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著劇痛站起身來,跌跌撞撞的起身,站在了門前。


    那些奉命刺殺的黑衣人,見到禾曦竟然因著一個小孩子便自己走出來,心中一喜,想要攻進門去,怕是不易,但是若是禾曦出來,事情便好說了。


    如意見到禾曦無事,心中不免鬆了一口氣。


    拓跋麟見到了禾曦,馬上便要哭了出來了,他奮力的朝著禾曦方向奔去。那月衛被拓跋麟分了心,竟一時間被那刺客尋到了破綻,硬生生的受了一劍,局勢刹那間扭轉。


    也讓那刺客找到了突殺出來的機會,一個人擺脫了牽製,提著劍便朝著禾曦的方向來了。


    拓跋麟隻是個幾歲的孩子,他隻想迴到禾曦的身邊,卻不想突然腳下被什麽東西絆倒了,他低頭看去,正見到一張驚恐的臉,嘴角還留著鮮血,頸間一道深深的刀痕深可見骨。


    嘴巴大張著,似乎在訴說著臨死前的痛苦,拓跋麟記得他,就在前幾日,他還尋了宮外的小玩意兒給自己玩,此時卻這般不清不楚的躺在地上,死死的盯著自己。


    他頓時嚇得哭泣都不會了,隻是直直的盯著那人看。


    禾曦覺得不好,忙喚了一聲:“麟兒,過來母妃這邊——”


    但是拓跋麟好像是什麽都聽不見了一般,隻是呆愣愣的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禾曦急了,便想過來抱拓跋麟,如意也朝著拓跋麟的方向趕過去。


    但是轉瞬那黑衣人已經到了禾曦的麵前,禾曦本受了傷,手臂已經幾乎抬不起來,那人一把捉住了禾曦的衣襟,竟然將她提了起來。


    禾曦覺得頸間一緊,唿吸變得困難了起來,臉色一下子漲紅,如意幾乎失聲道:“娘娘——”


    一旁的月衛也受了重傷,漸漸不敵,禾曦心中大震,她用手去打那人的手,但是無論她如何掙紮,那雙大手,好像是鐵鉗一樣,任她如何掙紮,都錯不了半分——


    因著禾曦被牽製,眾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如意高聲道:“你是何人,若是隻是刺客,她隻是一個後妃,若是你能放了她,定然重金酬謝——”


    那人好似聽見了什麽好像的笑話一樣,朗聲笑道:“後妃,我們要的便是這個人的性命,若是你們識趣,我隻要她一人性命,若是你們不識趣,便共赴黃泉好了——”


    禾曦掙紮的動作越來越無力了,如意幾乎目眥盡裂,隻覺得無助和絕望像是潮水一樣一波一波的湧上來,將自己吞噬淹沒。


    最讓她絕望的事情是,靈秀宮發生了這個大的事情,卻好似無人發現一般。


    突然一人從城牆外,縱身躍進,走到了那黑衣人麵前沉聲說了什麽,那黑衣人神色微微一變,道:“速戰速決,將今日看見的人全部做掉——啊——”


    話未說完,便慘叫一聲,手上的力道一鬆,禾曦便像是斷了線的風箏跌落了下來。


    那人吃痛,朝著痛處看去,卻見到了拓跋麟不知道何時跑過來,一口咬在了他的腿上,嘴裏含糊不清的說:“不許——不許你欺負我母妃——壞人——壞人——不許你——”


    他的手胡亂的拍打著,似乎是想要憑借自己的力量將壞人趕出靈秀宮。


    那人怒極,啐了一口罵道:“你個小畜生,真是活膩了——”


    說罷,抬起腳來,便朝著拓跋麟踢去——


    一腳——兩腳——


    每一腳都用了十成的力氣,但是拓跋麟就是死死的抱著不鬆手,有血從口腔中溢出,但是他依舊不肯鬆手,禾曦緩過了氣,見到這一幕,便覺得通體發寒,她拚了力氣,保住了那人的另外一隻腿,急道:“不要——求求你——不要——殺了我——殺了我——你放了他——”


    如意忙上前,想去將拓跋麟拉迴來,但是那黑衣人顯然是已經被激怒了,他眼睛通紅的一把抓起了拓跋麟,朝著後麵扔出去——


    又舉起了手中的長劍,想朝著伏在地麵的禾曦刺去。


    但是才舉起了劍,還未落下,便覺得胸口一痛,低頭看去,隻見到一個銀光閃閃的箭矢穿透了自己的胸腔。


    他不可置信的迴頭,見到靈秀宮的門口,亮起了的火把和宮燈,還有喧囂的人聲,是拓跋琛帶著禁衛軍來了。


    如意下意識的看向了院中的月衛,卻見他們早就不知道隱藏到了何處去了,隻剩下幾個黑衣人。


    禾曦聽的耳畔有很多人在喊著什麽,有身影在晃動,但是她好像聽不真切,她一點一點朝著那個小小的身影爬去,衣裙破了,粗糲的地麵擦破了掌心,肩膀上的傷口不斷的滲著血液,沿路留下長長的血痕,但是她都不在意,自己像是一個泥胎木偶一眼,一點一點朝著他靠近。


