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突然有人跑過來,急道:“陛下,大事不好了,淑妃娘娘不太好——”


    “什麽!”拓跋琛猛地起身,帶翻了桌上的茶盞,素雅靜謐的梅花青瓷摔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


    躺在床上的拓跋麟被驚了一下,朝著德太妃的方向縮了縮,德太妃連忙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背,轉頭沉聲道:“慌慌張張的,說話沒頭沒尾的,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那內侍被訓斥,心中也焦急,慌忙跪倒,連聲道:“淑妃娘娘今日用過齋飯之後,便覺的肚子不舒服,已經派人請了太醫了,奴才打聽到陛下和皇後娘娘都在這裏,便趕來通報了。”


    皇後急道:“這寺院準備的齋飯,本宮也吃了,怎麽沒事?”


    蘭馨出聲道:“皇後姐姐莫不是事情多忙忘記了,許淑妃的吃食可是同我們不一樣,是姐姐指派了禦膳房的人,專門給許淑妃設立的小廚房呢。”


    這本就是事實,但是被她這般陰陽怪氣的說了出來,倒是透出了別樣的意味來,拓跋琛道:“好了,皇後隨朕去看看。”


    德太妃也幽幽的道:“是啊,還是看看心安,麟兒病了,哀家也有些乏了,有了消息迴來知會哀家一聲。”


    拓跋琛微微俯身拱手道:“太妃放心,您先休息,有消息定然告訴太妃——”


    說完,便風雷一般,邁著步子出去了。


    蘭若也起身匆匆行了一禮,跟了出去。蘭馨哪能放過這樣看熱鬧的機會,她高聲道:“臣妾也憂心的緊呢,姐姐等等臣妾——”


    說著也起身跟了出去,一時間原本還喧鬧的屋子,一下子沉靜了下來,蕊枝上前,取出了太醫方才給的藥水,拿了嶄新的帕子浸濕了,一點一點的輕輕的塗在拓跋麟的臉上。


    德太妃端坐在一旁,眼神中似有什麽東西在湧動,短短的時間內出現了這麽多的事情,不能不讓人懷疑,事出無常必有妖,而且她隱隱有直覺,所有的時候的背後都有一雙手,在攪弄風雲。


    可是又會是誰呢?


    晚間,皇帝派人來說,今日許淑妃的確是吃壞了東西,隻不過並不是什麽要緊的,隻是最近許淑妃有些火氣,嗓子不舒服,禦膳房服侍的小宮女就在膳食中,加了一些梨汁進去。


    但是卻不想許淑妃的身子自從上次過後,便十分的虛弱,一點點的梨汁都差一點釀成大禍,皇帝本來是要處置了那宮女的,但是念在她本是好意,又無心為之,便將她發落到浣衣局去了。


    蕊枝輕歎一聲道:“奴婢聽聞,現在蜀中時疫肆虐,這後宮中也不安生——”


    德太妃自然是知曉了蜀中的事情,她自發間取下了一枚靛藍的簪子,用尖銳的簪尖挑了挑燈芯,室內豁然便明亮了起來,她歎息一聲,將讚子放下來,道:“蕊枝,你覺得壽康宮有什麽變化麽?”


    蕊枝一怔,似乎不明白為什麽德太妃突然這般問,但是她還是仔細想了想道:“壽康宮寬敞明亮,倒是沒有什麽不同,要非說有什麽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比尋常熱鬧了。”


    蕊枝聲音和緩,微微的還帶著笑意。


    德太妃慢慢的道:“是熱鬧了,也多了許多的是非。”


    蕊枝臉上的笑意一僵,看了看德太妃的神色,有些遲疑的問道:“太妃是後悔照顧大皇子了麽?”


    德太妃斜眸嗔了蕊枝一眼,也知道蕊枝是真的衷心與自己,才敢說這樣膽大包天的話,她道:“在你心中,哀家難道就是這樣的人不成?”


    蕊枝慌忙道:“奴婢不敢,還請娘娘恕罪。”


    德太妃擺了擺手,笑道:“哀家不過是與你玩笑罷了,莫要當真,隻不過蕊枝,日後我們在這後宮中的日子,怕是要不安寧了,麟兒在哀家這,在下一個皇子出生之前,這滿宮裏的眼睛都是要盯著壽康宮的。哀家原以為,先帝駕崩,哀家尊為太妃,便能遠離了這些個是非煩擾,現在看來,還是哀家將事情想得太過於簡單了。”


    蕊枝張了張嘴,勸道:“太妃娘娘,就算是有人想做什麽,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不是麽?您是宮中無上尊貴的太妃,又是西涼國尊貴的長公主,當年先帝在時,後宮的妃嬪們也忌憚您的身份,更何況,現在了。”


    德太妃緩了緩聲氣道:“但願這樣子的身份和榮耀能護住麟兒,對了,麟兒明日便要過去皇後那了,你跟過去,萬事都要當心著些。”


