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溪赤腳走在滾燙的沙灘上,海風將她的裙擺吹起來,像一朵綻開的雪花。她向沸騰的海水走去,浪花紛飛,起初打濕她的腳踝,而後將裙擺也打濕。她眼中空茫地看著海的盡頭,那裏隻有飄浮的雲。她眯起雙眼,仿佛看到了那個離開很久的人。


    他對她說過,等今後有錢了,要帶她去海邊。她問可不可以在海邊辦婚禮,他說那自己要更加努力地賺錢了。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她真的在海邊辦了一場婚禮,挽著的卻是仇人的手。


    她歎了口氣,又往海水中走了一步,忽然,身後傳來熟悉的喊聲:“海裏可沒有你想見的人。”


    她轉過身去,隻見那個叫淩獵的警察踩著人字拖,棉麻褲的褲腳挽至小腿,雙手插在褲袋裏,漫不經心地看著自己。那視線像是在看一個尋短見的人。但是奇怪,一般人發現有人要跳海,不是會立即衝上來營救嗎?


    “我……”尹溪別開臉,“我沒有想尋短見。”


    淩獵聳了下肩,“我想也是,你還沒迴到家鄉告訴某個人,呂東越已經死了。”


    尹溪瞳孔輕輕一縮,臉上卻沒有太多驚訝的表情,她攏了下被海風吹得有些亂的額發,露出釋然的神情,仿佛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她有些費力地逆著倒退的海水,一步一步朝岸邊走來,停在離淩獵五步遠的地方,“你都知道了。”


    淩獵的迴答卻出乎她的意料,“我不知道。”


    她愣了下,苦笑。


    淩獵:“所以我才跟你說,如果想傾述,隨時來找我。”


    海水起起落落,送來宛如時間注腳般的聲響。沉浸在這種聲響裏,人似乎能輕易觸摸到時間的形狀,它在匆匆流逝,宏大壯闊,不為任何人的悲歡離合生老病死而停留。


    “我是想去找你。”尹溪眼神很平靜,“我承認,我確實是為了接近呂東越而來。”


    淩獵側過身,指了指不遠處的涼棚,“女士還是不要曬太多太陽。”


    兩人來到涼棚下,許是淩獵剛才溫柔的態度讓她想到了再也不會迴到她生命裏的人,鼻尖一酸,眼睛也泛起紅。


    淩獵:“那個人叫楊孝?”


    尹溪唿吸一提,複又吐出氣,聲音輕微發顫,“是,他是我的戀人,我們本來就要結婚了。”


    尹溪在姑姑家就是個透明人,住在客廳隔出來的小房間裏,勉強能夠溫飽,至於親情,那是父母過世後她就再也不曾享受的奢侈品。


    初中還沒念完,她就離開姑姑家。為了養活自己,她什麽活都幹過。夏天廠房裏的溫度高達40c,冬天又冷到零下。開到早上的大排檔總有蠻不講理、揩油的客人,老板永遠站在客人一邊。在鬧市擺地攤,見到城管就像老鼠見到貓,有時被逮住罰款,半個月的利潤就沒有了。


    可是像她這樣的人,有什麽辦法呢?


    她還去發廊幹過,那種主營業務並不是洗剪吹的發廊,老板娘見她漂亮,給她拉來不少客人。那個冬天發廊被掃黃,她恰好生病在家,洗心革麵,不再接這種活。


    發廊那位老板娘人品雖然不行,但燒得一手好菜,她學來皮毛,買來鍋具、板車,大冷的天在各個工地外麵賣盒飯。


    那時民工和市民們的矛盾已經很尖銳,工地上沒有什麽好餐食,館子裏的飯菜賣得貴,民工們吃不起。她雖然算半個黃名市人,但是對城市沒有歸屬感,她一直在泥潭裏匍匐掙紮,比這些民工又高貴得到哪裏去?


    所以她看他們,甚至比看城裏人還要親切。她自動將自己歸入他們的隊伍,起早貪黑買菜炒菜,盡量降低價格,不久就成了工人們的“禦用”廚師。


    也是在那時,她認識了同歲的民工楊孝。


    工地上多是三十左右的工人,黝黑,粗礦,強壯,楊孝卻剛二十出頭,生得白淨,身材也很單薄,穿著跨欄背心幹活時,“排骨”都看得見。


    楊孝也不像其他人那樣愛把粗話掛在嘴邊,說話和聲細語的,被其他人欺負了也不惱,笑嘻嘻地就過去了。工地上的人也不是真的欺負他,隻是把他當弟弟、小孩,時不時就擺著大哥架子教訓一下,有好東西還是會分給他。


