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隊移交了“粉麵具”的案子後,輕鬆了幾天。但沒多久席晚就帶來一個消息,“粉麵具”果然打算在動機,也就是反對網絡惡意上做文章。


    “粉麵具”的骨幹要麽是自身富有,要麽是父輩富有,所以聘請的律師都是精英,他們的目標不是做無罪辯護,而是認罪,但是最大程度爭取輕判。


    這幾年,律師們越來越擅長在網上造勢,用輿論來影響判決。目前網上已經有很多媒體、大v為汪英灼等人發聲,唯一一個沒有參與的是葉蕊格的律師。據說,是葉蕊格本人不願意爭取輕判。


    “還好我們淩先生早就給老周打了預防針,他們現在也準備充分,打算各個擊破。”席晚說著歎了口氣,“就是太忙了,前陣子是我不迴家,現在換成他迴不了家了。”


    淩獵問:“許將那邊呢?”


    “我聽老周說,‘粉麵具’好像真打算利用許將,但做得還沒有像媒體發聲之類的這麽明顯。”席晚說:“他們頭兒找許將談過了,分析利害什麽的,主要就是讓他穩住,別被有心者利用。但人心這東西,誰說得準呢?老周他們勸是勸了,但痛在許將身上。如果我是許將,我也不知道我該怎麽辦。”


    淩獵擰開保溫杯,喝了兩口水,裏麵叮叮當當作響。


    席晚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這什麽聲音?


    淩獵喝完後嘴唇有點紅,“幹脆就讓他們利用許將。”


    席晚訝然,“什麽?”


    淩獵說:“‘粉麵具’想利用許將被攻擊、潑髒水來給他們的動機找到共鳴,許將現在的情況很麻煩,那些髒水確實讓他無法待在原本的位置,暫時調任吧,他又過不去心頭的那個坎,加上‘粉麵具’這個外部刺激,他早晚要出事,不是周哥,或者哪個領導勸一勸就能解決。”


    席晚認同,“我感覺他可能想離開。”


    “簡單粗暴一點,有什麽問題,就解決什麽問題。”淩獵說:“許將性格強硬,眼睛裏揉不得沙子,他當年懲罰男女同學,也是按照規則辦事,讓人抓住把柄的是他的手段過了,傷害他那些同學的自尊。但他工作沒有任何問題,錄取流程也沒問題,為什麽現在要麵臨這些?”


    席晚說:“道理誰不知道呢?”


    “不,席女士,你這句話其實是逃避。道理誰不知道,但做起來太難了。就算檢察院出一個調查通報,還是有很多人會黑許將,甚至黑整個檢察院。”淩獵說:“因為可以預見這樣的後果,清楚網絡的習性,就不去做了嗎?”


    席晚沉思,“這……”


    “許將被想要搞他的人毀了,他現在已經稀碎,還不如再踩一腳。”淩獵又拿起杯子,“徹底踩碎,才好重新塑造,不然大塊石頭小塊沙子,硌手。”


    席晚覺得自己聽懂了,又好像沒有,問:“我給老周打個電話,要不你和老周一起去見見許將?”


    淩獵看看時間,“行。”


    席晚給周小峰打過電話,周小峰說他們正想去許將家裏坐坐。席晚跟淩獵說完,忽然轉換話題,“我怎麽覺得你那保溫杯不對?”


    淩獵:“嗯?哪兒不對?”


    席晚:“誰的保溫杯裏麵叮叮當當?而且你剛才喝過之後結巴了。”


    淩獵笑道:“胡說,本三寸不爛之舌……”


    席晚:“你杯子裏放的是冰塊吧?”


    淩獵:“呃……”


    席晚:“隊長知道嗎?”


    前兩天,季沉蛟帶著保溫杯來上班,擺在桌上最顯眼的位置,生怕別人看不到。有空就帶著杯子去接熱水,席晚看見了問:“新杯子啊?看著挺貴。”


    季沉蛟:“啊,淩獵送的。”


    席晚:“……”問你誰送的了?