    蕊枝點了點頭道:“太妃您放心好了,奴婢自然是知道的。”


    說了許多,德太妃也嫌棄自己有些囉嗦了,但是她依舊放心不下,站起身道:“隨哀家去看看麟兒——”


    蕊枝俯身應了一聲,便扶著德太妃的手朝著旁邊的屋子去了。


    禾曦這邊,因著門口有兩個嬤嬤把守著,主仆三人說話做事也都十分得謹慎,生怕漏了什麽神色讓別人察覺了,但是饒是如此,醜兒還是放心不下,道:“小主,一定要這樣麽?萬一走漏了風聲——”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醜兒,我走後,宮中一切便交由你和如意了,萬事隱忍為先,若是真的有什麽不得已,可從密室走,這是那密室的後半部分地圖。”她自書架上的一本不起眼的書中抽出一張紙來,正是那半張地圖。


    醜兒和如意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擔憂。


    次日淩晨,天還未亮,兩個嬤嬤就將廂房的門敲得震天響,禾曦自榻上起身,如意也披著衣服從一旁偏房中過來,她睡意朦朧的道:“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打開門,隻見到其中一個嬤嬤尖酸刻薄的道:“我說小主,這個時候還不起身,難道是等著和陛下的禦攆一起走麽?”


    禾曦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因著今日也正好是拓跋琛迴宮的日子,自己是戴罪之身,又是低位的嬪妃,沒有資格隨著皇帝的禦攆,自然是要避開的。


    她心中了然,語氣溫和的道:“嬤嬤能否等我簡單的梳洗一番?”


    那嬤嬤眼睛都要揚到天上去了,冷哼一聲道:“雖然說我們做下人的,比不上小主金貴,但是還請小主能體諒我們,莫要耽誤奴婢們的時間——”


    她說話語調拉的老長,如意微微蹙眉,但是想起今天的安排,便忍下了氣惱,陪笑道:“嬤嬤放心,我們手腳麻利些便是了。”


    那嬤嬤冷笑連連,轉身便關門出去了。


    醜兒早已經準備好了東西,隻是服侍了禾曦梳妝洗漱,在外衫裏麵穿了一件素色的不起眼的衣裳,又在臉上敷了麵紗,這才出了門去。


    從昭化寺的側門走出去,便看見三個黑漆漆的馬車,看樣子,竟然連尋常官員家的馬車都不如,那嬤嬤冷冷的道:“小主還看什麽?還不趕緊上馬車?”


    禾曦指著身後的一輛馬車道:“怎麽多出來一輛?”


    那嬤嬤看過去,還不等說話,便看見了一個宮女自己帶著包裹從偏門走出來,身後跟著兩個內侍,滿臉的困意和不耐煩,看見了禾曦也不行禮,反倒是對禾曦身邊的兩個嬤嬤有些恭敬,遠遠的就提起了精神,笑道:“嬤嬤,人給您帶來了,這一路上倒是要辛苦嬤嬤了。”


    那嬤嬤裝模作樣揉了揉自己的手臂道:“皇後娘娘吩咐下來的差事,沒有什麽辛苦的,好了,把她帶到後麵的馬車上吧,我們要加緊趕路了,一定要在陛迴宮前將人送迴去。”那內侍太監連連點頭,猛地推了那宮女一下,冷聲道:“還不加緊著點,沒聽見嬤嬤說的話麽?想在主子麵前抖機靈,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命,好在這次淑妃娘娘沒什麽事情,否則我看你小命都不保了。”那宮女一直垂著臉,被推得腳下一個踉蹌,無意的抬頭,正巧與禾曦對視了一眼,但很快的有垂下頭去了。


    但是隻是這一眼,便被其中一個眼尖的嬤嬤看見了,能被蘭若派來押送禾曦的,定然也是繼偉有眼色的,她不禁語氣涼涼的道:“小主方才不是問這馬車中坐的是誰麽?奴婢告訴您,許淑妃昨夜吃壞了東西,經查證,正是這個賤婢做的,陛下仁慈,隻是罰她去了浣衣局做苦力,今日與我們一同迴宮。”


    禾曦輕輕的哦了一聲,那嬤嬤斜眼冷冷的看了禾曦,突然揚聲道:“人呐,有時候就是這樣,這跟著什麽樣的主子,這一輩子的運數都會受到影響,嘖嘖,真是時運不濟啊。”


    隨後她好像是驚醒了一般,對著禾曦道:“呦,小主不要誤會,奴婢可不是說您,您可別往心裏去。”禾曦道:“這個我自然知道。”


    說完扶著如意的手朝著馬車離去了,那嬤嬤不屑的撇了撇嘴道:“都這般田地了,也不知道還得意個什麽勁!我呸!”


    朝著禾曦的方向狠狠的啐了一口,這才跟著另外的一個嬤嬤上了另外的一輛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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