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哪,這是個問題。


    “師父,這條公交線直通我住的地方,下車就到,真的很方便。”駱隋帆當然不能把鬱昕帶到自己的總統套房去。


    但鬱昕也知道小駱向來是個愛替別人考慮的,所以他很幹脆地做決定:“別跟我強,今晚送定你了。”


    “……”駱隋帆隻好開口.交代,“我住在三環的馨德街。”


    馨德街那片鬱昕熟,連導航都不用開。兩人並排坐上車,五環大道在深夜裏很安靜,兩排路燈幽幽地打著瞌睡。


    鬱昕平常和駱隋帆在一起多是聊各種配音相關的事,從入坑的作品,到喜歡的前輩,再到有沒有被損友逼著偽過小萌妹,兩人愛好相同總是有聊不完的話。


    像今天這樣靜默幾分鍾還沒人開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其實鬱昕心裏有點沒底,不知道下午那件事小駱想開了沒有。夏南西說男人之間這樣有點肢體接觸很正常,一定是他之前碰見小駱差點被欺負的事所以才想的比較多。


    嗐,多大點事兒啊。


    他當師父要有當師父的樣,鬱昕做好心理建設,覺得多少該先主動道個歉再說。


    “小——”


    “師——”


    兩人同時開口。


    “你說。”


    “師父你先說。”


    “……”


    鬱昕借著開車直視前方的便利不用去麵對小駱現在的表情,他一口氣說出來:“沒什麽,就今天下午不小心摁到你這件事,師父跟你道個歉。”


    說完後鬱昕就開始忐忑地等。


    安靜的幾秒過去後,他聽見小駱低低地笑了一聲,用下午和夏南西一樣的語氣說:“這些接觸很正常的啊師父。”


    怎麽一個兩個都說正常,可他上學的時候確實沒跟男生發生過這麽親密的接觸啊。難道是大家都知道他比較能打,所以讓他錯失了男高中生以及男大學生的快樂體驗?


    “那你以前上學的時候也和別人這樣過嗎?”鬱昕問。


    駱隋帆猶豫了一瞬,他能感覺到鬱昕這一天下來的拘束,如果說實話,鬱昕說不定又要別扭多久。


    他說:“嗯,有過的。”


    鬱昕握緊了方向盤,聽見答案的時候他也不知道心裏到底是放鬆還是不爽。


    他的小駱竟然以前就被別人這樣那樣摸過,可能還親過臉,可能還,誰知道還特麽親過哪。


    鬱昕舔了下後槽牙確認,是的,他就是不爽。而且他也想明白了為什麽,大概就是自家地裏好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兩人各懷心事地又陷入沉默。


    車進入四環後,周邊商店便開始增多,路上也有了車流,等開到三環,幾乎每條街都是亮堂堂的電標,馨德街也不例外。


    這片一部分是宛城還沒改造完的城中村,一街之隔的另一邊便是豪華的cbd,鬱昕說:“小駱,給個具體地址。”


    “師父,你看這片人挺多的,治安也好,我就在這兒下車吧,兩步就到,要不你到前麵調頭還麻煩。”駱隋帆一雙長腿收迴,坐得有點拘謹。


    鬱昕拒絕的話本來都到嘴邊了,但看小徒弟難以啟齒的樣子,衣食無憂二十餘年的小少爺突然無師自通地悟了——


    小徒弟一定是因為窘迫,才不想讓他看見自己住的地方。


    之前和擬音師來采風的時候他大致了解過,這片還有很多筒子樓拉手樓沒拆,一些房主甚至把本就逼仄的房屋改造成青旅。


    說是青旅,其實就是一個開間裏擺上六七張上下床,中間留下的路兩個人同時過都得側身。主要是便宜,很多來務工的人都會住在這裏。


    小駱之前剛被騙了錢,現在生活肯定很拮據,他不想帶自己過去,是因為沒有人願意把自卑的傷口給別人看。


    鬱昕心裏一陣酸痛,他迴去一定得想個辦法。


    “行,那你就在這兒下車吧。明天周六好好休息,周日上課見。”


    “好,謝謝師父。”


    目送鬱昕開車離開後,駱隋帆走向街對麵的豪華cbd。


    ——


    周日清晨,駱隋帆正在酒店和助理交代公司業務時,收到鬱昕一條語音消息。


    他點開放在耳邊,似乎還沒睡醒的人一邊打哈欠一邊說:“小駱小駱,起床了嗎,醒了就早點來工作室,有任務給你——阿西,小金下去!”