    尹溪對楊孝很有好感,她是個漂亮的姑娘,楊孝是個清秀的小夥子,相處久了,當然會相互吸引。


    尹溪每次給楊孝舀菜,都會“手抖”多舀點——楊孝太瘦,她想把他喂胖點。楊孝“禮尚往來”,把大哥們分給自己的糕點留給尹溪,幹完活隻要有空,就跑來幫尹溪收拾,蹬著板車送尹溪迴家。


    那個工地的活幹完時,兩人已經確定了戀愛關係。但結錢時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有人知道他倆談戀愛,見不得人好,散布謠言說尹溪這種女人不可能永遠跟著他這窮小子,遲早得分。


    尹溪很不開心,也清楚人心有時就是被嫉妒填滿,別人說她閑話倒是無所謂,如果在工地上為難楊孝就麻煩了。


    她與楊孝說了自己的想法,楊孝歎氣,“怪我現在還不能給你安穩有尊嚴的生活。”


    要說成長環境,楊孝更加辛苦,從農村來打拚,苦吃多了,就有了被搓扁揉平,逆來順受的“毅力”。他完全理解尹溪的不安,於是兩人說好不在工友跟前秀恩愛。楊孝在哪裏幹活,尹溪就去別的工地賣盒飯。


    兩年過去,兩人的生活還是很拮據,去過最遠的地方是黃名市郊外的景點山。其實黃名市離海不遠,但是他們舍不得將錢花在旅行上。


    他們最喜歡說的是以後。以後有錢了如何如何。沒有經濟基礎,又沒有競爭實力的年輕人,唯一擁有的慰藉就是虛無縹緲的“以後”。


    那一年,尹溪上了當地報紙,記者將鏡頭對準街頭巷尾掙紮求生的平凡人,抓拍的尹溪炒菜的照片很有藝術感,不久就有商人出錢請尹溪拍服裝照,一套的價格比她辛苦炒一周菜還高。


    尹溪受寵若驚,和楊孝商量之後,暫時停下賣盒飯的工作。楊孝很支持她,說老婆這麽會賺錢,自己也要更賣力。


    不久,黃名工程學院東門改建的工程啟動了,楊孝成為工人之一。


    他不止一次對尹溪說過,在工地幹了這麽多年活,這是他最喜歡的一迴,因為東門不遠處就是老圖書館,大學生們嫌這裏設施陳舊、書籍少,一般都不會過來,正好“便宜”了他。


    他很喜歡看書,也很想上大學,但家庭條件不允許。換成氣派的新圖書館他肯定就不敢去了,一身的灰怕弄髒桌椅,更怕吃大學生們的白眼。


    尹溪數著剛到手的錢,“孝哥,你想不想自考?你看,我現在攢了些錢了,我是讀不進去書,你想上個夜校、大專什麽的話,我可以供你。”


    楊孝笑得很幸福,捧著她的臉說:“好開心,老婆養我。”


    尹溪不好意思,推他,“別鬧。”


    楊孝認真道:“但是我不能自己輕鬆坐在教室,看著你一個人辛苦賺錢。記得嗎?我們要攢錢去海邊結婚。”


    尹溪早就明白世界上有很多無奈,隻得將供楊孝讀書的事放下。那之後她接了出市的工作,要去山裏拍攝。本來她每天都會和楊孝通話,但有幾天沒有信號,等她迴到有信號的鎮裏,再給楊孝打電話,手機竟然關機了。


    她心神不寧,害怕楊孝出事。當時黃名市本就不太平,出過好幾次傷害民工的事件了。她沒有拍完,轉了幾次大巴,終於迴到黃名市,眼前的事實狠狠潑了她一盆涼水。


    楊孝果然出事了,被砸得頭破血流,安靜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一直沒有醒來。


    校方每天都有人來慰問,送花送水果,工友們也常來,個個義憤填膺。尹溪得知楊孝是在從老圖書館迴臨時宿舍的路上出的事。


    當天工地的電機出了故障,晚上不能工作,工頭幹脆給大家放假,楊孝帶著水壺去老圖書館,直到熄燈還沒迴來。工人們知道他喜歡看書,以前也不是沒有看到半夜才迴來的事,於是也沒擔心。


    但天快亮時,幾個打掃衛生的校工突然在工地外喊:“你們的人好像出事了!快出來看看!”