    不知道過了多久,禾曦到了拓跋麟的身邊,她勉強的用手去觸摸拓跋麟的小臉,毫無反應,她柔聲的喚道:“麟兒——麟兒——”


    迴應她的是一片死寂,她將拓跋麟抱在懷裏,手觸摸到了拓跋麟的頭,隻覺的黏膩一片,她低頭看去,見到他腦後一塊堅硬的突起的石頭,上麵滿是血跡,她在顫抖,突然一個明黃色的衣擺,出現在了禾曦的麵前,她順著那衣擺的向上看去,隻見到拓跋琛赤紅的雙眼,他盯著臉色蒼白的拓跋麟,怒吼道:“去請太醫!請太醫!”


    禾曦看著靈秀宮內亂做一團,黑衣人被盡數絞殺,如意伏在自己的身後哀哀痛哭。


    一切好像都變成了虛影,她覺得有些冷,不自禁的抱緊了拓跋麟,她伸手出,一點一點的幫著拓跋麟擦拭著臉上的血跡,道:“麟兒——你看你又弄得這麽髒,母妃幫你擦幹淨——”


    但是越是擦,拓跋麟的一張小臉上血跡便越多,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手上全是鮮紅的血,像是冬日展開的紅梅,妖嬈詭異。拓跋琛緩緩的蹲下身子,柔聲道:“將麟兒給朕好不好?”


    他似乎能看出禾曦的不對勁,聲音也輕柔的異常,似乎是哄著受了驚嚇的貓兒一般。


    身後腳步聲煩亂不堪,陸川匆匆而來,福清見他到了,忙引到了禾曦的身邊,陸川看著渾身是血的禾曦,忙跪倒在地,拉過了拓跋麟垂落的手,仔細探尋了片刻,神色大慟,拓跋琛見他神色道:“麟兒怎麽樣?”


    陸川俯身跪倒,顫聲道:“大皇子——大皇子五髒被震裂,腦後——腦後又受重創——陛下——娘娘節哀——”


    節哀的這兩個字,像是一記悶雷,在眾人頭頂,隆隆滾過。拓跋琛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他看向了禾曦,隻見她隻是直愣愣的看著自己懷中的拓跋麟,失了魂魄一般,陸川道:“娘娘要節哀,您身上有傷,又懷有身孕,不宜——”


    福清也忙勸到:“是啊,娘娘可是要保重您啊——”


    他摸了摸眼淚,似是十分的不忍心。還是拓跋琛道:“福清——扶曦妃起來——”


    福清忙上前,手還觸及禾曦的手臂,便聽見了禾曦冷冷的道:“別碰我——”


    那聲音極冷,似乎是蹙了終年不化的寒冰,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拓跋麟抱起來,但是手臂的傷,幾次都讓她幾乎都抱不穩,她死死的咬著下唇,手臂上的傷口禁不住如此的撕裂,不斷的沁出血來,她直直的盯著拓跋琛道:“還請陛下查清今日這些人的身份。”


    說罷,轉身迴到了自己的房間中,將一眾人都甩在了身後。


    宮人們麵麵相覷,隻覺得禾曦冷漠過了頭,走到了如意身邊的時候,禾曦沉聲道:“如意,事發時你去了哪裏——”


    如意早就哭的啞了,她抬起了滿是淚痕的臉,哭道:“奴婢——奴婢該死,奴婢受了有心人唆使,說是大皇子腹痛,奴婢想著先去上書房看看,卻不想那賊人聲東擊西,奴婢該死——該死——”


    她一巴掌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臉上,隻是兩巴掌下去,那張俏臉便腫了起來。


    禾曦滿是慈愛的看中拓跋麟的小臉道:“該死的不是你,是這幕後主使之人,無論是誰,本宮要他們給麟兒償命——”


    近乎於宣誓般的狠厲,她像是從地府爬上來的修羅,眉宇間的殷紅朱砂,詭異的好似一朵彼岸花一般,福清一時不知道如何去做,便看向了拓跋琛,拓跋琛道:“將人送去慎刑司,請了仵作驗屍,看看能不能查出線索,另外,著內務府辦大皇子的喪儀,通傳六宮,即日起,為大皇子守喪七日。至於曦妃——陸川,你留在這裏,照看曦妃的身子,她腹中的孩子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若是保不住,你便提頭來見吧。”


    陸川忙跪下領旨,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拓跋琛看著禾曦進了內殿便再無聲響,甚至連燭火都沒點一盞,他歎息一聲,腳下好像是生了根一樣,半晌他終於是歎息了一聲道:“如意,你照顧好你們主子,不要出了岔子——”


    如意俯身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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