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在顫抖著,陸川在外麵道:“小主,現在還有最後一個辦法,隻能將這個孩子剪碎了取出來——”


    禾曦的心跟著顫了顫,道:“剪碎?”


    陸川道:“淑妃娘娘懷得本身就應該是兩個,但是在成長的過程中,一個孩子便早早的死去了,臣之前給淑妃娘娘診過脈,那個時候便隻有一個了,所以說這個是個胎兒,不如說是一個寄生體,小主——”


    禾曦緩緩的闔上了眼睛,道:“如意,拿剪刀來——”


    如意取了剪刀來,交到了她的手上,一把小巧的金剪刀,在禾曦的手上卻好像是千斤重,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許晴兒的身邊,一隻手握住了那隻小小的,還未發育好的腳,剪了下去。


    胃中一陣翻湧,禾曦強忍著,綠蘿和如意按照陸川的吩咐,一點一點的按壓著許晴的腹部。


    那孩子的骨頭還是軟軟的,禾曦幾乎都沒有用力氣,便剪了下來,她的手在顫抖,如意見到禾曦如此,道:“小主——”


    禾曦緊咬著唇,雪白的貝齒幾乎要將唇齒咬破,齒的邊緣有淡淡的血色。


    她從最開始的戰栗,逐漸變得麻木了,手下的剪刀一下一下,不知過了多久,感覺道自己手心的溫熱,是如意,如意滿臉心疼的道:“沒事了,沒事了,小主,淑妃娘娘沒事了。”


    她抬眼看向了躺在一旁的淑妃,綠蘿正幫著淑妃清理著身子,又蓋上了厚厚的錦毛鼠的毯子,這才請了陸川進來。


    陸川打了簾子,一陣微涼的風撲在了禾曦的麵上,讓她的深思有一瞬間的清明。陸川的手,搭在了許晴兒的脈上半晌,神色複雜的送了一口氣。


    他道:“體內的死胎倒是完全清除了,隻不過,淑妃這次傷了元氣,日後怕是——”


    他並未將話說完,但是軟轎內的幾人都聽的明白。這一碗碗的催產藥喝下去,日後怕是難以有孕了,綠蘿驀地的哭了起來,她哽咽的道:“陸太醫,若是仔細調理,是否還能——”


    陸川為難的道:“那要看淑妃娘娘自己的身子了,若是恢複的好,也不是不可行的。”


    這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好像是一束光,淡而弱,但是仍舊是硬生生的撕裂了眼前漫無邊際的黑暗與絕望。


    陸川轉頭看向了禾曦道:“方才臣聽聞小主喝了那催產的藥,還請小主讓臣把個脈吧。”


    禾曦此時直覺得身子的力道好像被抽幹了一樣,隻能勉力抬起手來。


    半晌,陸川道:“雖然小主沒服下,但是那藥滲進了肌理,還是會對小主的身子有損傷的,臣開一劑安胎藥,小主且服下。”


    禾曦的心頭沒有半點的喜悅,許晴兒沒了孩子,她擺了擺手,示意陸川不用說了。她轉身看向綠蘿道:“好好服侍你們娘娘,若是你們娘娘醒了,好生寬慰著,順便告訴我一聲。”


    綠蘿忙點頭,她看了看外麵,外麵安靜如斯,隻能聽到轎攆內幾個人的唿吸聲,她終是忍不住了道:“陛下他——”


    禾曦也覺得奇怪,拓跋琛竟然如此冷靜,無論是從最開始,許晴兒的跌倒和小產,包括現在,他都冷靜的近乎於冷酷。


    她隻好安慰綠蘿道:“皇後出了事情,陛下必然是要處置皇後的事情,你便安心照顧淑妃娘娘好了。”


    正說著,福清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道:“曦貴人,淑妃娘娘可是安好?”


    禾曦對著綠蘿點了點頭,便起身由著如意攙扶著出了軟轎。


    未等站穩,便覺得一陣眩暈,她眼前黑了黑,恍然覺得一雙沉穩有力的手扶了自己一把,她晃了晃頭,順著自己的手臂看上去,竟然是拓跋玥。


    他眉宇間是淡淡的,見到禾曦無事,便恰到好處的鬆手道:“曦貴人沒事吧。”


    禾曦迴禮,柔聲道:“謝賢王殿下。”


    福清站在原地,偷眼瞧著自己麵前的兩人,


    眼觀鼻鼻觀心,好似一個泥胎木偶一般,禾曦深吸一氣,問道:“可知陛下為了何事?”


    福清神色恭順的道:“想來是為了皇後娘娘的事情,或許——也是因為關心淑妃娘娘的身子。”


    禾曦神色冷了冷道:“皇後?”


