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寧協琛蘇醒了,得知“浮光”已經從我國悄然退去,“黑孔雀”言熙已被抓獲, 他沉默片刻,眼前漸漸模糊。


    病人剛醒, 醫生說暫時不能長時間說話、操勞, 季沉蛟和淩獵去探望過他兩次,但都沒有提到當年的事。直到寧協琛已經能夠拄著拐杖自己在樓下的庭院散步。


    “符隊跟我說, ‘浮光’還在調查中。”金紅的樹葉掛在枝頭, 秋日的下午, 陽光和煦,住院部寧靜祥和,寧協琛的麵容雖然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樣子, 但眼神還像過去一樣鋒利,“我被困在‘浮光’多年,你們想不想跟我聊點什麽?”


    淩獵用狗尾巴草編了一個小人兒, 在寧協琛麵前晃晃。


    寧協琛笑了笑,伸手要拿。淩獵卻背過手, “這是誰, 猜対了才給。”


    季沉蛟笑道:“你逗小孩兒?”


    寧協琛不介意,還真跟淩獵猜起來, “這是我們小季隊長吧?”


    淩獵連忙把小人兒放他手上,“您真懂!”


    季沉蛟看著那狗尾巴草,想起去年還把淩獵當嫌疑人那會兒,淩獵也編了個他。這一年多發生了這麽多事, 淩獵把他平靜的生活攪得雞飛狗跳,精彩紛呈。


    “那個孩子……”寧協琛歎了口氣, “言熙,他怎麽樣了?”


    季沉蛟和淩獵互相看了一眼,正色起來。季沉蛟說:“他會和柏嶺雪、其他被捕的‘浮光’成員一起接受審判。”


    “他……”寧協琛有些矛盾,有些猶豫,最後無奈地搖頭,“可惜,他也犯錯了。”


    淩獵簡單說了下言熙的自白,寧協琛點點頭,“他沒有撒謊。”


    寧協琛看向晴朗的天空,想起那位牽動很多人命運的警察第一次出現在自己麵前時的光景。


    各個地方都有不少無法偵破的陳案,尹寒山來夏榕市查畢江案,卻沒有走警方的正規渠道,而是以私人的名義聯係寧協琛,希望從寧協琛這個當重案隊隊長的人身上獲得線索。


    但尹寒山対已經掌握的線索卻遮遮掩掩。


    寧協琛經驗豐富,明白這種情況大多因為対手過於強大,尹寒山不敢隨便透露調查情況。寧協琛沒逼問,尹寒山需要什麽,他就盡量給尹寒山找到什麽。


    尹寒山比他年輕很多,卻似乎比他更加通透。有一次,他們在交流過線索後,聊起了私事。尹寒山說自己曾經在邊境遇到過一個少年,還一同生活了幾日。少年是犯罪集團的成員,但本身並未作惡,隻是出生在那樣的地方,短短的人生被犯罪推著往前。


    尹寒山說,自己利用了那個少年埋藏在心中的善意和純真,一時興起,讓少年做自己的線人。少年很掙紮,因為當時少年出現在邊境,是為了越境來到我國,從此躲躲藏藏,過顛沛流離,但不必犯罪的生活。


    他卻給少年畫了一張堂堂正正生活的大餅。少年猶豫了,很可能已經迴到犯罪集團,按照他的思路步步高升。


    寧協琛說:“你沒做錯。”


    尹寒山卻笑著搖搖頭,“但他不擅長做那樣的事,我把他推進了一個他應付不了的火坑。如果重新選擇的話,我可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翻過那些崇山峻嶺吧。”


    抽完一支煙,寧協琛說:“你不會。”


    “嗯?”


    “雖然認識你不長,但我知道你不是在那種時候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人。”


    尹寒山似乎対這個評價有些驚訝,笑了笑,“是嗎。”


    此後,寧協琛時不時和尹寒山碰個麵。再之後,尹寒山不告而別。


    寧協琛起初以為尹寒山是完成了在夏榕市的秘密調查,但半年之後覺得不対勁,尹寒山好像失蹤了。


    是出什麽事了嗎?


