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迴到家裏, 倆人先匆匆洗了澡,接著倒頭就睡。


    半夜時,舒穎川突然被一聲急促的叫聲驚醒, 他下意識打開了床頭的夜燈, 然後趕緊將渾身發抖的圖樂緊緊抱在懷裏,一邊用手搓他的背, 一邊柔聲道:“沒事了,沒事了,是夢, 隻是做夢,我在呢圖樂,我在你身邊呢。”


    圖樂喘著粗氣一言不發地任他抱著,後背幾乎全被汗浸濕了,脖子和臉上也都是濕的, 前額的頭發淩亂地貼在皮膚上, 他緊緊抓著舒穎川的衣服, 生怕自己一鬆手眼前的人就不見了。


    聽到懷裏的人唿吸逐漸平穩下來, 舒穎川很輕地在他頭頂吻了一下,然後輕聲道:“夢裏麵的都是假的,我不會死, 也沒有人會死,別怕, 我一直在。”


    圖樂依然沒有說話, 卻也不敢再閉上眼睛。


    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那種夢了,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麽, 他不僅又夢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舒穎川和自己在研究所的那些經曆, 他還夢見舒穎川的奶奶和爸爸也跟舒穎川一樣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而造成這一切的人,竟然是他。


    他看見夢裏的自己雙手長出了尖利的指甲,也看見自己的手上全都是他們的血……


    夢裏不停有個聲音在喊他“怪物”,一遍又一遍,這兩個字就像是魔咒一樣,即使現在清醒了,還是不停迴蕩在腦海裏。


    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麽,舒穎川忽然動作很輕地將他的手握住,然後放到自己唇邊親了一下,“小時候我媽媽告訴我,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所以安心睡吧,我保證你不會再夢見那些不好的事情了。”


    “舒穎川,”圖樂閉上眼睛,緊緊抱著他的腰,耳邊能清楚地聽到他心髒跳動的聲音,“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別不要我。”


    “永遠不會,”舒穎川說,“睡吧。”


    “嗯。”


    這一睡再次醒來,時間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圖樂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伸手摸了摸旁邊的位置才發現是空的。


    他睜開眼,坐到床邊正要穿拖鞋呢,忽然聽到臥室外麵傳來說話的聲音。


    家裏除了舒穎川還有別人。


    圖樂從房間裏出去時,已然變迴了貓的模樣,他悄無聲息地走到廚房門口,看見舒穎川站在水池邊洗水果,一旁的孫阿姨正在切菜,嘴裏還不停念叨著:“做飯你是沒天賦了,就看以後結了婚,媳婦兒會做飯那更好,如果她也不會啊,那到時候你們要是不嫌棄,我還來給你們做飯,但是你自己可千萬別瞎搗鼓,就說說剛才吧,多危險呐……”


    記憶中舒穎川好像隻做了一次飯,是空氣炸鍋那次,嗯,他還真是差點把鍋炸了。


    孫阿姨轉身端著兩盤做好的熱菜往出走,腳都抬起來了忽然看到了地上蹲著的貓,嚇得差點把手裏的東西扔出去,“哎呦!我的老天,你怎麽蹲在這裏沒個聲兒啊,差點兒就踩到了,真是嚇死我了。”


    在她說話時,舒穎川已經衝過來一把將地上的貓抱在了懷裏,見他四隻白色的爪子都沒有什麽髒的印子,這才鬆了口氣,跟著用額頭在貓頭上蹭了蹭:“什麽時候醒來的?幹嘛站在門口不出聲?餓了?”


    圖樂伸出一截兒粉色的舌頭,在他唇角舔了舔。


    這一幕剛好被將菜放在餐桌後轉身返迴的孫阿姨看見,於是不等舒穎川反應,懷裏的貓已經被抱走放在了地上,並且從圖樂的眼神來看,他也沒反應過來。


    孫阿姨又端著菜和湯從廚房門口走出來,見舒穎川還站在原地和貓幹瞪眼,這才忍不住道:“小舒啊,先吃飯吧,貓一會兒再逗也不遲啊,而且你難道不知道貓嘴很不幹淨的,剛剛那樣不衛生,阿姨也是為你好,快坐下吃飯吧。”


    聽她說完,圖樂抬頭看了眼舒穎川,然後徑直走迴客廳,跳上沙發躺了下來。


    舒穎川雖然看不出圖樂有什麽表情,但直覺告訴他,圖樂貌似有點不太高興了。


    孫阿姨將桌上的飯菜都擺放好了,凳子都拉出來了,迴過頭卻看到舒穎川坐在沙發上,腦袋湊在貓麵前,一下又一下地親貓的嘴,她看見貓的腦袋一直往後躲,而且爪子也不停地推拒著舒穎川的臉……


    沒想到現在的年輕人對貓的喜愛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該被擔心的更應該是那隻貓才對。


    舒穎川聽到關門的聲音,知道孫阿姨已經走了,於是起身改為蹲在地上,然後湊近圖樂柔聲哄道:“她以為你是隻普通的貓才那樣說的,我又不可能那樣想,再說了,我親你親的還少嗎,變迴來吃飯好不好?”


