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灼華嗤笑道:“找個好男人,可比考狀元難多了。”


    郭巨力深以為然,又覺得不太對勁,扭頭道:“小姐,對你來說,考狀元也不見得多難啊,隻差一點點……”


    “去去去,睡覺去,別打擾我升官發財!”


    第二天一早,劉衍果然在自己桌上看到了慕灼華提交的報告,他拿起來五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看了看,又向外麵看了一眼。


    慕灼華今日在刑部觀政,要把這些年對的番邦管理律例都看完,也是不得空閑的一天。


    理蕃寺的人很快就發現了,慕灼華這個小姑娘做起事來十分拚命,為人也和氣好說話,漸漸地也就接納了她,耐心地給她答疑解惑。劉衍交給慕灼華任務卻沒有減輕,既然知道了她能耐大,便加倍地壓榨她了,換了旁人恐怕要叫苦不迭暗自腹誹,慕灼華卻還是每天笑嘻嘻的,準時高效地完成劉衍交代的任務。


    除了理蕃寺的工作,她依舊要每三日去給皇子講學一次,有了在理蕃寺觀政的經驗,她講起北涼諸國的事務來就更加信手拈來了。劉瑾對她顯得越加佩服,劉琛卻看她更不順眼,原因便是她與沈驚鴻的流言汙了他的視聽,對慕灼華的挑釁也更加過火,導致了課堂上經常出現劉瑾與劉琛爭執。劉瑜脾氣好,夾在中間卻是左右為難,拉不住兩個暴脾氣的。


    這日慕灼華講到了北涼的兵事,說起北涼豐產鐵礦,有鋼刀之利,悍馬之勇,又惹了劉琛不快,冷笑道:“北涼不過陳國的手下敗將,談何利勇?”


    慕灼華道:“曆史上,陳國對北涼用兵不下千次,卻從未真正打服北涼,北涼人看似粗莽,卻十分狡詐,他們拚死也要打一場勝仗,來換得議和的條件。”


    劉瑾插嘴道:“慕先生所言極是,大哥,當年你們便是打了一場敗仗,北涼才以此為借口,在和談條件上討價還價。”


    這事正中劉琛的痛點,劉琛當即大怒:“你說什麽!你在宮中養尊處優,又懂什麽行軍打仗之事?當年若不是軍中出了賣國賊,我與皇叔早就蕩平北涼了。”


    劉瑾道:“這倒是和慕先生說的一致,北涼人狡詐,竟在大哥你眼皮底下塞奸細,蒙蔽了你和皇叔。”


    劉瑾表麵上說北涼狡詐,言外之意卻是說劉琛與劉衍無能,遭人蒙蔽,劉琛怒不可遏,衝到劉瑾跟前攥住了他的衣領。“你有什麽資格說我和皇叔,你們不過是躲在皇城裏,我們卻是在前線浴血奮戰!”


    劉瑾絲毫不懼:“我也可以上前線,隻不過沒有機會罷了,大哥,論武功我可未必比不過你!”


    劉琛被劉瑾一激,冷笑道:“好啊,那咱們就較量較量,誰認輸就是懦夫!”


    說罷用力推開劉瑾,自己轉身大步朝外走去。劉瑾不屑一笑,立刻跟了上去。


    慕灼華瞠目結舌,沒想到事態會發展成這樣,急忙對劉瑜說道:“二殿下,您趕緊勸勸他們啊!”


    劉瑜苦笑道:“我不懂武功,如何勸得住他們?”


    “陛下呢?”慕灼華邊往外追邊問道。


    “此事不能讓父皇知道,否則父皇動怒,會傷了身子。”


    慕灼華咬牙道:“那隻能把定王殿下叫來了,他的話,大殿下該是會聽的。”


    劉瑜點點頭,立刻叫自己的侍讀去理蕃寺找定王求救。


    而這邊的劉琛劉瑾二人,已經各自挑好了武器,一觸即發了。


    禦書房前的空地極大,兩人各據一方,各執一劍。


    劉瑜喊道:“大家都是兄弟,點到為止,千萬不要傷了對方!”


