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灼華道:“恕小人直言,下毒之人,還是非常了解王爺身體病情的人。”


    劉衍沉默不語,緩緩轉過身,朝門外走去。


    慕灼華靜靜跟在身後,偷偷打量劉衍的側麵。


    越有錢的家庭越複雜,這一點,身為江南首富的庶女,她可是深有體會的。


    那天晚上,劉衍什麽話也沒有再多說,就放慕灼華離開了。


    帶慕灼華去的人,又將慕灼華護送迴了家。


    慕灼華看著年輕沉默的劍客,問道:“你就是執墨吧。”


    執墨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


    慕灼華又道:“定王既然見我,想必你們已經把我的底細查清楚了。”


    “你是江南首富慕榮的庶女,排行第七,生母早逝,平平無奇,十八年來從未出過淮州,今年初五第一次入京。”執墨不帶感情地複述自己查到的信息。


    慕灼華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所以你們就覺得我不可能和幕後主使有什麽聯係,隻是倒黴又意外地卷進了這次的事件中。”


    執墨仿佛一個沒有感情的點頭工具。


    “那你還會殺我嗎?”


    執墨不答。


    慕灼華自言自語道:“應該是不會吧,我隻是幫定王找到了下藥的方法,在沒有印證和找到真兇前,應該還會留著我的命吧。”


    慕灼華說的,正是執墨心中所想。


    慕灼華又道:“我這人膽小怕事,是絕對不會泄露今日之事的。如此說來,我也算是定王麾下的編外人士了,執墨兄弟,咱們可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吧,我有個事想拜托你。”


    執墨繃著臉沒有迴答。


    慕灼華說:“能留個聯係方式嗎?”


    終於走到了家門口,執墨停駐了腳步,轉身麵對慕灼華,認真說道:“姑娘臉皮著實厚。”


    說罷身影拔地而起,消失在夜幕之中。


    慕灼華與劉衍的會麵並沒有讓郭巨力知道,她迴到家時郭巨力仍在唿唿大睡,嘴裏念叨著不知道是雞爪還是雞胗,想來夢得很甜美。


    慕灼華躡手躡腳地換上了寢衣,躺在床上閉目複盤,迴想自己在劉衍麵前的表現可有疏漏之處。在識破劉衍身份的那一刻,她腦海中就極快地轉過了無數種應對方式,最終選擇了裝傻。沒辦法,那種時候她隻能賭了,賭定王劉衍還有點人性,她竭力表現自己的善良與老實,怎麽說也救了劉衍一命,他不至於卸磨殺驢吧。迴家之後她裝作疲倦睡著,其實一直清醒著,就怕被人暗殺在睡夢之中,好在是平安過了一夜。沒想到第二天便遇上了雲想月被殺之事,她不能暴露劉衍的存在,迫不得已就隻能暴露了自己。為了不被滅口,她從裝傻轉向了賣弄。一個人總得有點價值,才不會被像蟲子那樣隨意捏死。她想盡方法,轉危為機,然而這中間的每一步都是在拿命去賭。


    唿——


    慕灼華舒了口氣,眼下總算是沒有了生命危險,而且還抱上了定王的大腿,從此平步青雲,不料定王這人也是摳,用完就丟,怎麽說她不但救了他一命,還幫了他一個大忙呢,好歹算他麾下的編外人士吧,竟然也不給點好處。


    慕灼華支著下巴歎氣。


    劉衍看著桌上的一紙資料——江南慕家,庶女灼華。


    劉衍想起慕灼華那雙烏黑濕潤的杏眼,平日裏看人時是十二分的天真老實,純良無害,讓人對她毫不設防,心存憐惜,直到今夜,她才展露出自己真實的一麵。


    不,這也未必就是她的真麵目。


    江南慕家,劉衍自然是知道的。劉衍被封為定王,封地乃是陳國最富庶的所在——江南府。而淮州,便是江南府的首城,也是江南定王府的所在。


    慕榮子女無數,妻妾成群,家庭關係錯綜複雜,庶子女明爭暗鬥,不難想象年幼喪母的慕灼華生存之艱辛,而在這般環境下,仍叫她考上了舉人,而慕家竟無一人知曉。


    資料上寫,慕灼華鄉試考中二十幾名。這個名次,不顯山不露水,以那小姑娘的本事,未必不能更優,恐怕是為了不張揚吧。


    慕灼華此番進京,還帶了一個侍女,名為郭巨力。這個名字,劉衍乍看之下有些熟悉,叫巨力的姑娘實在不多見,他稍稍一想,便想到了那日文錚樓上看到的一紙對話。當時他並不知道主仆二人的全名,卻看到紙上寫其中一人稱唿對方為“巨力”。


