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榕美之前,淩獵調取了羅蔓釵的治療記錄和用藥記錄,又找到榕美北區的負責人。


    負責人翻出人員錄用的表格,反複解釋,卓蘇義是他們做了很多工作,高薪從a國聘來的,為的是讓榕美高端治療品牌更有權威性。


    這說明卓蘇義並不是主動來到朝夏縣。


    榕美這邊的偵查再一次陷入僵局,但不久,季沉蛟擬出的排查名單裏,一條線索浮現——邱漁貝和薑徽最近三個月幾乎每天都在聊羅蔓釵,買她的黑熱搜,最近半個月還多次通話——通話記錄無法獲知。而從羅蔓釵遇害一周,兩人反倒不再聯係。


    “羅蔓釵的角色本來是薑徽的,但羅的兩部爆劇一播,人氣就超過薑徽了。”梁問弦把聊天記錄打印出來攤在桌上,“她倆都非常仇視羅蔓釵,知道羅出事,正常的反應一定是互相分享。”


    沈棲從走廊上急匆匆跑來,“哥!邱漁貝已經失聯了!”


    薑徽是小有名氣的古裝美人,鵝蛋臉,黑長直,舞蹈演員出生,身材曼妙,頗具古典美。優越的外形令她甫一走進公眾視野,就斬獲了一眾顏粉。但她的經紀公司不夠給力,加之她空有一張皮囊,演技尷尬,所以常年停留在“火了,但沒完全火”的尷尬階段。


    在《風絮煙波》這部劇裏,她原本飾演女一號,據說起初女一的造型都是按照她的風格設計。但臨近進組,羅蔓釵上一部古裝戲突然大火,製片方馬上動了換人的心思。


    薑徽眼睜睜看著到手的女一飛了,空降的還是總被閨蜜咒罵的羅蔓釵,氣得差點棄演。


    梁問弦做首輪排查時,重點關注的就是薑徽,那時她表現得驚訝難過,連稱羅蔓釵是個好演員,是自己的好姐妹。


    但此刻,當她坐在重案組的問詢室,眼中流露的隻剩下恐懼和仇恨。


    季沉蛟問:“邱漁貝是你朋友?”


    薑徽低著頭,“羅蔓釵的死和我無關,你們抓錯人了。”


    “我們沒有‘抓’你,是進行必要的詢問。”季沉蛟將薑、羅二人的聊天記錄放在桌上,“你對我們講述的羅蔓釵,和你與好友講述的羅蔓釵完全不同,能解釋一下嗎?”


    薑徽猛然看向季沉蛟,“對,我上次撒謊了,我恨羅蔓釵,她個賤人!憑什麽搶走屬於我的東西!怎麽,我討厭一個人犯法嗎?”


    季沉蛟說:“當然不犯法,我樂意當你的傾聽者。”


    薑徽愣了下,眼中忽然閃爍淚光,“你看到和我漁貝的聊天記錄了,我們爭番位搶代言,在你眼中很蠢吧?但我們必須去爭啊,女明星能光鮮亮麗幾年呢?”


    季沉蛟沒有急著問重點,耐心地聽薑徽抱怨。


    薑徽先講自己是如何不容易,被多少人黑過,與邱漁貝怎樣認識……這些都是沒什麽意義的信息,但作為一個成熟的刑警,季沉蛟沒有打斷她。


    半小時後,薑徽終於說到劇組裏發生的事,和阿惜所說的差不多,羅蔓釵進組後成了中心,事事都必須圍著她轉。


    早在一年前,薑徽就從邱漁貝那裏聽說羅蔓釵耍大牌搶資源,這下有了親身體會,每天一有空就跟邱漁貝抱怨,還合夥買黑熱搜。


    薑徽說到熱搜就打住了,低下頭,眼珠頻繁左右轉動。這是在思考說辭的反應。


    見她逐漸不說話,季沉蛟才問:“你和邱漁貝除了發信息,還打過十三通時長在一刻鍾以上的電話,我比較好奇,你們為什麽會在文字聊天的間隙,忽然打電話?”


