大多數是沒有武林帖的,更有的是不受迴龍寨歡迎的人物。其中有的人,是貓兒山的,他們化裝成一些武士刀客,前來打聽迴龍寨的舉動,準備如何應敵,一決生死。


    鍾離雨夫婦和小神女,也出現在邵陽城中,他們扮成富豪人家,投宿在一間客棧中。鍾離雨和小神女的內功修為,已達最佳上乘化境,他們和聶十八一樣,內力之深,達到了反璞歸真境地,哪怕是當今武林中的上乘高手,也看不出來,以為他們是一般的凡夫俗子,不會武功的人。反而是幽穀大院的小公主小蘭,卻沒達到這種化境,神蘊飄逸,目光不時流露出是一位身懷絕技的中年婦女,武林高手們一眼就看出了她是一位不可招惹的上乘高手。何況她一舉一動,輕靈、敏捷,更瞞不過武林中人的眼光。正因為這樣,她像富豪人家的夫人一樣,出門坐車坐轎,或者麵戴輕紗,不讓人識其真麵目。


    他們三人的武功,單是其中的一個,足可令江湖風雲變色,武林人士駭然驚愕。他們舉手投足之間,便可以放倒了任何一位武林高手,令其驚畏而退。要是一些好勝爭強的武林人招惹他們,那簡直是自找沒趣。


    小蘭的性格是莊重嚴肅,不會去招惹他人,更不想去多生事端;鍾離雨的性格是不拘小節,更喜歡去捉弄人;在好奇、好捉弄人方麵,小神女幾乎與他相同。他們兩人共同之處就是兩個人都生性詼諧,愛說笑話,所不同的,鍾離雨是有意識去做,通過戲弄對手,了解對手的個性、愛好和心靈的美與醜,從而懲治惡人、暗助好人。而小神女完全出於少女的天真、好玩與好奇心理,出於本性,是沒有意識的行為,但行俠仗義、除暴安良,卻又是共同的目的。


    不過,自從成婚以來,又正式成為了越女劍門第三十八代掌門人,因而有所收斂了,說話也正經謹慎起來。尤其是對方是女子時,更不敢胡亂說話,以免引起小蘭的誤會。同時小蘭也不喜歡他不管什麽場合都與人說話、沒半點正經的做法,往往因此微怒拂袖離去。這樣,更弄得鍾離雨不能不改了。


    有一次,他們在路上談起人的各種各樣的形狀與麵貌,鍾離雨問:“小妹妹,你有沒有見過一種紅頭發、藍眼睛、勾鼻子的人?”


    小神女說:“見過呀!”


    鍾離雨驚訝地問:“你在哪裏見過這樣的人了?”


    “在一間和尚寺裏呀!”


    “哦?他們也跑到和尚寺了?”


    “他們不但跑到和尚寺,還跑到和尚寺的一麵牆壁上去了!”


    “什麽?他們跑到牆壁上幹什麽?”


    “幹活呀!”


    “幹活?幹什麽活?”


    “他們幹的活可多了,剖人的肚子呀!割人的舌頭呀!甚至還將一些人活活地鋸開,讓血流滿一地。”


    小蘭聽得睜大了眼睛問:“他們怎麽這般的殘忍?小妹妹,你見了怎麽不製止他們?”


    小神女眨眨眼皮說:“我可沒法去製止他們。寺裏的老和尚說,那些給剖開肚子、割去舌頭的人,都是世上最壞最惡的人,下到地獄應有此報。”


    小蘭又愕異了:“什麽?地獄?”


    “當然是地獄呀!雨哥說的紅頭發、藍眼睛、勾鼻子的人,不是陰間的夜叉和小鬼嗎?有的夜叉,還頭上開岔、耳上生毛、一律不穿衣服,隻穿短褲哩!”


    鍾離雨和小蘭一聽,不由相視大笑起來。小神女將鍾離雨所說的外海異域人,當成了地獄裏的夜叉和小鬼了!怪不得她在和尚寺裏的壁畫上見過,小蘭笑著說:“小妹妹,他說的可不是壁畫上的夜叉、小鬼,是真有其人,但不是我們東土之人!”


    “世間上真的有紅頭發、藍眼睛、勾鼻子的人嗎?”


    鍾離雨笑著說:“小妹妹,我不騙你,世上真的有這樣的人,不過他們說話嘰哩咕嚕,像鳥叫一樣,我們一句也聽不明白。”


    “那麽說,他們要不是陰間小鬼,一定是什麽夜叉國的人了!”


    “是不是夜叉國的人,我們就不清楚了,但肯定他們不是陰間的小鬼。”


    小神女說:“你以為我相信嗎?”


    “哦?你不相信?”


    “我當然不相信啦!我爺爺說,在這世上,根本沒有鬼神,當然也沒有夜叉啦!那是一些人胡編亂造出來的。要是有,你們幹嗎不捉一二個給我看看?”