    圖樂沒應聲,直接從沙發上跳了下去,然後進臥室穿了衣服又出來。


    舒穎川給他盛好飯放在麵前,然後加了幾塊他喜歡吃的肉放進碗裏,跟著又把凳子給他拉開讓他坐,“快吃吧,吃完我帶你出去逛超市,我們買點迴家過年的東西。”


    “迴家過年?”圖樂抬起頭看著他。


    “對啊,”舒穎川笑著說,“以後每年我們都一起迴家過年。”


    “那你跟奶奶說一下,別讓我去捉老鼠了。”


    舒穎川一愣,夾菜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什麽?奶奶還讓你幹過這種事情?那你怎麽從來沒跟我說過。”


    “因為我以為以後不用變成貓迴去了,”圖樂說,“而且那其實對我來說也不算難事,隻不過我並不喜歡吃老鼠,也很討厭老鼠的味道。”


    舒穎川將手裏的筷子放下,轉而握住圖樂的一隻手,鄭重地說:“我是要帶你迴去告訴他們,我們在一起了,所以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讓你變迴貓,這次帶你迴家過年,是讓你以男朋友的身份去見我的家人,和以前不一樣的那種,明白了嗎?”


    圖樂沒有立刻迴答,而是盯著他看了十多秒後才問:“舒穎川,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以前他不太懂,因此對倆人的關係和未來都沒有想過太多,貓的世界比較簡單,沒有人類那麽多複雜的東西,所以他隻希望能長久地陪伴在彼此身邊就很好,也以為這件事情很簡單,但他並不知道真正和自己在一起後,將來萬一被別人知道了,舒穎川將會麵對些什麽。


    圖樂一無所有,自然沒什麽可顧慮可擔心的,但舒穎川不一樣,他在人類的社會裏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在乎的聲譽和形象,也有自己的親人和朋友。


    這種事情一旦被曝光,很可能到時候受影響的不止他一個,還有他身邊的人,也會遭受一些莫名的惡意和傷害。


    最主要的,是有很大可能會毀了他為之拚命努力了好幾年的事業。


    圖樂其實從來不在乎別人知不知道他們的關係,他隻在乎舒穎川這個人。


    所以他覺得即使關係一輩子不公開也沒有任何問題,隻是他不想因為自己和舒穎川在一起,就要舒穎川犧牲那麽多。


    但現在舒穎川說要帶他迴家,而且是以男朋友的身份,他竟然覺得有點緊張。


    雖然舒穎川的奶奶還有爸爸他都已經見過了,可是他們能接受自己的兒子和一個男的在一起一輩子嗎?何況現在他們還不知道他真實的樣子,如果他們知道他是貓變的,那麽到時候會不會像電影裏的那些人一樣,把他當成怪物趕走,並且這輩子再也不讓他和舒穎川見麵呢?


    圖樂忽然感覺自己很迷茫,以前他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見到自己唯一的主人,然後就徹底離開人類的社會,但後來主人沒了,舒穎川出現在了他身邊,他慢慢懂了很多東西,也有了新的目標,就舍不得離開了。


    可是現在他發現,這個目標想要實現原來很難,並不是想象中隻要你情我願就可以完成的事情。


    舒穎川沒有迴答圖樂的問題,因為他覺得圖樂沒有安全感不是因為他承諾的不夠多,而是因為他實際行動太少。


    昨晚圖樂睡著後,他其實想了很久才做出這個決定。


    之所以需要認真考慮,並不是因為他不敢讓家人知道,也不是怕他們反對,他隻是心裏隱隱對於舒鴻的事情還感到有些不安。


    這段時間他每次和奶奶視頻通話時,總聽到奶奶心疼舒鴻的腿,但是每當他和奶奶一起勸說讓他去醫院再檢查看看有沒有機會治療時,他總會找理由推脫。


    而且舒穎川也有在通話時單獨問過奶奶,有沒有覺得舒鴻什麽地方比較奇怪的,和以前明顯不一樣的,以及他有沒有跟奶奶說起過自己那些年的經曆。


    但可惜,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奶奶不知道舒穎川在擔心什麽,還以為他是在怪舒鴻這麽多年不想辦法迴家來,所以總會語重心長地跟他說半天,大概意思就是一句話:你爸爸能活著迴到我們身邊本來就不容易,所以別怪他。


    可實際上,舒穎川比誰都不願意懷疑自己等待和尋找多年的親生父親。


    經過這麽長時間都沒有查到什麽,本來他都開始心存愧疚,覺得是自己草木皆兵了,怎麽能這樣防備著自己的爸爸。


    但直到那幾天還在拍攝時,他接到過一次私家偵探的電話,那頭告訴他,舒鴻有一天私下去和那位已經過世的範先生的兒子見過麵。


    舒穎川沒有直接和這個人接觸過,但他卻忘不了圖樂以前就告訴過他,就是這個人當時為了錢將自己賣給了研究所。


    那麽問題就出現了,迴國時間這麽短的舒鴻,為什麽會認識一個剛好和圖樂的過去有關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奶奶:不想捉老鼠的貓不是好貓。


    圖樂:……


    巴布:?


    謝謝大家的支持和鼓勵,非常感謝,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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