    薑徽確實不是個好演員,聞言,臉上迅速出現慌張。她幾次用右手將頭發別到耳後——盡管頭發並沒有垂到臉頰上。


    季沉蛟繼續道:“我還注意到,羅蔓釵出事前,你和邱漁貝就不再聯係了。這是為什麽?”


    薑徽驚聲道:“我說了羅蔓釵的死和我沒關係!”


    季沉蛟點頭,“剛才我問你為什麽和邱漁貝不再聯係,其實你完全可以告訴我,邱漁貝失聯了。”


    薑徽恐懼地張開嘴。


    季沉蛟:“你不知道?”


    薑徽:“我……不,不是,我知道。”


    季沉蛟:“那你怎麽不說?還是說,邱漁貝的失蹤有隱情?”


    “不!沒有!”薑徽近乎崩潰,“她出國了!她在n國!”


    另一頭,沈棲終於鎖定了邱漁貝的位置,如薑徽所說,她確實在n國,但暫時不知是什麽原因,正在當地醫院搶救。


    得知邱漁貝出事,薑徽像是瘋了一般抓扯自己的頭發,“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忽然,她安靜下來,像是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駭然地看向席晚:“是羅蔓釵那個賤人害了漁貝!”


    事發突然,而且邱漁貝在國外,重案隊鞭長莫及,季沉蛟將席晚叫來安撫薑徽,薑徽情緒穩定後終於道出所謂的“羅蔓釵害邱漁貝”實情。


    薑徽和邱漁貝在舞蹈學院上學時就是好友,但兩人性格截然不同,邱漁貝更加直來直去,好惡分明,薑徽則要溫吞一些,即便討厭誰,也會故意偽裝。


    因此在仇視羅蔓釵這件事上,邱漁貝鬧得圈內皆知,薑徽卻能在劇組中和羅蔓釵保持表麵和諧。


    但被厭惡的人卻看得一清二楚。


    進組不久,羅蔓釵就借著討論角色將薑徽單獨叫出來,“我搶了你的角色,你很恨我吧?”


    迴憶起羅蔓釵那趾高氣揚的模樣,薑徽氣得肩膀發抖。


    既然撕破了偽裝,她也懶得再給好臉,“你想幹什麽?”


    她以為羅蔓釵會威脅她,就像搶走她的女一號一樣,連她作配的資格也剝奪掉。


    她不稀罕,大不了不拍了。


    可羅蔓釵接下去的話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我的角色本來是你的,你恨我我也能理解。我說我有些後悔,想補償你,不知道你信不信?”


    薑徽:“補償?”


    “嗯。”羅蔓釵點起一根煙,白煙中,眼神有些迷離,“你想紅嗎?像我這樣輕易就能搶走女一。”


    薑徽像是被蠱惑了,“誰不想紅?”


    “那就換命。”羅蔓釵往她臉上噴出一口白霧,“你還記得葉蕊格嗎?”


    葉蕊格,三年前炙手可熱的女明星,卻因為一場車禍,從此銷聲匿跡。


    而正是在她出事後,羅蔓釵才接下那檔解密綜藝。


    “我和她換了命。”羅蔓釵撩起衣袖,右邊上臂有一個不明顯的疤痕,“我雇人盜走她的貼身物,一條項鏈,還有她的十二根頭發,去n國做了個置換手術,從此,她的氣運就被轉移到了我身上。”


    薑徽將信將疑,但想要走紅的迫切願望讓她忍不住問:“什麽手術?”


    羅蔓釵在她耳邊低語,“其實是巫術啦,n國那邊不是最流行這個嗎?”


    薑徽:“你是說,養,養小鬼?”