    寧協琛整合手上的線索,開始在工作之餘調查尹寒山的失蹤。但尹寒山這個人身上迷霧重重,寧協琛又十分忙碌,一直未能查出尹寒山的去向。


    兩年後,重案隊正在調查一樁棘手的命案,言熙被牽扯進這樁命案中,給寧協琛提供了破局的關鍵思路。


    寧協琛対這個背景有些神秘的年輕人很感興趣。


    他隱約察覺到言熙是故意接近他,主動當他的線人一定有某個目的。但是他暫時看不透,索性放任言熙接近,以便觀察言熙。


    在查案這件事上,言熙很有才華,視角獨特,幫警方連破命案。當時重案隊來了個很有前途的新人——季沉蛟,寧協琛有心培養季沉蛟的另類分析能力,於是讓言熙教季沉蛟。


    相處得越久,寧協琛就越是感到言熙強烈的目的感。但是言熙很警惕,他試探不出來什麽,於是假裝対言熙無限度信任。這樣的舉動甚至招來了市局很多人不滿。


    他騙過了自己的隊員,言熙也終於放下些許防備。他發現言熙似乎是因為尹寒山才會來到夏榕市,卻無法分辨言熙是敵是友。


    雙方各懷心事,彼此試探,他沒想到的是,來到夏榕市的不止言熙,還有另一個人——柏嶺雪。


    那天,言熙約他在北城區邊緣見麵,他們正在調查一起發生在北城區的陳案。見麵的地方是個廢棄的橋洞,言熙眼中閃著光,問他是不是猜到自己的目的了?


    他斟酌片刻,說出了尹寒山的名字。那一刻,他看見言熙因為激動而生動起來的神情,但是下一瞬,子彈沉悶地打入他的身體。


    在言熙定格於驚訝的神情裏,柏嶺雪從橋洞的陰影中走出來,語氣帶著斥責:“我說過,不可相信外人。他會害死你,讓你坐牢。”


    寧協琛失去意識,感到自己在黑暗中爬行了很久,看不到光明,那裏應該是條死路,可是死亡卻遲遲沒有降臨。


    “柏嶺雪沒有殺死我,我猜,是因為言熙不同意。我在被槍擊之後半年醒過來,能夠感知外界的一切,卻不能活動。”寧協琛輕輕轉著狗尾巴草小人兒,“我被柏嶺雪關押在一些地方,經常需要轉移,他対我使用‘浮光’試驗中的藥,不讓我死,也不讓我真正地活。”


    “那之後我沒有再見過言熙,聽他們的意思,言熙已經迴到e國了,‘浮光’要向殺死尹寒山的兇手報仇,但不止,柏嶺雪還有更邪惡的目的。”


    寧協琛皺起眉,這段迴憶讓他十分痛苦。


    “柏嶺雪應該是精神分裂,他時常在我麵前扮演言熙,叫我寧隊。每次聽到他假扮言熙的聲音,我都會感到一種很深的恐懼。”


    季沉蛟抱抱寧協琛的肩膀,以示安慰。


    “去年,柏嶺雪將我轉移到喻氏別墅的地下室,來見我的次數更加頻繁,每一次都假扮成言熙。當時我其實已經能夠下床活動了,但在他麵前,我隻能裝成隻有腦子能動。他対我說了一些‘浮光’的計劃,我在遇到襲擊後第一次慶幸我在‘浮光’內部。也許……”


    寧協琛伸出略微顫抖的雙手,笑道:“也許我能幫我的隊員,為曾經披在我肩上的警服做些什麽。”


    淩獵說:“寧隊,謝謝。”


    在捌孫村那棟被“浮光”控製的小診所,是寧協琛突然拿起槍,結果了“呐聲”的性命。


    寧協琛彎起唇角,繼續看著天空,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自由。


    將寧協琛送迴病房,離開之前,淩獵問:“師父,你想見見言熙嗎?”