    劉瑾道:“二哥放心,我不會傷了大哥的。”


    劉琛冷笑:“你還是小心自己吧!”


    說罷提劍而上,殺氣騰騰,竟絲毫沒有迴撤之力。


    慕灼華不懂武功,但也看得懂情形,如今雙方都在氣頭上,根本是不死不休的打法,在場之人都不懂武功,隻能幹瞪眼看著,而侍衛更是不敢插手皇子之間的決鬥,以劉琛的脾氣,誰敢插手,必然會被杖責一百。


    慕灼華焦急地看著,大喊道:“兩位殿下快住手,今日上的是文課,不是武課!一會兒陛下過來看到了會大發雷霆的!”


    庭中劍影如織,兩個人都是充耳不聞,慕灼華無可奈何,隻能盼著劉衍來得快一點。


    劉瑜的侍讀很快就跑了迴來,氣喘籲籲道:“定王殿下不在理蕃寺!我給他們留了信,若定王殿下迴來了他們會轉達。”


    慕灼華心想,那時就來不及了!


    果然,庭中場麵更加難看,劉瑾一劍刺向劉琛右肩,劉琛雖然避過,卻被破了衣服,劉琛大怒,出招更加淩厲,劉瑾也被逼得步步後退。


    劉瑜急道:“夠了!三弟,你快停手認輸!”


    劉瑾咬著牙不肯認輸,劉琛冷笑道:“不要認輸,我要打得你心服口服!”


    這時劉瑾眼睛一亮,在劉琛說話之時發現了一個破綻,一個閃身避過來劍,便刺向劉琛的破綻之處。劉琛倉皇迴劍,劍身擋住了劉瑾的來劍,被逼得後退了幾步,劉瑾趁機欺身上前,打得劉琛措手不及,眼看就要落敗,


    劉琛豈能接受這樣的失敗,忽地眼中閃過一抹厲色,竟是舍棄了防禦,使出了兩敗俱傷,一劍刺向劉瑾腹部。劉瑾也被劉琛玩命的打法嚇了一跳,躲閃不及,劍身在腰側擦過,頓時鮮血湧了出來,而劉瑾的劍也迴收不及,刺穿了劉琛的右腿。


    慕灼華腦中嗡的一聲,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喪鍾……


    兩個皇子在她的課上大打出手,兩敗俱傷……


    眾人尖叫著圍了上去,劉瑜扶起倒在地上的劉瑾,急切查看他的傷勢。


    “我沒事。”劉瑾臉色微白,搖了搖頭,“皮外傷。”


    劉瑜又趕緊跑過去看劉琛,劉琛的傷勢比劉瑾嚴重許多,鮮血如泉水一樣湧出,顯然是傷到了要害。


    “快傳太醫啊!”劉瑜大吼一聲,驚呆的眾人這才迴過神來。


    “來不及了!”慕灼華蹲在劉琛身前,伸手查探大腿上的傷勢,“刺破了血管,必須立刻止血!”


    劉瑜怔怔看著慕灼華,慕灼華方才還慌亂著,此時卻十分鎮定,她拿起地上的劍,抬手揮下,割下外衫,在劉琛的傷口部位之上纏了一圈,用力地勒緊了。“二殿下,你把這邊勒緊了。”


    劉瑜聞言,按照慕灼華的吩咐勒緊了傷口,果然出血小了許多。慕灼華又從腰間取出一個羊皮卷軸,打開放在了地上,裏麵擺放的是一根根銀針。


    “我給殿下施針止血,殿下不要動。”慕灼華說著拈起一根長針。


    劉琛渾身無力地瞪著慕灼華,慕灼華出手迅疾,很快便落下幾針,果然片刻後血便止住了。


    “你們把殿下抬迴房間,放在榻上,取熱水來。”慕灼華說著,補充道,“小心別碰到銀針。”