    淩獵的座位上也有個麵生的保溫杯,席晚見過季沉蛟催淩獵去加熱水。


    敢情淩獵背著季沉蛟在杯子裏加冰塊?


    淩獵小聲說:“別讓小季知道。”


    席晚哈哈笑,“好,好。”


    淩獵還很有道理,“保溫杯,又不止裝熱水的才叫保溫杯,是吧?”


    席晚:“是,是,您說的都對。”


    下午,檢察院的車來市局接淩獵,沈棲趴在窗戶看,“靠,檢察院又找我哥麻煩?”


    這迴是淩獵去給別人找麻煩。


    傍晚,一場說不上愉快的“會晤”結束,周小峰想請淩獵和許將一起吃個飯。淩獵笑道:“不吃了,迴去看看季隊長有沒事兒使喚我。”


    許將站在門邊,眼睛有些紅,“你確定他們會按你說的做?”


    淩獵說:“我不確定。”


    許將擰緊雙眉。


    “但我知道這是你的機會。”淩獵說:“不然呢,你還能想到更好的辦法?你不願調崗,無法待在原來的崗位,心態崩了,再過半年,你是不是就要脫製服了?”


    周小峰拍拍淩獵的肩膀,示意他別說了。


    “讓他說。”許將站得筆直。


    淩獵卻笑道:“沒了。”


    許將:“……”


    “說一下午,我不口幹啊?”淩獵提著一個毛線兜,裏麵裝著他的保溫杯,“行了,你也自己想想,有些事情,你要轉過那個彎兒,就知道根本不是什麽大事。自己給自己畫地為牢。”


    晚霞掛在天邊,淩獵坐地鐵迴去。過安檢時保溫杯被查看了,他有點不樂意被別人碰。


    路上接到阿旦的電話,這油腔滑調的神棍說,兔旺就要迴n國了,想再一起聚一聚。


    淩獵:“嘖,你們是想請廚師吧?”


    兔旺趕緊在一旁說:“獵哥,我出錢!”


    淩獵想到上迴查案子,好像還欠著這倆神棍一頓飯,於是約了時間。


    兔旺:“等您呐!”


    一出地鐵,淩獵就看見季沉蛟。這地鐵口離市局和家屬院雖然不遠,但季沉蛟散步肯定散不過來。


    淩獵笑著溜達過去,“季隊長,真巧啊。”


    季沉蛟穿著跑步的衣服,“昂,跑步經過。”


    說完看見淩獵提著的保溫杯,一把拿過來,“跑了幾公裏,給我喝點兒。”


    “啊!”淩獵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季沉蛟一塊冰差點卡喉嚨裏,迴頭怒目而視。


    淩獵大唿:“我可以解釋!”


    “我給你買保溫杯,就是讓你裝冰塊的?”


    客廳的燈打開,淩獵盤腿坐在沙發上吃切好的水果,埋著頭挨訓。他的灰藍色保溫杯可憐巴巴地放在茶幾中央,“屍首”分離,裏麵的冰塊已經被某位狠心的隊長倒幹淨。


    淩獵一口獼猴桃下肚,老實說:“不是。”


    季沉蛟在茶幾和電視之間轉來轉去,擺事實講道理,他走到哪兒,淩獵就歪到反方向,認錯態度十分端正,但一個眼神都不給他,一看就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季沉蛟說完,一看淩獵這不倒翁模樣,再一看電視正在播狗血劇,氣得兩眼冒金星,搶過遙控器,調到新聞頻道。


    淩獵這才乖乖看向他,“嗝!”


    季沉蛟:“吃吃吃,跟你說話你聽進去了嗎?”


    淩獵扭扭,長腿眼看著就要支到沙發背上去,季沉蛟連忙衝過來拍掉。


    淩獵委屈,“水果不是你削給我的嗎?你到底要不要我吃?”