    “好好!小妹妹,要是你跟我們去東海,我一定會捉一兩個這樣的人讓你看看。”


    “哎!我明白了!原來你們想騙我去東海跟你們玩!其實你們不用編這麽一個紅頭發、藍眼睛的人,我也會跟你們去東海玩的。因為我這麽大,還沒有見過海哩!看看海是不是一眼望不到邊的。”


    由於他們之間的生活環境不同,見聞不同,一路上倒鬧出了不少的笑話來。


    其實鍾離雨一點也沒有騙小神女,當時的台灣,就為荷蘭占領,他們的船隻,不時在東海海麵遊弋,攔截漁船,鍾離雨夫婦也因此與荷蘭人交鋒,殺得他們大敗而逃。以後直到鄭成功渡海,才將荷蘭人趕出了台灣。這是史話,不是本書所寫的範疇了。


    當他們在邵陽縣城投宿時,客棧已住了不少各處來的江湖人士,他們三三兩兩坐在一起,談論武林中的大事,更離不開這次武林大會的內容了。一位秀士打扮的說:“這次大會真是盛會,連遠在西域的昆侖派,也派了兩位一流的高手參加。”另一個麻衣人說:“哼!昆侖派派人參加有什麽稀奇,在下還聽說,連遠在關外長白山的鬼影俠丐和飛天妖狐,也從關外趕來了。這才有一場好戲看哩!”


    又一位黑衣漢子說:“這又有什麽好戲看的?他們一向是七煞劍門人的死對頭。林中飛狐宮瓊花這個女魔頭,碰上了他們,可以說是碰上了要命克星。他們夫婦出手,用不了幾個迴合,便可力擒這個女魔頭。貓兒山的一夥山賊,登時便潰不成軍,根本沒有什麽激烈的交鋒,有什麽好看?真正好看的,那應該是棋逢敵手,不分上下,交鋒熾熱的場麵,那才有看頭。”


    麻衣人一聲冷笑:“老弟,你知道什麽?你以為他們是來相助迴龍寨的?”


    “他們總不會去相助貓兒山人吧?”


    “這就很難說了!”


    “他們跑去相助貓兒山?那不是不分黑白、顛倒是非、公然與武林為敵了?鬼影俠丐吳三大俠,可是一位有名的俠義人士,不可能去相助這個女魔頭。”


    “老弟,我說你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武林有不少的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之外。”


    “老兄,你憑什麽說鬼影俠丐會去相助這個女魔頭?”


    麻衣人一笑說:“老弟,你難道沒聽人傳說,女魔頭心愛的寶貝兒子粉麵哪吒,是飛天妖狐的幹兒子麽?”


    在座的其他人一聽,頓時愕然起來,幾乎不敢相信。黑衣人說:“老兄,你別胡道八道,世有哪有這種不可理解的事情?粉麵哪吒這個小魔頭,怎會是邢女俠的幹兒子了?”


    麻衣人說:“當然,這種事情的確是令人難以置信,但粉麵哪吒的幻影十八變身法,卻是千真萬確的事。不是鬼影俠丐傳授給他,又有誰傳授給他了?總不會是黑豹聶大俠傳授給他吧?”


    在座的有附和說:“不錯!小魔頭會幻影十八變身法,有人曾目睹過,看來粉麵哪吒是飛天妖狐邢女俠的幹兒子,恐怕不是空穴來風,確有其事。”


    又有人說:“要是這樣,那真是有一場好戲看了!”


    有人搭話說:“不錯,要是鬼影俠丐和飛天妖狐相助貓兒山,何隻是好看,恐怕慕容家的慕容白與穆婷婷女俠,也會卷了進來,那才是連場好戲哩!他們可是鬼影俠丐夫婦兩人生死之交的好朋友,豈能坐視不理?他們的身後,更有驚震武林、名動天下的黑豹與穆娉娉。”


    更有人擔心起來:“要是這樣,江湖不大亂了?”


    最先說話的秀士說:“胡兄!我看你真是杞人憂天。吳三大俠夫婦和慕容家,都是名滿武林的俠義人士,怎會去相助貓兒山這夥山賊草寇?就算粉麵哪吒是邢女俠的幹兒子,恐怕他們也不會為了這麽一個幹兒子,公然與武林俠義人士為敵,那江湖上還有何正義可言?說不定他們是來勸說女魔頭和幹兒子向武林謝罪認錯,平息這場幹戈。”


    那個擔心的人說:“要是這樣就太好了!”


    一位一直在旁默聽的褐衣漢子,聽了人們的議論之後,一聲冷笑說:“我看你們有點癡人說夢話,這場幹戈能平息下來麽?”


    “什麽?不能平息?”


    “當然不能平息!先別說貓兒山人會不會謝罪認錯,就是他們真的這樣,武當、丐幫兩大派也不會接受。那他們的雲道長、姚長老之慘死,怎麽向門人交代?退一步說,就算武當、丐幫答應,迴龍寨的人也不會答應。他們在鷹嘴峽一戰,死了那麽多的人,謝罪認錯一句話就能解決了?”