    眾人見慕灼華果真止住了血,都聽她的命令行事。


    慕灼華又對劉瑾道:“三殿下,讓我看看您的傷勢。”


    劉瑾迴過神來,擺手道:“不用,我隻是皮外傷,血已經止住了。”


    慕灼華看了劉瑾一眼,也不再堅持,轉身跑進了劉琛所在的房間。


    禦書房裏就有熱水,太監們很快送了過來,劉瑜用剪子剪開了傷口處的布料,小心擦拭血汙。這時外間傳來倉皇的腳步聲,有人喊著:“太醫來了!”


    慕灼華迴頭,便看到三個太醫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她便站起身來,讓開了位置。


    “老臣來遲……”


    太醫還要請罪,就聽到劉琛不耐煩地說:“少說廢話,過來!”


    太醫急忙爬到床前,細細查看劉琛的傷勢之後,鬆了口氣道:“殿下傷到此處,出血如泉,若不是及時止血,隻怕危險了,不知道是哪個太醫出的手?”


    眾人齊齊看向了慕灼華。


    此時慕灼華袖子上,衣服上一大片鮮紅,她衝太醫笑了笑道:“事急從權,本官略懂醫術,便鬥膽給殿下止血了,餘下之事,就交給諸位了。”


    太醫和善地笑了笑,轉過身去為劉琛處理傷口。


    慕灼華見劉琛有了太醫照料,而自己滿身血汙,便想著迴理蕃寺換身衣服,不想剛走出門,就與一人迎麵撞上,慕灼華倒退了兩步,抬頭一看,驚喜道:“王爺。”


    劉衍看到慕灼華身上的血汙,也是一驚,下意識地上前抓住她的手:“你哪裏受傷了,怎麽這麽多血?”


    慕灼華看到劉衍眼底的急切,不禁有些恍惚,笑道:“不是下官,是大皇子,這是為殿下醫治時不慎被染上的。”


    劉衍不自覺地鬆了口氣,便放下慕灼華,往裏麵走去。


    慕灼華迴理蕃寺換了身幹淨衣服,她一身的血汙把眾人都嚇壞了,打聽之下才知道兩位皇子比劍之事,都是心驚膽戰。


    慕灼華換了衣服迴到禦書房,劉琛和劉瑾的傷口都已經處理好了,太醫正往外走。


    慕灼華走到門口就聽到劉衍在教訓劉琛,下意識地收迴了腳,停在門外。


    “你今日行事太過魯莽了!”劉衍坐在床邊,沉著臉訓斥劉琛,“你是兄長,今日之事責任便在於你。”


    劉琛嘴硬道:“是他出言不遜,說皇叔用人不明,遭人蒙蔽,我氣不過才……”


    劉衍按了按額角,按捺著怒氣道:“別人就是知道你的脾氣,才故意激怒你,今日陛下不在宮中,我也不在理蕃寺,難道你以為是巧合嗎?”


    劉琛一驚,隨即怒道:“他們故意的。”


    劉衍道:“你與劉瑾兩敗俱傷,必然要遭到陛下訓斥。”


    劉琛冷笑道:“我懂了,劉瑜故意讓劉瑾拉我下水,我倆鷸蚌相爭,他倒舍得讓親弟弟涉險。”


    “琛兒,你們三人都叫我一聲皇叔,我原不該有偏頗。”劉衍輕歎一聲,“你們如此相爭,傷的是陛下的心。”


    劉琛道:“那他們便不要想著與我爭!”


