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迴了太尉府,果不其然,秦昊並未迴府。


    管家戰戰兢兢的生怕秦氏借機發難,卻不想秦氏隻是輕輕的嗯了一聲,便迴了自己的院子,管家雖然好奇,卻也鬆了一口氣。


    秦氏一路迴了房間,便關上門翻找了一番,卻一無所獲,她坐在椅子上,忽然有些心酸,她才意識到,原來秦昊已經許久沒有迴她房中了,手指劃過一旁的床榻,忽然想起什麽,從櫃子中找出了一條嶄新的被褥,揚聲道:“羽兒,進來——”


    羽兒聞聲而入,見到秦氏懷裏抱著被褥,不由得蹙眉道:“夫人,您這是?”


    秦氏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道:“這幾日隱隱有些迴寒了,我記著老爺書房裏麵的被褥都是薄的,你同我走一趟,將這被褥換下來。”


    羽兒心中疑惑,自家夫人從宮裏迴來,便奇奇怪怪的,老爺不在府裏,她不但不發脾氣,甚至還關心起他來。


    正在羽兒發呆的時候,秦氏已經抱著東西出門了,羽兒迴神忙跟了上去,將東西接過,一同朝著秦昊的書房去了。


    秦昊的書房距離秦夫人的院子並不遠,隻半盞茶的時間,秦夫人便到了書房外,看守的侍衛見到來人是她,先是麵麵相覷,隨即跪地請安。秦夫人哪裏有心思理會這些人,推門便想進入。


    還是一個小廝反應極快,展臂攔道:“夫人,老爺不在府裏,書房裏沒人的——”


    羽兒不滿的蹙眉道:“老爺在不在府裏,難道夫人不知道?我們要進去給老爺換被褥,膽敢攔著夫人,真是目無主上——”


    那小廝一臉的為難,隨即眼眸一轉,伸手想接過羽兒手裏的東西,笑道:“這些粗活,哪裏用的著夫人和羽兒姑娘動手,交給我們就行了。”


    羽兒閃身避過,秦夫人雙眸越發的陰冷,她冷哼一聲道:“怎麽,這秦府還有我不能隨意進出的地方?是你們老爺給你們的命令,還是你們眼裏就沒有我這個夫人?”


    那小廝驚得忙跪倒在地,忙道不敢。


    秦夫人一把推來了書房的門,帶著羽兒便進去了,那小廝見到秦夫人進去,才有些慌了神,一把拉過旁邊的人道:“快去尋老爺——”


    秦昊被人尋迴府的時候,正見到秦夫人從書房出來,秦夫人麵色如常,見到秦昊趕迴來,斜睨了一眼站在門前的小廝,微微的笑了笑道:“老爺怎的迴來了?可是公務處理好了?”


    秦昊訕訕的笑了笑,道:“夫人不是身體不適,怎的會來我書房?”


    秦夫人上前挽著秦昊的手嗔怪道:“妾身身子不適,老爺都不說迴來瞧瞧,倒是妾身來了書房,老爺便巴巴的趕了迴來,若不是妾身進去過,怕是以為老爺金屋藏嬌呢——”


    秦昊隻覺得後背冒著絲絲的涼氣,他不著痕跡的抽出了自己的手,道:“夫人說的這是什麽話,身子可是好些了?這天氣我看要寒涼了,夫人還是好好的在房內休息才是。”


    秦夫人有些期盼的看著秦昊道:“那老爺晚上可是要迴房歇息?”


    秦昊輕咳一聲,道:“我還有些公務,這樣,你先迴房,晚上我讓小廚房備一些你愛吃的菜,去陪你吃晚飯。”


    秦夫人點了點頭,順從的送開了秦昊的手,由著羽兒的攙扶出了院子。


    她一直走,幾乎連頭都沒有迴,但是羽兒卻能感覺到,秦夫人微微顫抖的手,羽兒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道:“夫人——”


    秦夫人幾乎是嗬斥道:“閉嘴,這件事,你誰也不準說,雖然你跟了我這麽多年,但是你要是說漏了嘴,我留不得你,可知道?”


    羽兒忙點頭,低下頭去,將眼底的畏懼和慌亂都掩了下去,隨即輕聲問道:“那咱們,該如何是好?”