    寧協琛沉默片刻,然後給出了和言熙一樣的答案,“算了。”


    淩獵見言熙的次數不少,但每一次都是審訊者和被審訊者的身份。初冬的一天,言熙忽然申請以私人身份見見淩獵,經過層層審批,申請通過了。


    言熙精神不錯,等待審判的日子対他來說似乎並不算難熬。


    淩獵坐在他対麵,叫了聲:“阿雪。”


    言熙笑了,“記不記得小時候,你教我殺生,我說沾上血的雪代表著邪惡,我不願意成為罪惡的刀。”


    淩獵點頭。


    “但現在我已經是罪惡的刀了。”言熙說:“阿豆,你和我相反,你走到了正義的一邊。”


    淩獵本想說如果不是尹寒山的死,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現在一切假設都失去意義。


    言熙說:“你掉下去之後,我沒有放棄你,我找人來救你了。”


    淩獵深唿吸,“我不是故意掉下去,我想等到雪少一點的時候,帶你一起走。”


    言熙點頭,“我知道。”


    一段沉默後,言熙說:“你一直不喜歡你的名字。姐姐給我們取名,你叫阿豆,我叫阿雪。”


    淩獵說:“沒不喜歡。”


    言熙說:“你覺得阿豆滑稽。但你不想和我爭,因為如果我叫阿豆的話,說不定會難過得哭起來。”


    淩獵笑了聲,“你也知道你愛哭?”


    言熙也笑了,“我們的名字可能就暗示著我們最終的結局。”


    淩獵唇角沉了下去。


    “雪,在我們的村子,代表著罪惡。”言熙歎了口氣,“我最終也沒有走出那一場大雪。”


    淩獵說:“但姐姐給你取的名字,是南方的雪。”


    言熙沉默了會兒,“我沒有怪姐姐。”幾秒後,他又問:“南方的雪好看嗎?”


    淩獵這才意識到,言熙其實還沒有看過南方的雪。


    “好看。”


    言熙再次笑起來,“那就好。”


    見麵的時間不長,言熙即將被帶走時,淩獵看著他那雙墨綠色的眼睛說:“將來如果有出來的那一天,就像尹寒山說的那樣生活吧。”


    言熙怔了怔,點點頭,“好。”


    季沉蛟在車邊等著淩獵,天冷,雖然隻有一小段路,淩獵還是被凍得搓了搓手,季沉蛟遞給他一個充電暖手寶。


    淩獵一看就樂了,“是誰當初還嫌棄來著?”


    季沉蛟給他打開車門,“就你話多。”


    車沒立即發動,淩獵說:“不問我們聊了什麽?”


    季沉蛟說:“能猜到。”


    淩獵:“哇!你這麽了解言熙?他說什麽你都知道?”


    季沉蛟:“……”


    淩獵:“我吃醋了!”


    季沉蛟:“該吃醋的難道不是我?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現在他唯一想見的人是你!”


    淩獵發動傳統技能——算舊賬,“是誰當初一見到我就說我和言熙像?”


    季沉蛟:“……”


    淩獵:“而且還說了不止一次哦!”


    季沉蛟:“不像,從來就不像,你隻是你。”


    淩獵笑道:“怎麽還不認賬了?”


    季沉蛟:“我沒說過,以前不像,現在更不像。”


    淩獵一頭紮進他懷裏,“我們小季,怎麽也學會死不承認了?”


    季沉蛟揉揉他的頭發,“因為隻有死不承認才能打敗胡攪蠻纏。”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二:教小季做菜


    淩獵覺得他的小季哪裏都好,隻有不會做飯這點讓人(瞎)操心。他想不明白,小季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學不會做飯?做飯是多簡單的事啊,連昭凡都會,小季怎麽可以不會?


