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曦從來沒有一刻,這麽痛恨自己這般了解拓跋琛,了解到失去了最後一絲的希望。她頹然坐在椅子上,看著那盞昏黃的燈籠出神。


    她緩緩的闔眸,胸口一陣發悶,似是有一頭困獸一般。


    她轉頭看向大雄寶殿的方向,佛祖,這便是你說的,度一切苦厄麽?這便是你說的普度世人麽?


    “好了,如意,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禾曦無力的揮了揮手,讓如意退了下去,當室內隻有剩下她自己的一個人的時候,黑暗一點一點的將她吞噬,她忍不住的問自己,若是拓跋玥出了事怎麽辦?


    她能走到這裏,都是拓跋玥的原因,若是他出了事,禾曦不敢想,她用力的搖頭,將那些想法從自己腦海中摒除。


    夜風依舊微涼,卻也涼不過她的內心。


    她將臉埋在手掌中,任由滾燙的淚水,灼燒著自己的手心,她緊緊的咬著唇不肯哭出聲音來,她一定能想到解決的辦法,一定可以的,當年,她救不了沐王府,現在她再也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指尖嵌進了掌心,疼痛喚醒著自己的理智。


    次日一早,醜兒進來服侍的時候,差點被禾曦嚇到。她眼中都是紅血絲,地上到處都是被扔棄的紙團。


    如意見狀,心中微微疼痛起來,她勸到:“小主——”


    突然門被叩響,如意忙止住了話語,又給醜兒使了個眼色,醜兒會意,連忙手腳利落的收拾起來散落在地上的廢紙,免得有人見到起疑。


    如意展臂打開了房門,隻聽見她疑惑的道:“蕭奈小姐?”


    蕭奈也不比禾曦好到哪裏去,她臉上帶著急色,一把推開了如意,徑直衝進了屋子中,當即厲聲質問道:“玥哥哥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吧。”


    禾曦手下的筆不停,左手邊是幾本書。


    “蕭奈小姐一大早急匆匆的衝進我的院子,就不怕被人懷疑麽?”禾曦頭也不抬,聲音有些冷意。


    “嗬!玥哥哥現在生死難料,被人懷疑又怎麽樣?若是玥哥哥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屆時你還不是死路一條,怎麽?難道玥哥哥要是出了事情,你便一心坐你的寵妃,承歡在拓跋琛的身下麽?還是說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蕭奈語帶諷刺。


    “蕭小姐還請注意言辭!”如意蹙著眉頭提醒道。


    蕭奈見狀,諷刺愈發的深刻了,她死死的盯著如意道:“如意,你不要忘記你說誰的人,聽命於誰,還是說跟著禾曦久了,賣主求榮這樣的事情也信手拈來了?”


    “我——”如意臉色漲的通紅,她不願意讓禾曦承擔這樣的罪名,明明她比誰都在意王爺的安全,明明小主沒有蕭奈想的這般不堪——


    “難道,想蕭小姐一樣,去誰的院子中質問一下,或許鬧一下,便能解了蜀中的危機?”禾曦突然將手中的筆狠狠的摔在桌子上,濃鬱的墨汁,濺的紙上一片狼藉,禾曦還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心中不免煩躁起來。


    蕭奈語氣一滯,她死死的咬住嘴唇道:“你別忘了,你的使命。”


    禾曦心中微微的酸澀起來,她冷冷一笑道:“我的使命,我自然不會忘,隻不過,蕭奈小姐還是做好自己分內事情,莫要節外生枝。”


    “呦,這大清早的,真是羨慕曦才人,每日屋中都是這般的熱鬧。”一個清麗的聲音傳了進來,虛掩的門也已經被推開了,蘭馨一身珠光寶氣的,邁步進來。


    蕭奈神色微變,她緊緊的捏著手指,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禾曦當先起身,擋在了蕭奈麵前,微微行禮道:“惠妃娘娘還真的是早啊,什麽事情都瞞不住惠妃娘娘的法眼,這蕭小姐還沒坐下呢,惠妃娘娘後腳就趕了過來,妹妹隻是想請教蕭小姐一些南疆的事情,又不是吃人的怪獸,惠妃娘娘何必這般緊張?”


    蘭馨湊近了些許,沉聲道:“緊張的人到底是誰,我們彼此心中都清楚,禾曦,你到底隱瞞了什麽事情?”