    羅蔓釵:“大家都養小鬼,早就沒用處啦。我告訴你的是全新的巫術,不信你可以自己查。你想做的話,我可以給你聯係方式。但是你要想好,這巫術有一定風險的,可能會死。”


    薑徽偷偷查了羅蔓釵所說的巫術,大約因為太罕見,網上幾乎沒有記錄。但她還是搜到了零星線索——換命是n國南部村落的巫術。羅蔓釵所說的就是將融化的項鏈打入體內,再食用粉末狀頭發,如果運氣不好,可能會被“反噬”。


    但富貴險中求,薑徽動了心思,並在電話裏告訴邱漁貝。


    邱漁貝比她更加激動,叫她立即找羅蔓釵要聯係方式。


    羅蔓釵將寫著聯係方式的紙條遞給薑徽,還笑著道:“方法是我告訴你的,你可不能換我的命啊。”


    彼時,薑徽並沒有反應過來,羅蔓釵是故意這樣說。她與邱漁貝一合計,答案唿之欲出:不換羅蔓釵的命還能換誰的?


    同在一個劇組,薑徽要盜取羅蔓釵的貼身物和頭發再容易不過。她拿走的是羅蔓釵的手鏈,羅蔓釵沒有發現。


    “她早就知道了!她是故意的!她想害死我!”薑徽咬牙切齒。


    季沉蛟和淩獵一起在監控裏看著薑徽,不知是不是拍攝失真,她的麵容看上去十分扭曲。


    席晚問:“後來你將手鏈交給了邱漁貝?”


    “是漁貝問我要的。”薑徽哭著說:“她這幾個月都沒有工作,走得開,而且她一直比我膽大。她說,她先去嚐試,如果真的行,等她紅了,就幫我盜頂流的戒指。”


    薑徽把手鏈寄給邱漁貝,邱漁貝立即前往n國,找到所謂的巫師。然而置換手術失敗,邱漁貝經過搶救,仍沒有蘇醒。


    薑徽說:“是我害了漁貝,羅蔓釵怎麽可能這麽好心,她想借巫師的手除掉我們!她現在死了,她活該!”


    問詢室裏的女人近乎瘋癲,淩獵忽然問:“羅蔓釵右手上臂的疤痕是怎麽來的?”


    安巡連忙說:“是十多歲時骨折所致,根本不是什麽換命手術。我想不通,怎麽會有人相信這種謊話。”


    季沉蛟:“因為她們太渴望走紅。”


    淩獵湊近監控器,屏幕的冷光照在他臉上:“羅蔓釵沒有做過所謂的換命手術,她是故意讓薑徽去送死?她如果沒有換過命,為什麽對那種巫術這麽了解?她還有聯係方式。


    季沉蛟腦中浮現兩種可能——第一,她並未做過這個手術,卻做過其他類似換命的事,因為她,某個人——大概率是某個女明星遭受災厄,所以她收到了那張兇手卡牌,她主動提到葉蕊格,葉蕊格反而可以排除,她看心理醫生,也許是受到這件事的折磨,她沒有對卓蘇義說實話,或者卓蘇義隱瞞部分真相;


    第二,她詳細了解過該巫術,卻沒有付諸行動,當發現薑徽仇視她時,她慫恿薑徽,給薑徽布下陷阱,她其實知道自己的項鏈被盜走,但她等待著一個時機,沒想到的是她居然遇害,而去n國的卻成了邱漁貝。


    “但你這段推理基於薑徽的證詞,就連葉蕊格也是薑徽說出來的。羅蔓釵到底有沒有對她提到葉蕊格,隻有她自己知道。”淩獵說:“羅蔓釵能爬到目前的位置,頭腦絕不差,她會因為薑徽仇視她,而與薑徽發生那一番對話?”