    “依老兄說這一場大戰是沒法平息了?”


    “除非是貓兒山大小五位寨主,一個個在群雄麵前自盡,把整個貓兒山夷為平地,才能平息得了!”


    “這麽說,是逼貓兒山人非戰不可!”


    “不錯!要不,邵家父子為什麽要召開這一次武林大會,驚動了天下群雄?”


    驀然之間,在鄰桌一位自斟自飲的儒生一聲哂笑,語出驚人地說:“什麽武林大會,這簡直是胡鬧!無事找事。”


    在座眾豪傑一聽,不禁相視愕然。這麽莊嚴隆重的武林大會,怎麽是胡鬧了?要是讓迴龍寨的人聽到,這儒生不是無事找事了?不責問他才怪,弄得不好,甚至會給他一次難忘的教訓。幸好在座的沒一個是迴龍寨的人,都是各地來的江湖人士,而且大多數都沒有武林帖,而一兩個有武林帖的,也都是江湖上的獨來獨往的刀客劍手,遊俠浪子,不願受任何約束,因而在這客棧中投宿。因為有武林帖的人,大多數都會受到迴龍寨在邵陽縣城邵陽堂的隆重接待,不是安排他們在堂口迎賓處住下,便是直接帶他們去迴龍寨。在客棧住的,絕大多數是一些江湖上沒有什麽名氣的人物。


    這位儒生的一句話,引起了眾人的愕然,也引起一些人的反感。首先是那位秀士說話了:“閣下,怎麽如此出言?這一次伸張正義,正邪不兩立的武林大會,怎麽是胡鬧了?”


    麻衣漢子也責問:“你怎麽如此汙蔑這一次武林大會?”


    儒生不屑地看了眾人一眼:“我說它胡鬧,已是十分的客氣,說得不好聽的,我說它是有意挑動一次江湖大仇殺!”


    麻衣漢子一下跳了起來怒問:“你是不是貓兒山派來的人?”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是!我對你不客氣了!”


    儒生更是一臉輕視地說:“憑你?”


    麻衣漢子當的一聲,一口閃光的利刀出鞘,說:“你敢這般小看我?我今天非教訓你一下不可!”


    儒生一笑,身形一閃,眾人看不見他是怎麽出手的,麻衣漢子手中的一口刀,早已轉到了儒生的手中,同時麻衣漢子已呆若木雞,不能動彈。顯然儒生奪下他手中的刀時,已封了他的一處穴位。


    這一行動與變化,不但在座的人駭然,連小神女也驚訝起來:這可是上乘高手的身手,這儒生是什麽人?


    儒生早已身迴原位,看看奪過來的刀,又看看麻衣人,略為運氣,已將這口刀震斷成四五塊,散落地上,不屑地說:“憑你,憑這口刀,就能教訓我麽?太不自量了!”他又環視眾人一眼說,“你們放心,我不是貓兒山人,也不是他們的朋友,更不為他們說話。”


    眾人一聽,才放下心來。秀士問:“既然這樣,閣下何以說這次大會是胡鬧了?”


    “你不覺得胡鬧麽?試想一下,貓兒山人數不過二三百人,成為高手的不過大小五位寨主而已。而迴龍寨的人,恐怕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人才濟濟,高手如雲,單是憑迴龍寨之力,便可蕩平貓兒山。再加上武當、丐幫兩大派,要取貓兒山,簡直是垂手可取,何必要召開這次武林大會,這不是胡鬧又是什麽?”


    眾人一聽,又相視愕然。的確如這個儒生所說,若要消滅貓兒山人,以迴龍寨的人手已足夠了,似乎沒有召開這次武林大會的必要。可是邵家父子幹嗎這樣興師動眾、大發武林帖、召集天下群雄,對付在江湖上幾乎是微不足道的貓兒山,其用意與目的是什麽?是邵家父子顯示自己在武林中的地位和號召力?還是以此令貓兒山不戰而屈服?還是憑這一舉動殺雞儆猴,威震湖廣一地的山賊草寇,令他們屈服在迴龍寨的威嚴之下,隻能順從而不敢反抗?或者這三方麵的因素都有?要是這樣,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不但為邵家父子利用,天下群雄也為邵家父子利用了!這就不是什麽胡鬧,而是有其他用意了!


    小神女也不禁暗暗讚同這儒生說話,可是又想知道這儒生是什麽人。是神秘的黑風教人?還是一位世外的高人?但可以肯定,這儒生不會是九大名門正派的人。小神女暗暗問鍾離雨:“雨哥,你知道不知道這儒生是什麽人?”


    鍾離雨搖搖頭:“不認識,但他卻是一位上乘高手,內力十分深厚。”


    “我來試試看他是什麽人!”


    鍾離雨含笑說:“好呀!”


    小蘭輕說:“小妹妹,你可別暴露了自己。”


    “蘭姐,我知道。”


    於是小神女在這時揚聲說了:“人家喜歡召開這一次武林大會,你管得著嗎?”