    消息末尾還聽見兩聲狗叫。


    駱隋帆又播放一遍,他知道鬱昕已經如願養了金毛,鬱昕也和他吐槽過這隻家夥越長越大,站起來都能摟住他的腰,再長下去估計還能襲胸。


    駱隋帆低頭笑,腦補出頭頂亂糟糟鳥窩的小師父無奈把狗子扒拉下去的畫麵。


    有點羨慕,嫉妒,嘴角卻是助理從沒見過的溫柔,。


    跟著駱總一路奪權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的小王突然一哆嗦,這個男人,他不正常。


    駱隋帆到小桔樓後沒等幾分鍾鬱昕便也到了。


    駱隋帆猜他起床急沒吃飯,把路上買的奶黃包遞過去:“師父,先吃點墊墊。”


    鬱昕咬一口奶黃包,奶心又甜又糯,簡直完美!


    美中不足就是有點噎。


    不過還沒等他開口駱隋帆就已經把擰好的牛奶遞到他嘴邊。


    鬱昕喝得有點心虛,這奶好像在央視有廣告好幾塊一瓶?


    罪過罪過,他這一頓要讓小徒弟本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了。


    但沒事,因為他即將要解決一個大問題。


    鬱昕帶駱隋帆上二樓,他有模有樣地說:“你也知道咱們這裏比較偏,然後工作室的設備又都特別貴,所以經常沒個人看著我和東北就挺不放心的。”


    說著他打開二樓一間房。


    之前鬱昕有一段時間跟有強迫症一樣不停返音,搞得太晚便不想來迴跑,所以在二樓布置了一間臥室。


    空調電視衣櫃書桌都非常齊全,怎麽也比十幾塊錢一晚的民宿要強得多,而且連上下班的時間和路費都能省下。


    “師父……”


    “哎呀你別嫌委屈啊,咱可說好的第一年你是我們的免費勞動力。以前我在這裏住過一小段時間,床單被罩一會兒給你換新的,其他你就將就將就吧,小長工。”


    鬱昕拍了拍駱隋帆肩膀,覺得自己這一番說辭簡直天衣無縫,既改善了小駱的住宿條件,又順理成章地保護了他的自尊心。


    很好,這師父當得越來越得心應手。


    “你倆來挺早啊,幹嘛呢擠一塊?”夏南西上樓剛好看見兩人,鬱昕摁著駱隋帆肩膀抵在牆上,跟拍偶像劇似的。


    來之前鬱昕找夏南西串過詞,夏南西答應得好聽,轉頭就笑得意味深長,他賤兮兮問:“昕哥,你不是說隻讓老婆和狗碰你的床嗎?”


    “沒有!”鬱昕莫名耳熱,雖然也不知道他在心慌個啥。


    “小駱,你師父把你當狗子!”


    “夏東北你特麽給爸爸站住!”


    一場父子局戰鬥開始。


    駱隋帆看著打鬧的兩人無奈勾起嘴角,指尖摩挲過鬱昕遞給他的鑰匙,仿佛上麵還留著前主人的溫度。


    果然不管過了多久,他還是一樣溫暖,即使他已經不記得自己。


    “好啦好啦我投降!爸爸!”一場轟轟烈烈掃蕩整個小桔樓的戰鬥終於以夏南西的投降告終,“你這崽種真是十年如一日的能跑。”


    鬱昕麵色如常,朝攤在地上的夏南西屁股又給一腳:“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


    夏南西立刻朝圍觀的小駱投去求救目光:“那你師叔是你師叔不?”