    福清點了點頭道:“先前,淑妃娘娘指證皇後娘娘推了她,現如今淑妃娘娘這般,想來也無從對症,隻好先找小主過去,看看淑妃可是有什麽話交代了。”


    禾曦點了點頭,起身便跟著福清朝著皇帝的禦駕去了。


    陸川在軟轎內交代了綠蘿一些注意事項,也打了簾子出來,拓跋玥道:“陸太醫留步——”


    陸川好奇的看向了拓跋玥,恭敬的迴禮道:“臣參見賢王殿下,不知賢王殿下有何吩咐?”


    拓跋琛張了張嘴,但卻什麽都沒有問出來,他揮了揮手道:“無事,有勞陸太醫了。”


    陸川微微的蹙眉,不知道拓跋玥因何這般反常。


    帶陸川走後,拓跋玥才有些愣神的看著自己的掌心,那裏,還殘留著細軟緞料的觸感,他知道禾曦喝了那藥,他想問陸川,禾曦的身子如何了,還有她腹中的孩子,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在想,要是萬一她的孩子沒保住,是不是他們之間便有了另外的一層希望?


    但是下個瞬間,他便苦笑的搖頭,拓跋玥啊,拓跋玥,你到底在貪戀什麽?


    另一邊,禾曦跟著福清到了皇帝的禦攆外,福清輕聲道:“陛下,曦貴人到了。”


    半晌,聽得轎攆內沉沉的聲音道:“進來吧——”


    禾曦扶了福清的手上了軟轎。


    此時的拓跋琛正歪在一盤的繡著紫金龍的靠背上,眉宇間都是深深的疲憊,拓跋琛見到她來問道:“你沒事吧。”


    他問的是——你沒事吧,竟然隻字不提許晴兒,禾曦緊了緊手中的帕子道:“臣妾沒事,隻是淑妃娘娘腹中——”


    她未說完,便被拓跋琛伸手打斷了,他沉聲道:“朕知道了,已經有下人迴稟了,禾曦啊——”


    他突然喚她的名字,眉宇間的疲憊之態便好似潮水般湧了上來,禾曦卻絲毫不為所動,她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恭順溫婉的樣子道:“臣妾在呢。”


    拓跋琛瞥眼看她,忽然道:“淑妃可是跟你說了什麽?”


    禾曦的手微微的顫抖著,那未成形嬰兒綿軟的觸感好像還殘留在掌心一般,她忽然抬眸看向了拓跋琛,眼中有盈盈的淚意閃過,她道:“淑妃娘娘一直在說,是皇後娘娘害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陛下,臣妾——”


    她的聲音驀地梗住了,一種悲傷便湧上來,她帶了十足的難過道:“臣妾看著那個孩子在臣妾的手中,他那麽小,身子軟軟的,但是除了淑妃娘娘的血,臣妾再也感覺不到他的溫度,陛下,稚子何辜?還有那個孩子,臣妾一點一點的將他——將他——”


    她似乎是說不下去了,那樣的場景,一遍一遍,好像是噩夢一樣,揮之不去,她的掌心忽的被人拉住,拓跋琛道:“禾曦,你懷著身孕,不要如此激動——”


    禾曦驀地抽出了手腕,抬眸定定的看中拓跋琛道:“陛下,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拓跋琛抽迴了手道:“淑妃沒了孩子,朕自然是心痛的,畢竟那也是朕的孩子,可是此事尚未查明,單憑淑妃和她身邊婢女的證詞,不足以說明什麽,況且,皇後現在也懷有身孕——”


    禾曦唇角揚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她便是偏要將她所有的不屑和嘲弄都給拓跋琛看,她一字一頓的道:“那如何當時臣妾,便有了罪過?”


    拓跋琛一怔,恍然想起,之前的事情,他竟一時無言,便有些惱怒的道:“你如何能和皇後相提並論,皇後乃是後宮之主,茲事體大——”


    禾曦心中恍然一動,有什麽東西從自己的心中劃過,快的她幾乎抓不住,拓跋琛冷了冷聲音道:“你今日累了,先下去休息吧,一切等迴宮之後再說。”


    禾曦恭敬俯身,行了一禮後,便轉身離去。福清垂首侍奉在外麵,見到禾曦出來,伸手將禾曦攙扶下來,見周圍沒人,便在禾曦耳邊道:“小主這個時候不該激怒陛下——”


    禾曦卻不言語,隻是冷著臉,福清見勸說無果,隻是歎息一聲,將禾曦送迴了自己的軟轎,迴京的儀仗隊隻是在原地歇整了幾個時辰,便啟程迴京。


    到了宮中的時候,已經是晚膳十分了,路上出了這等的事情,各自都十分識趣的迴宮了。


    禾曦又看過了許晴兒,她依舊是昏睡著,尚未醒過來,她心中的擔憂更甚,滿懷心事的迴了靈秀宮,子衿和子佩迎了出來,臉上笑盈盈的道:“奴婢恭喜小主,賀喜小主有孕。”


    禾曦神色淡淡的,如意見狀,忙道:“小主累了,去備了熱水吧。”


    子衿和子佩互相對視一眼,收了臉上的喜色,躬身退了下去。


    殿內隻剩下了禾曦和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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