    儒生抬頭一望,竟然是一個十一二歲的童子向自己發話,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轉,顯出一片的天真。這時的小神女,也是女扮男裝、衣著華麗,是一位富家子弟的打扮,在人們的麵前,與鍾離雨是叔侄相稱。


    儒生又不禁打量了鍾離雨夫婦一眼。他聽到鍾離雨輕輕喝住小神女:“你別亂說話,這是大人們的事。”


    小神女說:“叔叔,我問問也不行嗎?”


    在座的人們聽小神女這麽的問,不禁又相視色變。因為這麽的問,不但不禮貌,更像是挑戰,儒生一身的武功高不可測,誰也不敢去招惹,竟然是一個童子去招惹了!這儒生能受得了?盡管是童言無忌,這儒生不會與這無知的童子計較,但他身邊的大人,難免不受其累。


    儒生果然不與小神女計較,也不怪其大人,因為他已聽到鍾離雨喝斥小神女,同時從小神女的稱唿中,知道他們是叔侄關係。看來這個富家公子在家中驕縱慣了,缺少家教,又一派天真,不知厲害,胡亂說話。總不能因此而教訓這麽一個無知的小孩吧?何況他叔叔已喝住他了。儒生便說:“不錯,他們喜歡召開這麽一個大會,我是管不了。但我要破壞它,卻也不是什麽難事。”


    小神女睜大了眼睛問:“什麽?你要破壞這個大會?”


    “既然是個胡鬧的大會,破壞它又有何妨?還是破壞的好!以免害人。”


    “你將它破壞了!那我們還有熱鬧看嗎?我和叔叔、姨姨不白來一趟了?”


    驟然一道宛如怪蟒的長鞭從門口飛來,“叭”的一聲,仿佛在眾人頭頂上響起了一聲炸雷,跟著又是大喝:“誰敢來破壞這次武林大會?是不是嫌命長了?”


    眾人急忙一看,門口站著一個鐵塔似的大漢,手握著長鞭,一臉的怒氣,有人認出,這是迴龍寨邵陽縣堂的堂主,也是邵老寨主的一位遠房侄兒,江湖上人稱黑鐵塔邵鳴山。他是崆峒派門下的弟子,使得一手好長鞭,一直坐鎮邵陽縣城中,沒人敢招惹。崆峒派向以鞭、掌而著稱武林,黑鐵塔在崆峒學藝三年,一條長鞭上,已得崆峒派鞭法的精髓,是崆峒派的一名高手。長鞭擊出,隨心應手,準頭極佳。哪怕是停在一片樹葉上的蒼蠅,也可以一鞭擊落,而樹葉毫不受損。他要擊你的左眼,絕不會擊到右眼上去,所以江湖上也有人稱他為神鞭黑鐵塔。


    當儒生說這次武林大會是一個胡鬧的大會,很快就與麻衣人引起了口角之爭。店家害怕出事,立刻打發人去向黑鐵塔報告。黑鐵塔一聽,這還了得,居然有人敢說這次武林大會是胡鬧的大會!立刻帶了幾名手下趕來。遠遠聽到儒生說,這樣的胡鬧大會,破壞又有何妨?更是大怒,人未到,長鞭先已擊出,鞭響人已到。他橫視店裏眾人一眼,目光停在儒生身上,怒問:“你是要破壞武林大會麽?”


    儒生傲然地說:“不錯!我本來不想破壞,現在卻非要破壞不可了!”


    “好!我就要看看你有何本事破壞!”黑鐵塔驟然一鞭擊出,真是快如電閃,“叭”的一聲,將儒生坐的一張凳擊得粉碎,碎木四濺。在座的人們不由一下四散避開飛濺的碎木,隻有被封了穴位的麻衣漢仍呆若木雞,不能走避,一小塊碎木直飛到他身上。事情也有那般的巧合,這小塊碎木竟然震開他被封的穴位,令他能活動了。


    這事人們沒有注意,鍾離雨注意到了,小神女也看到了。這根本不是什麽巧合,是儒生閃避這驟然擊來的一鞭時,衣袖輕拂,一股暗勁,令這塊碎木直飛麻衣漢子的身上,從而解了他的穴位。


    小神女看得又是驚訝:這儒生何隻是一般的上乘高手,簡直是一流上乘高手了。看來他為人雖然傲慢,但心地卻不壞,不想令這麻衣漢子無辜受到傷害,或者死於非命,便以這種不為人察覺的方法,巧妙地給他解開了穴位。就連麻衣漢子也不知道,在碎木擊來時,心一急,手腳一下能活動了。


    儒生卻不屑地掃了他一眼:“你還不走開?想在這裏等死麽?”


