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樹森百無聊賴地在飛機上幹坐著,看到程錦他們來了後,他站起來向他們揮手,“大家好啊。”


    步歡一眼就看到了夏樹森手腕上多了個手環,“喲,多了個貴重首飾啊。”


    夏樹森轉動著他手腕的那個銀環,這是個定位器,除非砍斷了手,要不然是拿不下來的,這就是想偷跑又被逮住了的結果,而且這算是很好的結果。


    遊鐸道:“你該選個腳環,戴手上太顯眼了。”


    步歡又幸災樂禍道:“是啊,萬一有人以為是白金的,拿把砍刀衝上來斷手……”


    夏樹森無奈地笑道:“我們局長很生氣,所以他告訴我說隻剩下手環和項圈可選了。”


    小安道:“我覺得項圈更好看啊!”


    “……如果戴的人是你的話。”


    大家都坐下後,程錦對夏樹森道:“從你的住處帶走的那些東西上麵有你的指紋,另外,部分東西上麵有水欣愛的指紋,從你的住處收集到的毛發中,也有部分是水欣愛的。”


    夏樹森攤手,“聽你說了我才知道。”


    程錦道:“那鳳鳴山你總還記得吧?”


    夏樹森視線飄遠,陷入迴憶,“當然,鳳鳴山很漂亮,樹林茂密,我小時幾乎都是在山上渡過的,除了可以捕捉野味,春天山上會有蘑菇竹筍,夏秋有很多野果,不過冬天小孩都不被允許上山……”


    小安問道:“捕捉野味?那你吃過保護動物嗎?”


    “啊?”


    小安點頭:“你肯定吃過。”


    “……”


    程錦笑道:“給我們說說鳳鳴鎮吧。”


    追憶童年的氣氛已經完全沒有了,夏樹森歎氣道:“鳳鳴鎮在鳳嶺鳳鳴山下,是個小鎮,有三百來戶人,算是個世外桃源吧。”


    “後來為什麽搬遷了?”


    “什麽?”


    程錦重複了一遍,“後來鳳鳴鎮為什麽會搬遷到離原址數十公裏遠的地方去。”


    夏樹森茫然,“你確定?”


    “很確定,據我所知你每年都會迴家至少一次,而鳳鳴鎮是六年前就搬遷了。你對你的記憶是怎麽看的,真的覺得沒問題?”


    夏樹森沉默了好一會兒,“我的記憶連貫並且有細節,雖然有些地方會比較模糊,但人的記憶不都是這樣麽?唯一有問題的是,有些記憶味道不對,就好像是你認為應該是糖水,但喝下去才發現是白開水。”


    糖水?程錦往身旁一看,楊思覓果然在往他的水杯裏加糖塊,他把楊思覓的水杯拿開,把他的手拉過來握住,“你肯定知道糖不能多吃……算了,還是先說一下夏樹森現在是什麽狀況?”


    “……”楊思覓用很有殺傷力眼神看向夏樹森,“選擇性失憶症,而且他的大腦自動用想象力把斷層補上了,自欺欺人。”


    韓彬道:“完全是心理因素?”


    楊思覓道:“不知道,他要去做個詳細檢查才知道是不是有藥物因素。”


    夏樹森苦笑道:“我沒有濫用藥品或者酒精,也沒有精神問題。”


    楊思覓道:“瘋子都不知道自己瘋了。我也認為我很正常。”


    “……”


    程錦默默地把那杯糖水還給了楊思覓,“今天隻能再喝這一杯。”


    葉萊看了看突然沉默下來的大家,清了清嗓子道:“老大,有些傳聞說鳳鳴山有妖怪……”


    步歡笑道:“這不是傳聞,這是傳說吧?”


    葉萊瞪他一眼,接著道:“總之就是說山裏有會吃人的怪獸,所以他們才把鎮子遷走的。”


    小安道:“怪獸?我隻想象得出老虎。”


    遊鐸道:“二十年前鳳嶺是有老虎的蹤跡出現過,後來就沒有了,應該是已經滅絕了。”


    “能讓軍方和安全部出現的地方,不會是因為發現了什麽珍惜動物,除非真的發現了妖怪。”程錦又問夏樹森,“你怎麽看?”