    本來他覺得小季不會就不會吧,反正家裏有自己這個吃過醬肉包子馬上就能做醬肉包子的大廚,小季跟著他吃香喝辣就行了,橫豎不會餓死,廚藝這項技能不要也罷!


    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小季既然不會做菜,那就不做,省得教出一個“類昭凡”,做啥啥難吃,人菜癮還不是一般大。被昭凡的廚藝禍害得最厲害的是誰?那當然得是昭凡家裏那口子嚴嘯。他們這些做隊友的,實在不想吃可以不吃,但嚴嘯不行呐,昭凡半夜一蹦而起想做紅燒肘子,他就得想吃。


    淩獵想象那個畫麵,再帶入自己和季沉蛟,麻得直甩腦殼——


    季沉蛟半夜鯉魚打挺,大膽揮灑廚藝,去廚房搞了個蒜泥白肉,迴頭就來拍淩獵,“夏小豆,開飯了!”


    夏小豆嚇得連夜扛著床跑路。


    所以淩獵十分安於現狀,深感一個家庭隻要有一個會做菜的就行了。


    但今年明恕生日的時候,一件事改變了淩獵的想法。


    明恕一個名貴的家養布偶,過生日那當然是十分奢侈。還沒到正日子,就已經連續發了好幾條盆友圈,顯擺他最近新買的潮牌,順帶秀一秀冬鄴市重案隊隊長的好身材。


    “嘖——”


    淩獵嗤之以鼻,雖然他個頭沒有明恕高,但他們家有高個兒啊。夏榕市重案隊隊長身材難道還能比冬鄴市的差?


    明恕正生日這一天,發了個九宮格大餐,掃一眼就覺得十分華麗。


    挨個點開之前,淩獵以為那是蕭遇安又帶著家養布偶出入高級餐廳,然而當他仔細一瞧,這不是布偶家的桌子布偶家的盤子?


    那個狗頭碟子,不是他去年送給明恕的?明恕當時還不樂意收來著,這不用得好好的?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一桌子大餐是在家裏吃的!


    淩獵立即問:你們在家裏吃的?哪個酒店的外賣?


    明恕秒迴:這怎麽能是外賣?我哥親自下廚給我做的!


    淩獵:“……”


    明恕這家養布偶趕緊抓住機會顯擺,詳細介紹每一道菜的口味,遺憾淩獵不在冬鄴市,無福消受。


    淩獵:“……”


    淩獵陷入沉思。


    他自認向來是個不會攀比的人,但明恕九宮格這事讓他有點惱火。明恕生日,蕭遇安給明恕做了這麽大一桌,是滿滿的愛。樂然生日,沈尋也做了十幾個家常菜,也是滿滿的愛。昭凡生日,嚴嘯……嚴嘯陪昭凡做了滿滿一桌——昭凡不下廚的話,其實菜品賣相會更好。


    都是滿滿的愛!


    昭凡這是特殊情況,應該特殊對待,暫且不論。


    淩獵想,所以我生日時,我們小季……


    他一拍腦門,心想可我不知道我生日是什麽時候啊!


    季沉蛟的生日倒是查出來了,十月份。嗐,居然和明恕都是天秤座!


    淩獵當初和沈棲研究星座,學了一腦門子什麽運勢。為了當季沉蛟的哥哥,淩獵單方麵將自己的生日定在一月。


    季沉蛟無語,“這麽草率嗎?”


    淩獵明示:“男朋友生日迫在眉睫,小季,準備送男朋友什麽?”


    這還真打了季沉蛟個措手不及,因為他也想當淩獵的哥哥,早就把淩獵的生日安排在十一月,還早得很!


    淩獵瞪著那一對貓眼睛,迫近,“你不會什麽都沒有準備吧?”


    季沉蛟:“所以你要吭了?”