    季沉蛟:“……”


    淩獵許久沒發動的假哭必殺技醞釀中,“吭吭——”


    “你吭個頭!”季沉蛟氣笑了,戳戳他的腦門兒,“這兒怎麽老不進東西?你也不看看現在才多少度,天天嚼冰塊你就這麽爽?你那腦袋裏的神經……”


    淩獵:“……”


    季沉蛟:“……”


    得,又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淩獵開始講道理,“我的耳朵好好的,神經也沒問題!就算有問題,那也絕對不是凍出來的問題!你不看看我出生長大在哪裏?我們那兒已經在北極圈範圍內了,夏天一過就開始下雪,我們的骨頭都是冰做的,我們的心也是冰封的。”


    季沉蛟:“……我看你腦子才是冰做的,控一控還能控出冰水!難怪神經性耳聾!”


    淩獵癟嘴,“怎麽還嘲笑別人的生理缺陷呢?我嘲笑你以後禿頭了嗎?”


    季沉蛟:“你貸款嘲笑?”


    吵吵歸吵吵,季沉蛟還是有點後悔說淩獵耳聾,於是和淩獵一起坐下,準備哄兩句。


    然而沒說幾句,淩獵就笑起來:“哈哈哈哈!”


    季沉蛟也樂了,“傻笑什麽?”


    “反正你相信,我不怕冷,我冰肌雪膚。”


    “是是是,喝個熱水能把你融化了是吧?”


    “小季,以後少說熱水。”


    “怎麽說說熱水也能把你蒸著?”


    淩獵眨眨眼,“倒不是這個意思。”


    季沉蛟奇了,“那是哪個意思?”


    淩獵做沉痛狀,“動不動就叫人喝熱水的男人,容易變得油膩。”


    季沉蛟:“!”


    淩獵抱著果盤逃到陽台上,拖鞋都沒穿。


    季沉蛟憤憤把拖鞋給他踢過去,“你能少看狗血劇營銷號嗎?”


    淩獵傷心萬分,“直說吧,你就是嫌棄你的男朋友我俗氣!”


    季沉蛟冷笑,“哦,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淩獵蹲在陽台上的雜物籃邊翻找。季沉蛟不知道他在找什麽,過去一看,正好看到淩獵翻出毛線和針。


    那是一個織到一半的毛線兜,專門放保溫杯的。淩獵自己那個是在路邊買的,五塊錢。季沉蛟看到後嗤之以鼻,淩獵當時說:“我照著這個給你織一個,怎麽樣?”


    本來還很嫌棄毛線兜的季沉蛟別別扭扭地說:“那要看看你能織出什麽花來。不土的話,我勉為其難也可以用用。”


    現在淩獵把這半成品毛線兜拽在手裏,“我俗氣,我狗血,我不織了!”


    說著就要開拆。


    季沉蛟一驚,趕緊搶過來,寶貝一樣護住,“幹什麽你!”


    淩獵狡猾地笑道:“我不是俗氣嗎?俗人織的俗物,季隊長也要?”


    季沉蛟咬牙,“你不俗,俗的是我!”


    淩獵爆笑。


    兩人就保溫杯不能在冬天保冰塊,但可以在夏天保冰塊達成妥協,淩獵去洗澡,洗完澡見季沉蛟不在客廳,書房開著燈,還以為季沉蛟正在加班。


    本著不打攪季沉蛟的原則,淩獵輕手輕腳去陽台接著織毛線兜。然而織了幾分鍾,他就覺得不對勁,因為書房時不時傳來動靜,季沉蛟平時加班不這樣。


    他悄悄走過去,發現季沉蛟在加個屁班,明明在玩拚圖!


    拚的不是別的,是他們一起拍的拍立得。


    書房三麵牆都是書櫃,玻璃門,方便掛照片,隻見季沉蛟把拍立得用尺寸正好的塑封紙包起來,桌上還有一堆花花綠綠的線和夾子。


    淩獵:“啊這!”