    麻衣人一聽,也急忙跑開了。他仍然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但卻感到,自己怎麽也不是這儒生的對手,就不再自討沒趣。


    黑鐵塔這一鞭驟然擊出,雖然不想一下就取了這儒生的性命,但起碼也想將他擊成重傷,令他不敢小看自己。可是一鞭擊出之後,儒生身形一閃,絲毫不受傷害,隻是將一張木凳擊碎了。他不由說了一句:“好快的身法,怪不得敢來邵陽縣鬧事了!好!我看你能閃得了我多少鞭!”


    小神女這時叫嚷起來:“你們在店裏打鬥,不怕傷了其他的人嗎?”


    儒生又不禁看了小神女一眼,心裏暗暗稱奇:這童子是無知,還是不知道害怕?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時刻,仍敢這麽說話,要是別的孩子,早已嚇得麵無人色,就是不跑開,也會躲到大人們的身後了。儒生於是對黑鐵塔說:“你要是願意讓這店裏的一切東西給弄得破破爛爛,願意誤傷別人,那我們不妨就在這裏交鋒。”


    店家慌忙說:“請邵七爺還是到外麵的好,小店受不了這樣的損失!”


    黑鐵塔說:“好!那我們到大街上去。”一來黑鐵塔感到在邵陽城中,所有的商店、鋪頭都在自己的保護下,每年收得的保護費不少,店裏的損失,不啻是自己損失。不管怎樣,堂口都要負責賠償;二來在店裏交鋒,不是自己施展鞭法的地方,萬一誤傷了參加大會的江湖朋友,也不大好辦,還是到外麵交鋒的好。


    儒生說了一聲:“請!”


    黑鐵塔也不再說話,轉身來到大街上等候。在邵陽城中,這幾年來,江湖中人發生的交鋒事件可以說是少之又少。自從迴龍寨勢力逐漸強大以來,江湖中的一些爭強好勝之人,不敢在邵陽城一帶生事,有的是驚畏了迴龍寨的人,有的是看在邵家父子的麵子上,不願生事。這一次儒生跑來邵陽城鬧事,而且交鋒的對手,居然是迴龍寨中赫赫有名的邵陽堂主黑鐵塔邵鳴山七爺,更是破天荒的事了!這個人可以說是吃了豹子膽、老虎心,就算他能勝得了黑鐵塔,但也走不出邵陽城,必然遭到迴龍寨大批高手的追擊,哪怕他跑到天涯海角,迴龍寨人也不會放過。最後的結果,必是橫死山野。除非他公開認錯,向迴龍寨人低頭賠禮,才能僥幸保存自己的一條性命。


    正因為這樣,才養成迴龍寨一些人的驕橫自大、目空一切,黑鐵塔盡管是名門正派崆峒派的弟子,但日積月累,事事順心,無人敢招惹,也養成了他驕橫自大,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作風。不然,他不會一出現,就揚手出鞭,大聲喝叱人了!何況又是召開武林大會的前幾天,邵陽城不但來了各處的英雄豪傑,也不時有一批批的武林高手經過,前往高霞山迴龍寨。黑鐵塔更想在眾人麵前立威了!


    這個儒生隨隨便便走出來,他根本沒將這場交鋒當成一迴事。似乎在他眼裏,根本沒有黑鐵塔這號人物存在。說自大和目空一切,他比黑鐵塔更甚。他漫不經心地說:“我出來了!你出手吧!”看那神態,似乎認為不屑與黑鐵塔一戰。


    這事,不但驚動了客棧中所有的住客,驚動了大街上來往的人們,也驚動了一些經過這裏、去參加武林大會的各派的一些高手和俠義道上的人士。他們聽到有人前來鬧事,說要破壞這次武林大會,不由十分驚訝。大家不由停下來,觀看這次交鋒。在這些俠義人士之中,有不少是逞強好勝之人,他們本想先站出來,與這儒生交手。但考慮到這麽一來,似乎不給黑鐵塔麵子了。何況黑鐵塔是邵陽城中主人,又是崆峒派的一位高手,哪有作為客人,搶主人先的?所以眾人都一時圍觀不語。萬一邵堂主真的不敵,自己再出來交手不遲。


    黑鐵塔見儒生這麽藐視自己,早已是一肚的怒火,恨不得一鞭就取了這儒生的性命。但在這麽多群雄麵前,自己可不能失態了,強忍一肚的怒火,表示一派堂主的風度,冷冷地說:“請亮兵器!”


    儒生搖搖頭:“我與人交手,從來不用兵器,也不會用兵器,你盡管出手好了!”


    “好!”黑鐵塔一鞭擊出,宛如矯龍怪蟒騰空而出,隱隱含著一股淩厲的勁道,驟然撲到,幾乎是銳不可當。


    崆峒一派的軟鞭法,自從梅雪大女俠集當時武林各派鞭法之長,融匯一體,創造出一門與眾不同的鞭法以來,在武林中,可以說享譽百年,已成為崆峒派獨步武林的一門武功。其他名派的鞭法,難以抗衡。其後梅大女俠的弟子青衣女魔劉如梅,更以這一鞭法威鎮武林,傲視天下群雄(詳情請看拙作《武林傳奇》一書),在馬家莊驚懾了當時的群雄。劉如梅殺了自己的仇敵之後,便從江湖隱退了!