    楊孝趴在林蔭道上,腦袋和臉上全是血,一動不動,像死了一般。工人們馬上想到近來傷害民工的事件,而校園晚上是封鎖的,把楊孝打成這樣的一定是學校裏的人,遂立即找到校方理論,耽誤了送醫的時間。


    上午十點多,校方代表才把楊孝送到醫院,搶救了三天,情況才穩定下來。這三天,工人們一直在和校方扯皮,還叫來了警察。


    但尹溪迴來時,工人們已經與校方達成諒解,答應將事件定性為內部打鬧,得到大額賠償和日後工作安排的工人們全都緘默不言。尹溪問是誰打傷楊孝,工人們說那人已經迴老家了,治療費營養費誤工費全部都校方承擔。


    尹溪還是想討個說法,但楊孝需要人照料,加上校方代表也見了她,半是勸說半是威脅,她如果鬧,校方就不再出各種費用。


    除了識時務,她沒有任何辦法。


    後來,楊孝醒來,隻記得一點多時從老圖書館離開,沿著走慣的小路迴工地,結果後腦就挨了一下子,當時他還沒有失去知覺,但眼前一黑,什麽都看不清,隻知道襲擊自己的是個男人,應該是學生,他倒地後,那人還在打他。他在劇痛中昏死過去,之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這時尹溪才知道,根本就不是工人們內部打架,但是知道了又能怎樣?工人們拿到好處已經閉嘴,如果她現在非要鬧出個好歹,楊孝後續的醫治怎麽辦?


    得知幾方協調的結果,楊孝苦笑一聲,安慰尹溪,“如果我醒著,我也會做同樣的決定。”


    有的人的命,就是不如另一些人值錢。


    不管是尹溪還是楊孝都明白這個道理,他們苦慣了,卑賤慣了,隻是想在這個城市找到一個落腳之地而已。


    楊孝出院,尹溪以為事情會漸漸好起來,她又開始接拍攝的活兒,就算尹溪暫時不工作也沒關係。但是尹溪不願意被她養,拖著落下病根的身體去工地。因為幹不了重活,總是幹幾天就被辭退。


    那時尹溪經常不在家,楊孝身體難受就忍著,接連發燒,隻是去買點藥來吃。這麽過了小半年,楊孝突然發病死亡。


    楊孝的親戚都在農村,趕來辦了他的葬禮,尹溪沒有露麵,出奇地平靜。這時她才意識到,從一開始,她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她不該妥協,她應該督促校方找到那個傷害楊孝的人。


    但是底層的人,習慣了得過且過,苦難後的一丁點甜頭就感恩戴德,殊不知那不是甜頭,那隻是被傷害後施舍了廉價藥水。


    尹溪斷了與所有民工的聯係,花了一年的時間高強度工作,在攢了能夠支撐她生活和調查的錢後,她開始尋找兇手。


    這無疑是件非常艱難的事,但他相信楊孝的話——那是一個男學生。


    男學生無緣無故為什麽要襲擊楊孝?楊孝為人寬和,極少與人產生矛盾。聯想到黃名市很多人看不起民工的現象,尹溪判斷,問題不是出在楊孝身上,而是出在男學生本人身上。


    男學生仇視民工。但為什麽仇視?這裏麵原因就多了。


    事情已經過去將近兩年,那人很可能已經畢業,尹溪利用黃名工程學院舉辦攝影活動的機會,混成評委,與學生會、教務處的幾位姐妹交情甚篤,拿到之前幾屆男學生的名單。


    名單就像經書一樣密密麻麻,她耐著性子,一個一個調查。這項枯燥的工作花了她一年時間。她給這些學生預設各種犯罪動機,再去挨個排除,直到發現一個叫呂東越的學生,其父也是民工。


    她來到呂家所在的舊房區,假裝福利機構的工作人員,上門調查五十歲群體的生活情況,言談間將話題引到子女上。


    呂父一說呂東越就氣不打一處來,“我含辛茹苦把他養大,他看不起我,嫌我是當民工的,給他丟人,不能像他那些同學的父母那樣給他安排工作,供他出國!”


    尹溪問呂東越現在不住在家裏了嗎?呂父說他們早就斷絕關係,不知道他跑哪裏去了。


    父親是民工,憎惡、看不起民工,在尹溪心裏,呂東越是兇手的可能越來越大。


    她又在網上高價請黑客調到呂東越的成績信息,發現在楊孝遇襲之前,呂東越所在的專業進行了一次很重要的考試,呂東越成績不理想,較之上一次考試,有非常明顯的退步。


    會不會是因為呂東越考砸了,一腔憤懣無處發泄,再加上本就痛恨民工群體,正好看見楊孝在老圖書館讀書,所以爆發傷人?


    尹溪想找到呂東越,親自接觸一下,然而她根本不知道呂東越在哪裏。之後,他又想到和呂東越的同學網聊的辦法,利用和校內姐妹的關係搞到一張學生證,謊稱自己是學妹,加上幾位男同學的號,聊學校聊專業,然後把話題轉移到呂東越身上。


    她打聽到一個很關鍵的信息——就在楊孝出事前,呂東越經常去給民工們送熱水,非常熱情。


    為什麽?找襲擊對象?踩點?