    季沉蛟多少有點不好意思,連續咳了好幾聲。


    “啊這!”淩獵啊這起來沒完沒了,拿起彩線說:“這不是網上賣得很好的那種俗氣裝飾品?我們的硬漢季隊長遭受什麽樣的詐騙才會買它?”


    季沉蛟奪過來,“掛照片方便。”


    “不不不,您一定是被詐騙了。來,跟警察叔叔說說。”


    季沉蛟決定以沉默應萬變,板著臉掛他們的照片。但淩獵豈會輕易放過他,跟在他後麵時不時搗個亂,還陰陽怪氣他。


    “沒人跟您說過嗎?您真是很容易上當受騙的體質。您還看過保健頻道!天哪您不知道那個頻道老賣假冒偽劣產品嗎?”


    “還有這個彩線,這個夾子!嘖嘖嘖,季隊長,您還欠我一套女裝,要不直接買您的型號吧?您有一顆公主心呐!”


    季沉蛟額角的青筋都快氣出來了,掛完最後一張照片,終於忍不住把淩獵按在桌上。


    淩獵:“哦豁——”


    淩獵意思意思掙紮幾下,餘光瞄見窗邊角落裏的口袋,“小季小季,那是什麽?”


    季沉蛟咬著他的耳尖,“跟我來‘看你背後有東西’的把戲?”


    淩獵在季沉蛟腰上拍拍,“不是把戲,那兒真有個口袋。”


    季沉蛟像是想起來什麽,往角落一看,“哦,那個啊。”


    淩獵趁機從季沉蛟手臂裏溜出來,蹲在角落,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精致的禮盒。


    “咦?旋轉木馬?你買的?”


    季沉蛟雙手揣在兜裏,左看看又看看。


    “但你怎麽會買這個?”淩獵大驚,“這絕對是公主玩的!”


    “……”


    季沉蛟走過去,拿走禮盒,“不要算了。”


    淩獵:“給我的?”


    季沉蛟默不作聲。


    淩獵:“給公主我的?”


    季沉蛟忍笑沒忍住,低笑出聲。


    “早說嘛。”淩獵又把禮盒拿迴來,“一起拚?”


    盒子裏是一堆零件,要自己按著示意圖組裝。兩人坐在地上,零件琳琅滿目,繽紛璀璨。


    季沉蛟說,買掛照片的繩子和夾子時,偶然看到旋轉木馬的推薦,所以就一起下單了。


    “記不記得以前在豐潮島,你在人家酒店把椅子轉得跟陀螺似的。”


    淩獵想起來了,季沉蛟嘲笑他,說要給他買個旋轉木馬。


    “我還以為是真的旋轉木馬。”淩獵故意說:“結果隻是一個玩具模型。”


    季沉蛟把半成品玩具模型扒拉到自己一邊,“那你不要。”


    淩獵連忙扒拉迴來,“我要!送給我的就是我的了!”


    季沉蛟笑笑,趁他湊得近,勾住他的後頸,討了個吻。


    轉眼到淩獵和兔旺阿旦約好的日子,季沉蛟忙,去不了,淩獵就自己開著車去。“風石居”那條路他已經溜達得很熟了,知道哪兒的土雞便宜好吃,知道哪兒買得到應季的冬筍。


    菜買好一些,淩獵給阿旦打電話,問還缺不缺什麽。但阿旦手機關機了。淩獵以前手機就老關機,沒覺得有哪裏不對,又打給兔旺。響了半天,兔旺緊張的聲音傳來:“淩,淩警官。”


    淩獵聽出不對勁,“怎麽了?”


    兔旺說:“阿旦不知道上哪兒去了,我找不著人。”


    淩獵問:“那你在哪兒?”


    兔旺說:“我就在家,你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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