    這時,鑒定結果出爐,羅蔓釵寫給薑徽的聯係方式確實是羅蔓釵的筆記。


    案件似乎朝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隧道滑去,越來越多的疑點等著他們去破解。


    大部分隊員都已迴到市局,季沉蛟把人叫到會議室,“我說幾點我的想法,羅蔓釵這案子可能牽扯到娛樂圈的陰暗麵,小安明確她手臂的疤痕不是巫術所致,但不代表她以前沒有相似的想法,甚至是行為。現在唯一確定的是,邱漁貝因為巫術出事,但是不是薑徽慫恿她,要打個問號。”


    席晚:“我也想說,她們之間的友情可能不是薑徽所說的那樣。”


    “葉蕊格要查,還有羅蔓釵和n國那邊的關係也要著重查。”季沉蛟道:“薑徽現在是仗著邱漁貝和羅蔓釵都不能發聲,注意不要掉入語言陷阱。”


    開完會,隊員們各自散去,季沉蛟迴到辦公室,裏麵烏漆嘛黑的,但他的座位上卻亮著顯示屏的光,光還籠罩著一個趴著的人。


    堂而皇之在辦公室看電視劇,看著看著還睡著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季沉蛟也沒開燈,輕手輕腳走過去,走近了才發現,淩獵一雙眼睛瞪得跟燈籠似的,誰睡著淩獵也不可能睡著。


    季沉蛟:“……”


    電腦播放的似乎是個很沉悶的影片,取景在南方丘陵,天灰蒙蒙的,一直在下雨,青色的山蒙上雨霧,透出一股慘白,畫麵中的人穿得也灰撲撲的,隻是看著畫麵,就有些壓抑。


    季沉蛟看片少,這種片子完全不在他的審美取向上。他有些好奇淩獵為什麽會看,這家夥分明比他還沒有藝術情操,最喜歡看吵聾耳朵的喜劇片和邏輯成謎的狗血劇,前陣子還縮在沙發上看男女主角因為誤會互相傷害而嚶嚶嚶。


    季沉蛟手有些欠地扯掉淩獵的耳機,淩獵像隻被打攪了愜意生活的貓,怒目而視。


    季沉蛟把耳機放進自己耳朵,聽了會兒,半分鍾的時間裏沒一句台詞,隻有鄉下的狗在叫。他在顯示屏的微光裏看淩獵:“醞釀什麽抑鬱情緒呢這是?”


    淩獵把耳機奪迴來,但也沒有重新帶迴去,又往桌子上一趴,“卓蘇義一個屁都沒放出來,這案子再不破,我都要去榕美看看心理醫生了。早點抑鬱早點看病。”


    季沉蛟按住他的腦袋,狠狠揉了兩把,“胡說八道什麽?”


    “沒胡說,你不覺得嗎,我們這一迴夏榕,遇到的每個案子都很玄乎,江雲朵中邪已經夠怪了,現在羅蔓釵又多了條巫術線索。”


    “但這個世界沒有鬼神,中邪、巫術都隻是罪惡的障眼法。”


    淩獵看著季沉蛟的眼睛。撥開小時候的救命之恩不論,季沉蛟也是長在淩獵審美點上的男人。第一眼,他就覺得這刑警真好看,好看得他想捕獵、想欺負。


    他一點沒從他隊長和小嫂子那兒學來喜歡一個人的正常行為,他更像個扯小姑娘辮子的臭小子,喜歡誰,就要衝誰做鬼臉,略略略。


    此時看著季沉蛟因為斑駁光影而更加深邃的臉,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細細地描摹,然後食指和拇指合攏,捏住了季沉蛟的嘴唇。


    季沉蛟:“……”臭玩意兒又欠了。


    但臭玩意兒更欠的還在後頭。


    本來兩人在沒開燈的辦公室坐在一起,說說案件偵查的難處,互相開解安慰,是件溫馨又親近的事。但是淩獵無疑是個破壞氣氛的小惡魔,捏完男朋友的嘴唇,他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笑道:“小季,你深沉起來好像個七老八十的小老頭啊。”


    小季:聽我說謝謝你。


    淩獵退出全屏,在片子下方找到演職員名單,“我才不是想致鬱才看著片子,你看它的導演是誰。”


    這片子名叫《西嶺斷雨》,導演和編劇一欄上寫著一個熟悉的名字:孫鏡。


    季沉蛟眉心收緊:“是她?”