    “少打我徒弟主意!”鬱昕一把將小徒弟藏在身後,非常有嗷嗚護食的氣魄。


    “哎呦行了,誰敢動你的大寶貝。我來得早是要跟你說件事。”夏南西掏出來手機氣喘籲籲地在屏幕上劃拉。


    鬱昕問:“好事壞事?壞事自己憋著。”


    夏南西:“……還真不好說。”


    他把手機遞給鬱昕讓鬱昕自己看,鬱昕看著看著臉就變了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綠十分精彩。


    需要在手機上看,多半是和作品的評論有關,駱隋帆問:“師父,是作品反響不好嗎?”


    夏南西嗤笑:“哪呢,可好了。”


    太好了。


    ——鬱昕給那台詞都說不利索演技更完蛋的流量小生配的那部警匪片,爆了!


    鬱昕懷疑不是自己瞎了,就是觀眾瞎了。


    這他媽也能爆?


    他當初為什麽選這部片子,不就是圖他一臉撲街相嗎?


    之前他配的一部熱血漫太出圈,當時不得不壓壓風頭才接了這部小破劇來保持配音狀態。


    據他預測,這部劇的受眾也就男主那點粉絲了,怎麽可能會爆到熱搜。


    他打開視頻軟件,甚至首頁最顯眼的地方還給了《暗梟》推薦位,目前播放量已經破十億。站在風口上,這曝光量豬都能上天,何況他們配音後期確實做得很出色。


    鬱昕腦袋嗡嗡的:“就離譜,這特麽背後要是沒資本推動,夏東北都能上樹。”


    夏南西:“……我剛才查了下,這男主是前不久出道的,經濟約就簽在耀嘉旗下,估計是公司想捧人。”


    鬱昕握拳:“狗幣耀嘉!”


    他光顧著氣憤,完全沒留意到旁邊駱隋帆的表情也青一陣紅一陣。


    駱隋帆非常冤枉,他試探問:“師父,上一次你不是說喜歡這個劇本嗎,怎麽它爆了你又不開心。”


    喜不喜歡劇本跟想不想它爆這是兩迴事啊。


    鬱昕看著評論區一水地誇配音好,還有芋粉激動認領,眉心就直突突。


    夏南西在旁邊偷樂:“看來某人想低調,奈何實力不允許啊。”


    駱隋帆試圖安慰:“師父,大家頂多知道yu神配音很厲害,但並不會知道你就是yu神本人啊。”


    鬱昕一臉麻了:“總是爆,聽得多了,熟人總能認出來的。”


    “所以說到底,還是耀嘉老板不幹人事,這種演技他都捧,他沒有心!”


    “可能有別的什麽苦衷吧。”駱隋帆尷尬地扯扯嘴角,小聲說。


    “寶貝兒,你怎麽能這麽單純。”鬱昕大為震撼,“那些渣男哪個不是開口閉口有苦衷的。還好你不是女孩子,要不肯定被賣了還要提別人數錢。”


    “不過你心底這麽好,以後你老婆肯定特幸福。”


    鬱昕想把他知道的娛樂圈各種交易的肮髒事說出來,但又覺得太陰暗。他第一次體會到老父親既想讓孩子成長又不想讓他受到汙染的心情。


    最後也隻是吐槽道:“就他這麽操縱資本操縱輿論,遲早要完犢子。”


    “你聽聽這資本惡臭嘴臉起的名字,耀嘉,要價!這能安什麽好心腸。”


    駱隋帆小聲嘟囔一句,也可以是要嫁。


    “你說啥?”


    “沒有沒有。”


    “我說耀嘉老板遲早完蛋。”


    駱隋帆不敢再往槍口上撞,他尋思今天就通知小王趕緊把推薦位都撤了。


    正想著手機震動一聲。


    小王匯報:恭喜老板,《暗梟》播放量又破新高!


