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一晃而過,這日便是拓跋琛和德太妃共同祈福的日子,一早,禾曦在院子中就聽見了前方太監們的高聲唱和,皇帝和太妃祈福,和之前的祈福並不相同,全程都由著皇後娘娘和高位份的妃嬪陪同。


    像是禾曦這等位份低下的,隻能等著祈福禮後,才能得以拜見。


    禾曦不急不緩的坐在案幾前,醜兒抱了包裹從外麵進來,臉上全是擔憂的神色,她將手裏的東西放在禾曦的手邊,勸到:“小主一定要這麽做麽?萬一陛下或者是皇後娘娘動怒,將小主——那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禾曦從眼前的書中抬起了眼眸,輕聲道:“他們不會,越是在這樣的場合,他們便會裝的越是仁慈。”


    雖然禾曦這般說,但是醜兒還是十分的擔心,禾曦看了看天色,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對醜兒說:“醜兒,幫我梳妝更衣吧。”


    這邊,祈福禮已經進行完畢了,皇後和皇帝一左一右的陪伴在德太妃的身側,蕊枝姑姑手裏牽著拓跋麟,拓跋麟身量已經長高了不少,眉宇間也漸漸的舒朗了起來,看起來和拓跋琛越發的相像了。


    他神色肅穆,學著大人的樣子,起身叩首,再起身再叩首,對著麵前的佛像行三拜九叩之禮,蘭若滿是欣慰的看著,笑著道:“這麟兒養在太妃宮中,當真是越發的懂事了。”


    德太妃笑意盈盈的道:“麟兒本就是聽話的好孩子,也算是對我的慰藉了。”


    待到拓跋麟走進了,拓跋琛愛憐的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複又轉頭對太妃道:“今日太妃車馬勞頓,朕和皇後先送您去休息?”


    德太妃點了點頭,她見到拓跋麟抿著嘴唇,一副想要說話的樣子,心中了然,她道:“聽聞宮妃都在後院等著?既然來了,今日便都見見。”


    拓跋琛點了點頭,蘭若馬上接口道:“也是,見見也好,今日見過了,明日便例行請安即可,也不會擾了太妃休息。”


    說著,幾人便朝著後禪院走去,早已經有宮妃等在那裏了,就連之前抱恙稱病的蕭奈也垂首候在一旁。


    她四處環顧,並沒有見到禾曦,心中焦急,顯然她已經是得到消息了,但是陛下至今沒有對蜀中一事發布任何的旨意,此時她若是做什麽。


    必然會引起陛下的不喜,屆時拓跋琛答應了自己的事情豈不是,思及此,饒是心中有再多的急切也全都隱匿在心中了。


    耳邊傳來了太監的高聲唱和:“陛下駕到,太妃娘娘駕到,皇後娘娘駕到——”聲音尖銳的好像是要劃破昭化寺的上空一般,眾人齊齊跪倒,高唿:“臣妾參加陛下,參見陛下,太妃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緊接著,一陣輕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正是拓跋琛幾人,德太妃的目光在人群中幽幽的環視了一圈,隨即皺起了眉,但是聲音卻不見絲毫的波動,笑著道:“在寺裏,就不要多禮了,全都平身吧。”


    眾人紛紛起身,懷佩叮當,甚是好聽。


    蘭馨遠遠的跟在後麵,見到人群中並沒有禾曦的身影,便問道:“白才人,陛下和德太妃前來,曦才人怎麽不前來請禮問安,她眼中還有沒有祖宗規矩了?”


    被點了名白芷,神色有些尷尬,她剛要上前迴話,便見到皇後娘娘和皇帝的神色都變的鐵青難看起來,她不明所以,轉頭望去,隻見到禾曦身著一身素白色的紗裙,麵上帶著麵紗,發髻也高高的聳起,一枚赤紅色的步搖斜斜的簪在發中,紅寶石的流蘇垂落肩頭,最讓人震驚的不是別的,而是禾曦眉間的花鈿,竟然是一抹朱紅色鸞尾花鈿,將她眉心原本的朱砂痣遮蓋掉了。


    她蓮步輕款,這樣的形態當真美極了。


    人人都以為禾曦這樣的美人,最適合嬌豔的顏色,襯的整個人如同花朵一樣,卻不想,那樣嬌豔的顏色,確是顯得有些俗氣了,好像是將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扔在姹紫嫣紅的牡丹中,失了原本的味道。


    禾曦柔柔拜倒,輕聲道:“臣妾參見陛下,太妃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她垂著臉,一副嬌羞的模樣。真的好像是一朵嬌花垂下柔枝一般。


    然而迴應她的隻是一片寂靜,拓跋麟見了禾曦,想上前去,但是卻被德太妃死死的拉住了,讓他一動也不能動。


    德太妃指尖的護甲將拓跋麟的小手咯出了痕跡。


    但是敏銳的他,也知道此時並不是哭鬧的時候,蕊枝姑姑細心,走上前,拉著拓跋麟退到了後麵。


    拓跋琛神色冷冷的道:“是誰讓你這麽穿的?讓你這麽裝扮的?”