    劉衍知道劉琛脾氣如此,聽不進自己的勸,隻能道:“你乃嫡長子,不必爭,這一切都會是你的,你越是爭,就離你越遠。你隻要控製住自己的脾氣,便不會輕易被人利用了。”


    劉琛還要反駁,卻聽到外麵傳來了敲門聲。


    “殿下,慕灼華求見。”


    劉琛收迴了滿肚子的話,冷冷道:“進來。”


    慕灼華推開了門,走到床前關切問道:“殿下的傷勢如何了?”


    劉琛道:“無礙。”


    劉衍看了慕灼華一眼:“聽說是你及時為大皇子止血。”


    慕灼華微笑道:“這是臣子的本分。”


    劉琛冷眼看著慕灼華:“你應該知道,我很不喜歡你。”


    慕灼華訕笑:“下官但行己事,管不住他人的喜惡。”


    劉琛又道:“沒有人知道你會醫術,你不救我,沒人會怪你。”


    慕灼華輕歎了口氣:“殿下若要這麽問,那就容下官說句實話了。下官自然知道殿下不喜歡,但兩位殿下在我的課上出事,我難辭其咎,所以必須竭盡全力去救。這是其一。其二,醫者仁心,見死不救,下官問心有愧。”


    劉琛冷冷說道:“其三,你想著救了我,我便欠了你人情,不再為難你。”


    慕灼華苦笑:“這其三,不敢奢求。”


    劉琛道:“我從不欠人,你救我一命,我現在便還你,說出你的條件。”


    慕灼華小心翼翼地看了劉琛一眼,又用餘光偷瞄劉衍,這才低下頭說道:“那殿下給些診金就好了。”


    “什麽?”劉琛狐疑道,“診金?你要什麽診金。”


    慕灼華道:“下官給人看病,收多少診金就看對方什麽身份,若是普通百姓,便隻收一點銅錢,若是達官貴人,便要多收一些。殿下尊貴,下官鬥膽,要五百兩診金。”


    劉衍聞言,揚眉看向慕灼華。


    劉琛嗤笑一聲,大喊了一聲:“來人,拿一千兩來!”


    劉琛話落,外麵就有個小太監拿了一千兩的銀票進來。


    “給她。”劉琛不屑地說道,“我的命,還是要更貴一些的。”


    慕灼華畢恭畢敬地收下了一千兩,拱手道:“多謝殿下。”


    劉琛嫌惡地揮揮手,道:“你走吧。”


    慕灼華弓著身子退下了。


    待慕灼華走遠,劉琛才對劉衍說道:“這個女人,貪生怕死,貪財怕事,她救了我的命,功名利祿唾手可得,卻隻要了五百兩,你說她是不是又貪又傻?”


    劉衍微笑不語,他知道的慕灼華,可不是這樣的人。


    “就這樣的人,也配和沈驚鴻齊名?”


    劉衍無奈道:“你這幾日就好好休息,不要再大動肝火了,稍晚陛下來看你,記得認錯,不要找借口。”


    “知道了,皇叔越來越囉嗦了,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劉琛不滿地咕噥了一句。


    劉衍瞬間有些恍惚,他以前是怎麽樣的……


    他忽然想起自己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樣子……曾經的他,又比劉琛好多少呢……


    可有些教訓,著實太沉重了……


    太監端著藥碗進來,劉衍扶著劉琛坐起喝藥,這時又跑進來一個太監,跪下說道:“殿下,奴才方才跟蹤慕灼華,她確實說了一些關於殿下的話。”


    劉琛臉色一冷:“她在背後說我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有個問題明確一下,慕灼華的醫術隻能說不錯,不是神醫,最開始她也隻是想治治婦科病,賣賣香囊賺點小錢。後來遇到劉衍中毒,她幫他緩解了毒性相衝的痛苦,但沒有治療徹底,所以後來劉衍重新找了萬神醫治療過,才有了藥池相遇。萬神醫也說了,慕灼華經驗不足,她在閨中看書多,接觸的疑難雜症少,治療小病還是可以的,重疾就不好說了。


    救劉琛,隻是止血,不涉及疑難重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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