    淩獵哐當哐當拉出他的亮黃色行李箱,憤然道:“我這是攤上了一個什麽渣渣男朋友!我要離家出走!等我死在外麵,讓他後悔一輩子!”


    季沉蛟:“……”


    到底有沒有辦法能禁止淩獵看狗血電視劇?


    走到門口,淩獵轉身,看見季沉蛟還沒有追上來,心想現在的狗血電視劇怎麽迴事?誤導村兒裏來的小夥子嗎?下迴不看了!


    淩獵清清嗓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但是本著人道主義原則,我可以給你挽迴我的機會。”


    說完,淩獵手往前一擺,“來吧!”


    家裏時不時就要上演小品,季沉蛟都習慣陪淩獵當演員了,走過去給了淩獵一個“門咚”,故意用低沉迷人的聲線說:“今天是要扮演霸道總裁還是熱情小狼狗啊?”


    淩獵一聽,傻笑兩聲,顯然已經入戲。但想到自己的正事,很快收起笑,啄了季沉蛟兩下,“今天扮演廚師!”


    季沉蛟略微驚訝,“廚師?”


    隻穿一件圍裙的那種廚師嗎?


    倒也不是不行……


    看見季沉蛟的表情,淩獵戳戳他的額頭,“小季,你這兒是不是又在生產廢料?”


    小季:“……”


    他不是他沒有,是誰提出隻穿一件圍裙的?


    淩獵無辜:“是我嗎?”


    季沉蛟:“……”


    原來不是隻穿一件圍裙啊。


    淩獵說:“玩不玩得起?”


    季沉蛟深唿吸,“……玩,得起。”


    淩獵就像個看到別人家有好玩具,自己卻沒有的小孩,拿出手機在季沉蛟麵前點點點,“你看,這是昭凡生日,這一桌菜,嘖嘖嘖!這是樂樂生日,這一桌菜,嘖嘖嘖!這是布偶生日。天呢連布偶都能過這麽奢華的生日,我堂堂一個人……”


    遠在冬鄴市的布偶:?


    誰不是人?淩狗子你站起來說!


    此時最緊張的其實是季沉蛟,讓他點這麽大一桌菜沒問題,讓他做……淩獵對他的廚藝有什麽誤解?


    季沉蛟戰術咳嗽,“你要我做這麽大一桌?”


    要命了,不知道連夜拜昭凡為師有沒有用?!


    昭凡:嗯?我聽見有人要向我拜師?


    淩獵很善解人意地說:“當然不用現在就做得這麽好,我們一樣一樣來,蕭遇安從小給布偶燒牛奶,你不用跟他比的。”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就激起了季沉蛟該死的勝負欲。


    什麽叫不用跟蕭遇安比?他還偏要比一比!


    “你等著!想吃什麽?我馬上給你做!”季沉蛟擼起袖子,一抖圍裙。


    淩獵忽然眯起眼,欣賞季沉蛟肌肉流暢的手臂,心說其實這還是隻穿圍裙好啊!


    但季沉蛟已經將“隻穿圍裙”拋到了九霄雲後,揉淩獵的腦袋,“快說,想吃什麽?”


    淩獵想了想,這天寒地凍的,想吃點熱的,不那麽重口味的。


    於是淩獵說:“想吃番茄肉沫粥。”


    季沉蛟頓住。


    淩獵:“怎麽?有困難是嗎?那換個簡單的……蟹黃小籠包?”


    季沉蛟:“……”你對困難簡單有什麽誤解?


