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這個做什麽?”季明哲沉默片刻說,他的音色很冷,通過數字信號的加工處理傳送過來更像是能凍住人的耳朵。


    邱野卻沒有察覺到他話裏的抵觸,啞聲道,“告訴我好不好,季明哲,我想知道……”


    “運動水壺,ak47玩具槍,迷彩書包。”季明哲道。


    他的話把邱野最後的一點僥幸擊了個粉碎。


    邱母每次帶著邱野外出,都會給他拍許多照片,唯獨那次邱野當天去就被蛇咬傷,被匆匆送往了醫院,當然也就沒有留下任何影像記錄。


    所以如果不是季明哲真正遇見過他,對方根本說不出來他當時所著的行裝。


    邱野努力的迴想自己受傷之前所經曆的事情,可是想的頭都疼了,那些記憶卻雲山霧罩的瞧不分明。


    “季明哲……”邱野抱住腦袋,痛苦的在床上翻滾了一圈,聲音難過的幾乎帶了哭腔,“……我想不起來,對不起,我真的想不起來。”


    季明哲掛斷了電話。


    他早就接受了邱野忘記了他這個事實,如今聽對方親口承認不記得,心裏並沒有多少觸動。


    邱野卻蜷縮在床上,疼的心髒都在抽搐痙攣。


    年少時,他特別喜歡給季明哲分享自己小時候的各種經曆。


    而此刻,他無法想象自己當時毫無所覺,興高采烈的描述自己的曾經,裏麵卻從來沒有提到過季明哲時,坐在身旁聽著的那個人心裏是什麽感受。


    “你去過深山老林嗎?”


    “去過啊,去過好多次,”吃著冰淇淋的少年洋洋得意,“我還采過毒蘑菇,摘過野果子,還看見過野豬和兔子,還被蛇咬過,我給你說,森林裏可好玩了,可惜現在我媽成了家庭主婦,不外出工作了,不然我也可以帶你去。”


    十六歲的季明哲抿了下唇,“那說不定我們碰見過,我小時候就是乘坐的飛機出事,掉在了叢林裏,然後被一個跟你差不多大的男孩救了,你說那個人會不會是你?”


    邱野舔著冰淇淋想了想,“不可能,雖然我很想當英雄,但我不記得有救過人。”


    少年的交談停止,邱野跳下飄窗,把冰淇淋的外包裝仍進了垃圾桶,迴頭恰好看到有晶瑩的淚滴從季明哲眼眶滾落。


    邱野嚇了一跳,“哎!你怎麽哭了?”


    季明哲卻什麽也沒說,把臉埋在臂彎裏哭的沉默而又傷心。


    邱野一直不懂,當時的季明哲為什麽會莫名其妙的掉了眼淚。


    而現在他明白了。


    明明該是兩個人的記憶,卻隻有一個人記得。


    房間裏響起了壓抑的抽泣聲,一米八幾的大男人痛苦的窩成了一團,在靜悄悄的夜裏為遲到了很多年的心疼悶聲而哭。


    為什麽會忘了?


    為什麽會想不起來?


    邱野在心裏質問著現在和過去的自己,可是記憶卻不會可憐他,它太殘忍了,一點兒的提示也不給他。


    不知過了多久,邱野終於清了清嗓子,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伸手拿過丟在床頭的平板,眼眶通紅地在瀏覽器搜索框裏輸入了賀文遠三個字。


    賀文遠曾經是很有名的心理學導師,網上卻幾乎沒有照片,但以他名字發表的學術論文卻不少。


    邱野情緒劇烈波動之後,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然後把他的論文都看了一遍。


    從寫文章人的字裏行間裏能明顯的感覺到對方在心理學領域深厚的造詣。


    邱野的目光在對方發表的兩篇關於催眠的文章上停留了很長時間,然後給以前的同學關敬去了電話。


    “邱野?”關敬低沉略帶困意的聲音從聽筒傳了出來。


    邱野咬了根煙道,“抱歉,這麽晚打擾你。”


    “沒事,”關敬起身,揉了下眉心,問,“是有事還是?”


    邱野道,“有點事想問你。”


    “你說。”關敬做出了洗耳恭聽的姿態。


    邱野頓了頓,用兩秒時間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如果一個人丟失了一段記憶,怎麽也想不起來,你知道會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有哪些嗎?”


    關敬愣了愣道,“導致記憶缺失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器官性原因也可能是功能性原因,具體問題需要結合當事人的情況具體分析。”


    邱野便簡單把自己那天去叢林裏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你是說什麽都記得,隻把遇到過的一個人給忘了?”


    “嗯,”邱野沉聲道,“其實遇見他前後的記憶也有點模糊,我隻記得去林子裏玩了,怎麽玩的,沒有印象。”


    兩人通過問答的方式交談了半天,最後關敬沉吟片刻說,“這樣吧,這方麵我不太擅長,明天我找心理學領域的學弟諮詢一下或者直接約個時間你們當麵聊聊?”


    邱野便跟對方把時間約在了第二天晚上的八點並提醒關敬,希望這件事能替他保密。


    “你放心,我跟學弟都不會告訴其他人。”關敬道。


    “謝謝。”邱野說。


    第二天,邱野一早就去了公司,把自己積壓下來的工作處理了一半,等下班後他拒絕了老爺子讓他迴家吃飯的命令,開車去了淮安私房菜館。


    坐在預訂好的包間裏等了有十多分鍾,關敬跟他的學弟到了。


    “介紹一下,這是邱野,我以前隔壁學校的同學。”關敬對身旁戴眼鏡的青年道。


    說完又對邱野道,“丁糖,我學弟。”


    邱野跟丁糖握了握手,幾人落座,菜還沒上來,雙方便直接先談正事。


    關敬的學弟顯然在心理學方麵比關敬專業很多,他就邱野的情況給出了幾種分析。


    比如可能當時的遭遇對邱野刺激過大,使得記憶自我保護性的進行了封閉,也可能他本身身體太虛弱,意識模糊,導致記憶出現偏差和紊亂等等。


    邱野耐心的等對方講完,然後問道,“有沒有可能被催眠?”


    對麵的學弟一愣,看著邱野點點頭,“有的,如果你當時大腦神智不清,防備意識很薄弱,身邊有人正好會催眠的話,確實可以達到這樣的效果,但那並不是記憶真的缺失而是你的記憶被人為篡改了。”


    “簡單來說,就是對方可以給你的大腦植入一些假的記憶,跟你原本的記憶混淆,然後讓你把它們當成自己的記憶。”


    邱野的臉越聽越沉,最後沒忍住去外麵抽了根煙。


    想不起來的原因有很多,這並不能證明自己真的就被舅舅催眠過,但一旦把季明哲的話跟賀文遠這個人聯係起來,賀文遠的嫌疑就越來越大。


    千般滋味在心頭翻湧,邱野齒間用力咬住了煙頭,盯著院子裏的假山石發怔了好一會兒,然後給賀文遠去了電話。


    等電話那頭接通,他閉了下眼,斂了所有情緒,平靜道,“舅舅,你現在在哪?我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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