    禾曦神色不變,笑著道:“禾曦的身家背景早就被查的清清楚楚了,還有什麽是惠妃娘娘想知道的?禾曦著實不知道。”


    蘭馨笑意不減,仔仔細細的打量著禾曦,慢悠悠的道:“現在不知道,不代表以後也不知道,禾曦,你最好把你的秘密藏好了,若是被本宮發現一點異常,你知道的,禾曦,我恨你入骨。”


    說完,蘭馨瞥了一眼蕭奈,眼神中同樣帶著探尋的意味,蕭奈和禾曦兩個人太值得懷疑了,但是相對於禾曦來說,蕭奈還是好對付的。


    她親切的拉過蕭奈的手道:“我的好妹妹,你日後可是要做賢王妃的人,位同一品誥命夫人,怎麽整日裏喜歡跟這些身份下賤的人混在一起,走,正好今日天氣還不錯,也不用去參佛,便和本宮一同逛逛。”


    蕭奈悻悻的笑了一下,便跟著蘭馨離開了,他們走後,如意擔憂的道:“小主,怎麽辦?惠妃娘娘已經懷疑了。”


    禾曦搖了搖頭道:“我現在沒有時間顧忌這些,隻要蕭奈不再這般莽撞行事,就算他們去查,也查不到什麽。”


    她略微思索,又吩咐道:“幫我洗漱更衣,我要去藏經樓。”


    醜兒問道:“小主去藏經樓做什麽?”


    禾曦道:“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雖然名叫藏經樓,但是實際上,儲存的卻遠遠的不止經文這般簡單,我要去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解蜀中之難。”


    醜兒方才也從蕭奈的口中聽說了蜀中發生的事情,她知道事情緊急,連忙去取了清水進來,禾曦道:“如意,現在可還有蜀中的消息?”


    如意搖了搖頭道:“暫時還沒有,隻是現在陛下戒嚴了蜀中地區,尤其是主城,我們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禾曦點了點頭,緊接著更衣洗漱,便去找了住持。


    此時慧覺正在禪房中打坐,聽見有小徒弟來稟告說曦才人想見自己,不禁有些奇怪,他對禾曦還是有印象的,那日在大殿上她臨危不亂,揭穿了謀害自己的人,但是出手果斷狠辣,不留一線,也是慧覺對她的判斷。


    他起身出門,便見到禾曦一臉急色的帶著兩名婢女站在門前,見到了他,禾曦立馬跪了下來。


    慧覺眉頭一皺,連忙上前攙扶道:“施主這是做什麽?”


    禾曦卻不起身,垂著頭恭敬的道:“方丈,實不相瞞,禾曦有事相求。”


    慧覺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若是老衲能做到的,自然會盡力而為,施主乃是宮裏的貴人,行這般的大禮,著實是折煞老衲了。”


    “隻因所求之事,不合理法。”禾曦道。


    慧覺一頭霧水的看了看身邊的小徒弟,小和尚不知道事情原委,自然也是搖了搖頭,未等他問,便聽見禾曦道:“禾曦想進藏經樓。”


    慧覺和那小和尚臉上都浮現出為難的神色,果然如同禾曦所說,不合理法,這藏經樓從來都不許外人入內,就算是昭化寺的僧人,什麽人能進,什麽人不能進,都是要經過慧覺的同意的。


    思及此處,慧覺便道:“既然貴人知道不合理法,就不要為難老衲了,貴人還是迴去吧,阿彌陀佛。”


    禾曦依舊不起身,她不甘心的道:“方丈既是出家人,慈悲為懷,若是禾曦說此次進藏書樓,並不為自己,而是為了黎明蒼生,方丈可還是會拒絕?”


    “出家人自然慈悲為懷,隻不過後宮還有皇後娘娘,母儀天下,貴人的話——”他是在質疑禾曦的話,她本是後宮中一個小小的才人而已,說什麽拯救蒼生,誰也不會相信。


    禾曦依舊不放棄,朗聲道:“方丈,實不相瞞,蜀中大旱,又滋生疫情,陛下已經下令調離主城外所有的百姓,而主城內的人,便隻能——”


    顯然這件事情還沒有傳到這裏來,慧覺狐疑的看著禾曦,禾曦淡淡的道:“我知道方丈懷疑禾曦,隻不過,禾曦不會拿這件事情開玩笑,而且,到底消息到底是怎麽來的,請恕禾曦不能說。”


    慧覺不斷的打量著禾曦,突然他問道:“貴人怎知道老衲不是那種趨炎附勢的人,就不怕老衲告知皇後娘娘——”


    “禾曦相信方丈,有人告訴過禾曦,方丈為人赤誠慈悲,是得道的高僧。”禾曦跪的筆直,緊緊的盯著他。


    “何人?”慧覺問道。


    禾曦深吸一氣,一字一頓的道:“沐王妃——”


    慧覺神色大震,他問道:“你又是誰?”


    然而禾曦卻並不迴答,隻是俯身道:“還請方丈能成全——”


    慧覺輕歎一聲,他認識沐王妃,甚至和沐王爺也算是交好,當年那件事情,一直是他心中的遺憾,他一直不相信沐王府能通敵賣國。


    他雙手合十,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道:“妙心,帶著貴人去藏經樓。”


    “師父——”身邊名喚妙心的小和尚,急急的道。


    “去吧,妙心。”慧覺揮了揮手,便轉身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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