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幾乎是忍不住一把抓住那人的肩膀,力道大的幾乎要將那人的肩胛骨都捏碎了,他雙目赤紅,一字一頓的道:“你說是誰?”


    那人吃痛,忙道:“疼——疼——疼——屬下也不知道,屬下也隻是聽說而已,大人——”


    秦昊似乎恍然迴神,他鬆開了那人的肩膀,沉聲道:“滾出去——滾出去——”


    那人也不知道秦昊為何反應這般激烈,跌跌撞撞的衝了出去。


    秦昊頹然的坐在椅子上,好像有一股怒意叫囂著要衝破胸膛。


    星兒是背叛他了麽?


    消息傳到了涵月樓時,禾曦正在對著棋譜研究一盤殘棋。


    棋盤上黑子被困局中,隻要一不小心便會全軍覆沒。


    白子則虎視眈眈的承圍剿之勢,但是卻少了一個時機,一個能將黑子一舉殲滅的時機。


    雙方僵持不下,禾曦看了半晌,她嗤笑一聲,將黑子挪動了一下,頓時整個黑子看似堅固的守衛頓時出現了極大的破綻,白子乘勝追擊,黑子連連敗退,卻在最後一刻,本遊走在邊緣的一枚十分不起眼的黑子,竟然斷了白子的來路。


    局勢逆轉,白子猶如籠中困獸,無論如何都不能掙脫這牽製,最終惜敗。


    禾曦眼中帶著盈盈的笑意,蔣安從門外進來,見到禾曦這般,斂了斂麵上的沉重,笑著道:“小姐,郡主請您走一趟。”


    禾曦一點一點的收了棋盤上的棋子,哦了一聲道:“太後娘娘不是下令,說是大婚前,不許任何人見郡主麽?”


    蔣安也似乎有些不解,如意急匆匆的從殿外進來,伏在禾曦耳畔小聲的說了什麽,禾曦笑意越發的深了,道:“既然如此,咱們便走一遭吧。”


    而另一邊,翊坤宮內,星兒滿身傷痕的伏在地上,嘴角幾乎咳出了血跡。


    上首的位置上本應該是西太後的位置,竟然做著老王妃。


    她眸中有怒火,厲聲道:“蠢貨,你看看你做下的好事!”


    紫珂適時地遞上了一盞茶水,輕聲道:“主子息怒,和這等賤婢有什麽好置氣的,現在半個西涼後宮,都在您的掌控下,就算是郡主發了脾氣,也不妨事——”


    老王妃怒極道:“她若是隻是這點作用,也就罷了,現如今不知道那個秦昊有沒有聽見消息,若是他知道,萬一生出了別樣的心思,怕是要節外生枝。”


    珠兒在一旁道:“星兒姐姐,您這是何苦,雖說這秦大人沒有小王爺身份尊貴,但是以您的出身,能做他的正室夫人,也是王妃的恩典了,咱們羨慕都來不及,你怎麽又能生出那樣的心思?”


    珠兒本就看不慣星兒高傲的樣子,現下終於有機會能落井下石,她如何能放棄?


    老王妃麵色沉的好像是能滴下血來,紫珂蹙眉道:“珠兒,王妃在上,休得胡言。”


    珠兒心中不甘,但是該說的話已經說了,她便不信,事到如今,星兒還有能力自保。


    忽然寢殿內傳來聲響,紫珂忙對珠兒使了個眼色,珠兒會意,連忙退了下去,朝著寢殿下去了。


    此時的寢殿內,窗戶上都蒙上了厚重的簾子,即便是白天,也見不到半分日光,隻靠著燭光照明。


    珠兒走到了門前,便見到李仁跪在門前,道:“太後娘娘發了高熱,還請老王妃能請禦醫過來瞧瞧——”


    珠兒卻不以為意的道:“我會拿藥過來,至於禦醫,李公公還是別想了,現在這翊坤宮,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您還是省省吧。”


    她似乎是有些不耐,李仁怒極,高聲道:“你——”


    珠兒斜眼瞧他,問道:“李公公是不是想說我背主求榮,想說我忘恩負義?”


    李仁氣的手都是抖得,胸膛不斷地起伏,說不出半句話來。


    珠兒似乎滿腹怨氣的道:“要知道,你們對我可從來沒有半分恩義的,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呆在這裏,若是識相一點的話,或許還能留你一條狗命也說不一定呢。”


    李仁氣的臉色發白,他在翊坤宮多年,就連皇帝見到他和紫珂二人也會十分的尊敬的。


    現在他被一個小宮女這般訓斥,心中如何不氣。


    但是他終究是翊坤宮的掌事太監,惱怒過後,便是洞察人心的狡猾。是的,他李仁在宮裏浸淫多年,見過宮人之間的爭寵奪利益,數不勝數。


    而他自然也是一步一步的爬上來的,方才,珠兒的情緒已經出賣了她,李仁看的清那惱怒之後的不甘和*,他從地上起身,看了看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的西太後,忽然笑了一聲,緊接著第二聲,聲音越來越大,好像看見了什麽可笑的東西一般,珠兒被他笑的心煩,便惱怒的道:“你笑什麽?”