    最開始還有些嫉妒禾曦的人,也察覺出了拓跋琛的異常,一時間人人都害怕的噤聲。


    禾曦道:“臣妾——”


    然而話音未落,拓跋琛一把將禾曦從地上粗暴的拽了起來,麵紗因為兩人劇烈的拉扯,一角便散了開來,露出了禾曦長滿紅疹的臉,禾曦驚慌失措,連忙拿過了麵紗死死的遮住,拓跋琛眼神中竟然有些厭惡,他一把甩開禾曦,怒道:“你以為你穿著打扮效仿先皇後,朕便會對你另眼相看?未免太過於天真了,先皇後是罪後,你竟然膽大包天,來人,將曦才人押下去,朕不想再看見她!”


    蘭若見到拓跋琛的反應,上前一步,威儀的道:“曦才人,原本你耍一些小手段,爭寵投機,本宮念你好歹是對陛下一片真心,卻不想你竟然如此膽大包天,你讓本宮如何護著你?”


    禾曦還維持著方才被拓跋琛推倒在地的姿勢,她眼眶微紅,泣不成聲。


    麵紗已經散落了下來,她隻是拿在手中遮掩著,這般一哭泣,臉上的紅疹,越發的紅腫難看,最開始不知細情的蘭馨,也從帝後二人的話中聽出了端倪來了,她站在一旁冷冷的道:“曦才人犯下這等的罪過,皇後姐姐一定要嚴懲才是,可不能就這樣輕輕的揭過了,否則,這後宮的禮法何在?”


    蘭若本想順著蘭馨的話,直接處置了禾曦,卻不想,德太妃道:“我佛慈悲,況且上天又有好生之德,既然我們是為了祈福而來,便要多積陰德,皇帝你說呢?”


    拓跋琛此時正盯著禾曦出神,她這個樣子,當真是像極了她,隻不過她不會這般哭泣,就算是流淚,也是倔強的忍著,並不會將自己脆弱的一麵展現給他看。


    聽見德太妃問自己,拓跋琛才從會議中抽離出來,他努力的讓自己別過臉去,終究不是她,他似乎有些疲憊的道:“太妃所言有理,曦才人不敬先皇後,遣送迴宮,繼續幽禁秋露殿,不得任何人前去探望,沒有朕的旨意,也不可出宮。”


    蘭若蹙了蹙眉,她沒有想到,禾曦犯了這麽大的錯誤,陛下竟然隻是做了這樣的懲罰,不遠處一個淡淡的聲音道:“陛下宅心仁厚,實在是大曆的福份。”


    蘭馨不滿的迴頭,見到來人正是慧覺方丈,她想反駁,但是想起之前自己汙蔑慧覺的話,一時間竟然也有些心虛,將原本要說的話都咽了下去,禾曦依舊坐在地上哭泣,巧兒給身後的嬤嬤們使了一個眼色,身材粗壯的嬤嬤們,馬上會意,走上前,一左一右的架著禾曦的手臂,道:“小主還不謝謝陛下和皇後娘娘的恩典?”


    禾曦想要掙紮,但是兩人死死的牽製著禾曦讓她動彈不得。


    拓跋麟遠遠的看著,突然他掙脫了蕊枝姑姑的手心,飛快的朝著禾曦的方向奔去。禾曦眉頭不可察覺的一蹙,看向了德太妃,兩人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她心中微動,禾曦的眼中神態清明,明明是哭泣著,但是竟然沒有一絲感情在眼中,淚水也好像是冷的沒有溫度,德太妃心中納罕,不覺的有了一個猜測,禾曦是有意的,可是她為何要這麽做,還未等到她想通,拓跋麟小小的身影已經從自己的身側竄了出去,她一把拉住了拓跋麟的細小的手腕,冷聲斥道:“蕊枝,麟兒年幼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不成?連個孩子都看不住麽?”


    她幾乎沒有在眾人麵前發過這樣大的脾氣,蕊枝是服侍在太妃身邊的老人了。在宮中向來也是有臉麵的,現在被當眾嗬斥,麵上掛不住,連忙跪倒在地,連聲告饒道:“是奴婢粗心,還請太妃娘娘饒了奴婢這次。”


    拓跋麟用力的在德太妃的手中掙紮,大眼睛中也漸漸的蓄起了淚水,德太妃看著心疼,卻不得不嗬斥道:“麟兒,不得放肆,跟蕊枝迴去。”


    蕊枝也上前,溫柔的牽起拓跋麟的手,柔聲的哄道:“大皇子乖,跟奴婢先迴去,有什麽事情,您迴去慢慢和奴婢說好不好?”


    哪知道一向乖巧的拓跋麟竟然用力的推了一把蕊枝,朝著禾曦離開的方向跑了過去,蕊枝猝不及防,竟然被拓跋麟推倒了,她驚唿一聲:“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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