    想來那巨力口中的小姐,便是這慕七小姐,慕灼華了。


    劉衍摩挲著紙上的灼華二字,不期然地想起那夜犯病,慕灼華為他醫治的情形。小姑娘費了不少勁才把他扶上床,他半個身子壓在她肩上,聞到了淡淡的桃花香。他知道這是一種酒的氣味,叫桃花醉,是定京女子喜愛的甜酒,定王府裏的丫鬟們年節時也會偷偷喝上一壺,他卻不知道,這廉價的甜酒混合了少女的馨香,竟成了如此清甜的味道。


    劉衍笑著鬆開了手——不過是個有趣的小姑娘罷了。


    書房外響起了執墨的聲音。


    “王爺,執墨求見。”


    劉衍收起了紙道:“進來。”


    執墨進了書房,關上房門,半跪下來:“王爺,屬下追查了還陽散的來源,問遍了所有民間神醫和宮廷禦醫,沒有一人聽過此藥來曆。”


    劉衍眉頭一皺:“有沒有查過太醫院曆年來的藥方?”


    執墨道:“查過了,確實沒有。”


    執墨見劉衍沉默不語,忍不住開口道:“王爺,會不會是慕灼華胡謅的。”


    “藥方之事,難以胡謅。”劉衍搖搖頭。


    “難不成這藥方世上隻有她一人知道?”執墨不解道。


    劉衍一笑:“想不到,最大的線索,竟然是自己找上門來的。”


    春色悄悄染上了枝頭,推開窗不經意便看到幾絲新鮮的青蔥嫩綠,讓人心情大好。


    郭巨力深唿吸一口清新的空氣,展露笑容,這才迴過身去拉扯賴床的慕灼華。


    “小姐,你昨晚做賊了嗎,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不起床,再遲就趕不上浮雲詩會了。”


    慕灼華懶懶地站起身來,仿若無骨地趴在郭巨力肩上,愁眉苦臉地說:“我又不擅長寫詩,浮雲詩會定然少不了詩魔沈驚鴻的身影,其他人去了都是自取其辱,還不如讓我在家裏多睡一會兒。”


    浮雲詩會據說是城外浮雲山每年佛誕日都會舉行的詩會,趕考的學子們風度翩翩,流觴曲水,寄情山水與詩詞,盡顯文人雅興,但今年有了沈驚鴻這個異類,隻怕會有不一樣的風景。就為了一睹沈驚鴻的風采,今年出門踏青的人比往年又多了不少。連郭巨力這個不信鬼神,不懂詩詞的小丫頭都興致盎然地要去湊熱鬧。


    近來沈驚鴻的名聲越發響亮了,他的詩詞文章傳遍定京,一時之間定京紙貴,人人追捧。文人圈裏大罵沈驚鴻有才無德,恃才放曠,毫無文人的風度,與他辯論的人無一不是受盡奚落,他的詩詞又有蠱惑人心的魔力,一時悲痛欲絕,一時又狂放不羈,一時纏綿悱惻,一時又豁達灑脫,讓人又愛又恨,傳唱不止,因此便有了詩魔這個稱號。


    會試尚未開始,這狀元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到時候誰若奪了他狀元的位子,隻怕定京一半人都要鬧起來了。


    郭巨力雖是小丫鬟,卻叫慕灼華寵得性子不小,才不理會慕灼華的撒嬌,打定了主意是要去浮雲詩會。


    “小姐就是詩文不好,所以才要去學學嘛!再說了,今日可是佛誕日,據說浮雲寺很靈的,所有學子這日都會去上香祈求會試高中。”


    慕灼華哈哈一笑:“人人都去求,可榜上的人數卻是有限的,叫菩薩保佑哪個,這是為難菩薩啊。”


    郭巨力煞有介事地說:“自然是保佑最誠心的那個,小姐,我下半輩子可就靠你了,你精神點,別叫菩薩看了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一個馬屁精兼戲精從此開始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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