    以後,崆峒派的曆代掌門人,不知是天資欠佳,還是慧眼不高,或者心浮氣躁,鞭法上幾乎沒人能達到青衣女魔劉如梅女俠的化境。盡管曆代掌門人在鞭法的招式上苦心鑽研,令鞭法在招式上多變,而且也極為淩厲,往往一招擊中對手,便可令對手重傷倒地,束手就擒。但也沒一個人像梅女俠、劉女俠那麽揚威武林,令群雄震驚。也可能崆峒派曆代弟子太注重鞭法取人性命,不能心意融匯在鞭法上麵,達不到最高上乘化境,或者是其他各派英雄輩出,武功日進千裏,崆峒派仍固步自封在原有的鞭法上,從而使崆峒派鞭法在武林黯然失色。但不管怎樣,崆峒派的鞭法仍不能讓人忽視,仍有別人不可達到的長處。它能近攻,更可遠擊,令對手不可以貼近自己攻擊,從而減少了威脅。


    貓兒山二寨主九重掌巫昶,過去也是崆峒派的弟子,他注重練掌法,而不注重練鞭法。就是練鞭法,也不是墨守成規,喜歡標新立異。他將鞭法的一些招式用在釣線中去了,加上他為人耿直,看不慣一些不平的事。不知為什麽,他與當時的掌門人衝突起來,從而被逐出崆峒派。現在崆峒派的掌門人杜仲,還是他的師弟。


    再說黑鐵塔一鞭擊出,不但銳不可當,鞭梢更隱含莫測的變化。他知道這位不知名的狂妄儒生身手敏捷,騰躍的輕功出人意外,所以在鞭法上隱含了多種變化。即使儒生向哪一個方向閃避,隻要黑鐵塔手腕暗勁一抖,鞭梢就像長了一雙眼睛似的,跟隨儒生的身影追蹤而至,不容儒生有半點喘息的機會。長鞭的鞭梢一段,宛如靈蛇,擊上打下,掃左橫右的,甚至對手躍到自己的身後,也可擊中。這全在黑鐵塔手腕的用力,視對手的變化而變化,幾乎可以令對手避無可避。唯一可閃避的方法,就是對手急後躍二三丈之外,才能避開不為長鞭所擊中。但也要非常快才行,不然,人未落下,黑鐵塔的第二招又擊到了,甚至在半空中,就為長鞭擊中或卷飛了。


    儒生見長鞭淩空而來,也看出鞭梢變化莫測,隻好向後急躍,他剛落地,長鞭又擊來了。儒生宛如蜻蜓點水似的,身形又騰空而起,閃過了黑鐵塔的第二招。當黑鐵塔的鞭梢如怪蟒般卷起時,他更像鷹隼似的,淩空撲下,險險的又閃過了黑鐵塔的一擊。身法之快,令人匪夷所思。群雄當中,有人喝起彩來:“好功夫!”也有人驚訝,這是哪一門的武功?武林中可不多見。


    黑鐵塔一連十多招出手,隻聽到鞭梢在空中響起一連串“叭!叭!”的響聲,長鞭更是忽東忽西、時南時北,如遊龍般在空中盤旋起伏,織成了一道鞭網,竟然沒一鞭能擊中這儒生。儒生身形一時如空中的飛鳥,一時如水中的滑魚,一時如地上的靈狐,身法之快與微妙,簡直是令人不可思議。盡管這樣,黑鐵塔還是占盡上風,儒生隻一味閃躍、騰挪,接近不了黑鐵塔,難以出手反擊。


    的確,黑鐵塔不知比那麻衣漢子的武功高出了多少倍,也不愧是崆峒派的高手,一條長長的軟鞭,在他手中使出來,宛如一條活生生的矯龍怪蟒。除了迴龍寨中的一些高手外,可以說是打遍湘南、湘中無對手,從而威鎮寶慶府。一般武林人士,接不滿他十招。而這個不知從哪裏闖來的儒生,武林中人幾乎沒人知道的人物,竟然在黑鐵塔的鞭下何止接滿十招?轉眼之間,二十招又過去了,仍不顯敗跡。盡管他一時接近不了黑鐵塔,但他似乎有意在試探黑鐵塔的武功;同時他也養精蓄銳,準備看準了黑鐵塔鞭法中的破綻,隨時出手反擊。


    在人群裏觀看的小神女,也是十分的驚奇。這位傲慢的儒生是什麽人?他那一身奇妙的身法,可以說不下於自己的狸貓千變身法,某些身法,甚至比千變身法更莫測。她忍不住又輕輕問鍾離雨:“雨哥,你真的不知道這書生是什麽人?”


    鍾離雨含笑說:“不知道呀!”


    “不!你在騙我!你一定知道的。”


    小蘭在一旁輕說:“小妹,你別大聲嚷,叫人聽見就麻煩了!”