    李仁尋了一把自己坐下,緩緩的平複了氣息道:“我笑某些人,即便冒了天下之大不韙,也沒有得到應得的信任和重用,依舊是個默默無聞,任人差遣的小宮女呢——”


    珠兒被戳中的心事,臉色極其的難看,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狠狠的道:“你說誰?”


    李仁眼睛中閃著精光,道:“我說你,珠兒,難道你以為你和紫珂背叛了西太後之後,便能得到她的重用了麽?真是天真,背叛過舊主的人,是沒有資格在成為心腹的。”


    珠兒下意識的反駁道:“怎麽可能?老王妃分明是信任我們的,否則也不會讓我來負責看守你——”


    李仁哦了一聲,道:“那這些人呢?也都是她信任的人麽?你猜,現在她們在商議什麽?若是論起資曆來,你比不上紫珂,若是論價值,你比不上那個星兒,珠兒,你拿什麽去和人家爭?從始至終,你又都知道些什麽,隻不過是被別人利用的提線木偶罷了,竟然還沾沾自喜,真是可憐。”


    珠兒惱羞成怒,幾乎像是瘋了一般,衝了進去,一把拉住了李仁的衣襟,李仁卻不反抗,隻是沉聲道:“珠兒,若我是你,便不會這麽愚蠢,若是老王妃事成了,你們都是知曉她謀權的人,你猜她會怎麽辦?若是她事敗了,你說太後娘娘又會怎麽處置你們?”


    珠兒的手漸漸的失去了力氣,她喃喃的道:“不會的,不會的,紫珂姑姑若是知曉是這樣的後果,定然也會猶豫的,但是她現在如此堅定的站在那邊,定然是因為相信老王妃會給我們留下一個退路。”


    李仁嗤笑一聲道:“她是沒有退路的,太後娘娘已然懷疑她的身份了,但是珠兒你不同——”


    說著,李仁湊近了珠兒的耳邊,簡短的說了一句什麽,隻見到珠兒瞳孔大睜,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李仁似笑非笑的看著珠兒,隨即轉身迴了內間照顧西太後去了。


    珠兒渾渾噩噩的迴到了正殿,她步履有些匆忙,沒注意,撞到了一人,她哎呦一聲,抬頭看去,正見到兩個內侍,正抬著一個蓋著白布的架子從正殿出來,因為剛才的衝撞,為首的人手上一個不穩,那架子竟然歪了歪,隨即從白布下垂落下一隻手來。


    珠兒掩住嘴唇不自覺的後退了半步,那隻手纖細白皙,手腕上還帶著一個通體白皙的羊脂白玉的鐲子,那鐲子她是認識的,星兒幾次在自己的麵前炫耀,原本珠兒覺得那鐲子好看極了,好像是冬天落在雪山之巔晶瑩剔透的雪,瑩潤的惹人豔羨。


    但是此時,那瑩白的顏色,趁著已經毫無生機的灰敗的肌膚,看著竟然讓人作嘔。


    珠兒隻覺得胸口一陣翻湧,她扶在一旁的宮牆旁不斷的嘔者胃裏的酸水,好似要將膽汁都吐出來一般,但是不知道為何,此時她的腦子卻是十分的清醒的,她迴憶起來方才李仁同自己說的話,自己沒有紫珂資曆老,也沒有星兒的八麵玲瓏和美貌。


    即便是這樣,星兒隻是做錯了事情,便被人活活的打死了,那她呢,她不敢繼續的想下去。


    迴到房間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紫珂見到她神思恍惚,便問道:“你怎麽了,怎麽這麽晚才迴來?”


    珠兒並沒有迴到自己的房間,而是坐下來道:“紫珂姑姑,今天星兒她——”


    紫珂麵色一沉,道:“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


    珠兒眼眶一紅,道:“我——我今天——今天看見她了——為什麽?為什麽?”


    紫珂忽然請斥一聲道:“夠了,珠兒,今天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明天還有差事——”


    珠兒忽然有些害怕的抓住紫珂的手,紫珂甚至能感覺到她手中滑膩膩的汗水,珠兒顫抖著道:“我們會死麽?紫珂姑姑,我們真的是對的麽?”


    紫珂蹙眉,一把甩開珠兒的手,轉身扶住了珠兒的肩膀,強製性的讓她的視線盯著自己道:“不會,星兒她自己蠢,她壞了王妃的事情,死有餘辜,而我們不同,隻要我們幹好我們的差事,王妃必然不會虧待我們的。”


    說著又重複了一便道:“是的,王妃不會虧待我們的,珠兒,咱們不能迴頭了。”


    說完,她雙手無力的垂下,背轉過身,徑自離去了。


    珠兒站在原地怔楞了半晌,忽然她笑了起來,李仁說的果然不錯,紫珂迴不了頭了,但是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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