    秦夫人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四周,見到周圍負責灑掃的下人都不著痕跡的朝著這邊觀望,見她看過去,便別過視線去,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秦夫人扶著羽兒的手慢慢的走著,隨即羽兒聽見她輕聲道:“明日進宮再說。”


    但是她並未等到進宮的時候,因為次日一早,她打開房門,便見到門口幾個身著甲胄的侍從站在門前,問過話才知道,原來秦昊“擔心”秦夫人病情,讓秦夫人留在自己房中休息,不可踏出半步,而秦夫人身邊的婢女羽兒,因為服侍不周,已經被關進了柴房了,一夜之間,秦府便好像是變了風向一般,誰能想到,想來懼內的秦昊,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連秦夫人都沒有想到,她怒極,將屋內能砸的東西都扔了出去,站在院子裏厲聲道:“去,你們去把秦昊找來,我倒是想問問他,我可是做錯了什麽?竟然敢軟禁我,就不怕——就不怕我進宮將他的所作所為告知太後娘娘——”


    那侍從麵不改色,道:“老爺吩咐了,若是夫人砸了東西,便送來一模一樣的,直到夫人消氣,現在外麵事態不明,夫人還是留在府裏的好,不要給秦府惹來禍端。”


    秦夫人被那侍從的話噎的一滯,她狠狠地轉身,用力的將門關上了。


    有些頹然的坐在了門邊,秦昊他真的是下定了決心,想做那件事情了,那件大逆不道的事情,若是敗了,當真是被人唾罵,株連九族的。


    她狠狠地用手捶地,直到這時,她才發現,她一直自詡的強勢,竟然這般不堪一擊。


    這日,禾曦沒有等到秦夫人進宮,便知道或許是出了差錯了,而江憐兒那邊的消息也不容樂觀,她今日並未見到西太後,與之前拒絕秦夫人的理由一樣,西太後需要靜養。


    甚至連寧泓去了,都被紫珂擋在了外麵,一時間宮內謠言四起,有人說太後娘娘病入膏肓,許不久於人世,也有人說,太後娘娘對陛下和郡主寒了心,要另覓君主,擇賢而立。


    但是好像這謠言並未波及寧宇母子,寧宇還像是往常一般,去江憐兒宮裏陪著江憐兒說話,時不時的出宮四處遊玩。


    朝堂上也是一片風平浪靜,秦昊整頓軍中,殺伐果斷,手段狠辣,像是換了一個人。


    寧泓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卻並不表態,似乎是默許了。


    而寧奕這邊似乎也陷入了僵局,他的人千辛萬苦的找到了那幾名商人,卻不想那幾名商人根本對於所押運的貨物是毒糧的事情毫不知情。也是因為死亡大麵積爆發出來,他們心虛才躲了起來。


    寧奕卻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幾經拷問之後,卻依舊毫無所獲。


    而趙彥成,整日和郭平二人奔波救治中毒傷亡的百姓,不知道為何,原本已經被控製住的事態,再一次出現了變故。先是城中有人出現乏力高熱的症狀,緊接著便不斷地嘔吐,直到嘔出鮮血來,嚴重者損及生命。


    這樣的情況愈演愈烈,甚至連被監管的流放的罪人們,也慢慢的出現了這樣的情況。


    其中,蘭博的夫人便是如此,這女子本是之前被蘭博輕薄過的,後父母突然病逝,自己無依無靠,且名節受損,不得已才委身於蘭博。


    最開始鄭氏是不喜的,畢竟她一直自持身份,這女子隻是出身鄉野,無論如何也不能成為她的兒媳。


    然而蘭之禮想到蘭博的身子,加之之前魏紅袖並未為了蘭博留下一兒半女,這才做主將這女子收進了門。


    而蘭博,自暴自棄,整日不是飲酒便是無所事事,飲酒飲的多了,便對自己的妻子,動輒打罵不休,周圍的人都看不下去,但是又礙於情麵不好多管閑事。


    錫州的流放的人,每日都是有苦役要做的,自從蘭博娶了妻子,他便再也不聞不問,這日,蘭博的妻子正在田裏勞作,隻見到鄭氏一臉不耐的將手中的鋤頭狠狠的擲在地上道:“大曆每年花費那麽多的軍餉,供養這些人,現如今他們一個個拿著朝廷的俸祿,卻不做事,我要進京去揭發他們!”


    小蘭氏聽聞自己的婆母出言不遜,忙放下了手裏的工具走上前,柔聲勸道:“母親,您消消氣,那些人都聽著呢——”


    鄭氏最是看不起小蘭氏這般懦弱的樣子,一把甩開她怒道:“聽見了又如何,他們自己做錯了事,難道還怕人說不成?你要是犯賤願意幹,你就把這些事情都幹了,我是不幹了——”


    小蘭氏被鄭氏推搡著,隻覺得一陣頭暈,她強忍著看著負責監管她們的人麵色不善的走過來,斥責道:“怎麽迴事?難道要偷懶不成?”