    夏樹森道:“如果你是問我有沒有印象的話,我還是沒印象。”


    到了機場,但要去鳳鳴鎮還得坐六個小時的車,有專人給他們開車,車也還錯,但山路彎彎,坐這車上的感覺沒比坐過山車差多少。到了鳳鳴鎮後,大家都滿臉菜色,送他們來的兩人卻又把車掉了個頭,仍是迴市裏去了。


    葉萊感慨道:“他們精神真好。”


    步歡道:“他們是不想呆在這裏,看來這裏可能真的有妖怪。”


    “你沒完沒了是吧?”葉萊狠狠地給了步歡一個肘擊,步歡哀叫著。


    狗叫聲響起,附近房子的燈亮了,很快將會有人出來查看。夏樹森道:“你們到任何地方都要弄出這麽大動靜嗎?”


    步歡壓低聲音道:“反正天也快亮了……”但此時還未天亮,恰巧處於黎明之前最黑暗的那個時段,步歡發覺睜眼說瞎話不管用,便把剩下的話都吞了迴去。


    夏樹森帶著程錦他們去他家,兩層的磚房,夏樹森在大門外喊:“媽!媽!我迴來了。”他記得他在來之前給他媽打過電話了,但這一瞬間他非常恐慌……


    房子裏很快就亮起了燈,並且相鄰的幾棟房子的燈也亮了起來,鄰居們從窗戶伸了頭出來,“阿森?你迴來了?”


    夏樹森笑道:“是啊,迴來了。這幾個是我朋友,跟過來玩的。”


    夏樹森家也有人開門出來了,“阿森?”這是個三四十的女人,她笑眯眯地看向夏樹森他們,“這是你的朋友們?”


    夏樹森一怔,“大嫂。”


    夏大嫂笑道:“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葉萊最先道:“大姐,你好。”


    夏大嫂忙道:“你好你好,過來了就好好玩啊!天亮了讓阿森帶你們到處走走……”


    夏樹森強笑道:“大嫂,他們都累了,這些明天再說吧。”


    “啊,對,你看我。走,床鋪都準備好了。”夏大嫂帶著大家進屋,四間空房間,兩人一間,要來家裏沒這麽多床的,雖然孩子們都住校,那也隻有兩張空床,鄰居們就說到時可以到他們家裏借住,這在他們這是很平常的事,但是夏樹森的朋友都是大城市人,她覺得這樣可能不好,最後還是借了鄰居們兩張床,收拾好空房間放了進去。


    程錦和楊思覓一間,葉萊和小安一間,遊鐸和韓彬一間,步歡被指派去和夏樹森一間。


    窗外蟲鳴聲此起彼伏,風吹過樹林,樹葉摩挲著,沙沙聲不斷,這些聲音襯得這山裏的夜更加寧靜並且悠遠,不像在城市,噪音連續並且全方位地包圍著你。


    程錦道:“現在我覺得住在安靜的大自然也不錯。”


    楊思覓道:“我更喜歡我們的房子,這房子隔音不好。”


    “……”是不好,程錦能聽到隔壁葉萊和小安說話的聲音,不知道她們隔壁的夏樹森和步歡又在聊什麽,“思覓,夏樹森的狀況是不是很嚴重?我看過他的資料,他媽在六年前就去世了。”


    “他肯定之前就有失憶的症狀,不知道他自己為什麽會不知道,現在已經惡化了,再發展下去,他的失憶周期會越來越短,或許有一天他會嚴重到忘記咀嚼和吞食這些本能。”


    真是殘酷,有幾秒程錦忘了唿吸,“能治療嗎?”


    楊思覓道:“如果能找到原因的話,有可能。”


    程錦歎氣,“睡吧。”


    “睡不著。”


    程錦歎氣,把身邊的人摟緊,“糖吃太多了。”


    楊思覓道:“我才是學醫的,糖並不含興奮劑……”他的聲音被阻斷,好一會兒後程錦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了,“我們以後再討論糖的問題。現在睡覺。”


    步歡和夏樹森什麽也沒聊,他覺得在別人心情不好時還刺激他不好,應激殺人往往就是這麽來的。


    兩人脫了衣服躺下,都習慣性的把槍壓到枕頭下,步歡猶豫道:“我們是不是該把槍放遠一點?”