    在圍觀的人群中,有人驚叫起來:“這儒生一定是在江湖上不多見的江湖狂生!不然,沒有這等的身手!”


    人群中也有人駭然地問:“什麽?他就是江湖狂生?”


    “是!是江湖狂生,我不會看錯。”


    江湖狂生這名,一時間又令所有人相視愕然。因為這個所謂的江湖狂生,不多在江湖上出現,但他一出現,必然會鬧出一兩件驚震江湖的事情來。可是事後,他又會一下在江湖上消失了,長久不見他的蹤影。如神龍見首不見尾。誰也不知道他從何處來,往何處去,神秘異常。就是中原九大名門正派的掌門人,也不知道他的來曆。


    江湖上傳聞,這位神秘的儒生,為人十分傲慢,什麽也不買帳。但他有一個好處,傲強而不淩弱,欺惡而不欺善。一些橫蠻霸道、盛氣淩人的人,千萬不可去招惹了他。要是惹了他,他可不管你是白道還是黑道上的人,是官方還是一地之雄,哪怕你是俠義中有名的人物,他也會給你一個難忘的教訓。另一個好處是,他從來不亂殺人,除非你是一個十惡不赦的魔頭,或者說是一個民憤極大的貪官汙吏,又招惹了他,他才下殺手,一走了之。所以有人說他是一個亦正亦邪的人物,是位武功莫測的狂生。他從不與任何人交往,一個人獨來獨往,傲慢而又孤僻,沒有任何一位朋友。


    江湖上已有幾年不見他的蹤跡了。不知為何,他竟然會出現在邵陽城中。所以人群中有人說:“邵堂主怎麽去招惹他了?這下有邵堂主的麻煩了!”


    突然間,人們一齊驚叫起來。儒生突然出手,一手挽住了黑鐵塔擊出來的長鞭鞭梢,運勁一抖,黑鐵塔憑空飛了起來。接著一鬆手,黑鐵塔連人帶鞭,摔到了幾丈遠的地方。黑鐵塔身形高大粗壯,摔力又猛,真如一座鐵塔淩空掉下來。一時百姓紛紛走避。眼見黑鐵塔摔倒在街邊的一個小販攤檔上,整個攤檔給黑鐵塔身軀砸得粉碎,貨物與桌子的碎片四濺亂飛。而黑鐵塔更是半天爬不起來,不知是摔斷了腰骨或是手腳,顯然是受了重傷。


    四周圍觀的人們一時驚訝愕然。明明在交鋒中黑鐵塔占盡上風,怎麽轉眼之間,突起變化,敗得如此的狼狽?就是鞭梢給挽住,以黑鐵塔渾身的力氣,頂多雙方互相拉拖長鞭拚力大而已。這人竟能將黑鐵塔拍飛摔了出去,其內力之深厚,可想而知。而且以這樣的方式擊敗對手,也是武林中少見。


    邵陽堂的一些武士和高手,頓時分為兩批,一批奔向黑鐵塔,看看自己的堂主是死是傷;一批提刀拔劍,直取儒生。就算自己的堂主不死,他們也要亂刀亂劍分了這儒生,為堂主報仇。


    儒生長笑一聲:“來得好,我今天要先大鬧邵陽城了!”他像飛魂幻影似的閃進眾打手之中,手舞袖飛,掌拍拳打,轉眼之間,這些所謂邵陽堂的武士們和高手們,不是倒地,就是橫飛出去,同時他們手中的刀器,全給儒生奪了過來,沒一個能幸免。與其他交鋒所不同的,所有倒地和橫飛出去的人,沒一個喪命,隻是受了大小不同的傷而已,有的根本算不了什麽傷。顯然這儒生是手下留情,不想取人性命,誌在懲戒眾人而已。


    也在這時,有幾條人影淩空而來,其中一個人未到,話已先到:“請大家住手!別亂來!”可是他還沒到來,交鋒的人早已停手,因為他們不是臥在地上,就是橫飛了出去,想不停手也不行。


    來人正是迴龍寨的少寨主邵震山,陪同他來的是寨中的一流高手。邵震山聽到手下人報告,說一位儒士打扮的中年人,在客棧中鬧事,邵陽堂堂主前去巡視觀察了。邵震山也不在意,認為有自己的堂兄出麵,事情便可以解決。而且對邵陽堂,他也不想過分插手。後來聽手下人一連報告,說這儒生不是別的什麽人,是江湖上人稱的江湖狂生史不了,不由大驚。他知道江湖狂生這人可招惹不得,一些少林寺的大師,也曾敗在這江湖狂生的手下,自己的父親,更是想將這江湖狂生招攬到迴龍寨來。可是江湖狂生行蹤不定,一直無緣相會,幾次派人四處打聽,也查不到狂生的蹤影,隻好作罷。想不到這江湖狂生,突然在這裏出現了,還與自己脾性急躁的堂兄交起手來。這可壞事了!於是便急忙帶了一些高手趕來,希望製止這場交鋒,但終於到遲了!