    “番茄肉末粥,可以。”季沉蛟自信地點點頭,把淩獵請出廚房,將switch連好電視,哄小孩兒似的,“今天你是壽星,別進來看,玩你的遊戲,廚房交給我。”


    淩獵握著遊戲把手,一瞬間有點憂心忡忡,覺得自家的廚房可能要遭殃。但他心大,馬上就跟著屏幕上的馬裏奧跳起來。


    季沉蛟打開冰箱,開始思考這番茄肉末粥怎麽做。


    剛才他已經在手機上查看過攻略,這道菜看起來簡單,但真要弄好吃,還是得費點功夫,別的不說,就那番茄,都得好好切成小丁,還要用油煎,肉沫就更麻煩,必須宰得特別特別細,還要肥瘦合璧,不然要麽柴,要麽膩。


    季沉蛟不會宰肉,更沒有用作料拌肉沫的經驗,總覺得在這一步要翻車。而且在砂鍋裏煮粥時,要不斷用勺子攪動,避免糊鍋,可是他隻有兩隻手,怎麽一邊攪粥,一邊宰肉,一邊煎番茄?


    客廳不斷傳來淩獵的叫聲——


    “哦豁!死啦!”


    “哎呀!又死啦!”


    “臥槽!怎麽老死啊!”


    季沉蛟:“……”


    這不詳的聲音!


    口已經誇出去,不能讓淩獵嘲笑。季沉蛟的腦瓜子飛快轉動起來,重案隊隊長的思維能力被充分調動。


    季沉蛟迅速想出一個十(man)全(tian)十(guo)美(hai)的辦法——用電飯煲煮粥,這樣可以避免反複攪動,番茄還是他自己切丁自己煎,煎好番茄湯之後,一股腦倒進電飯煲。


    重點來了,他不是不會做肉沫嗎?冷凍室有現成的!淩獵上周包的抄手!


    抄手的餡兒不就是肉沫?解凍之後把皮一扒,倒進番茄湯裏攪散,番茄肉沫不就有了?


    “終於過關了!”淩獵怒吼。


    季沉蛟愉快得哼起歌,洗好米,搞定番茄肉沫湯,代替開水,一股腦倒進電飯煲,選定煮粥模式,一小時二十分鍾,開始!


    雙手被解放,季沉蛟覺得還可以給淩獵來點驚喜,再做幾個別的菜。


    淩獵昨天自己蒸了醬肉包子,那過程季沉蛟是看過的。淩獵不是想吃蟹黃小籠包嗎?這個季沉蛟不會,但捏一個小兔子小狗什麽的,好像也不難。


    季沉蛟打定主意,說幹就幹。


    客廳裏,淩獵聽著廚房傳出的不應該是做番茄肉沫粥的動靜,忍住去一探究竟的衝動,心想:小季肯定想給我一個驚喜。


    我就靜靜地看他裝……不,看他製造驚喜!


    “滴——”電飯煲發出粥熬好了的聲響,淩獵一聽,熬粥還興用電飯煲啊?


    這下忍不住了,淩獵唿啦一聲拉開廚房的門。


    季沉蛟正舉著勺子,正要按開電飯煲。


    淩獵像發現了新大陸 ,“你拿電飯煲煮粥?”


    現在電飯煲裏的粥吧,它就是薛定諤的粥,在蓋子被打開之前,誰也不知道它到底是能吃還是不能吃。


    季沉蛟也有點忐忑,旁邊的蒸鍋還冒著熱氣呢,他忙活一下午,汗都出來了。


    麵對淩獵的質疑,季沉蛟擺出刑警的專業氣質,“放心,已經好了,你看第一眼?”


    淩獵:“你不敢看第一眼?”


    季沉蛟:“不是陪你過生日嗎?壽星先來。”


    淩獵被說服力,接過勺子,走向電飯煲,一按——


    “砰”,蓋子彈上去,一陣白煙之後,季沉蛟僵住了。


    那番茄、那肉沫,全都幹幹地壓在米飯上。這哪裏是一鍋粥?說它是蓋澆飯,蓋澆飯都得給派出所打電話!


    季沉蛟:“我覺得它還能搶救一下。”


    淩獵已經舀起一勺番茄肉沫準備往嘴裏送。


    季沉蛟怕他燙著舌頭,趕緊搶過來,吹了會兒再送過去。忐忑地等著淩獵的評價。


    說實話,季沉蛟高考時都沒這麽緊張。


    淩獵眼睛一亮:“這肉沫真香,怎麽和我的抄手餡兒一個味道?”