    夏樹森一怔,然後同意,“有必要,萬一明早我忘了你,一槍把你打死可就慘了。”


    “……你不會有那個機會的。”


    夏樹森道:“我恐怕不是失憶症,更像妄想症。”


    步歡想了想道:“雖然我不是學醫的,但是我知道得妄想症的人都知道自己在妄想,隻是控製不住而已。”


    夏樹森道:“而我卻把我想象的事情都當真了?真是瘋了……”


    步歡不知道要說什麽,隻得無言。


    沒多久後就天亮了,鳥兒們開始清晨大合唱,鳳鳴山人也起得早,大家都開始邊忙碌邊聊天,壓水井吱吱呀呀地運作著,雞鴨被從棚裏放出來了,叫喚個不停……


    程錦都幾十個小時沒睡了,但挨到九點就再也睡不著了,醒來後發現楊思覓不在,穿上衣服出了門,從陽台上往下一看,楊思覓正和幾個小孩子在一起,那是在玩石頭?有一個孩子伸手從口袋裏抓了一把蜜餞出來,遞給楊思覓,程錦琢磨著這應該是楊思覓贏了,但那多髒啊,手沒洗,玩了石頭就直接抓蜜餞吃。


    程錦走下樓,夏大嫂看到他了,笑道:“不再多睡一會?把這當自己家啊,早飯在桌上。你要刷牙洗臉,壓水井在屋後。”


    程錦笑道:“大姐你忙你的,我自己沒問題。”


    夏大嫂笑道:“好,好,當自己家啊。”


    程錦連連點頭,和夏大嫂分開後,他去屋外找楊思覓,走近了才發現楊思覓線衫外套的口袋被蜜餞塞得鼓鼓的。楊思覓看程錦來了,從口袋裏抓出一把蜜餞給程錦——用他仍舊沒去洗的手,程錦麵不改色地接過來,吃了幾顆,“很不錯。”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咬到沙子了。


    “我先去洗漱。”程錦笑道,這時楊思覓又贏了把蜜餞,他口袋已經裝不下了,便清空了一個口袋的庫存給程錦。程錦雙手捧著一堆蜜餞迴了屋,看到步歡,“起來了?”步歡點頭,他根本就沒睡,因為身旁躺著個定時炸彈呢。“給你,這裏的特產。”程錦把手上的蜜餞轉交給步歡,“思覓贏來戰利品,全部吃掉吧,別浪費。”


    稍後步歡出了屋,看到那群小孩,明白了手上這堆戰利品的來源了,他麵不改色地轉身迴了屋。


    等程錦洗漱完迴來,發現大家都在,坐在長凳上,圍著掉漆的木質圓桌,邊喝粥邊吃蜜餞,而且楊思覓特地給程錦單獨留了一碟蜜餞,堆成了完美的圓錐形,再多加一顆就會倒塌……


    小安道:“還是天然野生的水果做成的蜜餞好吃啊。”


    步歡笑道:“如果你知道它們經過了多少雙手的話……”


    “你是說做工很複雜?秘製的?……”


    楊思覓道:“我去要份食譜。”


    “……”程錦沒有拉住楊思覓,然後在楊思覓出門後把那碟蜜餞分給了其他人,“夏樹森呢?”