    鄭氏神色訕訕的,倒是蔣氏聽見了聲響走過來,陪著笑意道:“官爺,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姐姐脾氣不好,我給您道歉,這些活我們一定能做完,您放心好了。”


    那士兵見到蔣氏和小蘭氏滿臉堆笑,也不好說什麽,隻是小聲的嘟囔道:“還真的以為自己是皇後的嫡母呢,朝廷都變天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底氣——快幹快幹,要不上頭怪罪下來有你們苦頭吃——”到寸長的鋼刀從後腰直刺穿他的腹部。


    這刀,他認識的,分明是他方才與蔣氏歡好時,放在地上的。


    他不可置信的轉過頭去,隻見到刀的另一端,站著蔣氏,她神色中哪裏還有方才的脆弱,滿是冷漠和恨意。


    那男人似乎有些不解,然而還未等到他問出口,蔣氏手裏的刀狠狠的往前一送,那男人悶哼一聲,身子失去支撐了一般,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蔣氏站在原地,這才迴過神來,她的手不斷的顫抖著,有血的溫熱在一點點的喚醒著她的理智,她不會讓他將他們之間的事情說出去的,若是他沒來錫州,或許跟著他總比跟著蘭氏那幫人好許多,但是他來了,他還承諾要帶她走,她如何能讓這個人破壞了自己的計劃?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自己手上的血液一點一點的擦幹,隨即將那人拖至旁邊的灌木旁。


    但是這樣還不夠,他的死很快便會被人發現,若是有心去查,他們的關係也很快會被人暴露。


    蔣氏的思緒飛快的旋轉著,忽然她想起一個人來,心中似乎打定了主意一般,快步的朝著家裏走去。


    小蘭氏的屋子亮著微弱的燭火,蔣氏推門而入,蠟燭幾乎要燃盡了,徒留下一灘殷紅的燭淚,好像是凝固的鮮血,小蘭氏服了藥物,睡的正沉。


    蔣氏起身先將小蘭氏的衣物收拾好,放在包裹裏,隨即推了推正在睡夢中的小蘭氏,輕聲喚到:“孩子——孩子——”


    小蘭氏悠悠轉醒,睜開眼睛便看見了蔣氏手中正拿著包裹,小蘭氏吃了一驚道:“婆母——”


    蔣氏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隨即低聲道:“來不及解釋了,咱們今晚便走,東西我已經收拾好了,你跟我離開——”


    小蘭氏心中疑惑,事情竟然這般緊急,但是更多的,是滿心的歡喜和興奮,她馬上就要逃離蘭博了,逃離這個地域一樣的地方。


    根本來不及思考蔣氏的話,她就強撐著身子和蔣氏一同悄悄地出了門,直到到了方才蔣氏遇見那男人的地方,蔣氏才止住了腳步。


    小蘭氏不住的咳喘著:“婆母——人呢?接咱們的人呢?”


    蔣氏伸出手遙遙的指著一處不起眼的暗處道:“人在那裏呢——”


    夜色下,蔣氏指的地方又隱在陰影下,根本看不真切,小蘭氏忙不迭的上前兩步,想看清楚來人到底是誰,卻突然感覺到有人從後麵用力的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嚇得掙紮著,雙手不斷的揮舞著,想將那人的手撥開,但是奈何她是病了的人,氣血虛浮,根本用不上半分的力氣。


    蔣氏的神色狠厲中帶著決絕,終於,一下,兩下,三下。


    懷裏的人掙紮的力氣越發的小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小蘭氏的手便無力的垂了下來,沒了氣息。


    蔣氏將她的屍體和那男人的屍體放在了一起,又將小蘭氏的衣襟解開,從那男人的傷口處擦了一些血漬擦在小蘭氏的手上,又把刀放在小蘭氏的手中。


    做好了這一切,蔣氏才若無其事的離開了。


    迴到了小蘭氏的房間裏,天色還陰沉沉,她看著桌上的剪刀,狠了狠心,一把刺進了自己的腹中,但是她控製著力道,並未傷及內髒,隨即她將剪刀扔在一旁,用手捂著受傷的腹部,那男人的血和她的血早就混成了一片,看不出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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