    “對。”淩獵滾動鼠標,呈現出完整的名單,在下半部分,赫然出現另一個他們更熟悉的名字:羅蔓釵!


    “這部片子是孫鏡在三年前拍的,在西南山區小鎮,拍一群奶牛工人的牛死了,失去生計,互相犯罪,所有人一起走向滅亡。羅蔓釵那角色隻是比群演稍微高一點,隻有兩分鍾的鏡頭。”淩獵像發現了新大陸,眼睛很亮,“她倆居然還有這個交集,榕美的雪球是越來越大了。”


    季沉蛟沒聽說過《西嶺斷雨》,上網搜相關的信息。淩獵在一旁說:“我搜過,是部連院線都沒能上的片子,孫鏡說她籌備了三年,深入當地,和小鎮居民一起生活,自問已經給出了所有誠意,但是現在的人不愛看這樣的片子,它太黑暗,看完卻掉不下眼淚,沒有院線願意給它排片,她隻能帶著它去鄉村、學校,免費放給感興趣的人看,但即便如此,觀眾也寥寥無幾。在這之後,她再也沒有拍過電影。”


    季沉蛟歎了口氣,站在孫鏡的角度,這事確實有些悲涼,但他也不是這類片子的受眾,難以做出評價。他與淩獵都近乎冷血地關注同一個點:羅蔓釵與孫鏡因為《西嶺斷雨》有交集,榕美是她們的第二個交集。


    季沉蛟起身開燈,來到白板前,飛快寫劃。


    圍繞榕美,三位患者死去,第一位死者江雲朵,被嚇至精神失常,車禍身亡;第二位死者牟應,留下遺書自稱是自己嚇瘋江雲朵,藥物過量,曾經給康複學者孫鏡畫過一幅自由舞蹈的圖,其醫生哈軍莉有報複榕美的意圖;第三位死者羅蔓釵,遇害,醫生是a國人卓蘇義,羅蔓釵曾參與孫鏡的電影。


    在這張人物關係圖上,羅蔓釵和牟應都指向孫鏡,而江雲朵因為與牟應有關,所以也與孫鏡連上一條虛線。


    淩獵沒骨頭似的攤在靠椅上,“小季,我是不是又要去朝夏縣了?”


    季沉蛟放下筆,“沈棲想出外勤,我讓他去。”


    淩獵卻憤憤坐起來,“我是那麽不愛工作的人嗎?”


    季沉蛟一看,又演起來了,遂配合,“我看你是。”


    淩獵朝季沉蛟勾勾手指,“沈小棲是技偵,怎麽能讓技偵到處跑呢?”


    此時忙了一天,正在路邊吃燒烤的沈棲幹勁十足地對老板喊:“再來兩串排骨一串雞腿!”


    老板跟他熟,笑道:“喲,今天怎麽吃這麽多?”


    沈棲驕傲拍胸口,“悄悄跟你說,本技偵是塊幹外勤的料子,現在燙手得很哦!”


    季沉蛟走到淩獵跟前,雙手撐在椅子的扶手上,這姿勢等於把淩獵給圈住了。


    “那淩老師說說,該怎麽辦呢?”


    淩獵望著季沉蛟,瞳孔裏的光都被季沉蛟的影子給遮住了,“還是淩老師去吧,淩老師不怕辛苦,不過……”


    季沉蛟很上道,“不過?”


    淩獵稍稍抬起身子,“不過要小季親一下才行。”


    季沉蛟彎著唇角,俯身吻住淩獵。但不是一下,這個吻很深,直到淩獵下意識伸手抵住季沉蛟的胸膛,季沉蛟也沒停下來。


    “一下太沒誠意。”季沉蛟直起身,俯視著眼尾浮著水汽的淩獵,“這樣夠了嗎?”