    少寨主邵震山看見邵陽堂的兄弟們狼狽成這樣,十分的尷尬。但他極有修養,有他父親禮賢下士的作風。他朝江湖狂生一揖:“在下邵震山,拜見史大俠。”


    江湖狂生本來以為這夥人前來報仇,凝神準備應戰。想不到來人竟然對自己這樣有禮,正所謂拳頭不打笑臉人,何況江湖狂生一向為人傲強而不淩弱,欺惡而不欺善。人家既然對自己有禮,自己也不能無禮了。於是略略迴禮說:“不敢!”仍暗暗戒備,以防不測。


    邵震山又一揖說:“不知在下兄弟,何處得罪了史大俠,請看在在下的麵上,放過了他們!”


    跟隨邵鳴山來的一位武士說:“少寨主,我們堂主根本沒有得罪過他,是他聲言要破壞這次武林大會,我們堂主才不能不出手。少寨主,你要向他討迴公道嗬!”


    少寨主邵震山一心想息事寧人,沒想到這位武士竟然這般多口,將戰火又點燃起來,幾乎弄得邵震山落不了台。不論從哪方麵來說,江湖狂生揚言要破壞武林大會,又傷了邵陽堂這麽多的弟兄,何況還是在迴龍寨的大門口動手,哪怕是任何門派的掌門,涵養再好,恐怕也受不了,勢必要與狂生交手。


    想不到邵震山竟然有出人意外的冷靜與容忍。他麵色稍為變了一下,瞪了這武士一眼說:“史大俠是位俠義之人,說出這句話恐怕有其他的原因。你們有沒有請教史大俠為什麽這樣說?”


    “這……”武士一時語塞。


    “是不是邵堂主什麽也不問,便出手了?”


    “是!”


    “邵堂主為人急躁,難道你們也忘了老寨主平日的吩咐,什麽事也要先問清楚,千萬不可盛氣淩人魯莽行事麽?”


    “……”這位武士更不能出聲了。


    邵震山又再次向江湖狂生一揖說:“史大俠,敝寨弟兄有對不起大俠之處,請大俠多多寬容。在下再次在這裏賠不是了!”


    江湖狂生在這種場合之下,就是再狂也狂不起來。便說:“少寨主,這事算了!我也不是特意前來破壞你們的武林大會,不過認為沒有必要開這麽一個大會。”


    “哦?在下願聞大俠高見!”


    “據我所知,單憑迴龍寨的實力,足可以蕩平貓兒山這夥山賊有餘,何必要驚動天下群雄?”


    “原來這樣。大俠有所不知,單是貓兒山的群醜,敝寨也不怎麽看在眼裏。但貓兒山的女魔頭林中飛狐,是過去危害武林七煞劍門的長老之一,傷害武林人士不知多少。她早已引起了武林公憤,所以……”


    “一個林中飛狐,有什麽了不起?”


    “不錯!單是這個女魔頭,是沒有什麽了不起。但貓兒山卻有一些神秘莫測、武功極高的人物為其靠山。最近江湖上傳說的什麽怪形大頭山妖,是其中的一個;還有一些不為人知曉的神秘人物,他們先是伏擊侯府的侯三小姐,以後又在貓兒山一帶殺害了丐幫的姚長老和武當山的雲道長,更引起了武林人士的公憤。”


    “唔!我也曾聽說過大頭山妖的事,所以才前來要會會他,看看他是一個什麽妖怪。”


    邵震山不由大喜:“有史大俠前來參加,在下感到十分的榮幸。”


    江湖狂生又冷冷傲慢地說:“少寨主別誤會,我可不是來參加你們的什麽武林大會,隻是來會會大頭山妖而已。”


    邵震山急忙說:“不管怎樣,有大俠前來,在下都感到榮幸。大俠!這裏不是談話之處,敬請大俠到敝寨一坐,以便詳談如何?”


    “不必了!我一向不喜歡與什麽武林人士來往。要來時,我自然會來。少寨主,就此告別!”江湖狂生話音一落,人早已閃身而去,宛如一隻黃鶴,掠過天際,霎時不見。這真是江湖上少有的傲慢狂生。


    小神女見江湖狂生閃身而去,輕輕對鍾離雨夫婦說:“我去追趕他!”說完,人也悄然而去。


    小蘭想叫住她也來不及了,不由擔心起來,對鍾離雨說:“小妹這一去,不會鬧出事來吧?”


    鍾離雨說:“這個狂生要會會大頭山妖,她不去才怪。”


    “我們不跟去看看嗎?”


    “好好!我們跟去,不然,小妹出了事,你又不知怎麽罵我了!”


    “你別說得好聽,鬼才罵你了?其實,你比我更想看看小妹是怎麽戲弄這個江湖狂生。”


    “你不擔心小妹的安危?”


    “連你也傷不了小妹,這個狂生,他能傷得了小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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