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個月的地牢生活,恍若隔世。


    考慮到陽光對眼睛的影響,他們還要在地牢裏度過最後一個夜晚。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送行,那些從來沒見過的校工在晚餐上加了不少好菜,還有兩瓶香檳!


    “今晚,我們狂歡吧!”伊絲妮抓過香檳劇烈地搖晃幾下,衝著戴安娜噴了過去。十二個人歡唿著鬧成一團。勞瑞抱起雪倫興奮地轉起圈,斯蒂芬湊到尼羅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不顧後者的慘叫,又去折磨下一個人……他們在今天享有盡情慶祝的權力。一年來的恩恩怨怨,至少在這個時候,煙消雲散。


    “我想,你們需要一位新的隊長來開啟餐桌了。”伊絲妮對其他茫然無措的學生笑道,她將自己麵前的黑麵包攥在手裏,捏成一團:“去他見鬼的牢飯吧!明天我要迴家吃蛋糕啦!今天的食物你們想怎麽吃都隨便!”


    兩個“副隊長級”的學生對視一眼,無奈地笑了笑,然後毫不留情地一腳把對方踢翻。食堂瞬間變成了戰場,無論何時,地牢的規矩,永遠是勝者為王。


    “一群白癡,也不知道下個學期還能看到多少人。”貝莉雅冷冷地說,隨即她就被黛安娜用一隻餡餅糊在了臉上。


    場麵更加混亂了……


    一夜無眠,沒有人睡得著覺。他們收拾好行裝,在寢室裏等待著黎明。


    當跟隨著羅森克先生的腳步,離開地下走廊,走出大禮堂的那一刻,第一縷陽光正好從地平線的雲層中悄悄來到。


    就像萊昂納多平時裏經常講的那樣,隻有從地牢裏走出來,才會感覺到賽妮婭的恩賜。


    孩子們貪婪的大口唿吸著,幾乎已經忘記了的清新空氣。他們凝視著陽光,半響無語。


    貝莉雅取出自己藏在衣領內的紅寶石十字架,閉上眼睛深深地親吻了一下。這個驕傲得似乎目空一切的女孩,這時卻虔誠地雙膝跪倒在地,緊握著十字架,一滴晶瑩的眼淚從眼角滑落。


    “感謝賽妮婭,賜予我等光明。”


    如不是經曆過黑暗的地獄,又怎能體會光明的珍貴。


    孩子們一個接著一個的跪了下去,他們第一次全心全意地,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讚美之辭,低聲向偉大的女神賽妮婭祈禱。


    感謝賽妮婭,賜予我等光明。


    這是每一個從聖堂中學出身的聖騎士,都刻骨銘心,終身難忘的一刻。


    為了守護這第一縷陽光,無數的聖騎士為此而瘋狂。他們可以在這一縷陽光的指引下,燃燒盡自己的生命和靈魂,哪怕殺向世界盡頭也在所不惜。


    匆匆和朋友們互相道別之後,歸心似箭的黛安娜拔腿向家跑去。


    小時候,在黛安娜的印象裏,家,就是一個可以提供食物和睡覺的地方。對於那幢平民區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屋,根本沒有太多的記憶,太深的感情。


    黛安娜一直很羨慕伊絲妮家的豪華大莊園,羨慕她們家花園裏高聳的雪鬆樹。就像是每一個平民小孩所幻想的一樣。


    可是現在,她才知道,有些東西不失去過,就永遠都無法意識到它的珍貴。


    飛快地穿過一條條小巷,腦海中很多早已遺忘的記憶浮現出來。那張陪伴自己長大的小木床,被自己胡亂塗鴉的牆角,甚至是自己曾經無數次詛咒過的黑麵包夾土豆泥三明治……


    還有,那個永遠都是很笨拙地為自己做飯,哄自己睡覺的人。


    門沒有鎖。黛安娜忍住心中的激動,輕輕的推開,探頭。


    如同往常一樣,瑪佩爾神官站在床邊,在陽光的洗禮中閉著眼睛默默地祈禱。壁爐中的鐵鍋裏燉著鹽水土豆,這可能也是唯一一種可以在祈禱的同時做好的食物。


    “我迴來了!”黛安娜輕輕地說,她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臉上露出怯怯的表情。


    “黛安娜……你瘦了許多。”


    瑪佩爾睜開眼睛,微笑。


    “他們都說,在聖堂中學的第一年,能直接通過六月初第一次考試的孩子很少很少。但是我對他們說,我的女兒必定是其中一個。”