    季沉蛟:“……”因為那就是你的抄手餡兒。


    淩獵一勺子沒吃完,又倒迴來喂季沉蛟吃。季沉蛟嚐了之後鬆一口氣,既然味道過關,那這粥肯定能拯救,趕緊將電飯煲內膽扣在剛才煎了番茄的鍋裏,加水,開火。


    他想的是,再熬一會兒,多攪合攪合兩下,不就是香味濃鬱的番茄肉沫粥了?


    淩獵這下迴過味來了,指著泡在碗裏的東西,“那不是我的抄手皮?”


    季沉蛟:“呃……”


    淩獵在季沉蛟頭上一唿嚕,“好你個大聰明!”


    季沉蛟理虧,“你教我做肉沫,下迴我保證不動你的抄手。”


    “肉沫還用教?不是看一眼就會?”


    “。”


    淩獵心想,好像戳到笨蛋男朋友的自尊了。


    淩獵又去揭蒸鍋的鍋蓋,白霧散去,奇形怪狀的饅頭像是泡漲了的……


    淩獵當場給季沉蛟來了一個yue。


    季沉蛟也沒想到蒸之前好端端的貓貓頭,怎麽轉眼就變成了這玩意兒,他還在裏麵塞豆沙和蛋黃了,怎麽會這樣?


    淩獵把盤子夾出來,“這是貓貓頭?”


    季沉蛟不忍看,點點頭。


    淩獵:“這是小老虎?這是小龍?”


    季沉蛟瞄了眼,行吧,隻有龍還像條龍,因為它是長條的。


    等麵團涼得差不多,淩獵咬了口,醜是醜了點,但味道過得去。


    季沉蛟不信,“真的?”


    淩獵:“我是拍馬屁的人嗎?”


    這時,季沉蛟搶救的番茄肉沫粥也攪合得差不多了,換成砂鍋裝,撒點蔥花,居然還有模有樣的。


    但那一盤子麵點實在是太辣眼睛了。


    但淩獵不怎麽在乎,端到餐桌上,像模像樣拍照,區區兩個菜,左拍拍右拍拍,居然讓他湊出九宮格。


    這天很多人都刷到了淩獵的朋友圈:生日大餐!


    隻有番茄肉沫粥和奇形怪狀饅頭的生日大餐你見過嗎?明恕沉默了,懷疑他們家的小野貓過得不幸福。蕭遇安也沉默了,覺得明恕戲太多。


    淩獵一勺接著一勺,飛快就把粥和饅頭幹完了,抹抹嘴,下次生日還要吃大餐。


    季沉蛟卻內疚了,他怎麽能用這種東西給淩獵過生日?


    他錯了。


    痛定思痛,季沉蛟決定明年淩獵的生日時,一定給淩獵做一桌真正的大餐。


    到了周末,季沉蛟在家苦練廚藝,但也許命中缺廚藝,怎麽練都是個廚藝笨蛋。


    季沉蛟歎了口氣。


    一個月過去了,淩獵突然給季沉蛟說:“我今天生日,我們吃什麽?”


    季沉蛟一怔,你怎麽又過生日了?!


    淩獵掰著手指頭,“你管我?反正我從一月到九月都能過生日。”


    季沉蛟眼皮蹦蹦跳,“你想吃什麽?”


    淩獵背著手轉了幾圈,“想吃水煮肉片。”


    “……”


    “我知道你不會,所以我來教你。”說著,淩獵圍上圍裙。


    一下午,廚房叮叮當當,季沉蛟累是累了些,但好歹學廢了一樣菜。


    季沉蛟想,淩獵真好。


    淩獵想的卻是,以後每個月過一個生日,強行教小季學會一道菜,到了明年一月,不就有九宮格了!


    聰明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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