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馨不覺得一陣氣惱起來,正巧見到有個人正賣力的指揮著宮人搬東西,這人一身藍靛色的太監宮裝,頭上戴著紗冠,頸間環著係帶,帶子上綴著瓔珞,一看便是管事,蘭馨冷聲道:“李忠,本宮說怎麽露華宮中的驅蚊香不夠了,去內務府要,一直沒有個消息,遠來李公公在這忙活呢。”


    周圍忙活的人手腳放的更加的輕了,人人都能聽出來她是明顯的找茬撒氣,但是誰也不敢多說什麽,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麽,被拎出來教訓,被點了名李忠心中叫苦不迭,麵上卻絲毫沒有表露出來不滿,笑的更加諂媚了,連忙躬身跪下行禮問安,態度十分的恭敬,像是一條在搖尾巴的狗一樣,蘭馨見他這般也不禁心滿意足起來,冷聲道:“你是內務府的總管,你倒是說說看,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李忠知道她隻是想要發發脾氣,連忙嘴巴跟抹了蜜一樣的輕聲說道:“惠妃娘娘休要動怒,陛下心疼娘娘,知道娘娘怕這些,宮裏尋常用的驅蚊香,就沒有撥給娘娘,隻等著一兩日西涼進攻一批香料。製了香,在送到娘娘宮中。”


    蘭馨一聽是拓跋琛的意思,心中也不免有些甜蜜,這火氣就消了大半,她理了理鬢角上的鳳釵,輕緩了語氣道:“陛下也是,怎麽也並不說一聲,行了,本宮知道了。”


    李忠連忙躬身退下了,禾曦垂著眸子,狀似無意的瞟了一眼李忠,還真是個八麵玲瓏的性子,但是或許這人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投機取巧上,怕是不知道怎麽做人了。


    蘭馨離開後,李忠就尖聲的說到:“都抓緊點,眼看著要下雨了,要是耽誤了曦夫人移宮,你們幾個腦袋也保不住。”


    禾曦自然是聽出了李忠在恭維自己,但是她還是笑而不語,根本沒有把李忠的話放在心上。


    麟兒又在扯著她要跟她玩耍,禾曦囑咐了如意在這邊盯著,自己帶著醜兒先去了靈秀宮,所謂的靈秀宮,其實就是之前趙如雪住的婉秀宮,比鄰許晴兒的冰泉宮,拓跋琛親自改了字,由婉秀變成了靈秀宮。


    禾曦升了位份,自然身邊服侍的人也新添了不少,早就有宮人在靈泉宮等候了,見到禾曦進來,紛紛跪下行禮,禾曦橫眼望去,看見除了合歡殿原本的人,足足多了一二十人,宮女太監都有,現在正恭敬的跪在地上,但是這心到底是向著哪裏的,誰也不知道。


    “免禮吧,醜兒,你先抱著麟兒進去,他困了。”禾曦將懷裏已經昏昏欲睡的孩子交給了醜兒,自己則站在原地,看著這處宮殿,她踱步過去,看見院中有一片平整的土地被翻了起來,泥土鬆散著,散發著清香。


    禾曦似有不解,馬上有宮人前來迴答道:“迴稟小主,原來——原來這宮中花草都被除去了,奴才們想著沒有花草太過無趣,便想著等小主來選寫好看的花草種了。”


    禾曦微微頷首,那下人偷眼看了一下禾曦的神色,方才差點說錯了話,他本想說原本是因為趙嬪小主不喜花草這才都讓人除了去,但是這宮中人人都知道趙嬪暴斃身亡一事,說句不好聽的這座宮殿在他們看來,哪怕是改了名字也覺的十分的晦氣。


    好在禾曦好像並不是十分的介意,他們這些做奴才的自然什麽都不能說,禾曦笑意淺淺的道:“好了,別都在這呆著了,該做什麽都做什麽去吧。”


    眾人紛紛的應下,各自退下了,禾曦正望著殿中一顆石榴樹出身,已然過了石榴花開的季節,現在看來,也不覺得有什麽特別的,但是它依舊鬱鬱蔥蔥的,好像並不因為不是自己的季節,而又絲毫的懈怠情緒。


    “姐姐怎麽在這站著?身邊也沒有個人服侍。”驀地殿外傳來了一陣輕柔的聲音,禾曦收迴了目光轉頭望去,隻見到白芷正由著宮女的攙扶,邁進朱紅色的宮門。


    上次賞花宴之後,拓跋琛就免了她的禁足,今日想來也是過來道賀的。


    禾曦笑著說道:“如意還在合歡殿,跟著內務府的人收拾東西,醜兒去哄麟兒睡覺了。”


    白芷見她提及大皇子臉上都是柔情,不禁呆了呆,她一直覺得禾曦是個如同寒梅般清冷孤傲的人兒,卻不想現在真的猶如春暖花開一般,給人都是暖暖的和煦感覺,她隻是那日在賞花宴上瞥見了幾眼那個孩子,想來這女人要是做了母親,當真冰雪般的人兒都能化成了一汪清水。