    這是屬於一個母親的自信和驕傲。


    黛安娜想笑,可是鼻子卻開始發酸,有一種溫暖而又甜蜜的東西在心頭流過。她關上門,一頭撲進瑪佩爾的懷裏。


    盡管瑪佩爾的手藝依舊不見長進,鹽水土豆甚至也比不上地牢裏的夥食。可這一天的午餐,黛安娜卻感覺異常的美味,她從沒吃的這麽開心。


    天氣已經開始轉熱了,粗厚的外套顯得有些透不過氣來。把穿了一年的軍裝校服拋到床底下,換上自己短袖的連衣裙,黛安娜像一隻小狗似的在床上滾來滾去。


    雖然地牢寢室裏的那張床也比較舒適,可黛安娜已經不記得多久沒住過了。隻有屬於自己的小木床的味道,還是那麽熟悉,那麽親切。


    米黃色的格子床單上,還隱約能看見自己小時候尿床畫地圖的輪廓。在自己能動手洗衣服的時候,已經是洗不出來了,可是又舍不得扔。這也是黛安娜從來不邀請別的小朋友來自己家玩的原因之一。


    在地牢裏沒有理發師,她的頭發曾經留到過半米長,直到腰間。不過在一次混戰中,險些被貝莉雅抓住,幾乎和死神擦肩而過。在那之後黛安娜就再也沒留過長發,因為一直是用劍刃,她現在的短發參差不齊,就像是被啃過一樣難看。


    這種發型就連瑪佩爾神官也看不下去,畢竟苦修士也是有基本的儀表要求。她在衣櫃裏翻了許久,找出一把已經上鏽的剪刀,要給黛安娜剪頭。


    可是,對於連飯也不會做的神官養母,黛安娜也從沒指望過她能學會這種高超技巧。剪頭?剃頭還差不多吧。這種母愛再怎麽溫暖也無福消受啊!


    “啊呀!那個……我突然想起約了伊絲妮下午出去玩的!”


    看著隨便找借口抱頭鼠竄出門的小女孩,瑪佩爾無奈地笑了笑,放下剪刀。她的笑容漸漸的淡了下來。在剛才換衣服的時候,她已經看到了黛安娜右臂上的金色紋身。


    希望那個東西不會給她帶去什麽厄運吧,瑪佩爾自我安慰式的想道。


    慌忙逃出剛剛還充滿幸福的家中,頂著夏日午後的陽光,黛安娜像一隻小蜻蜓一樣掠過熟悉的街道。衝向自己的另一個“家”。


    很奇怪的,如果不從房頂上找路的話,無論怎樣也找不到麥克沙恩先生的小別墅。似乎他的別墅就壓根沒有對外的門廳,莫非麥克沙恩先生自己也很喜歡翻牆的麽?


    關於麥克沙恩先生的記憶,永遠都停留在他的後院裏。無論春夏秋冬都是五顏六色的小花園,悠悠的咖啡香氣和神秘的魔法理論……像是夢中的童話世界。


    黛安娜在心底裏把麥克沙恩先生當做自己的父親,可是她不敢開口。小女孩的心思總是難以猜測,她自己也搞不懂,自己這種崇拜算不算是戀父情結。


    剛剛翻過自己最熟悉的拿到矮牆,黛安娜就驚奇地發現,麥克沙恩先生竟然沒有在喝咖啡(印象中他是那種咖啡不能離開手邊超過半米距離的人啊……)


    他身上係著一條很可愛的粉色圍裙(哪個女人送的?直覺啊……),正在全神貫注地對付自己麵前懸浮著的大蛋糕。


    他拿著一塊黑巧克力,另一隻手上一隻精致的小刀飛快地旋轉著。薄薄的巧克力屑像是下雪一樣均勻地灑在蛋糕上,不一會兒就覆上了厚厚的一層。


    “你來了啊,時間正好呢。”麥克沙恩手中的小刀猛地加快了幾倍的速度,將手上剩餘的黑巧克力削得漫天飛舞,卻又最終準確的落到蛋糕上。


    “隻有最純正的黑巧克力和櫻桃醬,才能做出最正宗的黑森林蛋糕。當然了,還要有精益求精的廚藝,這和做學問的道理是一樣的。”麥克沙恩先生打了一個響指,小刀,圍裙都不見了,色香味俱全的蛋糕自動飛到黛安娜的麵前。


    “這是作為對你的優秀表現的獎勵,黛安娜,恭喜你。”


    對於這種將如此高超的手速和魔法工藝用於鑽研廚藝的行為,黛安娜相當無語。不過,既然是自稱混吃等死的高人,無論做什麽都不足為怪了。


    “謝謝您的教導和筆記……還有蛋糕。”黛安娜認真的說。她筆直的站好,對著麥克沙恩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看到你這麽乖的樣子,某些神是不是會驚恐的直接從上麵掉下來……”麥克沙恩笑著,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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