    她已經無法說服自己這些隻是巧合,素未謀麵的呂東越在她眼裏麵目無比可憎,她時常夢見自己找到了呂東越,並殺死了他。


    某一天,她忽然想到,呂東越為什麽要離開黃名市?


    當時警方展開整治,抓了一批傷害民工的人,呂東越是不是害怕東窗事發,所以才逃走?


    呂東越這一屆搞同學會,組織方要確認每個人在哪裏、能不能來,尹溪趁機得知呂東越在遙遠的豐市。


    她來到豐市,跟蹤呂東越,將他的工作單位、租住的地點摸得一清二楚。這時她陷入迷茫,人找到了,卻不知道該怎麽報仇。


    一刀結果他嗎?她沒有必勝的把握。


    在殺死呂東越之前,她想要從他口中得到真相。


    她想到自己曾經在發廊工作過,取悅那些齷齪的男人是她的老本行。她定下計劃——接近呂東越,成為他的女朋友,再找機會問出真相,複仇。


    但是接近呂東越卻十分困難,這個低眉順目的男人和她想象中很不一樣,唯唯諾諾的,什麽都不敢反抗,更是抗拒陌生人的接觸。


    她迴到黃名市,一邊等待機會一邊工作。沒有等得太久,她發現金橡樹正在策劃一場荒誕的“陰間”婚禮,需要心理承受能力強的新娘新郎。那時她並不知道新郎會是呂東越,隻是覺得這是個打入金橡樹的好機會,隻要成為同事,就有發展的可能。


    根本沒有人與她競爭,她來到金橡樹簽合同,普通員工並不知道她來自黃名市。得到近距離觀察呂東越的機會,她一度懷疑自己找錯了人,這個男人懦弱膽小到令人發指,為什麽會有殺人的勇氣?


    但很快她找到理由——呂東越正是因為背著人命,所以才變得這麽謹小慎微,不敢讓人注意到自己。


    這給了她啟發,她要反其道而行之,刺激尹東越。


    豐潮島上“萬鬼巡島”的活動開始在即,新郎人選卻遲遲定不下來。尹溪趁著聚餐的機會旁敲側擊,大家一聽,對啊,怎麽沒想到呂東越?呂東越那種性格肯定不會拒絕吧?而且用自己的人,能省一大筆開銷!


    呂東越很不願意,但是領導們挨個施壓,尹溪在暗處看著呂東越的反應。如果他就此爆發,失控傷害逼迫他的人,正好讓警察來好好查查他的過去,如果他沒有拒絕,那她將成為他名義上的新娘,有更多單獨接觸的機會。


    結果是呂東越沒有拒絕,在公司的要求下與她綁定在一起,互相了解。既然要了解,就少不了聊天,尹溪很健談,說起自己為了拍攝全國跑,接觸得最多的就是民工。


    一聽到民工,呂東越的神情就變了,那種發自內心的嫌惡根本遮掩不住。尹溪心裏沉得厲害,卻還是將呂東越拉向自己的網,當她提到黃名市的案子,呂東越有些興奮,說那些人活該。


    尹溪說犯人全都抓到了,呂東越露出一絲得色,但尹溪再問,他就不再說了。


    上島之後,呂東越隱晦地向尹溪表達出愛慕,尹溪惡心不已,隻得一遍遍告訴自己,還沒有誘使呂東越說出真相,她必須再忍耐。


    “我是想對他動手,但是不是現在。”尹溪結束這段漫長的講述,就像是從過去沉重的歲月中走出,眼神中滿是疲憊,“婚禮之後還有很多天party,我想找機會灌醉他,問他當年的事,但有人在我之前就動手了。”


    尹溪很失落,“對不起。”


    淩獵:“這句對不起應該不是對我說的吧?”


    尹溪笑著擦了擦淚花,“是對楊孝。我花了這麽多時間,找到兇手了,但還是被人搶先。”


    淩獵:“他不希望你為他報仇。”


    尹溪一愣,“你憑什麽這麽說?你都不認識他。”


    “你剛才不是讓我認識他了嗎?他溫柔、和氣、上進,很疼愛你。這樣的人,會希望你因為他而犯罪、坐牢嗎?”


    尹溪捂住嘴,兩行淚落下。


    “他可能連追兇都不願意你去做。”淩獵看向海麵,浪聲遙遠,不知是誰的傾述與叮囑,“他喜歡的女人,應該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即便他已經不在了。”


    尹溪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淩獵俯視著她,“黃名市警方已經重啟調查了。”


    尹溪驚訝地抬起頭,不敢相信。


    “警方在偵查中有失誤,但這一次,相信他們能夠找到遲到的真相。”


    尹溪哽咽著搖搖頭。


    淩獵說:“你不相信警方,但其實有個警察像你一樣,這麽些年一直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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