    這般想著她便有些惋惜的說道:“那可真的是有些可惜了,臣妾還想著今日能見見大皇子,想來來的不是時候。”


    “無妨,麟兒也睡不了多久,先進殿吧。”有宮人跟進來服侍,白芷看著有些眼生,不由得看向了禾曦,禾曦端著手裏的茶水,輕輕啜飲了一下才道:“這靈秀宮要比合歡殿大上許多,想必是陛下覺得宮人不夠,添置了許多。”


    白芷心中有些沒由來的酸澀,緩了半晌才道:“陛下疼愛姐姐,當真是讓臣妾羨慕。”


    禾曦也應話,隻是看著白芷的臉色道:“陛下也免了你的禁足,日後行事當多加小心才是,不可操之過急,當徐徐圖之,還有——”


    禾曦斟酌了片刻才接著說道:“許淑妃為人親厚淑婉,並非你想象中的那樣的人,既然你已經拔了她的人,日後便不要招惹與她了。”


    白芷也不反駁,隻是諾諾的應了一聲是,便不在說話了,禾曦見到她這樣,便知道她是有話想要同自己說,揮手摒退了殿內的眾人。


    白芷見到眾人都退下了,才從自己的袖中中拿出來一個物件來,用絲絹細心的包裹著,她將東西放在了禾曦的麵前,禾曦看過去,隻見到是一顆通體圓潤的珍珠,光線下顯得晶瑩可愛,她有些狐疑的問道:“這個是?”


    “想必對著許淑妃別有用心的人大有人在,這顆珍珠是那日我在青石板的路上拾到的,想必許淑妃就是因為這個東西,才跌倒的。”白芷輕聲道。


    禾曦眸光微轉,想到那日蘭馨穿的那件百花爭豔的宮裝,裙擺上似乎就綴了一些這般大小的珍珠,那日的裙擺還被樹枝鉤破,想來這珍珠就是那個時候掉落下來的。


    不對,許晴兒當時走在外麵,與蘭馨中間還隔著一個蘭若,這珍珠怎麽會不偏不倚的偏偏滾落在許晴兒的腳下,這一切未免太過於巧合了,但是禾曦不得不感歎蘭馨的這招著實的高明,就算是當時許晴兒出了事情,找到這個罪魁禍首的珍珠,她也可以佯裝不知道,洗脫罪名,當真是深思熟慮,憑著蘭馨的能耐,還想不出這般天衣無縫的計謀,那便是蘭若,她還是要動手了。


    這兩個孩子的出現,難道讓她有了危機感麽?蘭若,你還是一樣的心狠手辣,這兩個孩子哪個你都休想碰一下。


    白芷見到她眸色沉沉,知道她心中已然有了打算,兩人又閑話了幾句,正好殿外傳來了如意i的聲音:“小主,合歡殿裏麵的東西已經清點好了,李公公前來複命。”


    如意口中的李公公正是李忠,禾曦喚了人進來,隻見到李忠和如意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李忠的臉上還是諂媚的笑意,如意跟在後頭,臉上顯然有些怒氣,眼圈紅紅的,似乎是受了什麽委屈。


    禾曦隻是淡淡的掃了一眼如意的神色,並不聲張,端坐在上首聽著李忠像自己迴稟遷宮的一些事宜,條理清晰,主次分明,也難怪能一路爬到內務府主管的這個位置上來。


    待到一切都交代清楚明了,李忠合上了手中的冊子道:“還有一件事,方才奴才在惠妃娘娘麵前沒有說,前幾日從漠北那邊進貢了一隻山羊,可產鮮奶,陛下思及大皇子還小,需要補補身子,就賜給了靈秀宮,小主,您這可是全宮獨一份呢。”


    他見禾曦麵上沒有自己尋常見慣得嬌羞得意的神色,心中暗罵她假清高,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對於皇帝的賞賜無動於衷的呢,更多恭維的話就梗在了喉嚨中。


    禾曦見他神色訕訕,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我會親自謝過陛下,今日有勞公公了。”


    剛要喚如意送李忠出門,卻見如意臉上滿是排斥的神色,語氣一轉,便隨便指了一個太監給了賞錢將人送了出去。


    待到人走後,白芷才輕聲道:“這便是打斷了於嬤嬤腿的李公公?”


    禾曦點頭,隨手拿起身邊的一個蜜桔,細細的剝了起來,清香的味道瞬間就彌散開來,她剝好了一個遞給白芷,然後用接過了如意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道:“今日在合歡殿,惠妃娘娘麵前,三兩句就把事情圓了過去,還哄得惠妃樂嗬嗬的,可見是個心思的,隻是可惜了。”


    白芷不知道她說的可惜到底是什麽意思,隻看見禾曦指著自己手裏的柑橘道:“外麵無論多麽沒有瑕疵,你看這內裏——”


    說完掰開給白芷看,隻看見裏麵已然開始腐爛的,白芷又看了看自己手心中禾曦剝好的那顆,若有所思。


    後殿傳來腳步聲,禾曦將手中壞掉的柑橘扔在了盤子裏,笑著說道:“應該是麟兒醒了,你也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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