    駱隋帆:……


    夏南西這趟過來還有另一件事,他扔出幾份合同:“這不,前腳爆,後腳代言就都過來,以前的我都幫你推了,不過這次裏麵有kl,你還是自己看看吧。”


    kl是國際有名的高端電子產品品牌,國內代言人向來是三金影帝級別,幾家頂流打破頭也搶不到的資源。即將上市的係列耳機主打少年風,想邀請鬱昕作代言人。


    鬱昕自己本身也是kl的忠實用戶,幾款天價耳機他都有買來收藏,要說產品好是確實好,但——


    “不接。”鬱昕更想能安全地多蟄伏一段時間。


    雖然有點可惜,但基本在夏南西預料之內,他準備把這些廢紙拿走,鬱昕卻翻著其他幾個宣傳頁來了興趣。


    其他代言邀約裏有一個國潮品牌,這兩年異軍突起,耳機有設計感也不算太貴,幾乎占領了中斷消費市場。


    不過最讓鬱昕感興趣的是另一個策劃案都做得很簡潔的牌子。


    飛宇,名字沒什麽印象,看價格從幾十到一百不等,走得算是親民路線。引起鬱昕注意的原因是,它的設計看著特別眼熟。


    鬱昕問:“小駱,你是不是用的他家耳機?”


    “是的師父。”這一身行頭都是讓小王去平價商場置辦的,駱隋帆本來也沒關心牌子,現在看著倒是一款。


    “怎麽樣,好用嗎?”


    “性價比挺好的。”


    鬱昕若有所思,一般這種代言接了,廠家都會寄來各種新品給用,到時候他不就能順理成章給小駱了?


    如果產品價值太高,小徒弟肯定不好收下,這個價位的話正好合適,而且這樣的低端代言他隻用微博轉發,頂多給宣傳視頻配個音,倒不會被他的高貴朋友們看見。


    思來想去,鬱昕準備接下自己職業生涯第一個代言,他手指敲了敲飛宇的策劃:“就接這個吧。”


    夏南西目瞪口呆:“你不想接大牌就不接,沒必要自降身價吧。這要是讓頭頂綠那邊的人知道,不定要怎麽埋汰你。”


    竹林間是鬱昕的死對頭,兩人聲線相仿,從圈內cv排行到粉絲混戰,向來是打得你死我活。


    不過這些鬱昕都不放在心裏,他是要靠硬實力說話的男人:“怎麽,你價格歧視啊,看不起我們物美價廉的廣大朋友?”


    夏南西無語:“你隨意。”


    快十點鍾,其他來上課的四個人也都陸續過來。


    駱隋帆在零食間接水時碰見簡修。


    簡修今天沒穿襯衣,穿了和他一樣的白t牛仔褲,駱隋帆看著有點眼熟,應該是某家高奢。


    “怎麽,當了快一個月高徒,還沒有一個自己的作品嗎?”簡修擋住去路。


    駱隋帆不屑跟一個普通人計較,他淡淡說:“讓一下。”


    “裝什麽清高,”簡修不依不饒,“別以為能拜師就敢對我吆五喝六,我和鬱昕的羈絆不是你個徒弟能比的。”


    “你的聲線跟他完全不合,他真是瞎了眼才會收你。”


    駱隋帆一直安靜聽著,他眨下眼,好像感覺到什麽。


    他說:“隻有最末流的cv才會天天把聲線掛在嘴邊。”


    “還有,你要是再說他一句壞話,我讓你永遠都不能說話。”


    “你——”


    簡修氣急雙手揪住駱隋帆領子,男人的直覺告訴他駱隋帆遠沒有表麵上看著那麽純良。


    尤其是現在,駱隋帆垂著眼看不出表情,他卻能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壓迫,讓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然後他就看見駱隋帆的嘴角輕輕勾了一下。


    下一秒,簡修手上明明沒有用力,駱隋帆卻帶著他的手向後撞上牆去,還狀似委屈地垂下頭。


    簡修:?


    然後他聽見一聲怒叫——


    “簡修,你爪子幹嘛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駱:師父,我怕


    ·


    蟹蟹澆水的小天使:青梔、不上750不改名、戰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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