    步歡把自己再次分到的那份蜜餞給了小安,“在菜園裏幫忙,穿過屋後的樹林就能看到他。”


    遊鐸道:“別說三百戶人,這裏恐怕隻有三十戶,肯定是中國最小的鎮之一。”


    小安道:“老大,早上我和葉子去幫一個大叔放牛了,和他聊了一下,他說這山裏有山鬼,附在人身會讓人得病,又讓我們別害怕,說那些東西不敢來這裏。”說是幫忙放牛,實際她連繩子也沒摸到,要不肯定是牛放她了。


    韓彬道:“這裏的房屋都建在半公裏直徑的圓內,周圍撒了拌了藥粉的石灰帶,我不知道他們想防什麽,但實際上那石灰帶隻有殺蟲作用。另外,我看到了一個病人,很像是癲癇並發症,有記憶障礙,並有錯覺和幻覺,而且他開始有識別障礙了,他是差不多六年前發病,排除遺傳因素、顱腦外傷、顱內感染、酗酒……”


    程錦打斷了他,“說結果。”


    韓彬道:“他發病可能是因為腦寄生蟲,這是因為食用了被汙染的食物和水。或者是中毒。但有個奇怪的地方,這個病人的體質很好,病發時幾個男人都按不住他。”


    步歡先是看向桌上那些蜜餞,再看向碗裏的粥,“汙染?”


    韓彬道:“汙染也是當年有汙染。現在你可以放心吃,這邊的人很喜歡殺毒——家裏會定期用消毒劑消毒,食物會高溫煮熟,水也會燒開。”


    遊鐸道:“那還是證明這個地方確實有問題,他們怎麽沒有幹脆搬走?”


    葉萊道:“因為這裏的房子是政府給了補助後建起來的,要搬去別的地方又需要錢,而且搬離了這裏,那他們的田地也沒法再種,那要靠什麽維生?去外麵打工?做體力活?先不說語言問題,就算他們都能說清楚普通話,那也不是每個人都適合打工,而且就算是打工又能賺多少錢?不但沒福利沒保障,一家人還沒法在一起……”


    遊鐸連忙投降,“我錯了,葉子姐,饒了我這次吧。”


    步歡揶揄地笑道:“何不食肉糜哈?”


    遊鐸道:“我真的知道錯了!”


    葉萊苦笑,“沒事。不是你的錯。”


    楊思覓迴來了,把手上的紙遞給程錦。這是什麽?象形文字?哦,拿倒了,程錦擺正了,仔細一看,是一些連貫的簡圖——蜜餞的製作步驟,畫得還挺形象,程錦把紙折起來收進口袋裏,“思覓,有沒有看出來這個地方有什麽問題?”


    楊思覓道:“他們都身體健康,但一半以上的人都有失憶症,包括小孩子,有些人症狀輕有些重,可能和體質有關。”


    韓彬皺眉,“你確定?”


    楊思覓道:“他們都沒意識到,但他們本能的都不會去太遠的地方,因為他們容易迷路。對相同的東西他們的描述會不同,在記憶中加入了自己的主觀想象。大多數人都不記得六年前發生了什麽,少數記得的人也記得不夠清楚,隻記得很恐怖,人會咬人,有人在尖叫,有人在笑,地上都是血,火燒起來了,有很嚇人的響聲迴蕩在山裏……”


    小安小聲道:“恐怖片。”


    程錦撫額:“思覓,你催眠了他們?”


    楊思覓無辜地道:“我想問你的,但你還在睡,我不想吵醒你。”


    程錦歎氣,“下次別這麽做。”


    “這很有效率。”


    程錦揉了揉楊思覓的卷發,“人需要被尊重。所以盡量別這麽做。”


    “那你還想聽我說結論嗎?”


    “……說吧。”


    楊思覓坐得離程錦更近些,方便讓程錦把手指停留在他的頭發中,“六年前這裏發生過一次生化汙染,當時這山裏有家藥物研究所,研究生化藥品,他們或許用人做了實驗,結果造成了一種類似狂犬病的病症,但患者更狂暴,人會完全喪失理智,會像野獸一樣咬人。再後來,情況危急到當地政府處理不了——第一批來的警察都有來無迴,後來軍隊來了。我看到有小孩拿子彈殼玩,軍用的子彈,他們沒能全部迴收走。不過要用槍來解決,那當時病發的人力量得有多強?反正最後這裏隻剩下了三十戶,生存率十分之一。他們沒有從這裏遷走,是怕他們還攜帶著病毒,但我估計並不會傳染,隻是怕他們暴發時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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