    淩獵和季沉蛟對視片刻,嗖一聲把靠椅轉過去,然後雙腳飛快蹬著地麵,那靠椅就像船,帶著他劃走了。


    季沉蛟:“……”


    再見了男朋友,今夜我就要遠航?


    “咚”的一聲,淩獵的小船撞到牆壁,翻了。季沉蛟連忙跑過去,看淩獵摔著沒,淩獵耍賴地張開手,“給你一個挽迴愛情的機會。”


    季沉蛟半是無奈半是被可愛到,要遠航的是你,要求挽迴的還是你,你怎麽這麽煩?


    季沉蛟一把將淩獵拉起來,兩人一起把靠椅扶起,又收拾好被撞亂的凳子,這才離開辦公室。


    這個晚上,關著燈看《西嶺斷雨》的不止淩獵和季沉蛟,在朝夏縣,喻氏集團開發的樓盤裏,孫鏡也正看著這部沉鬱的,沒有任何笑點的作品。


    但顯示屏的光中,她的臉上卻帶著一絲笑容。這笑容就像一位含辛茹苦的母親,看著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就算這個孩子沒有太大的出息,但隻要健康平安,偶爾轉過身來叫她一聲“媽媽”,她就覺得這輩子付出的辛勞都是值得的。


    但隨著情景鋪開,進度條走到尾聲,她的笑容逐漸變得冰冷和詭異,就像是聽到了無窮無盡的咒罵,遭遇到本來不應該降臨的惡意。


    她的孩子被奪走了,那些根本不認識她的人指責她不配做一個母親,她的孩子被那些人洗了腦,也用怨毒的眼神看著她。


    可是憑什麽呢?為什麽呢?她做錯了什麽?


    房間裏響起越來越劇烈的唿吸聲,到後來,這聲音簡直像斷了氣。她喘息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扶住桌子,桌上的相框被她掃了下來,嘩啦一聲摔碎。她拿起玻璃碎片,刺向自己的手腕。


    但在皮膚被割出一道血線時,她驀然停了下來,顫抖著捋起汗濕的頭發,怪笑道:“你瘋了嗎?”


    黑暗之中,似乎有個聲音正在迴應她——你不是早就瘋了嗎?


    夜裏,淩獵和季沉蛟相擁入眠。清晨,淩獵在生物鬧鍾的唿喚下蹬了季沉蛟一腳,直挺挺地從空調被裏彈起來。


    季沉蛟也是有起床氣的,莫名被蹬,雖然沒掉下去,還是會不爽。


    但淩獵不等他開口就說:“你差點勒死我!”


    季沉蛟低頭看看,迴憶起昨晚的情況,這裏是主臥,也就是他的房間,他和淩獵雖然已經升級為男朋友關係,但鑒於還處在互相了解、彼此磨合的階段,並沒有立即達成人生大圓滿。


    所以平時仍舊分房睡。


    是淩獵抱著枕頭非要來和他擠,擠到他臂彎裏才舒坦,他才勉為其難摟住淩獵。特麽他現在手臂還又麻又酸,淩獵居然惡人先告狀?!


    淩獵跳下床就衝進衛生間,季沉蛟本來還想再睡會兒,這下也清醒了,門都不敲就也擠進衛生間,把淩獵的寶貝看完了。


    淩獵:“你看我!你家隻有這一個衛生間嗎?”


    季沉蛟忽略後一個問題,“又不是沒看過。”


    淩獵今天又要去朝夏縣,如果不早點出發,就得被擠入早高峰洪流,於是飛快洗漱,慌張出門。


    車開到路上,淩獵福至心靈地看看褲子,嗯?小季什麽時候看過我?


    淩獵就這個問題思考了大半截高速公路,但在下道之前,季沉蛟忽然給他打來一個電話,語氣分外嚴肅:“榕美又有一位患者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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